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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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多麼原始的激情,根據不同的處理方式,也未必都低俗,譬如笑也有像&ldquo搔癢&rdquo這種。

    意識到&ldquo給我哭&rdquo或&ldquo恐吓&rdquo毫無任何的深刻洞察,對于栩栩如生地描繪這些驚悚的作品,都輕蔑視之,隻是不得不稱之為Thriller。

    說到庸俗的讀物,各位讀者應該可以聯想到裡面充滿&ldquo渾身發冷&rdquo&ldquo直打哆嗦&rdquo&ldquo捏一把汗&rdquo&ldquo提心吊膽&rdquo&ldquo七上八下&rdquo&ldquo猛然一驚&rdquo&ldquo毛骨悚然&rdquo&ldquo吓了一跳&rdquo&ldquo哎呀&rdquo&ldquo吃驚&rdquo&ldquo啊&rdquo&ldquo啐&rdquo之類的語詞。

    這些詞彙正好可以活生生地呈現驚悚本身,庸俗的作品頻頻出現這些詞反倒是理所當然(在上述各式各樣的驚悚中,恐怖驚悚和偵探小說有很深的緣分,雖然其他的幾乎沒必要在這裡提及,但恐怖以外的快感痛苦也存在驚悚,甚至會吸引讀者的注意。

    因此,關于以下所述的高級驚悚,當然無論喜悅、悲傷、憤怒,都是高等級的驚悚,然而我打算省略這些,隻局限在恐怖小說)。

     不過,驚悚并非單屬于上述的原始情感。

    這些情感的更上一級,是經過大緻的思考後才覺得猛然一驚,帶有理智的要素,因此這種可怕比起原始情感更複雜,而且是更加深刻的一連串驚悚。

     舉個現在能想到的顯著例子:身體越掙紮越一點一點地沉入,陷進無底的泥沼。

    這種人性的恐懼,雖有頑強的身體卻怎麼也無法抵抗的心情,表面上看來是固體,其實卻是無底深淵的異樣恐懼,時間經久後從腰到肚子、從肚子到胸口、頸部、下巴、口、鼻都沉沒,最後隻剩掙紮的手指,連手指也看不見時,隻剩下什麼都沒有,一動不動淤積的泥沼表面。

    這些所有的條件,無論比起哪種妖怪、比起哪種拷問,産生的驚悚感都更加深刻尖銳。

     還有,例如遺失指南針,連續的陰天下在沙漠旅行的恐懼。

    一望無際的沙子,天空隻有深灰色的雲朵,沒有任何太陽、月亮、星星指引方向。

    隻能朝着推測的方向盲目地往前走。

    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這麼想:人類的左右腳會不會準确地踏出相同的步距呢?不不不,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接着,如果右腳的步距比左腳大一分,十步就是一寸,百步就是一尺,然後走了千步萬步百萬步後,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巨大差異,總之結果就是他在沙漠中永遠畫圓,原地繞圈了。

    事實上,這就是發生此類事件的原因,而現實中僅僅因為這樣的構想,旅人将感到無窮的恐懼,肯定寸步難行。

    其他的例子,還有過早埋葬的驚悚。

    在地底的棺材中蘇醒,任憑喊叫、掙紮都出不去的環境,這種恐懼也是比起現實,在想象中(亦即文學上)更深刻的一種驚悚。

     幻想與夢的恐懼,是更上一層的驚悚。

    吸食鴉片者的夢境中出現的景象,比現實巨大幾十倍的風景或人物,總覺得令人毛骨悚然。

    德·昆西(ThomasPensondeQuincey)的《一個英格蘭鴉片吸食者的自白》(ConfessionsofAnEnglishOpium-Eater),在這層意義上可以說帶有深厚的驚悚。

    與此相關,也有所謂的影像的恐怖。

    谷崎潤一郎先生的《人面疽》算是巧妙描寫出這種驚悚的成功作品。

    如此想來,驚悚從單一情感進展到加上知識,最後進入了心理的領域。

     為什麼錯覺、忘事、意識的盲點等等,和偵探小說會結下深厚的緣分呢?無非是因為這些心理上的現象帶有無窮的驚悚。

    雖然不是偵探小說,坡的《斯芬克斯》(Sphinx)主題是有一隻死頭蛾跑下山,感覺像大怪物的錯覺驚悚;此外《陷阱與鐘擺》描寫黑暗中錯覺的驚悚:被扔進黑暗地下室的人,扶着牆壁摸索室内走路時,其實在方形的房間裡,卻感覺像是走在有無數直角的無限廣闊的地方。

    此外,日本内外的短篇偵探小說如何經常采用意識盲點的可怕,這裡就用不着說明了。

     近代英美長篇偵探小說,有八成都以某種形式采用了一人分飾二角的謎題詭計,可笑的是,與其說這證明了作者們沒有好點子,不如視為證明一人分飾二角型的恐怖具有多麼深厚的魅力。

    這種恐怖也與雙重人格離魂病的傳說相關,而這個類型的代表作品則是史蒂文森(RobertLewisBalfourStevenson)的《化身博士》(StrangeCaseofDrJekyllandMrHyde),也可以把這稱之為化身博士型的驚悚。

    此外一人分飾二角的反面是雙胞胎謎題詭計,代表此類恐怖的作品是坡的《威廉·威爾森》(WilliamWilson)、愛華斯(HannsHeinzEwers)的《布拉格的大學生》(DerStudentvonPrag),等等,我想可以暫且将這一類命名為威廉·威爾森型的驚悚。

    在這世上的某處,有個與自己的容貌一模一樣的人(搞不好他就在你身邊徘徊),不知道正在策劃什麼壞事,這種感覺是一種幾乎難以忍受的恐怖。

    說不定在某處擁擠的人群中,或是在毫無人影的暗夜十字路口上偶然遇到他,這種想象實在帶有可怕的驚悚感。

    自己雙重存在的恐怖,可以與鏡子的恐怖聯結。

    所謂的鏡子或是影子,在某些情況下給人非常強烈的驚悚感,雖然未必是普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