第十一章 垂暮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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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詞不大起作用,因為台詞都是時斷時續、含含糊徹的,完全靠眼睛的力量。

    她把這一切表演得完美無缺,真是一個嚴峻得不可思議的人。

     為此我很高興,聽到觀衆鼓掌更是喜形于色。

    謝幕之後,我像往常一樣悄悄走出劇院。

    在我尋找自己的轎車的幾分鐘,我被一群熱情的人圍住了,他們都是些普通觀衆。

    他們認出我後拍着我的肩膀鼓勵我說:“親愛的,寫得精彩極了。

    ”“第一流的,沒比的。

    ”有人遞過來我的手稿複制件,我愉快地給他們簽了名。

    那種忸怩感和神經質第一次不見了。

    是的,這是個值得紀念的夜晚,我至今還為之驕傲和興奮。

     3 我的第三部在倫敦經久不衰的劇作是《蛛網》。

    這是特意為馬格雷特·洛克伍德創作的。

    彼得·桑德斯約我去見她商談這件事。

    她說很欣賞為她創作一部劇的想法。

    我問她究竟愛好什麼風格的,她立刻說不想再扮演邪惡、誇張的角色,她在許多部電影裡扮演了“惡女人”,她想演喜劇。

    我覺得她的想法無可非議,因為她演劇很有天資,擅于表演。

     她是個傑出的女演員,台詞念得抑揚頓挫,很能表達台詞的内涵。

     創作《蛛網》中克拉麗莎這個角色使我很高興。

    最初,用什麼劇名我還有些猶豫不定,是用《克拉麗莎發現屍體》還是用《蛛網》?最後決定用《蛛網》。

    這部劇演了兩年多,我很滿意。

     後來,我寫了名為《不速之客》以及另一部雖引不起觀衆興趣而我卻視之為傑作的劇本。

    我至今認為那是除《原告的證人》之外的最佳劇作。

    大概它之所以失敗就是在于它既非偵探題材又非驚險故事。

    這是一部涉及謀殺的劇作,但其主題是說一個理想主義者總是個危險人物,最終他很可能毀掉自己的愛人,并因此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為了自己的信仰,即便自己的親友并不理會它,一個人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人的利益究竟能夠做出多少犧牲。

     我認為在我的短篇偵探小說中有兩篇是我的得意之作:《怪屋》和《奉命謀殺》。

    當我某天重讀我的小說時,我驚奇地發現《平靜小鎮裡的罪惡》也頗令人滿意。

    重讀那些十七八年前寫的小說對它們是極大的考驗。

    人的眼光變了,有些小說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有些則是永恒之作。

     一位曾采訪過我的印度姑娘問了我許多愚蠢的問題,她問道:“你是不是創作和出版了你認為很糟糕的作品?”我生氣地回答說不曾有過這樣的事。

    我說,我的作品都難以令人滿意,從沒有相當滿意的作品,但是,如果我認為剛擱筆的作品就很糟糕的話,我決不會讓它出版。

     《藍色持快上的秘密》就屬于這一類。

    每當重讀此書,我就感到它内容平庸,描寫陳腐,情節淡而無味。

    可遺憾的是許多人都愛看此書。

    據說作者對自己的作品最沒發言權了。

     盡管我并不貪得無厭,可寫不出作品來時,我會多傷心。

    我在七十五歲這個年紀仍在繼續從事寫作畢竟是幸運的。

    到這個歲數,應該知趣并且激流勇遲了。

    事實上,我反複考慮過今年擱筆的想法,但是剛完成的作品比以前哪一部都暢銷,這使我欲罷不忍:似乎此時擱筆是老糊塗。

    或許我最好把不再寫作的期限定在八十歲為好?到一九四八年,考古學家再次躍躍欲試。

    人人都談論着可能去探險,籌劃着去中東觀光,到伊拉克挖掘古代文物的條件也變得優厚起來。

     叙利亞在戰前曾有過較重要的考古發現,但這時伊拉克政府的優惠條件更為吸引人。

    盡管所有出土的孤品都要送到巴格達博物館,但任何他們稱之為“非孤品”的文物,挖掘者都能有利可圖。

    于是,經過一年的嘗試性的小範圍挖掘之後,人們開始湧向這個國家。

    戰後成立了西方亞洲考古學會,馬克斯作為倫敦大學考古研究所教授參加了這個學會。

     他每年可以有幾個月的時間在現場工作。

     我們以極大的興趣重又開始了間斷十年的在中東的工作。

     這次中東之行的結果是馬克斯出了名。

    他堅定地說他惟一渴望做的就是挖掘尼姆魯德遺址。

     今年這個月,我丈夫的著作《尼姆魯德及其遺址》将出版。

    他寫這部著作用了十年。

    他一直擔心怕活不到寫完這部著作。

    人生是這樣地漂忽不定,心肌梗塞、高血壓等現代疾病虎視耽耽地注視着人們,尤其是男人。

    但是—切平安。

     這部著作是他畢生的心血:從一九二一年起,他就紮紮實實地為此而努力。

     我倆的工作迥然不同。

    我缺乏文化素質而他天賦極高,但我們相互補充,相互幫助。

    他時常問我對某些問題的看法,而我則是一個對他的考古專業頗有了解的業餘愛好者。

     的确,許多年前我曾憂郁地對馬克斯說,可惜年輕時我沒能學考古,那樣可以對考古問題更有見地。

    他說:“難道你不認為現在你比任何一位英國婦女都更了解史前陶器嗎?”我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