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己的樹”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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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本身就是在從事&lsquo童子&rsquo之事。

    那也是我曾推薦給香芽閱讀的書,古義人先生在書中不是寫過&lsquo從事靈魂之事&rsquo嗎?我在這裡所說的,就是這個意義上的從事。

     少年時代的古義人對何時開始這句表述感到含混,便相信自己生涯中的分界線會在某個何時①到來。

    作為身處分界線此側的人,自我認識總是這樣的:自己早已被古義抛到了後面,是個沒能成為&lsquo童子&rsquo的人。

    盡管如此,之所以還要活下去,是相信何時一切全都改變的那一天必定到來&hellip&hellip ①何時,在日語中,&ldquo何時開始&rdquo(itukara)與&ldquo何時&rdquo(ituka)的發音相近&mdash&mdash譯注。

    與古義别離的回憶,連細部都色澤濃厚地存留了下來。

    另一方面,有時也認為那隻是一個夢。

    不過,确信自己的生涯中镌刻着轉折點這一信念,卻是從不曾動搖絲毫。

    正因為擁有這個信念,無論在戰争期間的國民學校,還是在戰争結束後的新制中學,自己都能抗拒教師們明目張膽的侮辱。

    來自村外的那些教師們曾說,如此偏僻之地的孩子是不可能與都市裡的人共同工作的。

    惟有母親,敢于反過來蔑視說這些話的外地教師以及本地出身的那些懦弱的教師。

     少年時代的古義人,倘若使用其後學會的語言進行表述的話,就是切身體會到了森林中的山谷是&ldquo周邊&rdquo。

    盡管如此,少年仍在考慮,自己終究要離開這裡,一直前往世界的彼岸。

    這個抱負與鼓勵他掌握學問的母親的想法&mdash&mdash她希望古義人讀完大學後,還回到這塊土地上來&mdash&mdash可是大相徑庭。

     進入東京大學後不久,不知什麼緣故,在法國文學研究室書架上新到的文化人類學的薄書中,古義人讀了&mdash&mdash根據當時的語言能力,不如說他看了&mdash&mdash部落的年輕人為成為合格成員需要通過的一種禮儀。

    這本書收入了熱帶雨林的部落儀式的照片。

    第一張拍攝了一個年歲尚幼的年輕人,雖然越發臨近的儀式使他感到緊張,可一旦轉向照相機,他便忍不住要笑出來。

    接下來的照片,清晰現出儀式之後對靈魂總體進行苦行考驗時,肉體被打翻在地後留下的痕迹。

    在圓圓的大眼睛周圍,閃現出光澤的皮膚上沾着白色的塵土&hellip&hellip 二十歲的古義人顫抖着,他在想,此人即便完成了這個儀式卻仍然殘存着孩子的成分,可這種理應在幼小時完成的儀式,自己卻還沒有辦完。

    而古義則早已在森林中完成了這個儀式。

     在戰争末期,因有悖于國民總動員的精神而遭廢止的地方獨特的祭祀活動,除了盂蘭盆舞蹈外,戰争結束之後也未能恢複。

    就是&ldquo禦靈&rdquo大遊行,也是在很久以後,在外來之人的斡旋之下才得以進行的。

     在十歲到十五六歲的那個時期,古義人常為自己未能經曆在森林高處舉行的那種儀式而感到缺失。

    尤其讓古義人感到不安的,是始終沒有恢複從山谷裡往&ldquo自己的樹&rdquo的樹根處奉送靈魂的傳統活動。

    那時候,孩子們兩人一對,在深夜裡點着蠟燭向山上攀去。

    古義人隻在小說裡再現過那種&ldquo童子之螢&rdquo。

     雖然古義人對羅茲的提案沒有很大興趣,但内心裡的熱切渴望卻是逐漸高漲起來。

    這次野遊将要去的那株連香樹,自己的靈魂或許果真就寄宿在那樹的根部?這個嘗試即或隻是羅茲策劃的戲劇,隻要能夠坐在那株連香樹之下,咱就認真地說上一番吧。

     細說起來,自己隻把講述夢境或故事作為&ldquo人生的習慣&rdquo,在如此步入老境之前,不就一直這麼生活過來的嗎? 三 羅茲制定了一個具體方案:經過&ldquo湧出的水&rdquo後一直攀上巨大的連香樹所在地,在那裡一直講述到黃昏時分再往回返。

