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己的樹”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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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集到的事例表明,在這座大森林的兩側,也就是在真木町和奧濑,都有關于那個腿腳被打爛後仍想要逃出去、最終卻被殺害了的美國兵的傳說。

    真木彥之所以與奧濑度假村的年輕人過從甚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進行這個調查。

     &ldquo在這次森林野遊中,古義人不是要作為老年的自我回到&lsquo自己的樹&rsquo下,面對孩子的自我進行談話嗎?要對虛幻的孩子坦率地說,這就是自己的生涯嗎?我不想讓真木彥參加到這其中來。

    這是因為你時常不作任何防備&hellip&hellip &ldquo古義人,在那種時候,我曾想起一部B級的心理驚險電影,說的是男主人公在意識上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罪,卻受無意識的牽累而痛苦不堪。

    為了不使自己歸于毀滅,盡管完全沒有方向,卻還是進行偵察,以便将自己追逼至并不是最糟的自白&hellip&hellip &ldquo不過,古義人假如圍繞那事進行自白的話,不是連已經自殺了的吾良也要被卷進來嗎?你覺得千會允許你把污名套在吾良身上嗎? &ldquo即便那個人真的被殺了,你們充其量也隻是尚未成年的從犯。

    而且,已經超過了時效!&rdquo 野遊那天上午,羅茲和香芽來到十鋪席制作了三明治,香芽另外帶來自己烤制的小甜餅,阿亮和承擔看家任務的阿紗則送來了大量醋魚飯團。

     出發之際,阿紗帶來了年輕時的母親和孩童時的古義人前去砍伐水亞木前在清晨舉行的儀式中所用的打火石,大家舉行了相同的儀式。

     離開十鋪席出發的時候,陽光被隔在漫天的卷雲之上,當行進到由于連日雷陣雨而水量充沛的&ldquo湧出的水&rdquo那裡時,已是萬裡無雲了。

    在此之前,從下面仰視上去,隻見山崖頂端的連香樹叢與深處其他繁茂的植被相擁相連。

    但跟随在阿動身後,從左側繞到連香樹的樹根那邊一看,卻是一片比較寬闊的草原。

    連香樹竟覆蓋了草原大約一半的面積,樹上的綠葉重重疊疊,就連透過的光亮也濃淡不勻卻又輪廓分明地擴展開來。

     即便行走在陡急的上坡路期間,羅茲好像也一直留神着樹木的高處。

    剛在平地裡安頓下來,她便又指着四處的槲樹,說是自己喜歡那種樹。

    在樹木如此高大的樹林中,樹梢上那些葉小卻很繁茂的大體都是槲樹,在秋日裡,很遠就能看見樹上挂着的紅色果實。

    一到冬天,四周的樹都落葉飄零的時候,惟有它還綠葉依然。

    自己就是這個國家文化領域裡的槲樹,因此,一定要做出相應的努力。

     香芽撅起嘴來,臉上顯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古義人不由得為不知不覺露出教育癖來的羅茲感到同情,從生長在岩石上的連香樹樹叢根部往底下的草原送下行李後,便将最初的話語與羅茲所說的話連接起來: &ldquo我去北海道的東京大學教學實習林那陣子,每當對有關槲樹的問題不甚理解時,就向那裡的專家請教。

    北方樹林裡的外來樹種大多懼怕嚴寒的淫威,從而選擇大雪覆蓋的地方生根。

    不過,即便是外來樹種,也隻有槲樹才會生長在樹木的高處。

    我就會因此而泛起&lsquo那是為什麼呢?&rsquo之類的疑問&hellip&hellip &ldquo我之所以去東京大學教學實習林,是為了确認祖父早期前去實習之際寫下的日志。

    這一帶的&lsquo森林施業&rsquo,好像就是把從那裡學來的技術細加實施的結果。

    在聽實習林中老資格的人談話時,就曾數度聽到祖父日志中的專業用語。

     &ldquo在那群連香樹的中央,不是有一株已經枯死并腐朽了嗎?在它的樹幹枯幹之前很久,就作為&lsquo過熱老齡樹&rsquo而在那裡了。

    祖父在記錄學到的知識時,曾這樣寫着:在樹木的生長過程中,要在其即将達到&lsquo極盛相&rsquo之前就予以砍伐,這對于木材生産是必須的。

    &rdquo 對古義人祖父并不關心&mdash&mdash因為與祖母不同,祖父并沒有出現在小說裡&mdash&mdash的羅茲,看樣子不希望将時間耗費在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上,她想讓阿動和香芽盡快把注意力轉到野遊的主題上來。

     &ldquo我認為,選擇這些連香樹為古義人的&lsquo自己的樹&rsquo是正确的。

    我想要說的不是這棵樹,而是這些樹,即便用我這樣的日語進行表述,也能聽出這個語意來吧? &ldquo我覺得呀,在這些連香樹中,有一棵是古義人的,另一棵是媽媽的,父親和祖母也都擁有自己的那棵樹。

    這些樹是古義人的家族之樹。

    不過,與Familytree①這個詞組的語意還是不同的&hellip&hellip仔細看過去,不是還有阿亮的樹嗎?&rdquo ①Familytree,兼有&ldquo家族之樹&rdquo和&ldquo家譜&rdquo的語意&mdash&mdash譯注。

    &ldquo樹群中央那株枯死的樹,是象征着我的家族之樹中有一株已經消亡了嗎?我們尤其有必要考慮&lsquo自己的樹&rsquo的消亡問題。

    &rdquo &ldquo那棵枯樹的周圍,有四五棵樹正在成長,再小一些的苗木就更多了。

    &rdquo阿動說道。

     &ldquo在關于&lsquo自己的樹&rsquo的思考中,不是沒有樹本身的消亡這個視點嗎?我認為,惟有&lsquo自己的樹&rsquo的構思才是當地的傳承,而浮遊在宇宙空間的那種發白的渣滓的形象,則是個人性的東西。

    那也是古義人個人的&hellip&hellip&rdquo 古義人開始叙說起來: &ldquo現在,我在這裡就要邂逅六十年前的、還是孩童的自己。

    我想對他說,孩童的你所感覺到的&hellip&hellip也是我還記得的&hellip&hellip是與頭腦核心麻痹一般的恐懼不同的另一種東西,那就是老年的我所感覺到的死亡。

    &rdquo這是我在中年時期就已經想到的、在死亡來臨時将其讓過去的方法。

    當那個時刻終于來臨時,就因疼痛和不安而哭喊&hellip&hellip假如疼痛并不那麼強烈的話,就做出一副哭喊的模樣,以便把這個最為恐怖的時刻給讓過去&hellip&hellip因為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自己也就死過去了&hellip&hellip &ldquo這與後來的&hellip&hellip也是以前一直想像的情景,一旦回到&lsquo自己的樹&rsquo的樹根處,就在那裡定居下來,希望把自己所連接着的所有祖先的過去時間,全都當做自己的現在時間而予以接納。

    &rdquo &ldquo古義人,我覺得在你的想法中,有一些與織田醫生所說的本雅明相近。

    &rdquo &ldquo我說不清楚那是否就是本雅明式的&hellip&hellip總之,我也曾做過這樣的夢。

    在夢境中,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自己已經沒有未來,這是非常清楚的。

    隻有現在,于是就想要融入自己過去的所有現在之中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