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二章 主體性真理,内心性;真理即主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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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件事就是要使其意義變得清晰,就是這個而非其他。

    解釋悖論就是要越來越深刻地理解,悖論是什麼,悖論就是悖論。

    于是,上帝就是一個不能通過其他東西來解釋的至上的觀念,它隻能通過深入這個觀念内部的方式來解釋。

    所有至高無上的思想原則隻能間接地(否定地)加以證明:假設悖論是一個生存者與永恒的、本質性真理的關系的界限,悖論就不能用其他的東西加以解釋,如果解釋應當為生存者而在的話。

    (59)但是在思辨思想的理解之下,絕對悖論本身(因為思辨思想并不害怕使用具有決斷意義的術語,它唯一害怕的是由此思考某種決斷性的東西)隻表達了人們在天資和學識上所有的相對差别。

    以此方式,世界的面貌逐漸發生着變化。

    當基督教步入世界之時,那時根本沒有教授和大學編外講師,于是基督教成為所有人的悖論。

    而現在我們可以假定說,每十人當中就有一名講師,那麼基督教隻對十人中的九人來說是悖論。

    最後,及至滿足,那個無與倫比的未來,那時地面上将生活着整整一代男男女女的講師,到時基督教就會停止成為悖論。

    (60)&mdash&mdash另外,決定解釋悖論的人有一個前提,即他知道他想要做,他将集中全力證明,它必定是一個悖論。

    解釋那種不可言說的喜悅,其意何在?(61)是去解釋喜悅是這樣或那樣嗎?那樣的話,&ldquo不可言說的&rdquo就成了一個修辭學意義上的謂語,一個強烈的詞,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

    解釋性的魔術師在演出開始之前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現在,演出開始了。

    他欺騙觀衆,稱那喜悅為&ldquo不可言說的&rdquo,然後,一種新的驚訝,真正的令人驚訝的驚訝出現了:他道出了那喜悅。

    (62)假設,那不可言說的喜悅根源于一個矛盾:一個生存着的人由無限性和有限性組成,被置于時間之中。

    于是,永恒的喜悅在他身上就是不可言說的,因為他生存着。

    這喜悅變成一種至上的、但卻無法成形的呼吸,因為生存者就是生存者。

    那樣的話,解釋就是不可言說的;它不能成為其他的樣子&mdash&mdash絕無妄言。

    反之,如果有位深沉的先生首先譴責一兩位否認存在着不可言說的喜悅的人;然後再說:不,我認為存在着一種不可言說的喜悅,但是我要超越它,将之道出。

    那麼,他就是在出醜,他與他所譴責的人之間的唯一區别就在于,對方更誠實、更直率,他說出了深沉的先生同樣說過的話,因為二者在本質上說的是相同的東西。

    &mdash&mdash對具有決斷性意義的東西的解釋是要将之轉變成一種修辭學意義上的習語,結果人們不會像頭腦簡單者那樣一概否認決斷,而是會接受之,但卻是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決斷嗎?說一個決斷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這個意思就是在拒絕決斷。

    決斷恰恰是用來終結喋喋不休的&ldquo在一定程度上&rdquo的胡說八道的設計。

    于是,人們接受了決斷,但是,請注意,人們是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決斷。

    因為思辨思想并不害怕使用具有決斷意義的術語,它唯一害怕的是由此思考某種決斷性的東西。

    于是,當基督教意欲成為生存主體的永恒的決斷、而思辨思想要把這決斷解釋為相對性的時候,思辨思想并沒有解釋基督教,而是在校正它。

    思辨思想是否正确,這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這裡的問題隻是,思辨思想對基督教的解釋與它所解釋的基督教之間的關系是怎樣的。

     解釋某事就是要取消它嗎?(63)我的确知道,&ldquo揚棄&rdquo這個詞在德語中具有不同的、确切地說是相反的意思。

    (64)我們時常被提醒,這個詞可以同時表示&ldquo毀滅&rdquo和&ldquo保留&rdquo的意思。

    (65)我并不清楚丹麥語中&ldquo取消&rdquo這個詞是否具有雙重含義,但是我知道,我們的德國的&mdash丹麥的哲學家們像使用那個德文詞一樣地使用它。

    (66)一個詞能夠表達出相反的意思,這是否是一個詞語的優秀品質,我不知道;但是,一個想準确表達自己的人往往會避免在具有決斷意義的地方使用這樣的詞。

    (67)有一則簡單明了的諺語,人們用它幽默地描述一種不可能性:滿口面粉卻要吹口哨。

    (68)思辨思想通過使用一個同時表示相反意思的詞或多或少實現了這樣的絕技。

    為了清楚地表示思辨思想對任何決斷一無所知,它自己采用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詞,以表示那種思辨性的理解。

    人們看得越仔細,混亂也就越清晰。

    &ldquo揚棄&rdquo在表示&ldquo毀滅&rdquo的含義時意指&ldquo消滅&rdquo,在表示&ldquo保留&rdquo的含義時指示着&ldquo保存完全未經改變的狀态,對被保留對象不做絲毫更改&rdquo。

    (69)如果政府要取消一個政治團體,它就是要消滅這個團體;如果某君為我保存了點東西,那麼對我而言至關重要的就是他對之不做任何改動。

    二者都不是哲學上&ldquo揚棄&rdquo的意思。

    于是,思辨思想取消了所有的困難,但卻留下了理解思辨思想對這個&ldquo揚棄&rdquo到底做了什麼的困難。

    但是現在,就讓這個&ldquo揚棄&rdquo意味着把某物削減成一個相對的環節,那麼,當具有決斷意義的東西,當悖論被削減成一個相對環節的時候,這也就意味着根本沒有悖論,沒有決斷,因為悖論和決斷正因其本性難移才是其所是。

    (70)至于思辨思想是否正确,這是另外一個問題;這裡要問的隻是,思辨思想對基督教的解釋與它所解釋的基督教之間的關系如何。

     思辨思想絕不會說基督教是謬誤,相反地,它必定會說,正是思辨思想掌握了基督教的真理。

    我們不再指望更多的東西了。

    基督教曾經期望超出真理嗎?如果思辨思想掌握了基督教真理,那就萬事大吉了。

    隻是,事情并非如此。

    體系化的思辨思想在與基督教的關系方面隻是狡猾地采用了各式各樣的外交辭令,它們迷惑住了那些笃信者。

    思辨思想家所理解的基督教與向單純者宣講的基督教截然不同。

    對于單純者來說,基督教就是悖論,但是思辨思想家卻知道如何取消悖論。

    因此,這不是基督教,它現在是、曾經是并且将來仍然是真理,而且思辨思想家的理解不是說&ldquo基督教即真理&rdquo,而是說他們理解的基督教才是基督教的真理。

    (71)于是,這個理解與真理是不同的。

    這裡的情形不是說,隻有當理解力理解了所有存在于真理之中的東西的時候,真理才能被理解;而是說,隻有當那個潛在的真理以思辨哲學家的方式被理解了的時候,隻有當此之時&mdash&mdash結果,并非思辨思想為真,而是真理生成了。

