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一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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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悲傷的披風,我們三個都很愛她,都在内心深處哭泣,都知道她會死去&mdash&mdash三個男子,來自三個不同的國度,在布滿黑色披肩的黃色早晨,到底是什麼天使般的惡魔般的力量設計了這一切?&mdash&mdash到底要發生什麼? 晚上個頭矮小的墨西哥警察吹響了哨子,表明一切都好,但一切都不好,一切都是悲劇&mdash&mdash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隻是等着再次看到她&hellip&hellip 就在去年,她還站在我的房間裡說:&ldquo一個朋友比比索好得多,一個朋友可以在床上把它給你。

    &rdquo不管怎樣當時她依然相信我們兩具備受摧殘的軀體最終能夠走到一起,并能夠去除某些痛苦&mdash&mdash現在太晚了,太晚了&hellip&hellip 晚上我躺在我的房間裡,房門敞開着,我等着看她走進來,就好像她能夠穿越那些女人的廚房&mdash&mdash去墨西哥小偷市場去找她,估計是我唯一的選擇了。

     騙子!騙子!我是一個騙子! 假設我現在去找她,她肯定想要砸扁我的頭,但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而是她服用的鎮靜劑在作祟&mdash&mdash但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呢?怎麼樣才能解決和她一起睡覺的問題呢?我曾經得到過來自慘白的玫瑰色嘴唇最輕柔的親吻,就在大街上,又是一件事情,我要走了。

     我的詩歌被偷了,我的錢被偷了,我的特麗絲苔莎要死了,墨西哥的公交車想要碾死我,天空充滿了灰塵,唉,我從未想過事情會如此糟糕&mdash&mdash 她恨我&mdash&mdash為什麼她恨我? 因為我很聰明。

     &ldquo這件事就和你坐在這兒一樣肯定,&rdquo布爾從早上起就不停地這樣說,&ldquo特麗絲苔莎會在十三号回來敲打那扇窗戶,為她的朋友要點錢。

    &rdquo 他希望她能回來&hellip&hellip 埃爾·印第奧過來了,頭戴黑色帽子,神色沮喪,顯得很有男子氣概,具有瑪雅人的堅毅表情,有點心不在焉,&ldquo特麗絲苔莎在哪裡?&rdquo我問,他伸出手,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她的血迹還在我的褲子上,就像我的良心一樣。

     但她回來得比我們預想的要早,在九号就回來了&mdash&mdash當時我們正坐在那兒聊她&mdash&mdash她敲了敲窗戶,然後從窗戶上的一個破洞裡(埃爾·印第奧在一個月以前因為沒有毒品而一時狂怒,用拳頭打穿了一個洞)伸進一隻瘋狂的褐色的手掌,布爾用其瘾君子的睿智在房頂上懸挂了漂亮的玫瑰色簾子,一直垂到窗台,她抓住簾子,渾身顫抖,把窗簾分開,把窗簾撥到一邊,朝裡觀看,似乎要檢查我們是不是背着她偷偷注射嗎啡&mdash&mdash她看見的第一個東西是我燦爛的笑臉&mdash&mdash這張臉肯定讓她惡心到了家&mdash&mdash&ldquo波爾&mdash&mdash波爾&mdash&mdash&rdquo 波爾快速地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同她在馬路對面的酒吧裡說話,人們不許她進入房間。

     &ldquo唉,讓她進來吧。

    &rdquo &ldquo我不能。

    &rdquo 我們兩個人都出去了,我先出去,他在後面鎖門,然後在夜晚昏暗燈光下的人行道上見到我的&ldquo偉大的愛人&rdquo,而我所能做的僅僅是支吾半天,等待說話的時機&mdash&mdash&ldquo你怎樣?&rdquo我說。

     &ldquo很好。

    &rdquo 她臉的左邊是一個很髒的大繃帶,上邊有黑色的凝結的血迹,她把繃帶隐藏在頭巾下面,讓頭巾垂在那兒。

     &ldquo這個傷是什麼時候落下的,和我一起的時候嗎?&rdquo &ldquo不是,是在我離開你以後,我摔倒了三次&rdquo&mdash&mdash她豎起了三根手指&mdash&mdash她原來又痙攣了三次&mdash&mdash棉絮一直垂落下來,有幾條長長的帶子幾乎掉在她的下巴上&mdash&mdash如果她不是聖潔的特麗絲苔莎,那麼她看起來肯定就糟透了。

