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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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安娜。

     &ldquo那麼&hellip&hellip您剛才對我說的那一切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要笑我,就請笑吧,&rdquo她接着說,&ldquo不過我要是說我不幸&mdash&mdash并不是我自己的不幸,我有時好像覺得我在替全俄國受壓迫的人、貧苦的人受苦&hellip&hellip不,不是在受苦,我是在替他們生氣&mdash&mdash替他們不平&hellip&hellip我準備着為他們&hellip&hellip犧牲我的生命。

    我覺得不幸,因為我是一個小姐&mdash&mdash一個寄食的人,我什麼事都不能做&mdash&mdash什麼事都不會做!從前我父親在西伯利亞、我同媽媽兩人留在莫斯科的時候&mdash&mdash啊,我多麼想到他那兒去!并不是我對他有多大的愛或者多大的尊敬&mdash&mdash不過是我自己非常想知道,我要親眼看見,那些流放人和受迫害的犯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hellip&hellip我多麼厭惡我自己,厭惡所有那些安閑、富足的人&hellip&hellip後來他回來了,身心兩方面都毀了,&mdash&mdash他開始低聲下氣,到處奔走,巴結人&hellip&hellip啊&hellip&hellip這叫人多麼痛苦!他死了倒好!&hellip&hellip我媽媽也死了。

    可是我卻留在世上&hellip&hellip為了什麼呢?為了讓我感覺到我的脾氣壞,我忘恩負義,我同誰也處不好,我一無所能&mdash&mdash對任何事情,對任何人我都是一無所能!&rdquo 瑪麗安娜掉開身子,她的手滑到了圓凳上。

    涅日丹諾夫很同情她;他輕輕挨了一下她這隻下垂的手&hellip&hellip可是瑪麗安娜馬上将手縮了回去,并非她認為涅日丹諾夫的舉動不對,卻隻是不要&mdash&mdash千萬不要&mdash&mdash讓他以為她在向他乞憐。

     雲杉林的枝葉間遠遠地露了一下女人的衣服。

     瑪麗安娜挺起腰來。

     &ldquo瞧,您的聖母打發她的偵探來了。

    這個女仆是派來監視我的,她要向她的太太報告,我在什麼地方,跟什麼人談話。

    我舅母大概猜到我跟您在一塊兒,她覺得不體面&hellip&hellip尤其是她今天在您面前表演了那一場多情的戲以後。

    的确&mdash&mdash現在應當回去了。

    我們走吧。

    &rdquo 瑪麗安娜立起來;涅日丹諾夫也站起來了。

    她掉過頭去看他,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很動人的、有點不好意思的、差不多孩子氣的表情。

     &ldquo您不會生我的氣吧?您不會以為我也是在您面前裝模作樣吧?是嗎?不,您不會的,&rdquo她不等涅日丹諾夫回答,便又繼續說下去,&ldquo您瞧,您和我是一樣的不幸,并且您的脾氣也&hellip&hellip不好,和我的一樣,明天我們一塊兒到學校去,因為現在我們是好朋友了,是這樣吧?&rdquo 瑪麗安娜同涅日丹諾夫走近宅子的時候,瓦連京娜·米哈伊洛夫娜正站在陽台上拿着長柄眼鏡望他們,她帶着她通常那種甜甜的微笑慢慢地搖她的頭;她随後掉轉身子,穿過大開的玻璃門回到客廳裡去,西皮亞金已經坐在裡面同那位沒有牙齒的鄰居打起紙牌來了(這個鄰居是順便進來喝茶的),她故意拖長聲調,一字一字地大聲說: &ldquo空氣多麼潮濕!這對身體不好!&rdquo 瑪麗安娜同涅日丹諾夫對望了一眼;西皮亞金剛剛赢了對方的牌,便用真正的大臣的眼光斜着往上看了看他的妻子,然後又把他這帶着睡意的、冷冷的、卻又是很敏銳的眼光掉去看那兩個剛剛從黑暗的園子裡進來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