    (72)因此,真理沒有被給出,理解也不是人們所期盼的;但是人們期盼着,思辨思想的理解應該終結,因為隻有那時真理才會生成。

    思辨性的知識因此就與通常的知識有所不同,它對被認識的東西漠不關心,結果這知識不會因被認識而有所改變,這知識保持不變。

    思辨知識本身就是知識的對象,因此它不再跟從前相同,而是與作為真理的思辨思想同時生成。

     思辨思想是否正确,這是另外一個問題。

    這裡要問的隻是,思辨思想對基督教的解釋與它所解釋的基督教之間的關系如何。

    它們之間應該有着怎樣的關系呢?思辨思想是客觀的,從客觀的角度出發,不存在關乎生存者的真理,存在的隻是接近,因為通過生存,他已經被阻止成為完全的客觀化。

    相反地,基督教是主體性的,信仰者身上的信仰的内心性就是真理的永恒決斷。

    客觀地說,不存在什麼真理,因為關于基督教的真理或者多個真理的客觀知識恰恰是謬誤;能夠背誦信條是異教,因為基督教是内心性。

     讓我們考察罪的寬宥的悖論。

    從蘇格拉底的角度出發,罪的寬宥是悖論,就永恒真理與生存者之間的關系而論,在嚴格的意義上因為生存者是罪人,生存由此規定性再次被強化;因為罪的寬宥希望帶着取消過去的反作用力成為時間當中的永恒決斷;還因為它與&ldquo上帝在時間中存在&rdquo這一點聯系在一起。

    (73)生存個體應該自覺自己是罪人(不是在客觀的意義上,那是一派胡言;而是在主體的意義上,這才是最深沉的痛楚);他窮盡自己全部的理智(假如某君在理智方面比他人略勝一籌,這并不會造成本質的差别;而倘若某君提請他人注意自己卓越的理智,他就暴露了自己内心性的匮乏,或者内心性的迷失)想去理解罪的寬宥,結果理解力将陷入絕望。

    當理智處于對立面之時,信仰的内心性才得以抓住悖論;而且當信仰的戰鬥這樣進行的時候,就像羅馬人曾經經曆的那樣,為日光刺得目不可視,内心性的張力才會出現。

    (74)[36]如果有某種其他的理解擠進他身内,他就會看到自己正在失去信仰,就像一個女子,當她與戀人終成眷屬之時,通過發現她成為那個男人的選擇是容易理解的這一點,我們就能領悟,她不再處于戀愛之中了。

    但是,思辨者的行事方式是不同的。

    他走向一群備受尊敬的公衆,并且開講:女士們先生們,這就是我對你們講話的方式。

    (75)對于有信仰的會衆來說,悖論隻能由一個信仰者來宣講;但是,對于一群備受尊敬的公衆來說,真理是能夠由一個思辨者宣講的。

    因此,罪的寬宥是悖論(通常意義上的興奮),泛神論傾向是思辨思想要反對的錯誤;隻是思辨思想不會停留在悖論處,它要解釋悖論并且取消悖論。

    這位備受尊敬的思辨者在絕望的時候沒有拿出全部的理智,他的絕望是在一定程度上的,一個裝模作樣的舉動;他保留了一部分理智&mdash&mdash用于解釋。

    我們可以将之稱為從理智中獲益。

    信仰者絲毫沒有從他的理智中獲益,他把全部理智用于絕望之上,而思辨思想家卻知道如何讓理智夠用,他把一半理智用于絕望(就好像&ldquo對半地絕望&rdquo不是一派胡言似的),把另一半理智用來領悟,理智根本沒有理由絕望。

    于是,這事自然也就成了完全另外一個東西了。

    可是,錯誤在哪兒呢?自然是在第一個舉動的欺騙性之上,因而他的錯誤并不在于他沒有停留在信仰那裡,而在于他根本就沒有抵達信仰。

    現在我們假設,罪的寬宥的根據在于,可憐的生存者是生存着的,他有一半是被抛棄的,即使當他在與理智相反對的情況下、在信仰的内心性之中獲勝之時。

    假設,隻有永恒才能給出永恒的确定性,生存必須接受那種戰鬥性的确定性,這種确定性赢得的不是因戰鬥減弱或者變得虛幻,而是因戰鬥變得更加強勁。

    在這種情況下,正确的解釋的确就在于&ldquo這是且持續是一個悖論&rdquo,隻有當有人認為根本不存在悖論或者悖論隻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的時候,一切才會淪喪。

    但是,那群備受尊敬的公衆或許會說,如果罪的寬宥是這個樣子,人們怎樣才能信它呢?回答:如果罪的寬宥不是這個樣子,人們如何能夠信它?&mdash&mdash至于基督教是否正确,這是另外一個問題;這裡要問的隻是,思辨思想對基督教的解釋與它所解釋的基督教之間的關系如何。

    但是,假如基督教或許是不正确的,那麼可以确定的就是,思辨思想肯定不正确,因為在基督教之外的唯一後果就是泛神論,它通過回憶從生存之中抽身且返回永恒,以之,所有生存的決斷都成為從背後被永恒決定的背景之下的影子戲。

    思辨思想裝模作樣的決斷如同所有裝模作樣的決斷一樣都是一派胡言,因為決斷恰恰永遠與所有虛構的事物相反對。

    泛神論者在向後的方向上永遠安心踏實;每個瞬間都是在時間中的生存,70年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東西。

    相反地,思辨思想者想成為生存者,隻是這個生存者不是主體性的,沒有激情,他在永恒的視角之下生存,一言以蔽之,他是走神的。

    但是,人們在走神狀态下做出的解釋不可絕對信任&mdash&mdash我還真是贊同思辨思想,這樣一種解釋隻是在一定程度上的解釋。

     如果思辨思想者這樣來解釋悖論,即他取消了悖論,而且他有意識地獲知,悖論已經被取消了;那麼,悖論就不是永恒的本質性真理與生存者在生存的極端處所建立的本質性關系,而隻是與那些智力平平之輩所建立的偶然性的相對關系。

    于是,在思辨思想家與單純者之間存在着本質的差别,整個生存以之從根本上被攪亂了:上帝因擁有一群逢迎者,一群由聰明人組成的追随者而受到冒犯;人類也因人與上帝關系的不平等受到傷害。

    前面展開的那個單純者與單純的智者在對簡單事物的認識之間的差别的虔誠公式,那差别是言之無物的無聊&mdash&mdash智者是知道的,他知道或者知道他不知道單純者所知道的東西,對此思辨思想根本不重視,它也不重視在智者與單純者的差别之中所蘊含的平等&mdash&mdash他們所知相同。

    換言之,思辨思想家和單純者所知絕非相同,單純者相信悖論,而思辨思想家則知道悖論已被取消。

    相反地,根據上述尊敬上帝且愛人類的公式,這裡的差别就在于,智者還知道應該有一個悖論存在,他本人相信的悖論。

    結果,他們在本質上所知相同:關于悖論智者不知道其他的,而隻知道,關于悖論他就知道這一點。

    于是,單純的智者将會沉浸在把悖論作為悖論來加以把握的活動之中,而不會通過理解悖論并不存在的方式來解釋悖論。

    假如,比方說,單純的智者與單純者談論關于罪的寬宥的問題,那麼單純者很可能會說:&ldquo可是我仍然無法理解那種能夠寬宥罪人的神聖的仁慈。

    我越是強烈地相信它,我就越是無法理解它。

    &rdquo(因此,可能性并不因為信仰的内心性增加而增大,而毋甯相反。

    )單純的智慧者很可能會說:&ldquo我的情況也是這樣。

    你知道,我曾經有機會把多數時間用于研究和反思,隻是,所有這一切的總和在我理解之下至多隻能是:它是不可理解的。

    你要明白,你我之間的差别不應該令你沮喪,或者使你傷心地想到自己相對艱難的生活處境和或許相對貧乏的才能,好像我比你有優勢似的。

    當我的優勢被視為學習成果的時候,它既讓人哭泣,又讓人發笑。

    但是你永遠都别輕視這種學習,就像我并不後悔一樣。

    相反地,當我沖它微笑的時候,它使我感到十分愉快,結果我滿懷熱情地重新獲得了思考的力量。

    &rdquo這樣的告白是真誠的,它并非偶爾為之,每當他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時候,它都會本質性地在智者身上呈現。

