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玩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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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往往都要有一個使父母操心和擔憂的孩子。

    在我們家中,哥哥蒙蒂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一輩子都讓人感到頭痛。

     我們由巴黎到了布列塔尼的迪納爾。

     在我的記憶中,迪納爾是我初學遊泳的地方。

    當我發覺自己僻僻啪啪地向前劃了幾下水,居然沒有下沉的時候,我得意極了,高興得不敢相信沒有别人托着我也能遊了。

     就在迪納爾,我開始了戲劇實踐。

    當時父母住着兩人一間的大卧室,房間裡有一個很大的向外凸出的窗戶。

    實際上是個凹室,前面拉着閉合式窗簾,酷似一個戲台。

    我從前一年聖誕節上演的一幕童話劇得到啟迪,硬拉着瑪麗每天晚上配合我為家人演出各種神話故事。

    我選扮自己中意的角色,瑪麗一人兼演故事中其餘的幾個角色。

     回想起父母親為我們熱心捧場,我至今感銘斯切。

    不難想象,每天晚餐過後來到卧室坐上半個時辰,觀看我和瑪麗身穿自己湊合起來的戲裝在那裡手舞足蹈,是多麼讓人興味索然。

    我們演出了《睡美人》、《水晶鞋與玫瑰花》、《美人與野獸》等劇目。

    我持别喜歡扮演劇中的男主角。

    我借來姐姐的長筒抹,當作緊身褲套在腿上,在“戲台”上振振有詞地踱步。

     起初,我們的戲劇表演也許極為滑稽有趣,至少是博得了父親的歡心。

    但後來卻越來越讓人膩煩。

    雙親對我太仁慈了,不忍心坦率地告訴我每天晚上都來觀看我們拙劣的表演實在是活受罪。

    他們偶爾也會以朋友正在用餐為借口留在樓下,但多數情況下,他們都很豁達。

     九月,在迪納爾逗留期間,父親欣喜地與老朋友皮裡夫婦邂逅。

    他們的兩個兒子當時也在那裡度假。

    馬丁皮裡跟我父親在韋維念書時是同窗,兩人一直交往甚密。

     父親與老朋友相會萬分高興。

    母親和皮裡太太也有共同語言,兩人很快就熱烈地讨論起日本藝術。

    他們的兩個兒子也在那兒。

    哈羅德在伊頓讀書,威弗萊德大概是在達特茅斯皇家海軍學校學習,即将參加海軍。

    威弗萊德後來成了我最親密的朋友中的一個。

    我記得當時大家說他小的時候一看見香蕉就咯咯地笑個不停。

    我為此還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那時候,這兩位小夥子自然不會把我放在眼裡。

    一個是伊頓的學生,一個是海軍學員,怎麼會屈尊來注意一個七歲的毛丫頭呢?我們一家從迪納爾來到根西,冬天的大部分時間是在那兒度過的。

    我生日那天,驚喜地收到一份禮物——三隻小鳥。

    它們的羽毛和顔色都帶着異域的風格,它們的名字叫凱凱、都都和貝貝。

    凱凱是隻嬌嫩的小鳥,不久就死了。

    我喂養它的時間很短,所以它的死并沒引起我太大的悲恸。

    貝貝這隻迷人的小鳥才是我最心愛的。

    盡管如此,我還是興緻勃勃地為凱凱舉行了過分鋪張的葬禮。

    它的遺體被精心放在用母親提供的緞料花邊做襯裡的紙盒中。

    經過長途跋涉,我們來到聖彼得港外的高地上,選奸一塊墓地,舉行了葬禮,小盒被掩埋了,上面還覆蓋着一大束鮮花。

     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貼。

    但事情并未到此了結,前往祭掃凱凱的墓平添了我散步的興緻。

     在聖彼得港最惹人注目的是花市。

    那裡有各色各樣的花,非常便宜。

    據瑪麗說,當時的天氣一直非常寒冷,刮着大風。

    每當她問“今天去哪兒散步,小姐?”我總是興緻勃勃地回答:“我們去祭掃凱凱的墓。

    ”瑪麗唉聲歎氣,我們得頂着凜别的寒風徒步兩英裡。

    盡管這樣,我還是執拗地拽着她先到花市,買些山茶花或者其他的花,然後在刺骨的冷風中走上兩英裡,天還經常下起雨來。

    我們在凱凱的墓前舉行例行的儀式。

    将鮮花擺在那裡。

    也許有些人生來就喜歡喪葬或觀看葬禮。

    人類中若是沒有這一生性。

    那麼考古學家也許就不存在了。

     4 有時我想,假如輪回理論成立的話,那我的前世化身一定是條狗。

    我染有許多狗的習性。

    無論誰幹什麼事,到哪兒去,我都要尾随其後。

    跟着去做。

    同樣,當長期旅居國外的生活結束後回到家裡時。

    我的所做所為也全然像條狗。

    狗總愛在房子裡溜溜達達,四處察看,這裡聞聞,那裡嗅嗅,用鼻子去發現有什麼異樣,哪裡好就往哪裡蹭。

