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俄理維企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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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

    浴缸是空的。

    他把這奄奄一息的軀體抱回工作室,平放在敞開的窗前的地毯上。

    他溫情地躬身跪着替他聽察。

    俄理維仍能呼吸,但很微弱。

    于是愛德華不顧一切,設法挽救這行将絕滅的一息生命。

    他循環地舉起軟弱的雙臂,緊壓腰部,按摩胸膛,試着他記憶中救治窒息的一切方法,而苦于不能同時進行。

    俄理維閉着眼睛。

    愛德華用手指把眼皮揭起,但在無神的眼珠上眼皮又随即合上,可是心髒依然跳動着。

    他遍覓白蘭地酒與嗅鹽,終無所得。

    他已把水煮熱,替他洗了上身與臉部,然後把這失去知覺的軀體安置在躺椅上,并給蓋上毛毯。

    他想去請醫生,但又不敢離遠。

    每天早晨來打掃房子的女仆按例到九點才來。

    她一來到,他便打發她去找區内的一位庸醫,但深恐因此反惹出官廳的查究,臨時又把她叫回。

     當時俄理維已逐漸蘇醒。

    愛德華坐在躺椅近旁,正對着他的頭部。

    他細察這一無動靜的面色,苦于無從打破其中的謎語。

    究竟由于什麼?在夜間酒醉時也許能失慎出事,但清晨所下的決心必非無因。

    他決定暫時抛棄一切思索,等待俄理維清醒時自作口供。

    不到那時候,他決不離開寸步。

    他握着他的一隻手,在手與手的接觸中他集中他自己心頭的疑問,他自己的一切思慮,他自己整個的生命。

    終于他似乎感覺俄理維的手在緊握中微弱地有了反應……于是他俯下身去,在這緊蹙着無限沉痛的額前印上自己的嘴唇。

     有人按鈴。

    愛德華站起來出去開門。

    來客正是裴奈爾與貝加。

    愛德華把他們擋住在進門處,一面通知他們;然後又把裴奈爾叫到一邊,問他是否知道俄理維常有昏暈或錯亂之類的症象?……裴奈爾恍然憶及他倆昨夕的談話,特别是俄理維的有些用字,當時他雖不曾注意,此刻卻清晰地重現腦際。

     “是我先和他談起自殺,”他對愛德華說,“我問他是否理解人的自殺有時僅由于生命的逾量,正像德米特裡·卡拉馬佐夫所謂的‘由于熱情’。

    當時我隻顧到發揮自己的意見而未及注意其他的一切;但此刻我記起他對我的回答。

    ” “那麼他回答了什麼呢?”愛德華追問着,因為裴奈爾似有顧忌,不想續說。

     “他說他認為自殺的可能性隻在人們達到某種最愉快的階段,而這種愉快此後隻能每況愈下永不可追。

    ” 至此兩人面面相觑,不發一言,各自心中明白。

    愛德華終于轉避目光,而裴奈爾卻自恨失言。

    他們再回近貝加時,後者說: “麻煩的倒是别人會相信他臨陣膽怯所以才想自殺。

    ” 愛德華早把決鬥這回事忘諸腦後。

     “那就裝作若無其事好了,”他說,“把杜爾美找到,要求他帶你們和他的見證人會面。

    到那時如果這樁傻事不能及時解決,你們再和那兩位見證人從長解釋也來得及。

    我看杜爾美并不想使事情實現。

    ” “我們決不把原因告訴他,”呂西安說,“這樣可以讓他去承當屈服的恥辱。

    因為我相信他一定會退讓。

    ” 裴奈爾便問是否能一見俄理維。

    但愛德華認為不如讓他安靜地休息為是。

     裴奈爾與呂西安正要告辭,小喬治趕到了。

    他正從巴薩房家回來,但不曾取到他哥哥的行李。

     “伯爵先生不在家,”别人那麼回答他,“他沒有命令留給我們。

    ”說完這話仆人立刻把門關上了。

     愛德華語調中以及其餘兩位态度上的某種嚴肅使喬治深感不安。

    他頓覺有異,便向他們探問。

    愛德華隻得把實情向他透露。

     “但不必告訴你父母。

    ” 喬治得悉秘密,喜出望外。

     “我決不會洩露的,”他說。

    那天早晨他本閑着無事,他便請求和裴奈爾與呂西安同上杜爾美家去。

     三位小客人離去以後,愛德華便喚女仆把他間壁的一間客房收拾幹淨,以備安置俄理維。

    他随即蹑足回到工作室。

    俄理維靜卧着,愛德華便又在他近旁坐下。

    他拿起一本書,但未經打開又把它擱下,一心注視着他朋友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