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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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滿意的笑容平靜下來,完全意識到自己的不可侵犯、自己的堅貞,然後又抱着多麼優美的俯就态度去接受她那位溫文有禮的丈夫的合法的愛撫!這樣的回憶對她是極其愉快的,她有時竟然感動得情不自禁,打算做一件好事,幫助别人&hellip&hellip她曾經建立了一所小小的養老院來紀念一位大使館的秘書,那個人瘋狂地愛着她,還為她自殺過一回!雖然她自小就沒有多少宗教的情感,可是她卻真誠地為他祈禱過。

     她也懷着這樣的心情來找涅日丹諾夫談話,她用種種辦法想使他拜倒在她的&ldquo腳下&rdquo。

    她竭力同他親近,她好像對他坦白地吐露胸懷,并且懷着殷勤的好奇心,帶着半母性的溫柔,暗中注意到這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動人的、倔強的過激派慢慢地、笨拙地對她軟化了。

    過了一天,一點鐘或者一分鐘,這一切便會完全消失,不留一點兒痕迹;可是目前她卻覺得這是一件稱心的事,她覺得有點兒好玩,有點兒可怕,甚至有點兒感傷的味道。

    她忘記了涅日丹諾夫的身世,又想到這方面的關心容易打動正在感覺到人地生疏的孤寂的人,便向他問起他幼年時期的情況和他的家庭&hellip&hellip可是她聽見他那支吾的粗魯的回答,馬上猜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她還想挽回這個錯誤,便更慷慨地對他訴說自己的一些心事&hellip&hellip好像在那困人的夏天中午的炎熱裡一朵盛開的玫瑰張開了它的濃香的花瓣,可是夜晚的涼氣一來,它又會把花瓣緊緊地閉上的。

     然而瓦連京娜·米哈伊洛夫娜并沒有能夠完全挽回她的錯誤。

    涅日丹諾夫的創痛給觸到以後,便不能再像先前那樣地信任她了。

    那個永遠跟着他、老是在他心底發痛的創傷又痛起來;他的民主派的猜疑和自責也給喚醒了。

    &ldquo我不是為了這個到這兒來的,&rdquo他想道;他記起帕克林的譏諷的勸告來了。

    談話剛剛停頓,他便利用這個時機站起來,微微鞠了一個躬,&ldquo帶着極蠢的樣子&rdquo(他忍不住低聲這樣地講到他自己)走出去了。

     瓦連京娜·米哈伊洛夫娜看見了他的窘相,她含笑地望着他出去,從她的微笑看來,可以斷定她還是把他的窘相解釋作對她有利的。

     涅日丹諾夫在台球房裡遇到了瑪麗安娜。

    她站在離西皮亞金娜的房門不遠的地方,背向着窗戶,兩手緊緊地交叉在一塊兒。

    她的臉差不多全給陰影遮住了,可是她一雙大膽的眼睛卻帶着固執的詢問,極其倔強地望着涅日丹諾夫,她的緊閉的嘴唇表示出極端的輕蔑和令人難堪的憐憫,他因此驚愕地站住了&hellip&hellip &ldquo您有什麼話要對我講嗎?&rdquo他不由自主地問道。

     瑪麗安娜停了一會兒才回答: &ldquo沒有&hellip&hellip也許有;我有話講。

    不過不是現在。

    &rdquo &ldquo什麼時候呢?&rdquo &ldquo等等吧。

    也許&mdash&mdash明天;也許&mdash&mdash永不。

    您瞧,我連您&mdash&mdash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還不知道呢。

    &rdquo &ldquo可是,&rdquo涅日丹諾夫又說,&ldquo我有時候覺得&hellip&hellip我們兩個人中間&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可是您對我一點兒也不知道,&rdquo瑪麗安娜打岔說,&ldquo好吧,等一等。

    也許明天。

    現在我得去找我的&hellip&hellip太太。

    明天見。

    &rdquo 涅日丹諾夫向前走了兩步,可是又突然退回來。

     &ldquo啊,不錯!瑪麗安娜·維肯季耶夫娜&hellip&hellip我老早就想問問您:您可不可以讓我跟您一塊兒到學校去&mdash&mdash去看您在那兒做的事情&mdash&mdash趁着學校還沒有關門的時候?&rdquo &ldquo當然可以&hellip&hellip不過我想跟您談的并不是學校的事。

    &rdquo &ldquo那麼談什麼呢?&rdquo &ldquo明天見吧。

    &rdquo瑪麗安娜又說一遍。

     可是她沒有等到明天;就在這天傍晚,在離陽台不遠的一條菩提樹蔭路上,她同涅日丹諾夫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