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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過契木。

    那時候,謝天謝地,他們大夥兒都還活着,挺硬朗,可現在我就不知道了&hellip&hellip有人也許死了&hellip&hellip也到了該死的時候,因為大夥兒都老了,有些人比我還老。

    死也沒什麼,死了也挺好,不過,當然,沒行忏悔禮可死不得。

    再也沒有比來不及行忏悔禮橫死更糟的了。

    橫死隻有魔鬼才喜歡。

    要是你想行完忏悔禮再死,免得不能進入主的大殿,那就向殉教徒瓦爾瓦拉禱告好了。

    她替人說情。

    她是那樣的人,這是實在的&hellip&hellip因為上帝指定她在天上占這麼一個地位,就是說,人人都有充分的權利向她禱告,要求行忏悔禮。

    &rdquo 潘捷列隻顧自己唠叨,明明不管葉戈魯什卡在不在聽。

    他懶洋洋地講着,自言自語,既不擡高聲音,也不壓低聲音,可是在短短的時間裡卻能夠講出許多事情來。

    他講的話全是由零碎的片斷合成的,彼此很少聯系,葉戈魯什卡聽着覺得一點趣味也沒有。

    他所以講這些話,也許隻是因為沉默地度過了一夜以後,如今到了早晨,需要檢查一下自己的思想,看它們是不是全在罷了。

    他講完忏悔禮以後,又講起那個斯拉維揚諾塞爾布斯克城的瑪克辛·尼古拉伊奇。

     &ldquo對了,他帶着小小子&hellip&hellip他帶着,這是實在的&hellip&hellip&rdquo 有一個車夫本來遠遠地在前面走,忽然離開他原來的地方,跑到一邊去,拿鞭子抽一下地面。

    他是個身材高大、肩膀很寬的漢子,年紀三十歲左右,生着卷曲的金黃色頭發,顯然很有力氣,身體結實。

    憑他的肩膀和鞭子的動作來看,憑他的姿勢所表現的那種惡狠狠的樣子來看,他所打的是個活東西。

    另外有個車夫跑到他那兒去了,這是一個矮胖的小個子,長着又大又密的黑胡子,穿一件坎肩和一件襯衫,襯衫的底襟沒有掖在褲腰裡。

    這個車夫用低沉的、像咳嗽一樣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叫道: &ldquo哥兒們,德莫夫打死了一條毒蛇!真的!&rdquo 有些人,單憑他們的語聲和笑聲就可以正确地判斷他們的智慧。

    這個生着黑胡子的漢子正好就是這類幸運的人。

    從他的語聲和笑聲,聽得出他笨極了。

    生着金色頭發的德莫夫打完了,就拿鞭子從地面上挑起一根像繩子樣的東西,哈哈笑着,把它扔在車子旁邊。

     &ldquo這不是毒蛇,是草蛇!&rdquo有人嚷道。

     那個走路像木頭、臉上綁着破布的人快步走到死蛇那兒,看一眼,舉起他那像木棍樣的胳膊,雙手一拍。

     &ldquo你這囚犯!&rdquo他用低沉的、悲痛的聲音叫道,&ldquo你幹嗎打死這條小蛇呀?它礙了你什麼事,你這該死的?瞧,他打死了一條小蛇!要是有人照這樣打你,你怎麼樣?&rdquo &ldquo不該打死草蛇,這是實在的&hellip&hellip&rdquo潘捷列平心靜氣地唠叨着,&ldquo不該打死&hellip&hellip又不是毒蛇嘛。

    它那樣子雖然像蛇,其實是個性子溫和、不會害人的東西&hellip&hellip它喜歡人&hellip&hellip草蛇是這樣的&hellip&hellip&rdquo 德莫夫和那生着黑胡子的人大概覺得難為情,因為他們大聲笑着,不回答人家的抱怨,懶洋洋地走回自己的貨車那兒去了。

    等到後面一輛貨車駛到死蛇躺着的地方,臉上綁着破布的人就湊近草蛇彎下腰去,轉身對潘捷列用含淚的聲音問道: &ldquo老大爺,他幹嗎打死這草蛇呀?&rdquo 這時候葉戈魯什卡才看見他的眼睛挺小,暗淡無光,臉色灰白,帶着病容,也好像暗淡無光,下巴挺紅,好像腫得厲害。

     &ldquo老大爺,他幹嗎打死它呀?&rdquo他跟潘捷列并排走着,又說一遍。

     &ldquo他是個蠢人,手發癢,所以才打死它,&rdquo老頭兒回答說,&ldquo不過不應該打死草蛇&hellip&hellip這是實在的&hellip&hellip德莫夫是個搗蛋鬼,大家都知道,碰見什麼就打死什麼,基留哈也不攔住他。

    他原該出頭攔住他,可是他倒&lsquo哈哈哈&rsquo&lsquo嗬嗬嗬&rsquo的&hellip&hellip不過,你呢,瓦夏,也别生氣&hellip&hellip何必生氣呢?打死就算了,随他去好啦&hellip&hellip德莫夫是搗蛋鬼,基留哈因為頭腦糊塗才會那樣&hellip&hellip沒什麼&hellip&hellip他們是不懂事的蠢人,随他們去吧。

    葉美裡揚就從來也不碰不該碰的東西&hellip&hellip他從來也不碰,這是實在的&hellip&hellip因為他是個受過教育的人,他們呢,蠢&hellip&hellip葉美裡揚不同&hellip&hellip他就不碰。

    &rdquo 那個穿土紅色大衣、長着海綿樣的瘤子的車夫,本來在指揮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唱詩班,這時候聽見人家提起他的名字,就站住,等着潘捷列和瓦夏走過來,跟他們并排往前。

     &ldquo你們在談什麼?&rdquo他用嘶啞的、透不出氣的聲音問道。

     &ldquo喏,瓦夏在這兒生氣,&rdquo潘捷列說,&ldquo所以,我就跟他講話,好讓他消消氣&hellip&hellip哎喲,我這雙挨過凍的腳好痛喲!哎喲,哎喲!就因為今天是禮拜天,主的節日,腳才痛得更厲害了!&rdquo &ldquo那是走出來的。

    &rdquo瓦夏說。

     &ldquo不,小夥子,不是的&hellip&hellip不是走出來的,走路的時候倒還舒服點。

    等我一躺下,一暖和,那才要命喲。

    走路在我倒還輕松點。

    &rdquo 穿着土紅色大衣的葉美裡揚夾在潘捷列和瓦夏當中走着,揮動胳膊,仿佛他們打算唱歌似的。

    揮了不大工夫,他放下胳膊,絕望地幹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