    一年有那麼一次想到,人們應該持續地感謝上帝,這并不是對這些字詞的正确理解。

    同樣,偶爾為一個重大事件所感動并且想到,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這也不是對平等的真正理解,尤其是如果某人的日常工作和奮鬥不止一次地将其推入遺忘之境的話。

    但是,就在人們在最強烈的差别之中以最集中的方式去理解平等的時候,這才是單純智者的高貴的虔誠。

     關于基督教曾經有很多非常奇怪的、極應受譴責的和令人憤慨的話語說出,但是我所聽過的最愚蠢的就是,它在一定程度上為真。

    關于熱情曾經有很多非常奇怪的、極應受譴責的和令人憤慨的話語說出,但是我所聽過的最愚蠢的就是,它在一定程度上存在。

    關于愛情曾經有很多非常奇怪的、極應受譴責的和令人憤慨的話語說出,但是我所聽過的最愚蠢的就是,它在一定程度上存在。

    如果某君作踐自己,以這樣的方式談論熱情和愛情的話,他暴露出了自己的愚蠢。

    這愚蠢無關理智,因為它存在的根據恰恰在于,理智過于強大,其意義同說肝病的病因在于肝髒變得過大相同。

    因此,曾有一位作家這樣評說道:&ldquo當鹽失其本性的時候,它會變得淡而無味。

    &rdquo(80)于是,仍然有一個現象存在,那就是基督教。

    如果熱情的想象不能幫助他與理智斷絕關系,如果愛情不能把他從枷鎖之中拽出來,那麼就讓他看着基督教吧。

    讓他受到冒犯,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個人。

    讓他對本人曾是基督徒這一點感到絕望,即便如此,他或許比他認為的更靠近基督教。

    讓他耗盡最後一滴血努力去鏟除基督教,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個人。

    但是,如果他在這裡還準備說基督教在一定程度上為真的話,那他就是愚蠢的。

    或許有人認為我在說出這話的時候會發抖,我應該做好準備接受來自思辨思想家的可怕的嚴懲和責打。

    絕非如此,思辨思想家在這裡仍然會保持連貫性并且說:&ldquo這人所說的在一定程度上為真,隻是我們不應該停滞于此。

    &rdquo假如像我這樣的無足輕重的人成功地做到了基督教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即把思辨思想家帶入激情之中,那麼這真是很奇怪的。

    果若如此,我的片斷的哲學會突然間獲得某種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意義。

    (81)但是,那個不熱不冷的人,是個讨厭鬼。

    (82)就像一枚在決定性時刻沒有射出子彈而隻是&ldquo咔嗒&rdquo作響的火槍未能服務于火槍手一樣,那些啞彈同樣也沒有為上帝盡職盡責。

    (83)如果彼拉多沒有客觀地探問&ldquo真理是什麼&rdquo,那麼他永遠也不會送基督上十字架。

    如果他從主體的角度發問,那麼事關他面臨的真正應該做什麼的決斷的内心性的激情就會阻止他行不義;在那種情況下,不僅他的夫人會受到恐怖夢境的困擾,就連彼拉多本人也會失眠。

    (84)但是,如果有人眼前有的是如客觀真理那樣無限偉大的東西的話,那麼他很容易就能把自己渺小的主體性以及作為主體必須做的事情删除。

    于是,&ldquo洗手&rdquo就成了客觀真理的接近過程的象征性表達,因為客觀地說,不存在什麼決斷,而主體性的決斷表明,通過人尚未把握決斷正在于主體性之中這一點,人仍然處于謬誤之中。

    (85) 反之,如果主體性即真理,而且這個主體性是生存者的主體性,那麼,恕我鬥膽一言,基督教就是在利用一種有利的關系。

    主體性在激情之中達到頂點,基督教就是悖論;而悖論與激情完美地相互适應,悖論與處于生存極端處的人完美地相互适應。

    的确,我們在這世間找不到像悖論和激情那樣完美适應的兩個戀人,它們之間的争吵隻是戀人間的争論,它不外乎争論誰喚醒了誰的激情;同樣地,生存者在此經悖論本身被置于生存的極端處。

    對于戀人而言,除了他們的關系變得愈加内在而真摯之外,還有什麼比他們長相厮守但他們的關系卻沒有絲毫改變更為榮耀的呢?這一點的确給予了那種對激情和悖論的最不具備思辨性的理解,因為所有的時間都被給出,直到永恒才會有所改變。

    可是,思辨思想家的行事方式有所不同,他的信隻在一定程度上&mdash&mdash他雙手扶犁,環顧四周,看是否有可以去了解的東西。

    (86)從基督教的立場出發,他找着要認識的東西幾乎不是什麼好的。

    盡管事情并非如此,即一個尋求理解悖論的單純的智者将會努力揭示出,事情不可能是其他的樣子;盡管悖論中殘存着神的任性,我敢說,上帝仍然能夠允許加重其人格的分量,因此那人不會因宗教蕭條的緣故(這個說法比說糧食市場蕭條更恰當)被迫降低神人關系的代價。

    即便上帝願意,激情洋溢者永遠都不會希望這樣。

    一個真正處于戀愛之中的女子肯定從未想過,她花了過高的價格才買到自己的幸福,毋甯說,她還沒有付出足夠高的代價。

    (87)無限性的激情本身就是真理,同樣地,對至上者來說高價是物有所值,低價則暗示着糟糕的經營之道;但在與上帝的關系方面,重價并無任何優勢,因為重價恰恰意味着,願意做一切而且知道這是虛無(因為如果那是某種東西的話,這價格就低了),但卻仍然願意為之。

     既然我并非完全不熟悉就基督教所說所寫的東西,我或許能說上一兩點。

    不過我不想在這裡這樣做,我隻想重複,我意識到了我可以說的關于基督教的一點&mdash&mdash基督教在一定程度上為真。

    基督教是真理的确是可能的;而這一點也是可能的,即審判總會來臨,屆時分别取決于内心性與基督教的關系。

    (88)假設有人站出來了,他不得不說:&ldquo無可否認我并不相信,但我對基督教十分尊敬,結果我把生命中的每個時辰都用于思考它。

    &rdquo假設有人走上前,他被指控說曾經迫害基督徒,這被告回答說:&ldquo是的,我承認,基督教煽起了我靈魂的火焰,正因為我把握了它可怕的力量,所以我才一心想将之從這世上鏟除。

    &rdquo假設有人站出來,他被指控說自願放棄了基督教,這被告回答說:&ldquo是的,的确如此,因為我看透了,基督教是這樣一種力量,如果我給它一根手指頭,它就會把我整個拽過去,因此我不能完全屬于它。

    &rdquo但是,假設最終有位活躍的大學編外講師邁着快速、忙碌的步伐走上前來說道:&ldquo我跟那些人都不一樣,我不僅相信,我還對基督教做出了解釋,我揭示出,基督教作為由使徒宣講的、完成于最初幾個世紀的東西,它隻在一定程度上為真。

    在另一方面我要揭示,基督教如何通過思辨思想的理解而成為真正的真理,因此之故,我将為我對基督教的服務要求一種适宜的回報。

    &rdquo(89)這四種立場中哪一個最可怕?&ldquo基督教是真理&rdquo的确是可能的,現在我們假設,基督教不知感恩的後代意欲宣稱基督教無力自理,而欲将之置于思辨思想的監護之下。

