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梅開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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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給男人而不是給婦女。

    ” 在回巴格達的路上,我們不時地停下來到古遺址的土丘上看看,去四周轉轉,撿起陶瓷碎片。

    我尤其對那些有釉的碎片着迷。

    鮮豔的顔色:碧綠、青綠,湛藍,還有一片有金色圖案的碎片,都是些馬克斯不感興趣的近代的東西,可他對我的愛好抱寬容的态度,我倆收集了一大口袋。

     凱瑟琳和萊恩·伍利早已到達巴格達,對我們遲到一天頗為不快,這是由于繞道烏凱迪爾的結果。

    我被開脫了責任,因為我隻管手拎個小包跟着走就是了,不曉得到什麼地方去。

     過了幾天,我們坐火車離開巴格達去基爾庫克和摩蘇爾,登上返回的旅程。

    我的朋友德懷爾上校到巴格達北站為我們送行。

     到阿勒頗的第二天,凱瑟琳本來沒發燒,可她卻說不舒服。

    她那付神情容不得身邊有任何人。

     “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萊思手足無措地說。

     “喂,”他給我的印象不錯,我安慰他說:“我想她自己知道怎麼辦最好。

    大概她不要别人打攪她,我晚上再看她,那會兒她會好一些。

    ”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了。

    馬克斯和我去卡拉特——錫曼探訪十字軍的城堡。

    萊恩說他自己留在旅館。

    如果凱瑟琳需要什麼,他好随時照應。

     馬克斯和我興高采烈地走了。

    天氣晴朗多了,車開得挺順當。

    我們沿盤山路行駛,四周到處是灌木叢、紅牡丹和成群的綿羊,後來随山路緩緩而上,綿羊變成了黑山羊及小羊羔。

    我倆終于到了卡拉特——錫曼,随即開始野餐。

    我倆席地而坐,環顧周圍,馬克斯講述着他的身世,他的生活。

    他即将離開大學時就交上了好運,在倫納德·伍利手下找了這份工作。

    我倆又四處撿了些陶片,待夕陽西照時我們才起身回去。

     我們離開阿勒頗一個星期後的一個清晨,馬克斯帶我去看五花八門的教徒。

    這令人相當緊張。

     我倆看到了馬龍派教徒,叙利亞天主教徒,希臘東正教徒,聶斯托裡教徒,以及許許多多我記不得名稱的教徒。

    其中一些人我叫他們是“洋蔥教士”,就是說,他稠帶着像洋蔥那樣的圓圓的頭巾。

    希臘東正教堂最使人念念不安,因為在那兒我和馬克斯不容分說地被分開,我和其他女人—起被擠到教堂一邊。

    這是個充滿神秘氣氛的儀式,大部分在祭壇帷幔後進行。

    帷幔後圓潤響亮的聲音随着缭繞的香火傳到廳堂裡。

    大家都按指定的間隔搗蒜式地鞠躬。

    後來馬克斯才找到我。

