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七十五 郁斯貝克寄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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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威尼斯)

    我應當對你實說:我在基督教徒之間,沒有看見他們像我們伊斯蘭教徒一般,拿自己的宗教去向别人作強烈的說服。在他們之間,從說教到信仰,從信仰到堅信不疑,從堅信不疑到奉行教規,存在着很大的距離。對于他們,宗教與其說是神聖的問題,不如說是大家争執的題目:朝廷中人、行伍之士,甚至于婦女,群起反對教士,并且要求教士給他們證明他們自己決心不相信的事物。這并不因為他們的決定是經過理智思考的,也不因為他們抛棄信仰,事先費過心,辨别了此教的真僞。這是因為他們是一些叛逆者,他們在認識枷鎖之前,先已感到這枷鎖,并且加以反抗。因此,他們在信仰與反信仰中,同樣地不堅決。他們生活在漲落不定的浪潮中,這浪潮不停地将他們推送到信仰的這一邊,又将他們推送到不信仰的那一邊。有一天,這些人之中的一個對我說:&ldquo我相信靈魂不滅,但得看季節。我的意見絕對地取決于我的身體情況。按照我精神上有多少禽獸成分,按照我的胃納增減,按照我呼吸的空氣是純是雜,按照我食用的肉類[1]是否易于消化,我就成為斯賓諾莎派,索西尼[2]派,天主教徒,虔誠或反教。醫生站在我床邊時,接受忏悔的教士覺得我易于擺布。我身體健康時,很知道如何阻擋宗教,不讓它來使我痛苦;但是我生病時,就允許它來安慰我。當我對于一方面毫無希望時,宗教就出來,用它的諾言争取我;我很願意把自己交給宗教,而死在希望那方面。[3]&rdquo

    很久以來,基督教君主們已經解放奴隸。因為他們說,基督教使衆人平等。這一宗教行為對于他們非常有利,這倒是真的,因為他們借此削弱封建郡主們,把庶民從他們的權力之下拉過來。後來君主們征服了某些地方,他們認為在那些地方有奴隸,而這是于他們有利的;于是他們就允許販奴與買奴,将從前使他們如此感動的宗教原則置之腦後。你叫我說什麼?此時的真理,到了彼時成了錯誤。何以我們不與基督徒采取同樣的行動呢?我們拒絕在氣候很适宜的地方建立基地,進行輕而易舉的征服,隻因那些地方,水不夠純潔,不能按照神聖的《古蘭經》的原則沐浴[4]:我們真是質樸!

    我感謝萬能的上帝,他給我們派來了他的偉大先知阿裡。我感謝他,因為我所宣揚的宗教,比一切人類的利益更可愛。這宗教從天上下降到人間,所以和天宇一般澄澈。

    一七一五年,賽法爾月十三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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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在古法語中,&ldquo肉類&rdquo一詞也廣義地指一般食物。

    [2]索西尼(1525&mdash1562),意大利的新教(基督教)提倡者。

    [3]上句所說的&ldquo毫無希望&rdquo是指人世的生活;這句所說的&ldquo死在希望那方面&rdquo,是指死後進&ldquo天堂&rdquo的希望。

    [4]伊斯蘭教徒絲毫不打算占領威尼斯,因為在威尼斯找不到沐浴用的水。&mdash&mdash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