    假設基督教就像那個希臘詩人一樣,他的孩子堅持說自己年邁的父親已經喪失能力,但那位父親卻寫出了最美的一部悲劇令法官和公衆震驚,他表明自己仍然是有能力的。

    (90)假設基督教也以同樣的方式重新煥發了青春,那麼,沒有任何一種立場會像大學編外講師的令人尴尬。

    我不否認,高高地立于基督教之上是自命不凡。

    我不否認,身為基督徒但又免予殉道是舒适惬意的,盡管外在的對基督徒的迫害已經不複實施,盡管一名基督教徒已不再被人注意,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但殉道總是持續存在的,它是在與理智相反對的情況下的信仰,是冒着生命危險在7萬尋深水之下并且在那裡找到上帝。

    看,涉水者用腳試水,唯恐觸不到水底。

    同樣地,有理智者帶着理智在概率中試探,他在概率高的地方尋找着上帝,在概率的重大喜慶日子裡感謝上帝,當他獲得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差事的時候,而且還有快速升遷的可能。

    他感謝上帝,當他娶到一位美麗迷人的女子為妻的時候,誠如軍事顧問馬爾庫斯所說,這将是一樁幸福的婚姻,這女孩的美屬于那種非常可能持久的類型,而她的身材又非常可能使她生育出漂亮而又強壯的孩子。

    (91)在與理智相反對的情況下信仰是另外一回事,帶着理智信仰是絕無可能的,因為帶着理智信仰的人隻是在談論生計、妻子、田地、牛群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信仰的對象,因為信仰總是在感謝上帝,總是處于生命危險之中,正是在那種無限性和有限性的碰撞之中,存在着對于由二者構成的人來說的生命危險。

    (92)因此,信仰者最不關心概率,他最害怕的就是概率,因為他很清楚,對概率的關心正是信仰開始喪失之時。

    換言之,信仰擁有雙重任務:留心着并且随時發現不可能性,發現悖論,以便以内心性的激情牢牢地抓住它。

    人們通常是這樣來看待不可能性,這樣看待悖論的:信仰隻是被動地與之建立關系,信仰不得不暫時忍受這種關系,然後,事情會逐漸好轉起來的,這甚至是可能的。

    這是多麼絕妙的關于信仰的混淆視聽的言論啊!人們開始在信任的基礎上相信,存在着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的概率。

    以此方式,人們把概率偷運進來并且妨礙自己去信仰;以此方式,人們很容易懂得,在長時間内擁有信仰的結果就是人們停止相信,而不是人們本應認為的以更内在的方式去相信。

    不然,信仰生機勃勃地與不可能性和悖論建立關系,它生機勃勃地去發現并且時刻堅持不可能性和悖論&mdash&mdash隻是為了能夠相信。

    為了停留在不可能性之上,就需要無限性的全部激情及其集中,因為不可能性和悖論不會通過理智對于越來越困難的事物的量化過程而企及。

    理智絕望之處,信仰已經出現,為的是使絕望成為決斷性的,以免使信仰的運動成為理智讨價還價範圍内的一樁買賣。

    但是,在與理智相反對的情況下信仰是一種殉道,開始帶有一丁點兒理智是一種誘惑和倒退。

    思辨思想家是免予這種殉道的。

    他必須從事研究,尤其要苦讀很多現代書籍,我很樂意承認這是艱巨繁重的,但是,信仰的殉道的确是另外一回事。

     說&ldquo基督教在一定程度上為真&rdquo,這比我要死去和失去心愛之物更令人膽寒。

    即使我現在年滿七十,即使我年複一年地縮短夜晚的睡眠、增加白天的工作時間以思考基督教,這點兒學識是多麼微不足道,假如我要證明自己有資格自命不凡地去評判基督教的話!在與基督教進行了短暫接觸後,我對基督教産生了怨恨之情并因此宣稱其為謬誤,這一點其實更易被寬恕,更人性化。

    但是,我認為傲慢是真正的沉淪,它使所有拯救的情況成為不可能&mdash&mdash而基督教是真理的确是可能的。

     這一點看上去幾乎是嚴肅的。

    如果我敢于大聲宣布,我來到這個世界之上并且受到神的感召反對思辨思想,這是我的審判使命,而我的預言使命則是宣稱一個無與倫比的未來的降臨。

    (93)因此,鑒于我的聲勢和受神感召的事實,人們可以安全地信賴我所說的一切。

    于是,可能會有很多人沒有把這一切視為一個愚蠢之徒頭腦中殘存的奇幻想象,而是将之視為嚴肅。

    但我是不會這樣說我自己的。

    我以之為開端的那個決定更應該被視為心血來潮,而且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它都不可能是神的感召;相反地,我實際聽從的那個召喚&mdash&mdash如果人們願意這麼說的話&mdash&mdash并沒有降臨在我的頭上,而是降臨到了另一個人頭上,不過即使對那人來說,在更嚴格的意義上它遠不能被稱為神召。

    即使神召降臨到他頭上,當我聽從它時,我也并沒有受到召喚。

    事情相當地簡單。

    那是四年前,一個星期日。

    的确,人們或許不相信我,因為又是一個星期日,但是我十分确定就是星期日,差不多是在此前提到的那個星期日的兩個月之後。

    (94)天色已晚,将近晚上了。

    夜晚與白晝的告别以及與在白晝中生活的人們的告别是謎樣的話語,它的告誡像是關切的母親告誡孩子要準時回家;而它的邀約,盡管告别在被誤解時是毫無罪責的,那邀約是一種不可解說的誘惑,仿佛隻有在夜晚的約會中才能找到休息&mdash&mdash不是和某個女子約會,而是女性般地與無限約會,被夜風所勸服,當風單調地重複自身的時候,當風在森林和田野中穿梭,歎息着,就好像在尋找什麼;被甯靜在其身内遙遠的回聲所勸服,仿佛感覺到了什麼;被天空升華了的甯靜所勸服,好像這甯靜已被找到;被露水可聞的悄無聲息所勸服,仿佛這就是對無限的解說和振奮,正像寂靜夜晚的果實,如夜霧的半透明狀态那樣隻能被部分地理解。

    與往常不同,這次我走進了那個被稱為&ldquo死者的花園&rdquo的地方。

    (95)在那裡,訪問者的告别再次顯示出了雙重的困難,因為說&ldquo再一次&rdquo是無意義的,因為最後一次已經過去,而當事情始于最後一次已經過去之後,人們沒有理由停止告别。

    絕大多數人已經回家了,隻有一個人隐沒在樹叢之中。

    他不願碰到人,他回避着我,因為他尋找的是死者,而非生者。

    這個園子的訪者之間一直和睦相處,人們去那裡不是為了看别人和被别人看,相反地,訪者彼此避讓。

    人們也不需要陪伴,至少不需要一個健談的朋友。

    這裡,萬物皆能言語,死者向他人呼出簡短的字句,它們被銘刻在墓碑上,不像能夠就上帝之言廣泛地、寬泛地布道的牧師,而像一個寡言少語之人,他僅僅道出這些字句,但卻懷着激情道出,好像死者要從墳墓中沖出來似的。