     4 離開阿勒頗,我們乘船去希臘,沿途時常靠岸。

    到雅典時。

    我感到少有的高興,滿懷着期待。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

    我清楚地記得我站在旅館的接待櫃台前,接過一疊郵件,最上面是幾封電報。

    至少兩星期沒得到家裡的音訊了,我心頭籠罩着不祥的陰影。

    我打開電報,他們告訴我羅莎琳德患了肺炎。

     由于突如其來的震驚,我昏昏沉沉地挪動着腳步,突然把腳邁進了雅典街道旁的樹坑裡,踝骨嚴重扭傷,無法走路了。

    我坐在旅館裡聽着萊恩和凱瑟琳的寬心話。

    心裡惦記着馬克斯去哪兒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拿着兩軸繃帶和一塊膏藥。

    他輕聲地解釋說他在路上會照顧我和我的腳傷。

     “但是你要去達薩廟啊,”我說,“你不是去見什麼人嗎?”“噢,我改變計劃了.”他說,“我考慮該是回家的時候了,這樣可以和你一道走。

    我可以扶你去餐車或給你弄點吃的,結你當個幫手。

    ” 這真是求之不得了,簡直不能相信。

    我想,而且一直這麼認為馬克斯真是個好人:他不言不語,沒什麼同情之類的話,可他幹實事。

    他會急人所需,使你得到莫大的慰藉。

     我和馬克斯次日晚上就啟程了。

    一路上他給我講了許多有關他的家庭的事情,他的弟兄,他的父親以及他的母親——一個愛好藝術、喜好繪畫的法國女人。

     一到倫敦。

    我就提心吊膽地給家裡打電話,已經五天沒聽到家裡的消息了。

    聽到我姐姐告訴我羅莎琳德好多了,已脫離了危險,恢複得很快等情況時,我才松了一口氣。

     盡管羅莎琳德明顯在迅速康複,我見到她仍吃了一驚。

     我當時對孩子患病時變化之快毫無經驗。

    羅莎琳德看上去瘦了,高了,無精打彩地靠在扶手椅上,一點也不像我的孩子。

     作母親的自然都寵愛自己的孩子,為什麼不呢?可是我情不自禁地認為我女兒比大多數孩子更逗人喜愛。

    她有一種本事,回答問題常出人意料之外。

    一般人往往會想到孩子的答案,而羅莎琳德的回答常使我吃一驚。

    也許是她身上有愛爾蘭血統。

    阿爾奇的母親是愛爾蘭人,大概是從她的愛爾蘭祖母那兒繼承了這種出其不意的本事。

     當人們三歲、六歲、十歲或二十歲時,大家沒什麼差别。

     大概在六七歲時這點尤其明顯,因為還不到會做作的年齡。

     而到了二十歲,人們就會扮嘴臉或趕時髦了。

    如果時尚推祟理智,你就會變得文質彬彬;如果姑娘們愚蠢輕浮,大家都不例外。

    然而随着生活的進程,你就會膩味這套做作的角色,于是又恢複了個性,日複一日地恢複了本色。

    這有時會使周圍的人惶惑不解,然而卻使本人得到了解脫。

     我琢磨這是否适用于創作。

    初學寫作時,通常極端崇拜某一作家,不自覺地模仿其風格。

    其實這種風格并不适合于你,因此寫得不倫不類。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祟拜的影響減弱了。

