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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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克洛夫的客人們還在睡覺的時候,他的妹子西皮亞金夫人差人送了一封信來。

    在信裡瓦連京娜·米哈伊洛夫娜對他講了一些家庭瑣事,并且向他要回他借去的一本書,&mdash&mdash末了她在&ldquo又及&rdquo裡順便告訴他一段&ldquo有趣的&rdquo新聞:他的舊愛瑪麗安娜愛上了家庭教師涅日丹諾夫,家庭教師也愛上了她,她,瓦連京娜·米哈伊洛夫娜并不是在傳播别人的閑言閑語,她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

    馬爾克洛夫的臉色變得像黑夜那樣的陰沉&hellip&hellip可是他不說一句話;他吩咐把書交給來人,他看見涅日丹諾夫下樓來的時候,照常向他問好,甚至把他答應過的一包基斯利亞科夫的書信給了他;不過他并不留下來陪伴涅日丹諾夫,卻出去&ldquo料理事務&rdquo去了。

    涅日丹諾夫也就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翻看剛剛拿到的這些信。

    那個年輕的宣傳家在信裡老是講他自己,講他緊張的活動;據他自己說,他在最近一個月裡走了十一個縣,到過九個縣城,二十九個村子,五十三個小村莊,一個田莊和八個工廠;他在幹草棚裡睡了十六個夜晚,在馬房裡睡了一夜,甚至在牛棚裡睡過一夜(他在這兒還打了括弧,标上注意符号,表示他對跳蚤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去過農民的土屋,工人的集體宿舍;他到處教訓人,教誨人,散發小冊子,并且匆匆忙忙地采集消息;有些他當場記錄下來,有些他用最新的記憶法保留在他的記憶裡;他一共寫了十四封長信,二十八封短信,十八張字條(其中有四張是用鉛筆寫的,一張用血寫的,一張是用煤煙和着水寫的);他能夠做到這一切,隻是因為他學會照昆丁·約翰遜、斯韋爾裡茨基、卡列裡烏斯以及其他政論家和統計學家的榜樣,有系統地支配他的時間。

    然後他仍舊談到自己,談到他的幸運;談到他怎樣而且用什麼補充了傅立葉[129]的欲望論;肯定他是第一個找到&ldquo基地&rdquo的人,說他不會&ldquo活在世界上不留一點痕迹&rdquo[130],說他自己也感到吃驚,他,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居然已經解決了生命和科學的一切問題,又說他要把俄國翻轉過來,他甚至要&ldquo給它一個震動!&rdquo&ldquoDixi!!&rdquo[131]他在這一行的末尾加上這樣一個字。

    &ldquoDixi&rdquo這個字在基斯利亞科夫的信裡用得很多,而且總是在這個字後面加兩個驚歎号。

    在某一封信裡有一首社會主義的詩,是寫給一位少女的,開頭是這樣的句子: 不要愛我,請愛理想! 涅日丹諾夫暗暗地驚訝起來,與其說是為了基斯利亞科夫先生的自吹自擂,倒不如說是為了馬爾克洛夫的忠厚的好心腸&hellip&hellip可是他馬上就這樣想道:&ldquo去他的美學!基斯利亞科夫先生也許倒有用處。

    &rdquo用早茶的時候三個朋友聚在飯廳裡,不過前一夜的争論他們不再提了。

    誰都不想講話,隻有索洛明一個人很安靜地沉默着;涅日丹諾夫和馬爾克洛夫好像内心十分激動。

     他們用過早茶以後便動身到城裡去;馬爾克洛夫的老仆人坐在門口帶台階的小平台上,用他平日愁悶的眼光送他的舊主人。

     涅日丹諾夫要去結識的那個商人戈盧什金是一個有錢的、做化學品雜貨的商人(一個費多謝派[132]的&ldquo舊教派&rdquo)的兒子。

    他自己并沒有把父親遺留的财産加多,因為他是個一般人所謂隻知享樂的人,一個俄國式的伊壁鸠魯的信徒,他沒有一點兒經營商業的機靈。

    他是四十歲的人,相當肥胖,相貌不好看,一臉麻子,還有一對小小的豬眼睛;他說話很快,常常颠三倒四,并且時時手舞足蹈,發出大笑聲&hellip&hellip總之,使人感覺到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嬌生慣養的、有些傻氣的人。

    他自以為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因為他穿德國服裝,雖然他家裡并不幹淨,卻很好客,又有些有錢的朋友&mdash&mdash他常去看戲,并且保護一些遊樂場的女演員,他跟她們講一種古怪的半吊子的法國話。

    他有一種非常想出名的欲望,就是說,讓戈盧什金的姓名傳遍世界!蘇沃羅夫和波将金[133]從前就是這樣的,那麼為什麼卡皮通&mid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