    我正是這樣。

    看遍了整個房子,又看庭院,來到自己的頓地,察看我的鐵路線,那棵可以用做跷跷闆的樹和秘密了望點,它設在院牆旁一塊隐蔽的高地上,從那裡可以監視牆外的公路。

    我找見了那隻鐵圈,試了試它是否好。

    然後。

    過了一次瘾,用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把從前玩過的遊戲一個不漏地重玩一遍。

     我想,讀到這裡讀者不禁要問: “難道你還沒有上學嗎?” 我的回答是:“沒有。

    ” 我這時大概已經九歲了。

    像我這麼大的孩子大多已經有了家庭教師。

    不過當時雇家庭教師主要還是為了讓她們照看孩子,訓練和監護他們。

    她們開設的所謂“課程”完全取決于她們個人的興趣愛好。

     母親幼年曾在柴郡讀過書,後來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觀點,認為撫育女孩子的最佳方式就是讓她們盡可能四處跑跑,多呼吸新鮮空氣,吃得好,不要強迫她們做任何事情。

     (對男孩子自然就不同了。

    男孩子必須接受嚴格的正統的教育。

    )我在前面曾提到過,她的理論是小孩子不到八歲不能讀書。

    由于這種管束對我沒能奏效,她索性聽其自然。

    我抓住一切時機讀我喜歡讀的書籍。

    被稱做學習室的那個大房間設在樓上,裡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其中還專門設有兒童讀物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愛麗斯漫遊奇境記》、《照鏡子》,以及我前面提到的充滿着維多利亞時代早期情趣的故事集,比如:《我們的紫羅蘭》、《薩洛陽作品集》、大概還有全套的《漢蒂作品集》,除此以外還有各種課本和小說。

    我随意選取我感興趣的東西讀。

    讀了大量的書籍。

    但真正讀懂的都不多,它們不過引起了我讀書的興趣。

     在翻閱書籍的時候,我看到了一本法國劇本。

    父親發現我在讀這個劇本,一把奪了過去,神色奇異地問我“你怎麼弄到這本書的?”這是法國小說戲劇集中的一部,被鎖在吸煙室,供大人們悉心研讀的。

     “它就放在學習室裡面。

    ”我答道。

     “不應該放在這兒,”父親自語道,“應該鎖在我的書櫃裡。

    ” 我爽快地放棄了這本書,說實在的,我發現它很難懂。

     我又興緻勃勃地埋頭于《一位藝術家的回憶》、《無家可歸》等那些不會惹事生非的法國兒童讀物。

     當時我大概也上某些課,但卻沒有請家庭教師,我繼續跟着父親學習算術,洋洋自得地由分數過渡到小數,後來終于升入更高水平,學習起“多少多少隻奶牛吃掉了多少青草,幾個水箱用了多少小時灌滿了水”。

    我對這門課簡直入了迷。

     這時候姐姐開始正式進入社交界,接踵而至的是參加各種聚會,添置衣物,去倫敦遊玩等等。

    母親跟着她忙碌起來,無暇顧及我了。

    有時我變得有些嫉妒,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在我周圍的街坊鄰裡,碰巧沒有一家有與我同齡的孩子。

    所以在我幼年時代,隻好臆造一系列的親朋好友。

    先是小獅狗、小松鼠和小樹,後來是有名的基頓一家。

    此時,我又在想象中創辦了一所小學校。

    這并不能表明我渴望進學校讀書。

    這所“學校”僅供七位年齡不同,相貌各異的兒童學習之用。

    他們來自不同的家庭。

    學校沒有校名,就叫學校。

     首先人學的是埃塞爾·史密斯和安妮·格雷兩位小姑橙。

    埃塞爾十一歲,安妮九歲。

    埃塞爾深色的皮膚,濃密的頭發,聰穎、擅長做遊戲,嗓音低,看上去有些男孩子的氣質。

    她的密友安妮恰好與她相反。

    安妮淺黃色的頭發,藍藍的眼睛,羞澀且多情善感,動不動就哭鼻子。

    她依附于埃塞爾,每次都是埃塞爾出面保護她。

     繼埃塞爾和安妮之後,我又收了兩位學生。

    一位叫伊莎貝拉·莎利文。

    十一歲,金黃色的頭發,褐色的眼睛,是一位漂亮的官家幹金。

    我不喜歡伊莎貝拉,可以說十分讨厭她。

     她俗氣,簡直庸俗到了極點。

    她趾高氣揚地焙耀自己的富貴,穿着打扮相當入時,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

    另一位叫埃爾西·格林,是伊莎貝拉的表妹。

    她有點像愛爾蘭人,黑色的卷發,藍色的眼睛,性情活潑,總是咯咯笑個不停。

    她與伊莎貝拉相處得很好,但時而也被她激怒。

    格林家境貧寒,穿着伊莎貝拉穿過的衣服。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