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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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并不是什麼莊園:他那小小的廂房建築在一個開闊的高地上,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座樹林。

    廂房的一邊有一座小小的谷倉,一間馬房,一個地窖,一間草屋頂塌了一半的小木房;另一邊有一個小池子,一片菜園,一塊大麻田和一間屋頂也塌掉一半的小木房;稍遠一點兒,有一個禾捆幹燥棚,一個小的打禾棚和一個空着的打禾場&mdash&mdash這便是他的眼睛所能見到的全部&ldquo财富&rdquo了。

    這一切都帶着可憐的、衰敗的樣子,不過并不像是荒蕪了,讓人棄置了,倒像是一棵沒有好好生根的小樹,它從來就沒有開過花。

    涅日丹諾夫下樓去了。

    馬舒林娜坐在飯廳裡茶炊旁邊,顯然是在等他。

    她告訴他,奧斯特羅杜莫夫有事情到别處去了,兩個星期内不會回來;馬爾克洛夫出去指揮雇農去了。

    現在已經到了五月下旬,目前并沒有什麼要緊的工作,馬爾克洛夫想到一個計劃,用他個人的财力砍伐一座小桦樹林,他大清早就到那兒去了。

     涅日丹諾夫覺得心裡異常疲倦。

    昨天晚上說了那麼多的不能再猶豫的話,并且反複地講着立刻&ldquo動手&rdquo的必要。

    可是怎樣動手呢?向哪一方面動手呢?又怎樣不猶豫呢?問馬舒林娜是沒有用的:她不會遲疑;她應當做什麼事,她自己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到K地去。

    這以外的事情她便不去想了。

    涅日丹諾夫不知道應當對她講什麼話好;他喝過茶以後,便戴上帽子,向桦樹林那面去了。

    在路上他遇見幾個趕着運牲口糞的大車的農民,他們以前都是馬爾克洛夫的農奴。

    他便跟他們談起來&hellip&hellip可是他們也沒有講出什麼。

    他們好像也很疲勞,不過這是通常的肉體的疲勞,和他所感到的完全不同。

    據他們說,他們的舊主人是一位忠厚的老爺,隻是有點兒古怪;他們料到他會破産的,因為他不按照常規辦事,卻隻顧照自己所想的任意去做,不肯學他祖先的榜樣。

    他太深奧了,任你怎樣用心,也懂不了他的意思;不過他的心腸太好了!涅日丹諾夫再往前面走去,就遇到了馬爾克洛夫本人。

     他正走着,身邊圍了一大群工人;遠遠地可以望見他在跟工人談話,對他們解說什麼;可是後來他絕望地搖起手來,好像在表示:我不幹了!他的管家跟在他的身邊,這是一個眼睛十分近視的年輕小夥子,外貌平平常常。

    這個管家隻顧不停地說:&ldquo就照您的意思辦,老爺。

    &rdquo這些話卻是馬爾克洛夫極不高興聽的,他倒希望他的管家有更多的獨立性。

    涅日丹諾夫走到馬爾克洛夫面前,他在馬爾克洛夫的臉上看到了他自己也有的那種精神疲勞的表情。

    他們彼此打了招呼;馬爾克洛夫馬上又談起昨天晚上讨論過的&ldquo問題&rdquo(這次的确談得更簡略),談起近在眼前的變革;可是疲勞的表情并沒有從他的臉上消去。

    他滿身都是汗水和灰塵;木屑同青苔的綠絲還挂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聲音嘶啞了&hellip&hellip他身邊那些工人全不做聲了;他們不知是害怕他,還是暗暗地笑他&hellip&hellip涅日丹諾夫望着馬爾克洛夫,不覺又想起了奧斯特羅杜莫夫的話:&ldquo現在讨論那些有什麼用呢?那還不是一樣,後來一切都要改變的!&rdquo一個工人做錯了事,跑來請求馬爾克洛夫免除他的罰款&hellip&hellip馬爾克洛夫起先大發脾氣,把他痛罵一頓,後來也就饒恕了他&hellip&hellip&ldquo那還不是一樣&hellip&hellip後來一切都要改變的&hellip&hellip&rdquo涅日丹諾夫便向主人借車馬準備回去;馬爾克洛夫對這個要求好像感到驚訝,可是他仍然回答馬上把一切辦妥。

     他同涅日丹諾夫一塊兒回家&hellip&hellip一路上他累得搖搖晃晃。

     &ldquo您怎麼啦?&rdquo涅日丹諾夫問道。

     &ldquo我疲乏了!&rdquo馬爾克洛夫粗暴地說,&ldquo你跟這些人講話,不管你怎麼講,他們一點兒也不明白,他們總不肯照你吩咐的去做&hellip&hellip他們簡直連俄國話都不懂。

    譬如你說&lsquoучасток[110]&rsquo,他們很明白&hellip&hellip可是你說&lsquoучастие[111]&rsquo&hellip&hellip什麼叫做&lsquoучастие&rsquo?他們就不懂了!這也是俄國話,真見鬼!他們還以為我想分一塊地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