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基本沖突

關燈
這種反轉作用,但它也會在後期生活中出現。

    薩摩賽特·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裡中的斯特裡克蘭德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

    女性的個案史也常常能揭示這種轉變。

    一個女孩原先頑皮叛逆、野心勃勃,當她墜入愛河後,變成了一個百依百順、仰人鼻息的女人。

    或者,在慘痛經曆的壓力下,一個孤僻的人可能變得病态依賴。

     應該補充一點,諸如這樣的轉變,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一個常見的疑問,即後期經曆是否毫無價值,我們是否永遠被童年處境所引導和控制。

    從沖突角度看待神經症的發展,能使我們更給出一個更充分恰當的答案。

    有可能是:如果早期處境是頗為自由的自然發展,那後期經曆,尤其是青春期,就能對人格塑造産生影響。

    然而,如果早期經曆的影響很大,使這個孩子的行為模式刻闆僵硬,那麼新的經曆不可能有所突破。

    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刻闆使他無法接受新經曆:例如,他可能非常孤僻,任何人都無法靠近他,或他的依賴性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總是被迫附屬他人、被他人剝削。

    還有部分是因為,他會以自己現有行為模式來解讀所有新的經曆:例如,一個攻擊型的人面對友善,要麼視之為愚蠢的表現,要麼覺得别人是想剝削他,而新的經曆隻會強化原來那個行為模式。

    一旦神經症患者采取了一種不同的态度,看起來好像是後期經曆給人格帶來了改變。

    然而,這個改變并不如看起來那麼徹底。

    實際上,真正的情況是,内憂外患的壓力使他被迫放棄自己的主導性态度,而選擇另一種極端,但如果起先沒有沖突,就不會發生這個改變。

     從正常人的角度看,這三種态度沒有相互排斥的理由。

    一個人應該既能遷就他人,也能有所抵抗,也能杜門不出。

    三者能夠彼此互補,有助于促成一個和諧的整體。

    如果有一個占優勢,隻能表明這個人朝着一個方向過度發展。

     但對于神經症,就有幾個原因使得這些态度不可調和。

    神經症患者不易變通,他被迫服從、反抗和疏遠,不管這種行為在具體情形中是否恰當,如果他表現為其他方式就會陷入恐慌。

    因此,如果三種态度都出現了,不管以何種強度,他勢必會落入嚴重的沖突中。

     另一個因素嚴重擴大了沖突的範圍,這些态度并沒有限定于人際關系,而是逐漸彌散到整個人格,就像惡性腫瘤擴散到整個機體組織一樣。

    它們不僅涉足到這個人與他人的關系,還包括他與自己的關系以及與普通生活的關系。

    如果我們沒有充分認識到這個包羅萬象的性質,就禁不住會絕對化地思考沖突,比如愛與恨、順從與反抗、從屬與支配等。

    然而,這種絕對化的看法會使我們誤入歧途,讓我們根據某個單一的對立特征來區分法西斯主義與民主主義,諸如它們在宗教信仰或權力統治上的差異。

    這些固然是差異,但一味強調這種差異隻會混淆視聽,法西斯主義與民主主義本來就有天壤之别,代表着兩種完全不相容的人生哲學。

     沖突起始于我們與他人的關系,最後影響到整個人格,這并非偶然。

    人類關系極其重要,以至于它們必定會塑造我們的品性、我們的目标、我們的價值觀等。

    這些東西反過來又會影響我們與他人的關系,因而盤根錯節。

    [3] 我認為,由不相容态度所導緻的沖突是神經症的核心,因而稱得上&ldquo基本&rdquo。

    補充一句,我用&ldquo核心&rdquo這個詞,不僅是比喻重要性,還強調它是神經症擴散的動力中心。

    這個觀點是一種新神經症理論的核心,這種理論的含義在後面會愈加明顯。

    廣義而言,這種理論可以說是完善了我之前的觀點,即神經症是人類人際關系紊亂的一種表現。

    [4] *** [1]參見弗朗茨·亞曆山大,《結構沖突與本能沖突的關系》,載于《精神分析學季刊》第6卷,第2期,1933年4月。

     [2]卡倫·霍妮,《我們時代的神經症人格》,1937年。

     [3]由于對他人的态度和對自己的态度無法分割開來,所以有時候能在精神分析學著作中找到某種觀點,認為其中某一個态度是理論與實踐中最重要的因素,而這種看法根本站不住腳。

     [4]這個觀點第一次出現在《我們時代的神經症人格》中,并在《精神分析的新方向》和《自我分析》中詳細闡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