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uo庫茲米喬夫責備地說,&ldquo該走了,馬已經套好,您呢,真是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馬上就完,馬上就完&hellip&hellip&rdquo赫利斯托福爾神甫嘟哝着說,&ldquo聖詩總得念&hellip&hellip今天還沒念過呢。

    &rdquo &ldquo留着以後再念也可以嘛。

    &rdquo &ldquo伊萬·伊萬内奇,這是我每天的規矩&hellip&hellip不能不念。

    &rdquo &ldquo上帝不會懲罰您的。

    &rdquo 赫利斯托福爾神甫臉朝東,一動也不動地站了足足一刻鐘,努動嘴唇;庫茲米喬夫幾乎帶着痛恨的神情瞧着他,不耐煩地聳動着肩膀。

    特别惹他冒火的是,赫利斯托福爾神甫每次念完贊美辭總要吸進一口氣,很快地在身上畫十字,而且故意提高聲音連念三次,好叫别人也在身上畫十字:&ldquo阿利路亞,阿利路亞,阿利路亞!贊美吾主!&rdquo 末後,赫利斯托福爾神甫微微一笑,擡起眼睛望着天空,把《詩篇》放回口袋裡,說: &ldquoFini!&rdquo 過了一分鐘,馬車在大道上走動起來。

    馬車仿佛在往回走,不是往前走似的,旅客們看見的景緻跟中午以前看見的一模一樣。

    群山仍舊深藏在紫色的遠方,看不見它們的盡頭。

    眼前不住地閃過雜草和石頭。

    一片片殘梗斷株的田地掠過去,然後仍舊是些白嘴鴉,仍舊是一隻莊重地拍着翅膀、在草原上空盤旋的鹞鷹。

    由于炎熱和沉靜,空氣比先前更加停滞了。

    馴順的大自然在沉靜中麻木了&hellip&hellip沒有風,沒有歡暢新鮮的聲音,沒有雲。

     可是末後,等到太陽開始西落,草原、群山、空氣卻已經受不了壓迫,失去耐性,筋疲力盡,打算掙脫身上的枷鎖了。

    出乎意外,一團蓬松的、灰白的雲從山後露出頭來。

    它跟草原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ldquo我準備好了,&rdquo天色就陰下來了。

    忽然,在停滞的空氣裡不知有什麼東西爆炸開來;猛然刮起一陣暴風,在草原上盤旋,号叫,呼嘯。

    立刻,青草和去年的枯草發出怨訴聲,灰塵在大道上卷成螺旋,奔過草原,一路裹走麥稭、蜻蜓、羽毛,像是一根旋轉的黑柱子,騰上天空,遮暗了太陽。

    在草原上,四面八方,風滾草踉踉跄跄,跳跳蹦蹦奔跑不停,其中有一株給旋風裹住,跟小鳥那樣盤旋着,飛上天空,變成一個黑斑點,不見了。

    這以後,又有一株飛上去,随後第三株飛上去,葉戈魯什卡看見其中兩株在藍色的高空碰在一起,互相扭住,仿佛在角力似的。

     大道旁邊有一隻小鸨在飛。

    它拍着翅膀,扭動尾巴,浸在陽光裡,看樣子像是釣魚用的那種小魚形的金屬魚鈎,或者像一隻池塘上的小蝴蝶,在掠過水面的時候,翅膀和觸須分不清楚,好像前後左右都生出了觸須&hellip&hellip小鸨在空中顫抖,好像一隻昆蟲,現出花花綠綠的顔色,直線樣飛上高空,然後大概給塵霧吓住,往斜刺裡飛去,很久還看得見它一閃一閃地發亮&hellip&hellip 這當兒,一隻秧雞受了旋風的驚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從草地裡飛起來。

    它不像所有的鳥那樣逆着風飛,而是順着風飛,因此它的羽毛蓬蓬松松,全身膨脹得像母雞那麼大,樣子很憤怒,很威武。

    隻有那些在草原上活到老年、習慣了草原上種種紛擾的烏鴉,才鎮靜地在青草上飛翔,或者冷冷淡淡,什麼也不在意,伸出粗嘴啄堅硬的土地。

     山後傳來沉悶的隆隆雷聲,刮起一陣清風。

    傑尼斯卡歡喜地打了個呼哨,拿鞭子抽馬。

    赫利斯托福爾神甫和庫茲米喬夫拉緊帽子,定睛瞧着遠山&hellip&hellip要是痛痛快快下陣雨,那多好啊! 好像再稍稍加一把勁,再掙紮一下,草原就會占上風了。

    可是那肉眼看不見的壓迫力量漸漸鎮住風和空氣,壓下灰塵,随後像是沒出什麼事似的,沉寂又回來了。

    雲藏起來,被太陽曬焦的群山皺起眉頭,空氣馴順地靜下來,隻有那些受了驚擾的鳳頭麥雞不知在什麼地方悲鳴,抱怨命運&hellip&hellip 這以後不久,黃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