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雨亭其人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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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地過橋的自己行了數百次禮以迎接他。

    看到這個貧賤女子能認出喬裝的自己,而且這般尊敬自己,正德帝既驚又喜,此後他就把這座橋叫作仰駕橋了。

    隻不過這位應該通民情的天子,卻不知在橋邊向他數百次行禮的女子,不過是在水邊洗衣服而已&hellip&hellip 小說、戲劇中關于正德帝的傳說還有很多。

    說要養蜜蜂的青年還給我講了&ldquo正德帝遊蘇州&rdquo的故事。

    這是一出戲劇,說的是蘇州的某酒館中有一個叫白牡丹的美女,她雖身份卑賤,卻是世上少有的貞烈女子。

    到蘇州私訪的正德帝也聽到了關于白牡丹的傳說,就把她叫來見面。

    一看,果然是絕色美女。

    正德帝迷戀其姿色而向她求愛,但遭到白牡丹的嚴詞拒絕。

    正德帝見白牡丹這麼看重操守,反而更加喜歡她,就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但白牡丹不相信。

    于是正德帝就當着她的面脫去外面的袍子,露出了裡面的龍服。

    他下旨要封白牡丹為後,與她一起去京城。

    誰知途中雷電交加,最終白牡丹死于雷擊。

    這劇的教育意義是,白牡丹确是容貌與品德兼備,但作為皇後仍缺了點什麼,所以硬要使她成為皇後的話,她隻能死去。

    &mdash&mdash當時我隻不過是将之作為中國人的不合理的故事記住的,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它确實很愚蠢。

    但是,在它極端的關于自知之明、盲從命運&mdash&mdash這種卑微的道德觀念的說教中,我現在體味到了一種與總是認為自己卑微渺小的中國人相符的悲涼的東西。

     朱雨亭與我經曆了那麼奇妙的失之交臂之後,才總算找到了彼此,可找到以後又因語言不通,就像沒遇見一樣。

    可朱雨亭與我的無緣并不僅此而已。

    那天傍晚,街上華燈初上之時,在從南院歸來的路上,朱雨亭對我說:&ldquo今晚我要去看一個朋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廈門吧,這樣,我們在船上還可以多聊聊。

    &rdquo 我答應後就與他道了别。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發現因語言難以溝通而有意簡化的約定中,漏了一個重要内容&mdash&mdash我到底在哪兒等他呢?是朱雨亭來這離河岸很近的我住的地方邀我,還是我去河岸自然而然地遇上他呢?于是,我和同伴們商量了此事。

    他們說不管怎樣還是先去河岸為好。

    可是到了河岸我發現,河岸上不僅不見朱雨亭,并且還停着一溜足有二百米長的河船,這讓我到哪兒找他,或者他到哪兒找我呢?我的同伴們絲毫不在乎我的心情,徑自上了其中一艘船。

    即使我告訴他們已與朱雨亭相約的事,他們卻不知何故,甚至讓人覺得好像有點讨厭朱雨亭似的,冷淡地說:&ldquo朱雨亭不一定真來呢!&rdquo然後又說,即使河船上碰不到,等到石碼換小蒸汽船時一定可以碰到。

    河船雖有許多,小蒸汽船卻隻有一隻,這是沒錯。

    但在那人擠人的小蒸汽船中,誰能好好聊天呢!而且河船上要花近兩個小時,小蒸汽船不是隻要約四十分鐘就到廈門了嗎?我對兩位同伴的不解人意生氣不已,就一個人站在船上眺望周圍,希望能見到朱雨亭。

    不久,乘客全齊了,船離開了河岸。

    我想若朱雨亭是特意為我而去廈門的話,自己這樣豈不是置他于不顧了嗎?但轉念又想,他肯定是到廈門有事。

    這樣想來想去,最後決定不去想他了。

    我又開始讨厭起不光在這時,而且這三天來一直不顧及我的心情、與我難以融洽相處的同伴們來了。

     如果不是特意送我的話,朱雨亭一個人也會來廈門吧,我正這麼想着時,果然,從小蒸汽船上見到了朱雨亭&mdash&mdash他現在正在水中舢闆上,可能和我們一樣,從河船上下來後,準備上小蒸汽船。

    他的舢闆與我們的正好相反,停在了小蒸汽船船頭處的舷邊。

    但是這次朱雨亭和我互相注意到了對方,他穿過人群來到了我的身旁。

    我們沒有互相用生硬的外語費力說話,隻是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無言地表達親切之情。

    有時候他用廈門話向我的同伴們說着什麼,有時候我向我的同伴們用日語說些事情。

    他看樣子話不多,在船上與我說的也僅僅是&ldquo漳州好玩嗎?&rdquo&ldquo什麼時候回日本?&rdquo等寥寥數句。

    我腦海中浮現出幾個關于漳州近況的話題想問問朱雨亭,但是表達起來頗為複雜,念及同伴們不得要領的翻譯水平,我就沒有問。

    我隻是看着這個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的中國人&mdash&mdash這個更像東京學生的圓臉的朱雨亭,抱着善意,一直注視着這位相貌堂堂的青年有時顯出的一絲腼腆的、好像有些畏怯的表情。

    我有時想對他說幾句恭維話,但是卻想不出合适的英語來表達。

    就這樣,我和他在船上幾乎沒怎麼互相說話。

     不久,小蒸汽船到了廈門。

    那一天鹭江的浪很大,因為第二天就是舊曆六月十九日。

    當地諺雲:&ldquo六月十九日,無風海亦鳴。

    &rdquo我們的小蒸汽船進入了灣内,船周圍是成群的要載客上岸的小舢闆,它們在水中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盡管毫無争搶的必要,小蒸汽船的乘客們還是争先恐後地湧向舢闆。

    我的兩位同伴相繼跳上了一隻舢闆,我也跟了上去。

    朱雨亭随在我身後正準備跳&mdash&mdash就在那時,一個大浪襲來。

    小舢闆上了三個人後本來就已經稍稍離開了小蒸汽船,現在它滑過這大浪的表面,更是迅速遠離了小蒸汽船。

    舢闆上的船家知道朱雨亭想上來,但他已滿足于已有的三個乘客,不想在波浪間再次返回小蒸汽船那裡。

    我看見了獨自一人留在甲闆上的朱雨亭&mdash&mdash從此以後,我就再不會看見他了。

     就是這麼回事。

    但是那時,在這篇文章開頭部分所寫的那樣的心理狀态中,在我一邊強給自己打氣,一邊拼命趕寫《廈門采訪手劄》的稿子時,我在自己記憶的最深處找出了朱雨亭。

    在不斷回憶他的事情的時候,我不禁感到朱雨亭,這個我以前僅僅認為是和自己互相用蹩腳的英語交談過數句并僅此而已的人,不知怎麼,總覺得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