    (96)或者說,把&ldquo再見&rdquo刻在墓碑上,但卻仍然留在墳墓裡,這難道不奇怪嗎?(97)因為矛盾而在言語之間表現出的是何種的激情啊。

    那個明天來拜谒的人說&ldquo再見&rdquo,這并不令人震驚。

    一個跟一切相反對的人,絲毫沒有将其内心性直接表現出來,一點兒也沒有,但卻仍然信守諾言,這才是真正的内心性。

    内心性的不真實是與直接可用的外在表現、表情和姿态、諾言和保證呈正比的,不是因為表現本身不真實,而是因為謬誤就在于,内心性隻是一個因素而已。

    死者完全平靜了,而時間仍在流逝。

    人們把一位著名武士的劍放在了他的墳墓上,有人無恥地破壞了墓地圍欄,可是死者沒有起身,拿起他的劍保衛自己和自己的長眠之地。

    (98)他沒有做出任何手勢,沒有做出任何保證,沒有在内心性的瞬間怒火中燒,而隻是像墳墓一樣沉寂、像死者一樣安靜地保持着自己的内心性,信守自己的諾言。

    像死者那樣将其外在表現與内心性聯系起來的生者應該受到贊揚,他恰恰由此保持了内心性,不是作為瞬間的激動和女性似的迷戀,而是作為由死亡赢得的永恒。

    這樣的生者隻能是一個男人,因為女人會掠過瞬間的内心性,這一點并非不可愛,并且她很快又會将之遺忘,這一點也并非不可愛;二者彼此呼應,它們都與女性特質相呼應,并且與人們通常所理解的内心性相呼應。

     我走累了,我坐在一張長椅上,一個驚奇的見證者,看着那個驕傲的統治者如何在數千年的歲月裡成為白晝的主人,并且将持續如此直到末日;我看着太陽如何在下山時令萬物容光煥發。

    我的目光越過墓園的圍牆,望着那個永恒的象征&mdash&mdash無限的地平線。

    睡眠是肉體的休憩,而這樣的休憩是針對靈魂的,靈魂因之而能正常呼吸。

    就在那一瞬,我驚訝地發現,那些把我與他人的目光隔開的樹叢同樣也把他人與我隔開了,因為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它就在我旁邊。

    見證他人的情感宣洩從來就是對我的端莊體面的傷害,人們隻有在自認未被注視的情況下才會屈從于情感,因為存在着一種情感的内心性,它體面地隐藏起來,隻向上帝敞開,猶如一位女子的美麗對所有人隐藏而隻向戀人敞開一樣。

    于是我決定走開。

    但是,我聽到的最初的字句強烈地俘獲了我的心,我害怕因離去産生的聲音比靜靜地坐在那裡幹擾更大,于是我選擇了後者,見證了一個情境,不管它有多麼莊嚴,它并沒有因我的在場而受到侵害。

    透過枝葉我看到,那裡有兩個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和一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

    他們身着孝服,坐在一座新墳旁,由此結論很容易得出,他們關注的是新近逝去的親人。

    老人可敬的面容在黃昏的光芒下變得更加莊嚴,而他的聲音,平靜但卻飽含深情,清晰明确地用言語将說話人的内心性表達了出來。

    他的聲音不時停下來,當他的聲音因哭泣而哽咽,或者他的心情變為一聲歎息的時候。

    心情好比非洲的尼羅河,無人知其源頭,無人知其出口,人們知曉的隻有它的流域!(99)從對話中我得知,小男孩是老人的孫子,他們拜谒的正是男孩父親的墳墓。

    很可能家中其他的人都已故去,因為他們沒有提起任何别的名字。

    我後來又一次訪問墓園得到了确證,我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和死者的名字。

    老人告訴男孩,他現在沒有父親了,沒有人可以依靠,除了一位老人之外,而這老人對他來說太老了,他本人也希望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天上有一位上帝,所有天上的和地上的父親都出自于他;有一個名字,隻有在那裡才會得救,那就是耶稣基督的名字。

    (100)他停頓了片刻,然後降低聲調自言自語道:&ldquo這種安慰對于我來說是可怕的,他,我那被埋在墳墓裡的兒子,他放棄了這一切!我所有的希望何用之有,我所有的關愛何用之有,他全部的智慧何用之有,當他已在自己錯誤的途中死去,這會令一個信仰者的靈魂對其拯救不再确定,會讓我白發蒼蒼、悲悲慘慘地步入墳墓,會令信仰者在憂慮恐懼之中離開人世,會讓一個老人像懷疑者追求确信那樣地加速前行,但卻又沮喪地駐足環顧,尋找活下來的人。

    &rdquo(101)接着,他又重新對男孩說,有一種意欲與信仰擦肩而過的智慧,就在信仰的那一邊,有一塊像藍山那樣寬廣的地方,貌似一塊陸地,在死者的眼中它看起來比信仰的确定性更高。

    (102)但是,信仰者害怕這種幻景,就像船長害怕海市蜃樓一樣,害怕這是永恒的表象,死者無法在那裡生存,而當他死盯着那裡看的時候,他會喪失信仰。

    他再次沉默,降低聲調自言自語道:&ldquo我那不幸的兒子,他就是會上當的!他所有的學識何用之有,他甚至不能讓我理解他,我甚至不能跟他談論他的錯誤,因為那對我來說過于深奧了!&rdquo接着,他站起身,領着男孩走到墓前,用一種我永遠都無法忘懷的聲音說道:&ldquo可憐的孩子,你還隻是個孩子呢,但你很快就會獨自一人立于世間。

    我要你以對你亡父的回憶向我保證&mdash&mdash假如他現在能跟你講話,他會這樣說并且是用我的聲音這樣對你說;我要你以我的年邁和滿頭白發保證;我要你以這神聖之地的莊嚴保證,以上帝的名義保證,他的名字我想你已經學會呼出了,以耶稣基督的名字保證,隻有在那裡才會得救。

    你要向我保證,你将一直堅持這種信仰,無論生死,你不可被什麼幻景所欺騙,不管世界的外觀如何發生改變。

    你向我保證這一點嗎?&rdquo男孩被這種陣勢所征服,他跪倒在地,可老人卻站起身來,把男孩緊緊擁入懷中。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見證過的最令人震驚的一幕。

    或許有那麼一瞬間,有一兩個人會把一位老人以這種方式跟一個孩子談話視為是小說情節,這正是使我感到極為震驚之處。

    不幸的老人,他與一個孩子孤獨地活在世間,除了孩子之外無人能跟他談論他的憂心;隻有一個人需要拯救&mdash&mdash那個孩子,但卻無法假設他成熟到能夠理解的地步,同時也不敢奢望成熟期的到來,因為他本人已經上了年紀。

    身為這樣的老人是美好的:對老人妙不可言的就是看着家族成員在自己身邊長大成人,這是令人愉悅的加法算術題,因為每一次數目都在增加。

    但是,假如他的命運讓他重新計算,假如計算變成了減法,因為每一次死亡都在拿走、拿走,直到債務抵消,老人被留下來簽收據&mdash&mdash身為這樣的老人是何等沉重!需求能夠将人推向極端,同樣地,我認為老人的痛苦在詩學所認為的不可能性當中找到了最為強烈的表達:一位老人唯一的知己是一個孩子,而且這孩子不得不背負一個神聖的承諾,一個誓言。

     盡管隻是一個旁觀者和見證人,我還是被深深地打動了。

    就在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年輕人,他的父親剛剛在恐懼之中将其埋藏;而在另一瞬間,我仿佛又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與神聖的諾言綁在一起的孩子。

    同時,我絲毫沒有要沖出去激動地向老人表達我的同情的沖動,用眼淚和顫抖的聲音使他确信,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我更不會莊嚴地要求他也把我納入誓言之中,因為隻有那些輕率的人,那些無用的雲朵和積雨飛雲,對于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比發誓更快的了;換言之,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遵守誓言,所以他們必須不停地發誓。

