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亞各諾脫同人聚餐會

關燈
眼睛。

     當燈光亮時,人人都驚歎貝加的沉着,他依然站在椅上,不動聲色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當時主席夫人的歇斯底裡卻發作了。

    人們圍擁着。

     “這樣的事也值得那麼動情感!” 桌上缺水,雅裡從椅上跳下,把手絹浸濕了酒精替她摩擦鬓角,借作道歉。

     裴奈爾在桌下僅一刹那的工夫,但那瞬間已足使他感到莎拉火熱的嘴唇熱情地緊貼在他的嘴唇上。

    俄理維也和他們在一起,出于友誼,出于妒忌……醉意增劇他受人擁擠時所起的這種漆黑的醋意。

    當他也從桌下出來,他的頭多少有點發暈。

    這時他聽到杜爾美叫着說: “快看莫裡尼哀吧!他膽小得和女人一樣。

    ” 這已夠受。

    俄理維不由主地舉手向杜爾美直沖過去。

    他覺得像在夢中掙紮。

    杜爾美立即閃避,像在夢中一樣。

    俄理維的手空無所觸。

     混亂已至不可收拾。

    當一部分人忙着照顧那位在指手畫腳地尖聲叫喊的主席夫人時,另一些人圍着杜爾美,他則大聲嚷着:“他沒有打中我!他沒有打中我!……”再一部分人拖着怒氣沖沖的俄理維,他不受解勸,直想往前再沖。

     打中與否,杜爾美應該自認吃了耳光,這是朱士丁尼揉着自己的眼睛竭力替他剖解的話,因為這與體面有關。

    但杜爾美毫不顧及朱士丁尼的所謂體面,他仍固執地反複說: “沒有打中……沒有打中……” “由他去吧,”台勃魯斯說,“誰也不能勉強别人去交戰。

    ” 但俄理維大聲宣布說,如果杜爾美覺得還未滿足,他已準備再送他一個耳光,且決意和他一決勝負,他要求裴奈爾與貝加充當他的證人。

    兩人中對所謂“仗體面”的決鬥無一内行,但俄理維不敢另求愛德華。

    他的領帶已松解,他的頭發汗濕地披散在額上,他的雙手痙攣地抖動着。

     愛德華執住他的手臂: “你像個瘋子。

    快去抹一下臉吧!” 他領他上一間盥洗室去。

     一出餐廳,俄理維才知道自己喝得多麼醉。

    當他感到愛德華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時,他以為自己已經暈倒,才一任别人把他帶走。

    他隻聽懂愛德華用“你”對他說話,别的全不知道。

    像一片暴風雨前的凝雲消散成雨,他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融為熱淚。

    愛德華按在他額上的一塊濕手巾使他從醉意中清醒過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他隻模糊地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像是一個孩子,像是一匹野獸。

    他覺得自己可笑也複可恥……于是,在柔情與痛苦的交織中,他投向愛德華的懷抱中,緊偎着他,啜泣說: “把我帶走吧!” 愛德華自己也大為感動。

     “你父母呢?”他問道。

     “他們還不知道我已回來。

    ” 當他們穿過咖啡館正要出門時,俄理維告訴他的同伴他想寫個便條。

     “今晚投在郵筒中,明天第一班郵差就能送到。

    ” 坐下在咖啡館的一張台子前,他寫道: 我親愛的喬治: 是的,給你寫信的是我,而且是為求你替我辦一件小事。

    我不必多此一舉,告訴你說我已回巴黎,因為我相信今天早晨在索邦附近你已瞥見過我。

    當時我暫住在巴薩房伯爵家裡(他記下地址),我的行李還在他那兒。

    但我決定不再上他家去,個中原因,說來太長,而且對你也不會有什麼興趣。

    我唯有懇求你去代取行李。

    偏勞種種,日後自會圖報。

    有一隻大箱是鎖着的。

    至于室内的什物,請你替我裝在小箱内,與大箱一并帶至愛德華舅父處。

    車錢由我付還。

    明天正巧是星期日,接此信後,請即代為辦理,至禱,至禱! 你的二哥 俄理維 又及: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這事辦理得很圓滿。

    但如果你和巴薩房親自交涉,千萬要對他非常冷淡。

    明晨再見。

    當時沒有聽到杜爾美出言不遜的人們,無從解釋俄理維何以突然動武。

    他似乎已失去理性。

    如果他能保持鎮靜,裴奈爾定能同情于他,他并不喜歡杜爾美。

    但他認為俄理維的舉動實在像個瘋子,而結果反自取其咎。

    裴奈爾聽着旁人對他的評責頗為痛心。

    他跑近貝加身邊,和他訂了約會。

    雖然事情本身可謂荒謬之至,但他們兩人自當按理執行。

    他們約定翌晨九時同去訪當事人再作談判。

     他的兩位朋友離去以後,裴奈爾自覺再無逗留的必要。

    他的目光探索着莎拉,當他看到她坐在巴薩房的膝上,憤懑立時襲上他的心頭。

    兩人顯然都已帶醉意,但莎拉看到裴奈爾走近時便站起身來。

     “走吧!”說着她便握住他的手臂。

     她願步行回家。

    路程并不遠;途中兩人默無一言。

    寄宿舍中,燈光已全熄滅。

    深恐引人注意,他們摸索着直到後樓的扶梯,然後點擦火柴。

    阿曼守候着。

    當他聽到他們上樓時,他出來站在扶梯口,手中拿着燈。

     “你拿燈吧,”他對裴奈爾說(他們昨天起已相互稱“你”),“莎拉屋内沒有蠟燭,你照着她……把火柴交給我,我可以去點燈。

    ” 裴奈爾陪着莎拉到間壁的房間。

    他們才一進門,阿曼從背後用力一吹,把燈吹滅了,他嘲弄地說: “晚安!但夜間少出聲音。

    父母都睡在隔壁。

    ” 他随即退身,從他們身後把門關上,加以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