    最近這段時期每天都有雷陣雨,如果提前下雨就支起帳篷躲避,不過,估計會在下午六時至七時、晴和而寂靜的林子裡薄暮初降時分下雨吧。

    倘若從一大早就下雨,那就幹脆因下雨而放棄計劃。

    羅茲興沖沖地說,那是美國的中學裡慣常的做法。

    至于帳篷,早在羅茲駕駛藍色塞當車來到真木町時,就堆放在平展的車頂棚上了,阿動承擔了将這帳篷背進森林的任務。

     ①reluctant,意為&ldquo不情願&rdquo&mdash&mdash譯注。

    古義人剛剛表示也想請真木彥同去野遊,羅茲就回答說&ldquo我自己,reluctant①&rdquo。

    他制定了一個老年人座談會開幕的計劃,要包租大客車把聽衆送至奧濑。

    為此,他正作為古義人和羅茲的代理人,不時出門前往道後。

     但是,羅茲卻對邀請真木彥參加野遊沒有熱情。

    在她的表情中,沒有顯露出任何東西來。

    最近這一陣子,前來十鋪席時,羅茲全然沒有提到過真木彥,倒像剛來這個地方的那個時期,隻是記錄中學生們所做調查的結果,對于每天的行動計劃中的細微之處,則委托阿動幫助處理。

     古義人對阿紗說,羅茲和真木彥之間的進展似乎并不順利,是否可以并不直接地委婉詢問一下?可是,阿紗的性格及其因羅茲性格而引發的個性因素之中,都有難以說得清楚的地方,事情也就辦成了以下這個模樣。

    在挂給羅茲的電話裡,阿紗大緻叙說了古義人對羅茲和真木彥可能産生矛盾而感到的擔心。

    羅茲回答阿紗說,那麼明天就向古義人解釋不邀請真木彥參加這次森林之遊的原因。

    然後她繼續說,不過在現階段,還不想對古義人細說自己和真木彥的共同生活。

     第二天,羅茲一如前約地說了起來: &ldquo真木彥對&lsquo童子&rsquo的傳說具有非同尋常的興趣。

    把連香樹作為舞台,讓少年們那樣瘋鬧,也是真木彥就&lsquo童子&rsquo的傳說進行調查,并參考常見的文獻資料後而安排的。

    隻是他無法預料,當地孩子們開始演出這樣的戲劇後,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映? &ldquo沒有出現很多偏離。

    我認為真木彥的研究方向是準确的,對我的研究論文也是有效的。

     &ldquo但是,真木彥還在關注着另一件事,借用古義人對我們談及該話題時的說法,就是那事。

    五十年前,古義人和吾良乘坐占領軍的汽車,前往曾是古義人父親之弟子的那些國家主義者所在的修練道場。

    在那裡,古義人和吾良都遭了殃,就是剛才提到的那事。

    其實,古義人也好,吾良也罷,後來一直都不知道當時還很年輕的語言學軍官皮特究竟怎樣了。

    我相信古義人所說的&lsquo不知道皮特後來的情況&rsquo。

    我也知道,正是這個不明之事本身,才是古義人的苦惱之所在。

    我還知道,吾良的自殺與此相關聯,使得古義人增加了新的苦惱。

     &ldquo&hellip&hellip真木彥對那事具有興趣。

    而且,這興趣異乎尋常地強烈。

    讓古義人受到驚吓而導緻重傷的那個美國兵&lsquo禦靈&rsquo之事也是如此,你因此而明白了嗎? &ldquo真木彥的調查進展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