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想化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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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讨論神經症對他人的基本态度,我們知道了他用以解決沖突的兩種主要方式,或更确切說,是應付沖突的方式。

    其中一個在于壓抑人格的某些方面,将其對立面置前;另一個是使自己與他人保持一定距離,使得沖突無從發生作用。

    這兩個過程都能使個體感覺到統一性,使他能夠有所活動,即使他犧牲巨大。

    [1] 這裡所要描述的是神經症患者的進一步嘗試,即創建一個意象,使自己相信自己是這個樣子的,或他當時覺得自己能夠或應該是這樣子的。

    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這個意象往往在很大程度上脫離了現實,盡管它對他生活的影響是真實存在的。

    更重要的是,它往往具有讨他歡心的性質,就像《紐約客》中的漫畫所證明的那樣,很多中年婦女在鏡子中看見自己是一個苗條的少女。

    理想化意象的具體特征取決于人格結構,也随人格結構而有所不同:可能突出的是美好,或權力、智力、天賦、聖潔、誠實或随心所欲。

    準确地說,從這個詞的本意來看,這個意象是不切實際的,它使人妄自尊大,盡管自大與傲慢是同義詞,但自大意味着妄稱自己具有自己所不具備的品質,或具有自己所沒有的能力。

    而且這個意象越是不現實,就越使人脆弱,使人渴望外界的肯定和認可。

    我們并不需要證實自己的品性,但一旦有人質疑這種虛假的聲明,我們就會極為敏感易怒。

     我們可以觀察到,這種理想化意象在精神病的自誇妄想中最為露骨;但在神經症中,這種意象的性質在原則上如出一轍。

    雖然幻想的成分更少,但對他們來說可能同樣真實。

    如果我們把脫離現實的程度視為區分精神病和神經症的标志,我們可能會認為理想化意象是神經症中精神錯亂的表現。

     理想化意象在本質上是種無意識現象。

    盡管他的自我膨脹可能即使是在沒有經驗的觀察者看來也是最為明顯,但神經症患者依舊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将自己理想化。

    他也不知道這些品性彙集在一起有多古怪。

    他可能隐約覺得自己的自我要求高,但他錯把這種完美主義的苛求當作真正的理想,所以絕不會質疑這些要求的正當性,還引以為傲。

     他創造的意象如何影響他對自己的态度是因人而異的,而且絕大程度上取決于他的興趣點。

    如果神經症患者的興趣在于使自己相信他就是他的理想化意象,他就會相信自己真的是天才、是精英,他的瑕疵都是天賜。

    [2]如果他關注的是現實自我,通過與理想化意象比較而嚴重鄙視現實自我,妄自菲薄就會處于明顯地位。

    由于被貶損的自我與理想化意象一樣脫離現實,所以可以稱其為被藐視的意象。

    最後,如果他關注于理想化意象與現實自我的反差,那他所能意識到,以及我們所能觀察到的,就是他不斷嘗試克服差距,不斷鞭策自己盡善盡美。

    這樣一來,他就會喋喋不休地重申&ldquo應該&rdquo這個詞。

    他會向我們唠叨他應該怎樣覺得、他應該怎麼想、他應該怎樣做。

    他相信自己實際上是可以盡善盡美的,隻要再對自己更嚴格、更自控、更機敏、更謹慎周到,這就暴露了他骨子裡和天真的&ldquo自戀&rdquo的人一樣相信自己本是完美無缺的。

     相較于真實可靠的理想,理想化的意象是靜态的。

    它不是他追求成就的目标,而是他所尊崇的固定信念。

    而理想是動态的,它喚起趨近理想的動機,它是成長和發展不可或缺的寶貴動力。

    理想化意象是成長的決定性障礙,因為它要麼否認缺點,要麼隻是譴責缺點。

    真正的理想使人謙虛,而理想化的意象使人驕傲。

     不管如何定義,這個現象已經公認已久。

    有史以來的哲學著作都提到過。

    弗洛伊德将它引入神經症理論,賦予其不同的名稱:自我理想、自戀、超我。

    它構成了阿德勒心理學的中心論題,被描述為追求優越。

    如果詳細闡述這些概念與我的異同,[3]那就離題太遠了。

    簡而言之,所有這些概念都隻涉及理想化意象的某一個方面,而沒有把它看作一個整體來看。

    因此,盡管除了弗洛伊德和阿德勒,還有很多其他作者(例如弗朗茨·亞曆山大、保羅·菲德爾、伯納德·格魯伊克和厄内斯特·瓊斯)都評論和探讨過這個問題,但都沒有認識到這個現象的全部意義及其功能。

    那麼,它的功能是什麼呢?顯而易見,它滿足了至關重要的需要。

    不管作者在理論上的解釋有多不同,他們都認同一點,即它相當于神經症的要塞,難以動搖,甚至難以削弱。

    例如,弗洛伊德認為這種根深蒂固的&ldquo自戀&rdquo态度是治療中最為嚴重的障礙物。

     首先,理想化意象最基本的功能或許就是取代了現實中的自信和自尊。

    一個最後成為神經症的人,幾乎沒有機會建立起原始的自信,因為他曾遭受到毀滅性的經曆。

    這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