     布爾出來了,我們慢慢地穿過馬路,朝街道對面的酒吧走去,我跑到她的另一邊來向她展示我的紳士風度,啊,我是怎樣一副姐姐的樣子&mdash&mdash就像在香港,貧困潦倒的舢闆上生活的女孩和母親,她們穿着中式松松垮垮的衣服,在河裡靠威尼斯撬杆驅動舢闆,碗裡空空無米,甚至她們,事實上特别是她們有她們的尊嚴,也會拒絕像我這樣的一個姐姐,啊,她們漂亮的小奶子,包裹在閃閃發光的絲綢之中,啊&mdash&mdash她們憂傷的面孔,高高的顴骨,褐色的皮膚,眼睛,她們在夜晚看着我,她們在晚上盯着所有嫖客看,這是她們僅剩的可以求助的對象&mdash&mdash啊,我希望我能夠寫出來!&mdash&mdash隻有一首漂亮的詩歌才能盡述此意! 當我們把特麗絲苔莎領到安靜而充滿敵意的酒吧的時候,她是多麼虛弱、凄慘而且來日無多,老闆娘坐在屋子後面數着比索,對我們進來置若罔聞,個頭矮小蓄着胡須滿臉焦慮的服務員偷偷摸摸地沖過來招待我們,我給特麗絲苔莎拉了一把椅子,這樣她就可以遮住她受傷的臉孔,不讓老闆娘看見,但她拒絕了,依舊像以前那樣坐着&mdash&mdash部隊軍官和墨西哥商人們經常來這裡喝酒,在下午端着大酒杯給胡須沾滿泡沫,我們這樣的三個人出現在這裡,是多麼怪異的組合!布爾高大、駝背,樣子有點吓人(墨西哥人是怎樣看他的呢?),戴着文氣的眼鏡,走起路來緩慢、搖晃但步履堅定;我穿着鼓鼓囊囊的褲子,一看就是一個外國變态佬,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牛仔褲上有血迹和油漆;而她,特麗絲苔莎,裹着一條紫色的頭巾,瘦骨嶙峋,貧困潦倒,就像街上兜售彩票的小販一樣,就像墨西哥的末日&mdash&mdash我點了一杯啤酒,讓大家都好看一點,布爾則勉強點了一杯咖啡,服務生顯得很不安&hellip&hellip 啊,我頭好痛,但她就坐在我的身邊,我被她迷住了&mdash&mdash她偶爾回過頭來用她紫色的眼睛看着我&mdash&mdash她很難受,想要一針毒品,布爾沒有毒品&mdash&mdash但她要去黑市上搞到三克東西&mdash&mdash我給她看我畫的一些圖片,有布爾穿着紫色的天國鴉片睡衣坐在椅子上的畫面,有我自己的和我第一個妻子的畫面(&ldquoMiprimeraesposa,[2]&rdquo她對我的畫不置可否,她的眼睛快速地掃了一遍所有的圖片)&mdash&mdash最後當我給她看我的圖畫《深夜燭光》時,她看都不看一眼&mdash&mdash他們正在讨論毒品的事情&mdash&mdash所有這些時候我都想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擠壓她,擠壓那個瘦小虛弱、無法得到、不在現場的、她的身體。

     頭巾掉下來一點,她的繃帶暴露在酒吧裡&mdash&mdash非常凄慘&mdash&mdash我不知道該做什麼&mdash&mdash我開始很氣憤&hellip&hellip 最後她在講她朋友的丈夫如何叫來警察(他自己是一個警察)把她趕出房子,&ldquo他叫來警察,是因為我沒有把我的身體給他。

    &rdquo她惡狠狠地說。

     哦,那麼她認為她的身體是某種難得之貨,不能輕易放棄,讓她見鬼去吧&mdash&mdash我在心裡尋思着&mdash&mdash我看着她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睛。

     這時候布爾在向她講述鎮靜劑的危險,我提醒她她的前男友(一個已經死掉的瘾君子)曾經告訴我千萬不要碰鎮靜劑&mdash&mdash突然我開始端詳起牆壁,那裡張貼着一些挂曆圖片,上面是漂亮妞兒(埃爾·達姆雷特在他舊金山的家裡就有這樣的挂曆,每月一張,過去我們曾一邊喝着葡萄酒,一邊欣賞畫上的美女),我讓特麗絲苔莎看這些圖片,她别過臉去,服務生注意到了這個,我感覺自己是個畜生。

