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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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辦法,他們一直看不到希望。

    他們無助地詢問是否沒人能給出建議或幫助他們,就好像從沒聽到那個建議一樣。

    如果為他們出謀劃策的那個人是一個優秀的分析師,他就會說:&ldquo情況當然很艱難。

    但使處境如此絕望的是你們的态度。

    如果你們考慮改變一下自己對于生活的看法,必然就不需要感覺絕望了。

    &rdquo 相信病人可能真正改變,在本質上就意味着相信他能真正消除自己的沖突,這個因素決定了治療者敢不敢處理這個問題,決定了他有沒有相當大的成功機會。

    在這裡,我與弗洛伊德的分歧很明顯。

    弗洛伊德在這背後的心理學與哲學觀在本質上是悲觀的,這點在他對于人類未來的看法[4]和對于治療的态度[5]上都很明顯。

    而且在他理論假設的基礎上,也隻能悲觀。

    一個受本能驅使的人,充其量也隻能通過&ldquo升華&rdquo來矯正。

    他對于滿足的本能驅力難免遭到社會的挫敗。

    他的&ldquo自我&rdquo在本能驅力與&ldquo超我&rdquo之間無可奈何地折騰,而它本身卻隻能被矯正。

    超我主要是禁止與破壞,并不存在真實的理想。

    想要個人實現則是&ldquo自戀&rdquo。

    一個天生具備破壞性與&ldquo死本能&rdquo的人,要麼被迫摧毀他人,要麼被迫遭受痛苦。

    所有這些理論都沒有為對于改變的樂觀态度留有餘地,而且限制了弗洛伊德開創的這個極具潛力的治療方法的價值。

    相反,我相信,神經症的強迫性傾向并不是一種本能,而是産生于紊亂的人際關系;一旦這些關系有了改善,這些傾向就可以改變,而且由此而來的沖突也能真正得到解決。

    這并不意味着在我所倡導的原則之上的治療方法就沒有局限。

    在我們明确确定這些局限之前,還有待做更多努力。

    但這的确意味着,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存在徹底改變的可能性。

     那麼,識别與處理病人的絕望感為何如此重要?首先,這個做法對于處理諸如抑郁和自殺傾向的特殊問題來說很有價值。

    我們的确可以隻揭露病人當時所處的特定沖突,而無須觸及他普遍性的絕望感就可以消散個人的抑郁狀态。

    但如果我們想要防止抑郁複發,就必須去處理它,因為抑郁來源于更深層的源頭。

    除非我們深入到根源,否則潛在的慢性抑郁是無法解決的。

     自殺情況也是如此。

    我們知道,諸如急性抑郁、反抗、報複等因素會帶來自殺沖動,但這種沖動已經顯露之後再來阻止自殺卻為時已晚。

    投入一丁點注意在不太明顯的絕望信号上,然後在适當時間與病人處理這個問題,也許許多自殺都能夠避免。

     更一般性的意義在于,病人的絕望形成一道障礙,阻礙了任何嚴重神經症的治愈。

    弗洛伊德傾向于稱一切妨礙病人改善的東西為阻抗,但我們基本上不從這個角度來看絕望。

    在分析中,我們必須處理阻滞動力與推進動力之間的回擊,必須處理阻抗與鼓動力。

    阻抗是一個集合名詞,集中了病人内部所有用來維持現狀的鼓動力。

    另一方面,病人的鼓動力産生于具有創造性的精力,這些精力驅策他走向内心的自由。

    我們的工作正是借由這種推動力,而沒有它,我們也無能為力。

    它也是幫助病人克服阻抗的動力。

    它還使他的自由聯想富有成效,從而讓分析師有機會理解得更好。

    它給他提供内心力量,讓他能忍受成長所帶來的無法逃避的痛苦。

    它使他願意冒風險,放棄那些讓他感到安全的種種态度,使他願意跳入對于自己與别人的新态度的未知中。

    分析師不能把病人硬拖入這個過程,必須病人自己願意才行。

    而絕望狀态所麻痹的正是這種寶貴的動力。

    分析師沒有識别和處理這個問題,就會在對抗病人神經症的戰役中失去最好的盟友。

     病人的絕望并不是通過簡單的解釋就能解決的問題。

    如果病人開始認為這是個最終可以解決的問題,而不是陷入無法改變命運的感覺之中,就已經有了實質性的收獲。

    這一步足以使他放行前進,當然還是存在起伏。

    如果他得到一些有用的見解,他可能很樂觀,甚至過于樂觀,而一旦他得到一個更令他沮喪的見解,就會再次被絕望打垮,這個問題每一次都必須從頭解決。

    但當病人意識到他能夠真正改變時,絕望的手又會有所松懈,他的動力會相應地成長起來。

    在分析的初始,這種動力可能隻限于想要擺脫他最紊亂的症狀。

    但當病人逐漸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枷鎖,當他嘗到了自由的滋味,這種動力就會重新獲得力量。

     *** [1]索倫·克爾凱郭爾,見前引。

     [2]約翰·麥克姆雷,《理智與情感》,阿普爾頓世紀出版社,1938年。

     [3]索倫·克爾凱郭爾,見前引。

     [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文明與缺憾》(《國際精神分析叢書》第17冊),1930年。

     [5]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有盡與無盡的分析》,載于《國際精神分析雜志》,193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