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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ip老爺,以後再睡吧,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穿好衣服,&rsquo我說,&lsquo咱們盡早躲開災禍吧&hellip&hellip&rsquo他剛剛穿衣服,門就開了,了不得!&hellip&hellip我這麼一看,聖母呀!客棧老闆和他老婆帶着三個夥計走進我們房裡來了&hellip&hellip看來,他們跟工人也勾結起來了。

    &lsquo這位客商有不少錢,拿出來大家分,&rsquo他們說&hellip&hellip這五個人手裡都拿着長刀&hellip&hellip長刀&hellip&hellip老闆鎖上房門,說:&lsquo向上帝禱告吧,旅客&hellip&hellip要是你們叫起來,&rsquo他說,&lsquo我們就幹脆不準你們在臨死的時候禱告&hellip&hellip&rsquo誰還叫得出來啊!我們害怕得嗓子裡都堵住,喊也喊不出來了&hellip&hellip商人哭着說:&lsquo正教徒!你們決心殺死我,&rsquo他說,&lsquo是因為看中我的錢。

    那麼要殺就殺吧,反正我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末一個,我們商人已經有很多人在客棧裡被人謀害了。

    可是,教友們,&rsquo他說,&lsquo為什麼要殺死我的車夫呢?為什麼要連累他為我的錢遭殃?&rsquo他說得那麼沉痛!可是老闆對他說:&lsquo要是我們讓他活着,&rsquo他說,&lsquo那他就會第一個告發我們,&rsquo他說。

    &lsquo殺一個也好,殺兩個也好,反正都一樣。

    犯七件罪,倒一次黴&hellip&hellip向上帝禱告吧,你們所能做的隻有這件事,用不着廢話了!&rsquo商人和我就并排跪下,哭哭啼啼地向上帝禱告。

    他想起他的子女。

    我那時候還年輕,要活下去&hellip&hellip我們瞧着神像,禱告,真是傷心啊,就連現在回想起來也要掉淚&hellip&hellip老闆娘那個娘兒們瞧着我們說:&lsquo你們是好人,&rsquo她說,&lsquo你們到了另一個世界可别記我們的仇,也别求上帝懲罰我們,我們是因為窮才做這種事的。

    &rsquo我們禱告了又禱告,哭了又哭,上帝可就聽見我們的聲音了。

    他必是可憐我們了&hellip&hellip老闆剛剛揪住商人的胡子,要拿刀砍他的脖子,忽然院子裡有人敲窗子!我們都吓一跳,老闆的手放下來了&hellip&hellip有人敲着窗子,嚷着:&lsquo彼得·格裡戈裡伊奇,你在這兒嗎?收拾好,咱們走吧!&rsquo老闆他們瞧見有人來找商人,害了怕,溜了&hellip&hellip我們連忙走到院子裡,把馬套上車子,一會兒就沒影兒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到底是誰敲的窗子?&rdquo德莫夫問。

     &ldquo敲窗子?一定是聖徒或者天使。

    不會有别人&hellip&hellip我們趕着車子走出院子時,街上一個人也沒有&hellip&hellip這是上帝幹的!&rdquo 潘捷列還講了些别的故事。

    在他所有的故事裡,&ldquo長刀&rdquo總要出現,聽起來全像是胡謅出來的。

    這些故事是他從别人那兒聽來的,還是很久以前自己編出來的,後來記性差了,就把經曆和幻想混淆起來,兩者分不清楚了呢?這都可能,可是有一件事卻奇怪:這一回,以及後來一路上每回講故事的時候,他隻樂意講一些分明編造出來的故事,卻從來不提真正經曆過的事。

    當時葉戈魯什卡卻把那些故事當做實有其事,每句話都信以為真了。

    後來他才暗暗覺得奇怪:這麼一個人,這輩子走遍了俄羅斯,見聞那麼廣博,妻子兒女已經活活燒死,居然這麼輕視自己的豐富生活,每回篝火旁邊坐着,要就一聲不響,要就講些從沒發生過的事情。

     他們喝稀飯的時候,都悶聲不響,隻想着剛才聽到的故事。

    生活可怕而奇異,所以在俄羅斯不管講多麼可怕的故事,也不管拿什麼強盜窩啦,長刀啦,種種奇迹啦,來裝飾它,那故事總會在聽講人的靈魂中引起真實的感受,也許隻有學識豐富的人才會懷疑地斜起眼睛,不過就連他也會一聲不響。