     一年前所有的香腸和炸薯條,更加重要的是,你的孩子們,你把他們都怎麼了?你的臉上充滿了憂傷和同情,一點也不漂亮,當然這一點我不會道破的,你從你的思維裡偷出來一些孩子,而你是怎樣對待你的這些偷來的孩子的呢?你思考事情僅僅是因為你閑得無聊,或許你本身就是思想&mdash&mdash你不應該這樣做的,上帝,偉大的啟蒙者,你不應該在你的思維中拿你的孩子玩這種受難死亡的遊戲,你不應該獨自在雲彩上蒙頭大睡,吹着口哨,翩翩起舞,把你創造的星星呼來喝去,上帝啊,你不應該在思想中制造出像我們這樣的虛弱瘦小的受罪的卡通人物,拿我們開各種玩笑&mdash&mdash可憐的布爾在哭泣&mdash&mdash孩子們在生病的時候都會哭,我也會哭,但特麗絲苔莎甚至都不想讓自己哭出來&hellip&hellip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被絕大的力氣打爛了搗碎了,形成了現在這個亂成一團的世界? 因為特麗絲苔莎需要我的幫助但不願意接受幫助,因此我無法提供幫助&mdash&mdash然而,假設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整天以幫助别人為己任,因為他們心目中存在着一個對永恒自由的夢想和期待,那麼這個世界是否會變成一個花園?一個莎士比亞筆下如同仙境一般的亞登花園,裡面都是在雲朵上生活的戀人和蠢人,年輕的酗酒者在雲彩上做夢吹牛,到處都是神仙&mdash&mdash然而神仙互不争鬥,他們奉行神仙永不打架的原則!鎮靜劑女士會張開玫瑰色的雙唇,整天親吻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可以睡覺了&mdash&mdash世界上将不會再有男人和女人,隻剩下一個性别,即思維最原始的性别&mdash&mdash但這一天已經很近了,我輕輕地打個響指的工夫,它就來到了,但它在乎的是什麼呢?&hellip&hellip它對這個最近名叫地球的小小的事物有何看法呢。

     &ldquo我愛特麗絲苔莎,&rdquo不管怎樣我現在有膽量留下來,并對他們兩人說,&ldquo我應該告訴房東太太我愛特麗絲苔莎&mdash&mdash我可以告訴她們她病了&mdash&mdash她需要幫助&mdash&mdash她今晚可以睡在我的房間裡。

    &rdquo 布爾驚慌起來,他的嘴巴張開了&mdash&mdash啊,這個老家夥,他愛她!&mdash&mdash你可以想象特麗絲苔莎漫不經心地在房子裡收拾東西,布爾坐着用一個剃刀分毒品,或隻是坐在那裡嘴裡發出一長串&ldquo呣呣呣呣呣呣呣呣&rdquo的呻吟聲,這其實不是呻吟聲,而是他的語言和歌唱,現在我開始意識到特麗絲苔莎希望布爾是她的丈夫。

     &ldquo我想讓特麗絲苔莎做我的第三任妻子,&rdquo然後我說,&ldquo我不想跑到墨西哥來聽老姐妹的唠叨,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注射毒品&mdash&mdash聽着,布爾和特麗絲苔莎,如果特麗絲苔莎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mdash&mdash&rdquo聽到這句話,她轉過頭來,用她吃驚的不吃驚的圓圓的我不在乎的眼睛看着我&mdash&mdash&ldquo給我一針嗎啡,我就可以思考你想做的事情。

    &rdquo 此後不久,就在這間屋子裡,他們立刻給了我一針嗎啡,這時候我還在喝着麥斯卡爾酒&mdash&mdash&ldquo要麼所有,要麼一無所有,&rdquo我對布爾說,布爾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ldquo我不是婊子,&rdquo我補充道&mdash&mdash而且我還想說,&ldquo特麗絲苔莎不是婊子。

    &rdquo但我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mdash&mdash打了一針毒品後她完全改變了,感覺好多了,把頭發梳理整齊,烏黑油量,很漂亮,洗淨了血迹,在水池上用香皂洗了手臉,就像大個的吉姆·比弗在喀斯喀特山脈坐在篝火邊的情形&mdash&mdash嘩啦&mdash&mdash她用香皂徹底地搓洗着耳朵,指尖在裡面轉來轉去,弄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哇,她在梳洗,卡通人物查利昨晚沒有長胡須&mdash&mdash她把刷洗一新的披巾罩在頭上,然後轉過頭來,在高高的屋頂上懸挂的燈光下,一個迷人的西班牙美女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她的眉頭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mdash&mdash她臉龐的顔色是真正的褐色(她說自己很黑,&ldquo就像黑人一樣?&rdquo),但是在燈光的映照下,她面孔的顔色一直在變化,有時是黑褐色,幾乎是(漂亮的)藍黑色,臉頰的輪廓光滑發亮,長而憂傷的嘴唇,鼻梁上有一個腫塊,就像早晨站在諾加萊斯幹燥的高山崗上的印第安婦女一樣,這些婦女們往往帶着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