    你仍然佩服某些作家,甚至還希望寫得像他們那樣,但是顯然達不到。

    你大概懂得了文學創作謙卑感。

    如果我的作品像伊麗莎白、鮑思、穆裡爾、斯帕克或格雷厄姆、格林的著作,我就可以得意地一步跨人文學的殿堂,但是我自歎弗如,我從未想過試圖模仿他們。

    我深知我就是我,我隻能盡力而為,卻不能幹那些奢望之事。

     我腦海時常閃過一個懸挂在我房間中的獎狀,這肯定是在賽船會上的擲椰子比賽中獲得的。

    那上面寫着:“當不上火車司機,就當個加油工。

    ”生活中沒有比這更好的座右銘了。

    我覺得自己是照此辦了。

    盡管我也做過一番努力,但我從不一味幹那些勞而無功的事。

    魯默·戈登在她的一本著作中曾列舉了她的好惡。

    我覺得這很有趣,随即寫下了我的好惡。

    我覺得還可以加以補充,列舉一下我的擅長和我的短處。

    自然,我的所長要比所短多得多。

     我不擅長運動;不是也不可能是個健談者;極易受暗示的影響,因此,我往往獨自一人去考慮我究竟想幹什麼或需要幹什麼。

    我既不會素描更不會油畫;不會做模型,也不會任何雕塑;不火燒眉毛決不着急;不善于口頭表達自己的思想,文字會更得心應手。

    我可以堅持原則,但決不是别的什麼。

    盡管我知道明天是星期二,可如果有人告訴我多次明天是星期三,我也會信以為真,并據此行事。

     我擅長什麼呢?嗯,擅于寫作。

    可以做個過得去的音樂家,可做不了專業的音樂家,隻能為獨唱的人伴奏。

    遇到問題時,會臨時想辦法湊和,這本事可有用;用發卡或别針來湊和的本事會令人吃驚。

    我可以自诩幹家務事頗有一套,等等。

     下面是我的好惡。

     我不喜歡人多,熙熙攘攘、大聲喧嘩、冗長的談話、聚會、特别是雞尾酒會、到處煙霧缭繞。

    我不喜歡任何酒,除非用于烹調,不喜歡果醬、牡蛎、半生不熟的食物,灰蒙蒙的天空。

    最後,我最厭惡熱牛奶的味道。

     我喜歡陽光、蘋果、幾乎任何音樂、列車數字遊戲、任何有關數學的東西;喜歡航海、洗澡和遊泳;我好沉默、睡覺、作夢、吃東西,喜歡咖啡的味道、山谷中的百合花、狗;喜歡看戲。

     我可以把這些列舉得更好聽,聽起來更鄭重其事,更有意義,但是那樣就不是我了,我想還是順從自己的秉性吧。

     我既然開始了新的生活,就得對朋友進行估價。

    我所經曆的一切都有助于嚴格的反剩卡洛和我把他們分成兩類.一類是讨厭鬼,一類是忠實的夥伴。

    讨厭鬼并不多,但有些是你開始沒有看透的,誤以為是知心朋友,可一旦你的名聲變得不太好聽,他們就會立刻冷落你。

    另一方面我發現許多朋友竟能始終如一地待人,對我的愛護和關懷是誰也無法比的。

     在所有的品行中,我最推崇忠誠。

    忠誠和勇敢是人類兩大最優秀的品德。

    任何形式的勇敢,無論是體力的還是精神的,都使我滿懷敬意。

    這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品德。

    如果你要生活,就不能沒有勇敢,這是必不可少的。

     在我異性朋友中,我發現許多值得尊敬的忠實的夥伴。

     大多數女人的生活中不乏俯首貼耳之人,其中有一個以規規矩矩的方式接近我的人特别使我感動。

    他給我送來了許多鮮花.給我寫信,最後要求我嫁給他。

    他是個鳏夫,比我年長。

    他告訴我說,初次見到我時,他覺得我年齡太小了,可現在他可以給我幸福和一個溫暖的家。

    我被他的話打動了,但我并不想嫁給他,對他也從沒有過那種感情。

    他是個好心腸的朋友,僅僅如此而已。

    有人鐘情于你總是叫你感到激動,但是僅僅為了安慰或伏在男人的肩膀上哭泣而結婚就太愚蠢了。

     不管怎樣,我并不希望誰安慰我。

     我害怕結婚。

    我認識到,許多女人遲早會認識到這一點。

    即在生活中惟一能傷你心的人隻有自己的丈夫。

    再沒有更親近的人了。

    再沒有比每日相伴的親人更叫人依賴的了,而這就是婚姻。

    我拿定主意決不把自己托付給别人。

     在巴格達,一位空軍朋友說過一些令人不安的話。

    他講述了自己婚姻的坎坷,最後說道:“我覺得生活都安頓下來,可以按自己的意願生活下去了。

    但是最終出點纰漏。

    或者找一個情人,或者找幾個情人。

     要在二者之間作一選擇。

    ” 有時,我心神不定地認為他的話是對的。

    但是無論選擇哪一種,都比結婚強。

    幾個情人不會傷你的心,而隻有一個情人往往會令你傷心,但也不是像丈夫那樣叫人心碎.對我來說,丈夫成為過去。

    當時,我腦子裡不考慮任何異性。

    但是,我那位空軍朋友的話也不會影響我今後的生活。

     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