    我認為,說&ldquo永遠不會忘記這印象&rdquo與曾經在某個莊嚴時刻所說的&ldquo我永遠不會将之遺忘&rdquo是不同的:前者是内心性,後者或許隻是暫時的内心性。

    即使一個人永不遺忘,說這話時的莊嚴看起來也并沒有那麼重要,因為那種阻止人們遺忘的日複一日的持久的莊嚴才是更真實的莊嚴。

    女性的方式從來都是危險的。

    溫柔的執手,熱情的擁抱,眼中的淚花,這些與決斷時的安靜的獻身完全不同。

    精神的内心性從來都像是身體的陌生人和異邦人,動作手勢何用之有呢?莎士比亞筆下的勃魯脫斯在他的同謀意欲用誓言将自身與他們的事業綁在一起的時候說得十分在理,他說:&ldquo不,不要發誓&hellip&hellip讓牧師、懦夫和流氓們,讓無骨髓的老者和被壓垮的人們去起誓吧&hellip&hellip不要削弱我們的目标的安靜的力量,我們内心不可抑制的怒火,你們認為我們的事業、我們的行動需要一個誓言。

    &rdquo(103)内心性瞬間的宣洩常常留下危險的軟弱。

    而且,一個簡單的觀察也會以另一種方式教會我小心謹慎地對待誓言和諾言,結果真正的内心性甚至需要通過對立面加以表達。

    急性子和易怒者更傾向于要求做出神聖的承諾,因為内心的軟弱需要瞬間的強烈刺激。

    向這樣的人做出神聖的承諾是十分可疑的,因此人們最好阻止那莊嚴一幕的出現,同時保留心聲來約束自己,也就是說,如果對諾言的要求在根本上是正當合理的。

    (104)由此,一個人将使他人得益,他阻止了對神聖的亵渎,阻止了自身為一段誓言所約束&mdash&mdash這一切将以他對誓言的破壞而告終。

    舉例來說,假如勃魯脫斯觀察到,他的同謀們鮮有例外地都是些暴躁易怒之人,因此他們急于起誓,急于做出神聖的承諾同時也急于要求神聖的承諾。

    勃魯脫斯把這些人推到一邊,并且因同樣的理由阻止許下諾言;同時,他默默地将自身奉獻給他認定的正義事業,認為他的同謀對他的依從也存在着某種正義。

    那樣的話我認為,他的内心性會更加偉大。

    如今的他顯得有點兒空洞,盡管他所說的話中存在着真理,但同時也存在着謬誤,即:他本是沖着自己的同謀說話,但卻沒有真正清楚地表明他在跟誰說話。

     然後,我也回家了。

    我在根本上立刻讀懂了這位老人,因為我的鑽研已經在很多方面把我引向了對現代基督教的思辨思想與基督教之間的可疑關系的關注,隻是我未能以決定性的方式專注于此。

    現在,事情有了它的意義。

    在我看來,這位懷有信仰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就是一個絕對正當合理的個體,生存對他是不公正的;而現代思辨思想就像是丹麥的币制改革,它使信仰的所有權可疑起來。

    (105)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喪子之痛不僅是因為兒子的死亡,根據他的理解,更可怕的是因為思辨思想,這一點對我觸動很大。

    他處境中的矛盾,即他甚至搞不清敵對力量是如何行事的,對我卻成為了決定性的要求&mdash&mdash尋找一條确定的線索。

    這樁事情對我來說就像一宗複雜的刑事案件,很多盤根錯節的關系使得查明真相十分困難。

    這對我來說意味深長。

    于是我這樣想:如今你已經厭倦了生活中的娛樂,厭倦了姑娘們,你隻是随意地愛她們。

    你需要某種能夠完全占用你時間的東西;那就是:搞清思辨思想與基督教之間的誤解何在。

    這就是我的決定。

    我還從未跟任何人提及此事,而且我能肯定,房東太太尚未察覺到我身上的任何變化,那天晚上沒有,之後的日子也沒有。

     &ldquo但是&rdquo,我自言自語道,&ldquo既然你不是天才,而且沒有肩負造福人類的任何使命;既然你沒有對任何人許諾任何東西;那麼,你完全可以懷着愛意從事此事,并且完全讓方法凸顯出來,就好像詩人和辯證法家觀察着你的每一步一樣,你現在對自己的心血來潮有了進一步的體會&mdash&mdash你應該令事情變得困難。

    &rdquo(106)我的研究在一定意義上已然引領我達到了自己的目标,它現在變得愈加井井有條了。

    但是,每當我試圖把我的考量轉變成一種學問的時候,老者令人敬畏的形象總會在我的思緒前盤旋。

    不過,我首先要通過我的反思最終找到一條通往誤解的線索。

    我無須在此曆數我犯下的衆多錯誤,但是對我來說,一切最終變得清晰起來了:思辨思想的偏差以及以此為基礎的把信仰削減為一個環節的似是而非的權利,這些都不可能是偶然的,它必定根植于時代的方向之中&mdash&mdash很可能在于,人們因衆多的知識而完全忘記了生存和内心性的意義。

    (107) 當我領會到這一層的時候,我同時也明白了一點:假如我想就此方面進行溝通的話,關鍵必定在于,我的展示應以間接的形式出現。

    這也就是說,假如内心性即真理,那麼結論就隻是人們無須勞神應付的廢話。

    傳達結論的願望是一種非自然的人際關系,因為每個人都是精神,而且真理就是占有的自我行動,結論會妨礙這個行動。

    就讓教師與本質性真理的關系(否則,師生之間的直接性關系就是無可厚非的)如人們所說的有很強的内心性,并且這教師樂于日複一日地宣講他的理論。

    假設這位教師認為,他與學生之間存在着一種直接的關系,那麼,他的内心性就不是内心性,而是直接性的宣洩,這是因為尊重學生在自身之内即有内心性,這才是教師的内心性。

    假設有位學生激情澎湃,他用最強烈的言辭贊美了教師。

    結果,誠如人們所說,他把自己的内心性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因此他的内心性也就不再是内心性,而是直接性的屈從,因為根據那種虔誠且沉默的協議,學生将自己去占有被教導的東西,他會與教師拉開距離,因為他轉向了自身之内&mdash&mdash這才是内心性。

    悲情當然是内心性,但它卻是直接性的内心性,因為它被表達了出來。

    但是,以對立形式出現的悲情就是内心性,甚至當它被表達出來的時候,它仍然在傳達者心裡;如果不通過另一個人的自我行動,它就不能被直接地占有,因此對立形式就成了内心性的動力測量儀。

    對立形式越完美,則内心性越強;對立形式出現得越少,溝通達到了直接的程度,則内心性越弱。

    對于一個極樂于造福全人類、樂于将人類引向真理的激情洋溢的天才來說,學會以這種方式約束自己并且把握&ldquo在真理中生存&rdquo是相當困難的,因為真理不是那種收集簽名的傳閱書信,而是内心性的内在價值,對此遊手好閑和輕浮之輩理解起來更自然。

    (108)真理、本質性的真理一旦被認為是所有人都能認識的,占有和内心性就要開始運作了,并且在此隻能以間接的形式運作。

    使徒的情況是另外一回事,因為他宣講的是不為人所知的真理,因此直接的溝通總是暫時有效的。

     奇怪的是,人們叫喊着肯定性和對結論的直接表達,但卻從未想過抱怨上帝,上帝是永恒的精神,所有的衍生物由之而出,上帝好像能夠在傳達真理時與衍生者建立一種直接的關系,這種關系完全不同于共同源自上帝的衍生者之間的關系,從本質上看,這些衍生者是平等的。

