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去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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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披到後背,所說的話語顯得比較中立,聽上去更透出一股冷淡的口吻。

     “電視節目不厭其煩地播放的,是被丢棄在高速公路上的十四歲少女的慘狀。

    看了這個節目後,出門時,羅茲就說自己的情緒失去了平衡。

    當羅茲還是少女的時候,似乎也曾發生過可怕的事情。

    ” 阿亮一直沒有走近前來,當真木彥領着羅茲回去後,他就來到送走客人後正鎖上大門的古義人身旁,誇耀般地說道: “我,剛才把房門關了起來!” 這天夜晚上床後,古義人希望自己陷入痛苦的噩夢之中,在天亮以前不要醒來。

    然後,為了能做上一個還算不錯的夢,便試圖引導着潛意識。

    在一次對談——與也曾是“年輕的日本之會”成員的詩人所作的對談——中,古義人告訴對方,自己從事小說家的工作已達四十年之久,還說,自己無法處理的潛意識已經不複存在。

    可對方卻隻報以輕蔑的一笑…… 總之,古義人想要主動嘗試一下。

    早在孩童時代,在這塊土地上曾體驗過的那個讓内心暖洋洋的固有夢境,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呢?當然,這個答案預先就已經有了。

    在那個夢境中,古義從森林的高處飛下來,引領着古義人在山谷間遊泳…… 那不是在流淌于山谷間的河流裡遊泳,而是以古義為向導,在環繞着山谷的甕形空間裡往來飛翔。

    古義一旦從森林裡出來,雙腳便絕對不沾地面。

    古義人最初飛起來時,為了修正方向,也為了使傾斜了的身體恢複平衡,當然需要不時蹬踏斜坡。

     漸漸适應以後,古義人也能夠安适、快樂地飛翔了。

    順着斜坡滑行而下,然後就浮升在空中,順暢且悠閑地飛将起來。

    那種安全的感覺是這樣的:滑行時無論怎樣自由自在地踏空,都不會像在地面行走時那樣掉落在窪坑中……那是因為空中沒有窪坑的緣故。

    長時間地、一刻不停地幸福地飛翔着。

    當察覺到黃昏降臨時,古義業已飛往森林的高處。

    隻有一個孩子飛翔在山谷的空間,周圍則是不盡的寂寥。

    但是,因着那種晴和的充實感,從而感覺不到苦悶或是恐懼。

     ……夢境中的成年人、古義人在煙雨迷蒙的山谷間騰空而起,滑翔在甚至能夠遠望到奧濑的森林上空。

    空中沒有窪坑,雖說身體本身具有重量,但那也隻是作為穩定動作的鉛墜而發揮作用。

    古義沒在那裡,吾良卻好像在天上已經飛了百來年,從容地在身旁飛翔着,同時,一隻手在用大昆蟲模樣的手機打電話。

    然而,突然間那個吾良失去速度、失去平衡、墜落下去、發出沉甸甸的聲響。

    古義人睜開睡眼,感覺到蓦然轉壞的夢境殘餘下的悸動…… 還有另一個夢。

    從事務所的樓頂縱身跳下的吾良的遺體,被運回位于湯河原的家中後,放置了一段時間。

    “面部已經整理得很幹淨了,就請你看上一眼吧。

    ”按照吾良電影中的女主演模樣化了妝的梅子說道。

    “還是不看為好。

    ”千卻予以制止。

     在現實中的那個場合,遵從了千那細小、卻是堅決的聲音。

    然而,夢境裡的古義人則猶如沒有耐性的孩子,非要看上一眼。

    從棺蓋上開設的小窗向下望去,隻見完全腫脹起來的、黑中帶有些許青紫色的遺體的皮膚,從胸部開始,如同拉開拉鍊般筆直地破裂開來。

    從那條裂口處,竟然意外地看到十七歲時的吾良的臉部。

    那張臉甚至還在幸福地笑着。

    就像剖開狼的肚腹後被拯救出來的小紅帽一樣,還活着的年輕的吾良被取了出來。

    如同因為歡喜而精神抖擻似的,又醒了過來…… 夢境中的古義人計算了至今已進行了多次的重要計算,就要得出答案了。

    那事中的一切,全都被精細計算。

    在位于奧濑的修練道場的青年們殺害美軍軍官的事件中,古義人和吾良都從旁給予了幫助。

    直接動手殺人的,是修練道場的青年們,而古義人則以吾良為誘餌,幫助他們把皮特誘騙到了那裡。

    為了搶奪皮特的軍用手槍,他曾遭受了怎樣的殺戮呀?!惟有一個情景宛若電影一般顯現在眼睛裡:皮特兩腳受傷後無法行走,為了逃出去而爬行在夜晚的森林裡。

     還有一個夢境也如同電影一般。

    從出生剛一個月的阿亮的頭部切割下來的、有些像是另一個小一号的腦袋被推到近前,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躺在手術台上的嬰兒以及醫生的上半身都被排除在鏡頭之外——對年輕的父親古義人說道:你的嬰兒的肉體,竟被施加了這樣嚴重的暴力。

    不過,這也算是因果報應呀。

     古義人喊叫出聲,在覺察到自己正在叫喊後,便将臉壓在枕頭上,以免驚醒阿亮。

    在黎明前的黑暗裡,為了不再沉入夢境之中而睜開了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