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〇二 郁斯貝克寄伊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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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士麥那)

    歐洲最強大的國家當數帝國[1],以及法蘭西、西班牙和英吉利等王國。意大利以及德意志的一大部分,被分為數不清的小國,這些小國的國君,真正說無非王權的殉道者。他們中有些人治下的子民,還不及我們光榮的蘇丹們的後宮婦女多。意大利各小國的國君,彼此不甚團結,尤其可憐的是他們的國家門戶敞開,猶如給駱駝隊歇腳的旅店,他們在那裡不得不來者不拒,一律接待。所以他們必須依附大國君主,向他們表示誠惶誠恐,而不是友誼和好。

    歐洲大半政府均為君主專制,或不如說,号稱君主專制。因為我不知道,是否曾經有過真正的君主專制政府,至少要求它們支持相當長的期間而保持純潔是困難的。這是橫暴的政制,它勢必蛻化為專制暴政,或轉變為共和國,因為政治權力不可能在君主與人民之間平均分配,非常難于保持平衡。權力勢必在一方面逐漸削弱,同時在另一方面逐漸增加,但是優勢通常總在君主方面,因為他率領軍隊。

    所以歐洲各國國王的權力很大,并且可以說,他們要何種權力,就能辦到。可是他們施行權力的範圍,不如我們蘇丹之廣:首先,因為他們不願意刺激别國人民的風俗習慣與宗教;其次,将權力伸張得這樣廣,對他們并不利。

    使我們的君主接近子民的處境的,無過于他們行使在人民頭上的無限權力;最使他們禍福不常、勝敗難久的,亦無過于這權力。

    誰要是不得他們歡心,他們略一示意,就可以将誰處死。這種風俗推翻了過錯與懲罰間的比重。這比重是各政府的靈魂,各帝國的和諧。而各基督教國王小心着意,保持這比重,使他們比我們的蘇丹,不知優越多少。

    一個波斯人由于失慎或由于倒運,得罪了君主,必死無疑。微不足道的錯失,微不足道的放肆,已足令他置身于此絕境。但是,如果圖謀刺殺國君,或将國中要塞出賣給敵人,他也不過一死而已。因而他在後一情況下所冒的險,比前一情況并不更為嚴重。

    所以,略一失寵,自分必死,并且一死而外,不能有更劣的遭遇。自然而然,那人一定傾向于擾亂國家,密謀叛主:這是他剩下的惟一出路。

    對于歐洲的權貴,情形就不一樣,他們若是失寵,至多君王取消對于他們的仁慈與恩惠。他們退出朝廷,一意去享受閑靜的生活以及他們身世所給予的特權。除了犯大逆不道罪以外,他們很少被處極刑,因此他們考慮得失,權衡輕重,很怕犯大逆不道之罪。結果人們很少看見叛變,很少見死于非命的君王。

    如果我們的君主,不在他們的無限威權之中,如此小心謹慎,顧及生命安全,則他們連一天也難活;如果他們不雇用數不清的軍隊,借以虐待其餘的老百姓,他們的江山連一個月也難保。

    法國某王違反當時風俗習慣,設置衛兵,以防亞洲某小國國君派來謀害他的刺客,這不過是四五個世紀以前的事。在那以前,國王們在臣民中間,度平靜無事的生活,猶如父親生活在子女之間。

    法國曆代國王,遠不能自作主張,把一個老百姓逼上死路。相反,他們和我國的蘇丹一般,永遠将赦罪的恩澤帶在身邊。一個人隻要有幸而看見國王的尊嚴面目,他就可免于一死。這些君王正像太陽一般,到處帶來了熱,帶來了生命。

    一七一七年,萊比爾·阿赫魯月八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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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指神聖日耳曼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