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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料有什麼災難要來了。

     快要動身上路的時候,德莫夫走到潘捷列面前,壓低聲音問道: &ldquo他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葉戈裡&hellip&hellip&rdquo潘捷列回答。

     德莫夫一隻腳踩着一個車輪,抓住捆在貨包上的繩子,爬上車來。

    葉戈魯什卡看見了他的臉和生着卷曲頭發的腦袋。

    那張臉蒼白,疲倦,愁悶,可是已經沒有惡狠狠的表情了。

     &ldquo葉戈裡!&rdquo他輕聲說,&ldquo得了,打我吧!&rdquo 葉戈魯什卡奇怪地瞧着他,這當兒電光一閃。

     &ldquo不要緊,打我好了!&rdquo德莫夫重說一遍。

     他沒等到葉戈魯什卡打他,或者跟他講話,又跳下車來,說: &ldquo我心裡好悶喲!&rdquo 然後,他搖搖晃晃,動着肩胛骨,懶洋洋地順着那一串貨車慢慢走去,用半是悲傷半是煩惱的聲調反複地說: &ldquo我心裡好悶喲!主啊!你别生我的氣了,葉美裡揚,&rdquo他走過葉美裡揚身邊的時候說,&ldquo我們這種生活沒有什麼指望,苦透了!&rdquo 右邊現出一道閃電,好像這閃電映在鏡子裡似的,遠處立刻也現出一道閃電。

     &ldquo葉戈裡,接住!&rdquo潘捷列扔上來一個又大又黑的東西,叫道。

     &ldquo這是什麼呀?&rdquo葉戈魯什卡問。

     &ldquo篷布!天要下雨了,把它蓋在身上吧。

    &rdquo 葉戈魯什卡坐起來,瞧一瞧自己的四周。

    遠方明顯地變黑,白光閃着,現在每分鐘不止一回了,像是眼皮在一一似的。

    黑暗好像由于太重,向右邊歪過去了。

     &ldquo老爺爺,要有雷雨嗎?&rdquo葉戈魯什卡問道。

     &ldquo哎喲,我這雙凍壞了的腳好痛喲!&rdquo潘捷列沒聽見孩子的話,拖長聲調說,頓着腳。

     左邊天空好像有人在劃火柴。

    一道蒼白的、磷光樣的細帶閃了一閃,就滅了。

    人們可以聽見一股聲浪,仿佛遠處有人在鐵皮房頂上走動。

    大概是光着腳在房頂上走,因為鐵皮發出沉悶的隆隆聲。

     &ldquo要下大雨了!&rdquo基留哈嚷道。

     在遠方和右邊地平線中間,現出一道閃電,明晃晃的,照亮了一部分草原,照亮了無雲的天空和黑暗相連的地方。

    密密層層的烏雲不慌不忙地移過來;又大又黑的破布片從那團雲的邊上挂下來。

    左右兩面的地平線上也有這樣的碎片互相壓擠,堆得高高的。

    雨雲的外表破碎而蓬松,仿佛它喝醉了酒,在胡鬧似的。

    天上響起了清晰的、一點兒也不含混的隆隆雷聲。

    葉戈魯什卡在胸前畫十字,連忙披上大衣。

     &ldquo我好悶喲!&rdquo德莫夫的嚷叫聲從前面的貨車那邊飄來,從他的聲調聽得出他又生氣了,&ldquo我好悶喲!&rdquo 忽然間起了一陣狂風,來勢那麼猛,差點兒刮跑了葉戈魯什卡的包袱和篷布。

    篷布被風吹動,向四面八方飛舞,拍打着貨包和葉戈魯什卡的臉。

    風呼嘯着,在草原上飛馳,滴溜溜地亂轉,刮得青草發出一片響聲,雷聲和車輪的吱嘎聲反而聽不見了。

    這風從黑色的雨雲裡刮下來,卷起滾滾的灰塵,帶來雨水和潮濕土地的氣味。

    月光昏暗,仿佛變得肮髒了。

    星星越發黯淡。

    人可以看見滾滾的煙塵跟它的陰影順着大道的邊沿急急忙忙跑到後面什麼地方去。

    這時候旋風盤旋着,從地面上的塵土裡卷走枯草和羽毛,大概升上了天空,風滾草多半在黑色的雨雲旁邊飛翔,它們一定害怕得很!可是透過迷眼的灰土,除了閃電的亮光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葉戈魯什卡心想,馬上要下大雨了,就跪了下來,拿篷布蓋住自己的身子。

     &ldquo潘捷列&mdash&mdash列!&rdquo前面有人嚷道,&ldquo啊&hellip&hellip啊&hellip&hellip哇!&rdquo &ldquo我聽不見!&rdquo潘捷列拖長聲音大聲回答。

     &ldquo啊&hellip&hellip啊&hellip&hellip哇!&rdquo 雷聲憤怒地響起來,在天空從右邊滾到左邊,随後再滾回去,消失在最前面那輛貨車附近。

     &ldquo神聖的,神聖的,神聖的,萬能的主啊,&rdquo葉戈魯什卡小聲說着,在胸前畫十字,&ldquo願您的榮耀充滿天上和人間&hellip&hellip&rdquo 漆黑的天空張開嘴,吐出白色的火來,立刻又響起了雷聲。

    雷聲剛剛收歇,就來了一道極寬的閃電,葉戈魯什卡從篷布的裂縫裡忽然看見通到遠方的整個寬闊的大道,看見所有的車夫,甚至看清了基留哈的坎肩。

    這時候左邊那些黑色碎雲往上移動,其中有一片雲粗野而笨拙,像是伸出的爪趾,直向月亮那邊伸過去。

    葉戈魯什卡決心閉緊眼睛,不去理會,等着這一切結束。

     不知什麼緣故,雨很久不來。

    葉戈魯什卡巴望雨雲也許會過去,就從篷布裡往外張望。

    天色黑得可怕。

    葉戈魯什卡既看不見潘捷列,又看不見羊毛捆,也看不見自己。

    他斜起眼睛往前不久還有月亮的地方看,可是那邊一片漆黑,跟貨車的上空一樣。

    在黑暗中,電光似乎更白,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