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施虐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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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絕望中的人會設法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ldquo得過且過&rdquo。

    如果他們的創造能力還沒有被他們的神經症所嚴重破壞,他們就可能能夠相當有意識地聽天由命,專注于一個他們能夠富有生産性的領域。

    他們可能讓自己沉浸于社交或宗教行為,或是某一組織中的工作。

    他們的工作可能是有益的,他們沒有個人居心的價值勝過了他們缺乏熱情的事實。

     讓自己适應自己生活的其他人可能不再質疑,卻還不是非常明白這麼做的意義,隻是努力完成自己的責任義務。

    約翰·馬昆德在《時光短暫》中描述了這種生活。

    我相信,這也是埃裡希·弗洛姆[1]所描述的&ldquo缺陷&rdquo狀态,它是與神經症相對照的。

    然而,我把這解釋為神經症過程的結果。

     另一方面,他們可能放棄一切嚴肅認真或有前景的追求,然後轉向生活的邊緣地帶,努力從中搶奪些許快樂,在一項嗜好或偶然的趣事中尋得興緻,諸如美酒佳肴與風流韻事。

    或者他們可能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崩潰瓦解。

    他們無法從事穩定的工作,喜歡酗酒、賭博和嫖妓。

    查爾斯·傑克遜在《迷失的周末》中所描述的酗酒就代表了這種狀态的末期。

    在這裡,可能有趣的地方在于檢驗一種步入崩潰的無意識決心,它是否可能并沒有給諸如肺結核和癌症這樣的慢性疾病提供一種強有力的心理影響因素。

     最後,不抱希望的人可能投向破壞性,但同時又嘗試通過替代性的生活方式來補償。

    在我看來,這就是施虐傾向的意義。

     因為弗洛伊德把施虐傾向視為一種本能,精神分析的興趣便在很大程度上關注所謂的施虐性的變态行為。

    在日常人際關系中的施虐行為模式,雖然沒有被忽視,但并沒有被嚴格定義。

    任何獨斷或攻擊行為都被認為是對本能性施虐傾向的矯正或升華。

    例如,弗洛伊德就把對權力的追求視為這樣一種升華。

    權力追求的确可能是施虐性的,但對于把生活視為全面抗戰的人,它隻代表為求生的奮鬥。

    其實,施虐傾向并不一定完全是神經症性的。

    這種不加區分的後果就是,我們并沒有全面了解施虐所采取的各種形式,對于什麼是施虐也沒有一個準确的判斷标準。

    我們僅憑靠個人直覺來決定什麼稱得上施虐而什麼又不是施虐,而這樣幾乎無助于可靠合理的觀察。

     隻是傷害他人這個行為本身并不是施虐傾向的指标。

    一個人可能忙于個人奮鬥或一般性的奮鬥,在這個過程中,他必須傷害的不僅是自己的對手,還包括他的盟友。

    對于他人的敵意也可能隻是反應性的。

    一個人可能感到受傷或驚恐,然後有一股動力讓他想要回擊,這股動力雖然與客觀刺激并不相稱,但在主觀上極大地支撐他這麼做。

    然而,在這方面很容易自欺:很多時候所聲稱的正當反應,實際上都是一種施虐傾向在起作用。

    但是,難以區分這些反應并不意味着反應性敵意就不存在。

    最後,施虐傾向還具備攻擊型人的所有進攻戰術,他們覺得自己是在為生存而戰。

    我不應當把這些攻擊行為通通稱為施虐性的,别人可能在這個過程中受傷,但受傷或受損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副産物,而并非主要意圖。

    簡而言之,我們可以說,盡管我們這裡說的這種行為具有攻擊性或甚至是敵意,但并不意味着是卑鄙靈魂在作祟。

    傷害并沒有帶來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滿足。

     相反地,讓我們想想一些典型的施虐态度。

    對于那些肆無忌憚地向他人表現施虐傾向的人,最适合我們觀察他們是否意識到自己這種傾向。

    但我在下文說到施虐者,我指的是一個對他人的态度以施虐占主導的人。

     這種人可能想要奴役他人或奴役某個具體的對象。

    他的&ldquo受害人&rdquo必須是一位超人的奴隸,既沒有自己的願望、感覺或主動性,也不會對主人提出任何要求。

    這種傾向所采取的形式可能是塑造或訓練這個受害人,就像《賣花女》中的希金斯教授塑造伊莉莎一樣。

    在最樂觀的情況下,她也能有具有建設性的一面,譬如在親子關系或師生關系的情況中。

    偶爾,性關系中也具有這一面,尤其是當施虐伴侶更成熟年長的情況。

    有時這在一個年長而另一個年輕的男同性戀關系中尤為明顯。

    但即便如此,如果這個奴隸表現出想要自行其是的迹象,想要有自己的朋友或興趣,這個主人就會兇相畢露。

    通常,盡管并非始終如此,但這個主人受到一種占有性嫉妒的困擾,并以此作為一種折磨手段。

    獨特之處在于,這種掌控受害者的施虐關系比這個人本身的生活更具吸引力。

    他忽視自己的職業,放棄結識其他人的快樂或好處,也不願授予對方絲毫的獨立性。

     奴役伴侶的方式是具有特色的。

    它們的變化範圍相對有限,取決于雙方的人格結構。

    施虐者會給予對方的,隻是恰好足以讓對方覺得這段關系看起來是值得的。

    他會滿足對方的某些需要,雖然從心理上來說,這種滿足不會超過他維持最低生活水平的所需。

    他還會讓對方覺得他所付出的是獨一無二的。

    他會指出,沒人給他這種理解、這種支持、如此多的性滿足或其他好處,甚至沒人能容忍他。

    他可能還會以美好日子來誘惑他&mdash&mdash或明或暗地,他會許諾愛或婚姻,或更好的經濟地位或待遇。

    有時,他會強調自己需要對方,并在此基礎上提出要求。

    所有這些策略之所以更行之有效,是因為通過強烈的占有欲與蔑視,他将對方與他人孤立起來了。

    如果對方因此足夠依賴他,他可能最後還會威脅離開對方。

    還有更進一步的恐吓手段會派上用場,但這些手段是他們生活的重要部分,因而我們會在其他地方單獨論述。

    自然,如果不考慮對方的特征,我們就無法理解這種關系的來龍去脈。

    通常,對方是依從型人,因而害怕被抛棄;或者,他可能是一個極度壓抑自己施虐傾向并對此感到無助的人,後面會展示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中所形成的彼此依賴,不僅會使被奴役者産生怨恨,還會使奴役者滋生憤恨。

    如果後者的離群需要很顯著,那他就會特别憎恨對方占用了他大量思考與精力。

    他并沒有意識到是他自己制造了這些束縛,還可能責備對方控制或依賴他。

    他想要擺脫這種處境,這跟威脅手段一樣是恐懼與憤恨的表達方式。

     并非所有施虐者所追求的目标都是奴役他人。

    另一種滿足方式在于像演奏一種樂器一樣玩弄對方的情感。

    索倫·克爾凱郭爾在他的小說《引誘者日記》中展示了一個對自己生活無所指望的人如何被這場遊戲本身所吸引。

    他知道什麼時候要表現出興趣,什麼時候要表現出冷漠。

    他非常敏感于預料與觀察這個姑娘對他的反應。

    他知道什麼會激起和抑制她的性渴望。

    但他的敏感隻限于這場施虐遊戲的需求:他完全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