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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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蟲總是試圖讨好那位老姑娘,想要感化她,但總是徒勞。

    這天晚上,他在辦公室裡晃悠。

    &ldquo赫比雍小姐,您也覺得我很不錯吧?&rdquo梅爾索一面翻譯着英語,&ldquo蔬菜、蔬菜&rdquo,一面望着頭上的燈泡和綠色紙闆折成的燈罩。

    他的前面是一份色彩鮮豔的日曆,日曆上的圖是紐芬蘭漁民[2]的朝聖節。

     紙扡條、吸墨紙、墨水和标尺在他桌上一字排開。

    從他的窗戶可以看到黃色或者白色貨車從挪威運來的木材。

    他豎起耳朵來聽。

    牆壁外面,生命在大海和港口上方靜默又深沉地呼吸着,離他那麼遙遠卻又仿佛近在咫尺&hellip&hellip六點的鐘聲響起,他自由了。

    這天是星期六。

     一回到家,他就躺到床上,一直睡到晚餐時間。

    他煎了幾個蛋,直接吃了(沒有搭配面包,因為他忘記買了),然後就又躺下睡着了,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快到午餐的時候,他醒來,梳洗一番便下樓吃飯。

    回來後,他填了兩個字謎遊戲,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張庫爾什食鹽的廣告畫,把它貼在一本已經貼滿了&ldquo下樓梯的滑稽演員老爺爺&rdquo的本子上。

    做完這件事,他便洗了手去到陽台上。

    下午天氣很好。

    但是路面很油,行人稀少,一個個都行色匆匆。

    他仔細凝視着每個路人,直到一個消失在視線之外,再重新找另一個觀察。

    起先是外出散步的一家人,兩個小男孩穿着水手裝,短褲蓋到膝蓋下,僵硬的衣服讓他們行為拘謹,還有個小女孩打着粉色大蝴蝶結,穿着黑色亮皮鞋。

    他們的媽媽跟在他們身後,穿着褐色絲質長裙,胖得像個裹着長圍巾的巨獸。

    那個爸爸手上拿着根拐杖,看起來頗為優雅。

    稍後經過的是住在附近的年輕人,頭上抹着發油,紅色領帶配上非常合身、有着鑲邊小口袋的西裝,腳上穿着方頭皮鞋。

    他們要去市中心的電影院,正笑着趕電車。

    他們之後,街上便沒什麼人了。

    各處的演出陸續開始了,現在這一帶隻剩看店的店主和野貓了。

    街道兩邊到榕樹上方的天空盡管晴朗,卻毫無光澤。

    梅爾索對面的煙商,拉了把椅子到自家商鋪門口,跨坐到椅子上,雙手抵着椅背。

    剛才人滿為患的電車現在幾乎空空蕩蕩。

    皮埃羅小咖啡館裡,服務生在空蕩蕩的店裡打掃衛生。

    梅爾索也把椅子背過來,連抽了兩支煙。

    他回到房間,掰了一塊巧克力,回到窗邊吃。

    不久天色變暗,随即又雲開霧散。

    但是街道上空飄過的雲為街道留下一層陰郁,像是要下雨的先兆。

    五點時,電車在喧嚣中抵達,從郊區的體育館載回一群又一群足球觀衆,他們站在踏闆上或倚着欄杆。

    之後電車則是載回球員,從他們提着的小箱子便能辨認。

    他們大聲地又喊又唱,說他們的隊伍一定常勝不敗。

    好多人向梅爾索打招呼。

    其中一人高喊:&ldquo我們打赢了他們!&rdquo梅爾索隻是搖了搖頭說:&ldquo是啊!&rdquo車輛越來越多。

    有些車在擋泥闆和保險杆上插滿了花。

    接着,這一天又過了一些時間。

    屋頂上方的天空鍍上了一層紅霞。

    夜晚降臨的時候,街道又熱鬧起來。

    散步的人回來了。

    累了的孩子有的哭鬧,有的就任由大人拖着走。

    這時,附近電影院散場的觀衆如潮水般湧到街上。

    梅爾索看到年輕人出來時手勢果決又賣弄,就好像在說他們看了一部冒險片。

    從市區電影院回來的人則較晚才到,他們的神情更為嚴肅。

    在笑聲和嬉鬧之間,他們的眼神和姿态中仿佛又浮現出對在電影裡看到的光鮮亮麗生活的懷念。

    他們在街上來回溜達。

    梅爾索對面的人行道上最後形成了兩股人潮。

    這個街區的姑娘們沒戴帽子,手挽着手,構成了其中的一股。

    另一股人潮是年輕男子,他們說着一些玩笑話,聽得姑娘們笑着别過頭去。

    人們一臉嚴肅地走進咖啡館,或者成群結隊站在人行道上,人潮如流水繞過小島一般繞過他們。

    街道現在已經燈火通明,電燈使夜空初現的星星都失了色。

    梅爾索下方的人行道上站滿了人,燈光把油膩的路面照得發亮,遠方的電車不斷地把光線投射在秀發上、濕潤的嘴唇上、一抹微笑上或者一條銀手鍊上。

    不久之後,電車少了很多,樹木和路燈上方的天空已經黑了,街區的人慢慢地少了,第一隻貓慢悠悠地走過空無一人的街道。

    梅爾索想着晚飯的事情。

    由于靠在椅背上太久,他覺得脖子有點兒酸。

    他下樓買了面包和面條,回家煮了吃,然後回到窗邊。

    有些人出門散步。

    天氣轉涼了,他打了個哆嗦,關上窗戶,回到壁爐上方的鏡子前。

    除了某些夜晚瑪爾特來家裡找他,或者他和她出去,或者和突尼斯那些女朋友往來,在這盞肮髒的煤油燈和幾塊面包擺在一起的房間裡,他的一生都呈現在這面泛黃的鏡子之中。

     &ldquo又熬完了一個星期天。

    &rdquo梅爾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