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那事和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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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古義人于頒獎儀式後訪問早先安排好的《尼爾斯曆險記》的作者故居時,便謝絕大使館館員陪同前往,制止了事态的進一步發展。

    事後,大使館工作人員在當地日僑的内部報刊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訴說由于日本作家獲獎而引發的種種瑣事。

    盡管已是事過境遷,古義人的決斷終究還是正确的。

     這位瑞典外交官性格爽朗且有些神經質,直到收下藥物的古義人在床上開始處置時,他才離開現場。

    因為,此前曾有一位症狀相似的獲獎者将栓劑口服了下去,等了很長時間後藥物才開始發揮藥效。

     由于栓劑迅速發揮了藥效,古義人得以出席獲獎演講和頒獎儀式。

    不過,他在自己的生涯中所經曆的這第四次痛風,卻是特殊至極。

     惟有第一次痛風發作,确實是因為尿酸過度蓄積而引發的。

    看樣子是從嘲弄那次痛風發作的雜談記事中得到了啟示,第二次以來的那些劇烈疼痛卻是另有其因,是團體的殘餘分子對古義人曾在作品中寫了關于父親的超國家主義政治傾向以及剛剛戰敗時的悲慘死亡所實施的報複和警告。

    他們出現在東京古義人的宅院,合三人之力剝奪了他的行動自由後,便用一個小号鐵球對準剝去了鞋襪的拇趾根,讓其向目标墜落下去。

     古義人之所以沒向警察報案,是因為襲擊者相互間使用的語言是森林中山村的方言。

    而且,那兩次襲擊又都發生在涉及父親的中篇小說發表後不久,因而對方的意圖也就很明顯了。

     斯德哥爾摩頒獎儀式前三天,古義人最終确定了用于獲獎講演的英文文本,并在此基礎上修訂了日文文本,然後散發給了從東京趕來的記者們。

    由于估計到能夠原封不動地登載古義人在講演中涉及日本戰後情況那部分内容的報社不多,因此有必要極為細緻地斟酌置換為日語後的語句。

     古義人和記者們走出大飯店擁擠的大堂,在面對波羅的海海灣的上下車台的頂端調整着英、日兩種文本中的措辭。

    在這一過程中,古義人注意到一直注視着這裡的三個日本人。

    他們遠遠離開這裡,站在一輛挂着慕尼黑車牌且積滿塵土的德國大衆牌汽車前。

     文本的措辭調整結束時,報社的記者們剛剛起步返回飯店,遠處那三人便看準機會往這邊走來。

    與此同時,從那輛停放在飯店前的汽車裡現身而出的日本紳士也小跑着來到身邊: “非常對不起,由于傳媒的妨礙,實在無法向您問安。

    ”他搭讪道,“我們是皇家學術委員會會員,當然可以列席頒獎儀式。

    ” 古義人理解那些記者步履急促地散去,是因為他們不想與這個人物相見。

    這個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教授的家夥,曾因為在京都大學對研究生強行提出性要求而被檢舉揭發。

     如同事先約好似的,古義人條件反射般地往那三個正向這裡走來的陌生的日本人迅速走去。

    轉瞬之間,對方似乎猶豫了一下,中間那位眼熟的身穿豎領中山服上衣的家夥随即指示其餘二人,對古義人形成了包圍之勢,圍攏上古義人後,便沿着碼頭将他引向與通往舊市街的那座大橋相反的方向。

    碼頭上,停泊着的市區觀光船和渡船的船尾列成一排。

    比小頭目模樣的家夥年輕且魁梧的另外兩人,這時從兩旁強行抱住古義人的胳膊,像是要将古義人拖拽得離地而起。

     古義人實際上已經懸垂離地,他扭過尚能轉動的腦袋往後看去,發現教授正站在一百米開外的飯店迎面台階上向這裡張望,可古義人卻不想向他呼救求助。

    而對于那些隔着馬路在飯店一側狹窄人行道上行走的當地市民,古義人則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訴說苦境的手段。

     小頭目模樣的家夥往古義人膝下跪了下去。

    古義人低頭俯瞰,隻見自己的鞋襪被他以娴熟的手法脫了下去。

    身着豎領中山服上衣的這個家夥頸部蒼老地堆積起的皺紋非常顯眼,仔細一看,正是曾經兩次參與襲擊自己的那個人。

    這家夥抓住灰心喪氣、一動不動的古義人那隻左腳脖,使勁摁在地面上: “略微降下一些!”他催促着同夥。

     就在古義人感到光裸着的腳底剛剛接觸到冰涼的鋪路石之際,已經站起身來的那家夥手中的鐵球就墜落了下來。

    鐵球砸在早已變形為瘤子般的拇趾根上,随即被彈了起來,骨碌骨碌地向一旁滾去。

    古義人疼痛得呻吟出聲。

    鐵球翻滾着越過鋪石路頂端的淺溝後,便滾落在兩條船名分别為Vrmd和Var的輪船之間的海水中。

    兩旁那兩人哀切地發出“啊——”的慘叫,使得正從旁邊路過的那位身着長大衣的文雅老婦人回頭看着這裡。

     兩隻胳膊從束縛中解脫了出來,古義人仰跷起灼痛的腳,癱軟在了地面上。

    呻吟了一陣後,他從鋪路石上支起上身,仰視着枯葉落盡的老白楊。

    在樹的斜上方,隻見從飯店右側第五層突出一間圓形的客房。

    那是安排給古義人一家的套間中的一個房間,阿亮正從那裡俯瞰着波羅的海的海灣,同時在五線譜稿紙的上端繼續譜寫着題為《海》的曲子。

    倘若來這裡察看情況的千低頭看見下面道路上的異常,那就好了…… 作為緊要之事,這是古義人正在思考的惟一問題。

    然而,千此時正與為她出席頒獎儀式的着裝而前來的女日僑商洽。

    癱倒在地的古義人,最終被來到客廳涼台上吸煙的、在海軍服役中練就出銳利目光的陪同人員所發現。

     五 另外一個消息,則來自于隧道北側一座村鎮郵來的信函。

    古義人的父親在世時每當喝酒,便會念叨自作的漢詩:自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