    沒有一個匿名作家能夠比上帝更狡黠地将自身隐藏起來,沒有一個助産士能夠比上帝更小心地從直接的關系之中抽身。

    他就在天地萬物之中,遍在于天地萬物之中,但他并不直接地存在,隻有當單一的個體首先轉向自身之内的時候(結果就是首先在自我行動的内心性之中),個體才警覺起來,并且才能看到上帝。

    (109)與上帝的直接關系是異教思想,隻有當斷裂發生之際,真正的人神關系才會出現。

    但是,這個斷裂就是内心性在&ldquo真理即内心性&rdquo的定義下的首次行動。

    大自然當然是上帝的作品,但是隻有作品直接在場,上帝則不然。

    就單一個體而言,他難道不是像迷惑人的作家那樣行事嗎?作家并沒有在什麼地方用大寫字母把結論标記出來,或者在序言中預先公布出來。

    上帝何以是迷惑人的?就因為他是真理,他之所以迷惑人就是要阻止人們陷入謬誤。

    觀察家不是直接地滑向結論,而是必須親自操心去尋找結論,并且以之打破那種直接的關系。

    但是,這個斷裂正是内心性的突破,是自我行動,是&ldquo真理即内心性&rdquo的首個定義。

    事情難道不是這樣的嗎?上帝是不可見的,他深藏于自己的作品之中、但又在場,結果人們很可能就這樣活下去,成家立業,像一個丈夫、父親和鳥王那樣受人尊敬和重視,沒有在上帝的作品之中發現上帝,從未對倫理的無限性形成什麼印象,因為他勉強找到了一個與思辨思想對倫理與世界史的混淆的類比&mdash&mdash他依靠他所在城市的風俗習慣生活。

    (110)就像一位母親教導自己要參加聚會的孩子那樣:&ldquo你現在要好好注意禮貌了,要像你所看到的其他的乖孩子那樣行事。

    &rdquo于是他也像他所見到的其他人那樣活着,那樣行事。

    他從不率先做任何事,從不率先發表任何見解,除非他首先知道其他人的見解,而這個&ldquo其他人&rdquo就是他的率先。

    在特殊的場合,他會像在宴會上面對一道不知如何吃的菜一樣,四處偵察,直到看到其他人是如何吃的,凡此等等。

    這樣的人或許會很淵博,他或許能把整個體系背下來。

    他或許生活在一個基督教國家,每當上帝的名字被提及的時候,他知道低頭。

    或許他也能在大自然中看到上帝,當他與其他看到上帝的人在一起的時候。

    簡言之,他可以成為一個令人愉悅的聚會夥伴,隻是,他被與真理、與倫理和與上帝的直接性的關系欺騙了。

    假如我們要虛構一個這樣的人的話,此人就是對生而為人的一種諷刺。

    事實上正是人神關系才使一個人真正成為人,但是他卻缺乏了這一點。

    不過,并沒有人遲疑地視他為真正的人(因為内心性的匮乏不是直接可見的),盡管他更像木偶,逼真地模仿人的一切外在表現&mdash&mdash甚至與他的妻子一起生孩子。

    在生命的終點,這人會說,他忽略了一件事,他沒有察覺到上帝。

    果若上帝允許一種直接關系的存在,那他定會有所察覺。

    舉例來說,如果上帝以一種罕見的綠色巨鳥的形象出現,長着紅色的喙,立于城牆的樹上,或許還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啼叫,這時,我們的聚會夥伴會睜大雙眼;他得以在有生之年首次充當了&ldquo第一個&rdquo。

    所有的異教思想都在于:上帝直接與人建立關系,就像引人注目的事物與驚訝者一樣。

    但是,與上帝的真正的精神關系,即内心性,恰恰隻能以向内心性沉潛這一突破口為條件,而這個突破口與神的微妙性彼此呼應&mdash&mdash上帝沒有、絲毫沒有任何引人注目之處,在某種程度上,上帝遠非引人注目,結果他是不可見的,因此人們根本不會生出&ldquo他在那裡&rdquo的念頭,盡管他的不可見性正是他的無所不在。

    (111)一個無所不在的人就是一個人們能夠在所有地方都看到的人,比方說警察。

    這是多麼令人迷惑,一個無所不在者恰恰通過其不可見性而被識别[37],完全地、純粹地以這一點被識别,因為正是上帝的可見性取消了他的無所不在。

    這種無所不在與不可見性的關系就像神秘與啟示的關系:神秘是對&ldquo啟示就是嚴格意義上的啟示&rdquo的表達,神秘恰恰是人們唯一能夠識别的東西,否則,啟示就會成為像警察的無所不在那樣的東西。

    &mdash&mdash如果上帝願意以人類的形象顯現自身并且提供一種直接的關系,比方說,他變成一個身高12英尺的男子;那麼,我們虛構的聚會夥伴和鳥王就會充分察覺。

    但是,因為上帝不願騙人,真正的精神關系就要求在外表上沒有絲毫引人注目之處。

    于是那位老兄會說:沒有絲毫可看的東西。

    如果上帝沒有絲毫引人注目之處,那位老兄或許就會由此上當,結果他毫無察覺。

    但是上帝在這一點上并無過錯,而且欺騙的現實性從來都是真理的可能性。

    反之,如果上帝很引人注目,則就人們所察覺的為謬誤這一點而言,上帝就是在騙人,這種察覺也就是真理的不可能。

    &mdash&mdash在異教當中,直接的關系是偶像崇拜;在基督教中,所有人當然都知道,上帝不能以這種方式顯現自身。

    但是,這種知識絕非内心性。

    在基督教國家當中很可能會有一位背功極佳的淵博之士,他完全認為&ldquo世上沒有神&rdquo,在異教中情況并非如此,因為那裡仍然存在着偶像崇拜的錯誤形式。

    (112)偶像崇拜當然是一種可悲的替代品,但是&ldquo上帝&rdquo詞條的完全消失卻是更嚴重的錯誤。

     因此,就連上帝都沒有與衍生物建立起直接的關系(這正是創造的奇妙之處:它不是産生出某種對于造物主而言的無,而是産生出了某種東西,某種在真正的敬神行為中能夠為己所用以便使自己在上帝面前變得一無所是的東西),那麼,一個人更不能真正地與另外一個人建立直接的關系。

    自然作為創造的整體是上帝的作品,但是上帝卻并不在那兒;在個體之内存在着一種可能性(根據他的可能性,他就是精神),即在内心性之中,他被喚醒而趨向一種人神關系,然後他就能随時随地看到上帝。

    與内心性的精神關系相比,一個南方民族偉大的、令人震驚的向着天堂的呼喊的可感的突出之處就是向偶像崇拜的倒退。

    這不就像有作家寫了166卷對開本著作,讀者一直在讀啊讀;就像人們一直觀察自然,但卻沒有發現,那部巨著的意義就在讀者自身之上嗎?因為對那些多卷本著作和每頁500行文字的震驚,就像是對自然的偉大和動物種類的不可勝數的震驚一樣,它們都不是理解。

     就與本質性真理的關系而言,精神之間的直接關系是不可思議的。

    假設這種關系存在,實際上這就意味着,其中一方已經停止為精神了,很多天才從未想過這一點,他們既幫助人們一起步入真理,同時又和藹地認為,歡呼、聽講的意願、簽名等東西都表示對真理的接受。