    路邊的十字架、黑壓壓的羊毛捆、遼闊的平原、聚在篝火旁邊的那些人的命運,這一切本身就又奇異又可怕,傳說和神話的離奇怪誕反倒蒼白失色,跟生活混淆起來了。

     大家湊在鍋邊吃着,唯獨潘捷列坐在一旁,用小木碗喝粥。

    他的調羹跟别人的不一樣,是柏木做的,上面有個小十字架。

    葉戈魯什卡瞧着他,想起那做杯子用的長明燈,就輕聲問斯喬普卡: &ldquo為什麼老爺爺獨自坐在一邊?&rdquo &ldquo他是個舊派教徒。

    &rdquo斯喬普卡和瓦夏小聲回答,同時他們說話的神情顯得仿佛在講一種短處或者秘密的惡習似的。

     大家沉默着,想心事。

    聽過那些可怕的故事以後,誰也不想講平凡的事情了。

    在沉靜中,瓦夏忽然挺直身子,用他那沒有光彩的眼睛凝神瞧着一個地方,豎起耳朵來。

     &ldquo怎麼回事?&rdquo德莫夫問他。

     &ldquo有人來了。

    &rdquo瓦夏回答道。

     &ldquo你看見他在哪兒?&rdquo &ldquo在那邊!有個微微發白的東西&hellip&hellip&rdquo 在瓦夏瞧着的那邊,除了黑暗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大家靜聽,可是沒聽見腳步聲。

     &ldquo他從大路上來了?&rdquo德莫夫問。

     &ldquo不,是從曠野上來&hellip&hellip上這邊來了。

    &rdquo 在沉默中過了一分鐘。

     &ldquo也許是葬在那兒的商人正在草原上溜達吧。

    &rdquo德莫夫說。

     大家斜眼看那十字架,面面相觑,忽然哄笑起來;他們為自己的恐懼害臊了。

     &ldquo他為什麼要出來走呢?&rdquo潘捷列問,&ldquo隻有大地不肯收留的人才會夜裡出來行走。

    那兩個商人沒什麼&hellip&hellip那兩個商人已經戴上殉教徒的荊冠了&hellip&hellip&rdquo 可是忽然他們聽見了腳步聲。

    有人匆匆忙忙地走來。

     &ldquo他帶着什麼東西呢。

    &rdquo瓦夏說。

     他們開始聽見青草在走過來的那個人的腳底下沙沙地響,雜草喀嚓喀嚓地響。

    可是在篝火的亮光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臨了,腳步聲近了,有個人咳了一聲。

    閃爍的亮光好像讓開一條路,事情終于清楚了,車夫們忽然看見面前站着一個人。

     不知道是因為火光搖抖不定呢,還是因為大家想先看清來人的臉,總之,怪極了,他們第一眼看見的,先不是他的臉,也不是他的衣服,卻是他的笑容。

    那是一種非常善良、開朗、溫柔的笑容,就跟剛被叫醒的小娃娃一樣,而且那是一種富于感染力的笑容,叫人很難不用笑容回報他。

    等到大家看清楚,這才知道原來那陌生人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長得難看,沒有一點出衆的地方。

    他是個身材很高的烏克蘭人,長鼻子,長胳膊,長腿。

    他處處都顯得長,隻有他的脖子很短,使他的背有點駝。

    他上身穿一件幹淨的、領口繡花的白襯衫,下身穿着白色的肥褲子,腳登新的高筒靴,跟車夫們一比,簡直像個大少爺。

    他抱着一個又大又白的、第一眼看上去樣子古怪的東西,而且有一管槍的槍身從他肩膀後面探出來,也很長。

     他從暗處走進亮光的圈子裡,站住,好像在地裡生了根。

    他有半分鐘的工夫瞧着車夫們,仿佛要說:&ldquo瞧啊,我的笑容多麼好看!&rdquo然後他朝篝火邁近一步,笑得越發開朗,說: &ldquo面包和鹽,哥兒們!&rdquo &ldquo歡迎你!&rdquo潘捷列代表大家回答。

     這個生人把懷裡抱着的東西放在篝火邊(原來那是一隻打死的大鸨),又對他們打一次招呼。

     大家都走到大鸨那兒,開始細細地看它。

     &ldquo好一隻鳥!你拿什麼打死它的?&rdquo德莫夫問。

     &ldquo大砂彈&hellip&hellip霰彈打不中它,它不容易接近&hellip&hellip買下吧,哥兒們!我隻要二十戈比就把它賣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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