    與真理同等重要,甚至二者之間更為重要的是接受真理的方式。

    某君使一百萬人接受了真理,但如果這些人正因為接受方式之故而被置于謬誤之中的話,這樣做的用處不大。

    因此,所有的和藹可親,所有的勸說,所有的讨價還價,所有憑借人格的直接的吸引,考慮到他為事業所承受的痛苦,他為衆人的哭泣,他充沛的激情,等等,所有諸如此類的東西都是誤解;就與真理的關系而言,它們是謊言,人們由此依個人能力幫助一批人獲得了真理的表象。

     蘇格拉底是一名倫理教師,隻是他意識到了,在師生之間不存在直接的關系,因為内心性即真理,其内心性恰恰使二者分道揚镳。

    很可能就因為他洞徹了這一點,所以他才對自己有利的外表感到滿意。

    (114)這是什麼?猜一猜吧!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的确會說有牧師長着有利的外表,我們對此感到高興并且認為他是位美男子,牧師的法衣穿在他身上很合身,他有着圓潤低沉的嗓子和一副好身材,所有的裁縫&mdash&mdash我說什麼呢&mdash&mdash所有的聽衆都會對此感到愉悅。

    唉,的确,當某君被自然如此地武裝、被裁縫如此打扮的時候,那他很容易成為一名宗教教師,而且會成功;因為宗教教師的條件相差之大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我們聽到有人抱怨,說有些教士職位報酬豐厚,另一些則報酬微薄。

    差别甚至可以更大,有的宗教教師被送上了十字架&mdash&mdash但宗教卻完全是同一個。

    至于教義中反複重申的教師應該是什麼樣子,人們卻不怎麼關心。

    人們宣講正統教義,用異教的&mdash感性的概念來裝點教師。

    人們用《聖經》語言描述基督。

    基督除去世間的罪,這一點尚不足以打動會衆,隻是布道者仍然這樣宣講,并且為了使對比更加強烈,他描述起基督的美(因為在無辜與有罪之間的對立仍然不夠強烈),于是信仰的會衆就被&ldquo美&rdquo這個完全異教的神以人的形象出現的規定性所打動。

    (115)&mdash&mdash還是回到蘇格拉底吧。

    他并沒有所描述的那種有利外貌;他很醜,有着笨拙的雙足,尤其是,在他額頭上和其他地方長着許多腫包,這些都會令人相信,他是一個堕落的人。

    (116)看,這就是蘇格拉底對其有利外貌的理解:他對自己的外貌十分滿意,他甯可認為這是神為了阻止他成為道德教師而使的花招兒,否則,他就會被給予一副令人愉悅的外貌,像多愁善感的齊特琴手,含情脈脈的牧羊人飽受煎熬的目光,友誼協會的芭蕾編導的小腳。

    (117)總之,他會被給予在《地址報》上找工作的人或者希望找到一個私家職位的神學系畢業生所希望擁有的外貌。

    那位老教師之所以對自己有利的外貌感到滿意,不外乎他洞察到,這将有助于與學生保持距離,從而使學生不和教師保持直接的關系,那種關系或許表現為對他的崇拜,或許表現為把自己的衣服縫成同樣的款式。

    反之,學生應該通過對立面的排斥明白,這一點相應地在更高的境界上就是蘇格拉底的反諷&mdash&mdash本質上學生是在與自身打交道,而且真理的内心性并不是兩位知心朋友攜手同行的同志式的内心性,而是一種分離,每個人為自己生存在真理之中。

    (118) 于是我完全清楚地意識到,對作為内心性的真理的每一種直接溝通都是一種誤解,盡管針對引起誤解的不同事物,誤解會有所不同,不管那是一種可愛的偏見,還是不明晰的同情,還是隐蔽的虛榮心,還是愚蠢、魯莽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

    但是,就因為我澄清了溝通的形式,并不意味着我有要傳達的東西,盡管對我而言,首先搞清楚形式是恰如其分的,因為形式就是内心性。

     我的主要想法是,在我們這個時代,人們因為淵博的知識忘記了生存意味着什麼,忘記了内心性意味着什麼,而思辨思想與基督教之間的誤解應該由此加以解析。

    現在,我下決心盡可能地後退,以免過早企及宗教性的生存,更别提基督宗教式的生存了,以此方式我把懷疑留在身後。

    如果人們忘記了生存意味着什麼,那麼他們很可能也忘記了像人一樣生存意味着什麼,因此這一點必須被引出。

    但是,它無論如何都不能以說教的方式展開;果若如此,誤解立刻就會在新的誤解中利用對解釋的嘗試謀取私利,就好像生存是獲得某一方面的知識似的。

    如果它像知識一樣被傳達出來,接受者就會被引到一種新的誤解之中,他獲得了某種可以認識的東西,由此我們重返知識。

    隻有對誤解的頑強有所認識的人&mdash&mdash誤解在吸收最艱巨的對解釋的嘗試時仍然保持為誤解,隻有這樣的人才會察覺到寫作的困難,寫作時人們要權衡每一個詞,而且每個詞都要經曆雙重的反思。

    對生存和内心性的直接溝通所能達到的結果隻是,思辨思想家好心好意地要去照管它,并且允許某君與之一起溜進去。

    體系是好客的!就像一個庸俗市民去森林遊玩的時候,他因看到那種荷爾斯坦四座馬車上還有空位,就把三張李四都帶上,而不考慮他們彼此是否合得來,一個體系也是這樣好客的&mdash&mdash它有足夠的空間!(119)我崇拜哈曼,對此我不想隐瞞,盡管我也願意承認,其思想的彈性缺乏平衡,其超自然的張力缺乏自我控制,如果他能更連貫地工作就好了。

    (120)但是,天才的原創性就存在于他簡潔的字句之中,形式的簡潔完全與對一個思想的漫無邊際的傾瀉相呼應。

    他帶着生命和靈魂被濃縮在唯一的一個字之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滴血,這是一個秉賦極高的天才對一個生存體系的充滿激情的反抗。

    但是,體系是好客的。

    可憐的哈曼,你被縮減為米希勒的一個章節。

    (121)你的墳墓是否有明顯标記,這一點我并不清楚;你的墳墓是否被踩踏,這一點我也不清楚。

    但是我知道,你被千方百計地拽進了千篇一律的章節之中,并且被劃分了等級座次。

    雅各比常常給我以啟迪,對此我并不否認,盡管我很清楚,他的辯證技巧與其高貴的激情不呈比例。

    但是,他是一個高貴的、純粹的、可愛的、極具天賦的人,他以雄辯反抗體系對生存的擠壓,以勝利者的姿态意識到了、并且滿懷激情地去鬥争&mdash&mdash生存的意義應該比人們忘我苦讀體系的那幾個年頭深遠得多。

    可憐的雅各比,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拜谒你的墳墓,但是我知道,章節的犁駛過你全部的雄辯,全部的内心性,同時,幾個貧乏的字句被當成你的重要性登記在體系之中。

    它認為,雅各比代表的是有激情的情感。

    (122)這樣的說法是對情感和激情的同時愚弄,二者均因其神秘而不能被轉述,因此也不能采用像結論那樣的簡便形式通過代償造福于背誦者。

    (123) 于是我下定決心要開始了。

    為了從根本出發,我首先要做的便是,讓感性和倫理的生存條件進入生存個體之中。

    任務已定,我預見到這工作将會十分冗長,尤其是,我必須做好準備不時保持靜止,當精神沒有以悲情支撐我的時候。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我将在本章的附錄中展開。

     注釋: (1)&ldquo統一&rdquo原文為Over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