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雨亭其人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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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我有了什麼意義。

    我與朱雨亭互相通報姓名之前奇妙地失之交臂的經曆,好不容易見到後又因言語不通而引起的焦急感&mdash&mdash像這些我和朱雨亭之間的種種無緣,最後以因那大浪而一句&ldquo再見&rdquo也沒說的永别為結束。

    那次旅行中,我在所到之處,一直以旅人的心情,與有緣相識的人,或約定其實難以實現的再會之期,或各自互道珍重。

    隻有朱雨亭,我沒有機會與他告别。

    這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我感到這與我這些日子裡内心漂浮着的一種情緒緊緊聯系着。

    因此,我決心至少在遊記中盡可能詳細地寫下朱雨亭的事。

     然而,我還是忘了很多事情。

    那個說要養蜜蜂的青年、那個告訴了我許多事情&mdash&mdash正德帝與白牡丹的傳說、漳州軍真的要和廣東軍決戰了、連參謀長林季商昨天都從德化回到了大本營等等&mdash&mdash的青年,他叫什麼名字呢?我的确得到了一張他的名片。

    還有,朱雨亭的雨亭是雅号,他的真名又叫什麼呢?而且我記得,他給我的那張名片上還寫着他是哪裡的人。

    他的名片在我旅行所得的名片中算是很大的,上面印得大大的活字很有手寫特色,是最有中國風格的一張名片了。

    我确實把那一疊名片收了起來,但在哪兒呢?我最近記性越來越壞了,可是繼續寫遊記就必須要用到那一百多張的名片。

    我想到這裡,就從床上爬了起來&mdash&mdash我先前忘了交代,那一段日子裡一直下雨,而我起來後也無事可幹,所以雖是夏季悶熱之時,我卻弄暗房間,不分晝夜地縮于床上。

    稿紙就在枕頭周圍散亂地放着,這一切看着就像鼠窩。

    &mdash&mdash好了,接着上文說。

    我爬了起來開始尋找那些名片,因為我是加了小心收藏起來的,所以以為立刻就能找到。

    但是我怎麼找也找不着。

    我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旅行包、箱子,還有從台灣買來的竹籃等等。

    我一個不漏地徹底翻了一遍。

    我因而越來越急躁了。

    我明知沒有它們我也可以設法寫出文稿,但是這時我産生了一種不找出來的話,幹什麼都靜不下心的歇斯底裡的情緒。

    最後我想到:這麼找還找不到的話,它一定是在那個箱子中了。

    然後我就猶豫了起來:開不開那隻箱子呢? 我有一隻箱子,一隻當時不給别人看的箱子&mdash&mdash看了也不會有害,但是我不想給别人看。

    我外出時就把那鑰匙放在西裝背心的口袋裡,在家時就把鑰匙放在牆上橫木上的灰塵中。

    我在箱中放了滿滿的一大堆東西&mdash&mdash各種信件、照片、其他&mdash&mdash我還是僅以&ldquo其他&rdquo來代替那些目錄吧&mdash&mdash總之,那些東西裝得滿滿的。

    它們全是關于某事的各種各樣的、作為回憶的物品,而某事是我從台灣、廈門回來後,連行裝都未解之際偶然發生的。

    這隻在中國買的、中國風格的箱子因其較大且有鎖,就被我特意用來收藏上述物品&mdash&mdash我自己也一直注意不去打開它。

    作為不可打開的東西,我在自己的心中以自己的意志鎖上了這隻箱子。

    我已有一個多月沒開過這隻箱子了。

    若要忘掉全部的事的話,最好的方法不就是不看與它有關的一切嗎?我在心中所說的那隻箱子,就是這隻箱子。

    我正在猶豫着是否要打開它,我對自己辯解道:我現在要打開它并不是出于癡情,而是出于需要。

    其實我那晚一直被一種想打開它看看的情感籠罩着,況且夜已深,家裡的人都在睡覺。

    我于是從壁櫥裡取出了那個不太大的箱子,然後又從橫木上取下了那形狀笨拙的、奇妙而莊嚴地做成的鑰匙,坐在了自己的枕邊:我是看看箱子裡是否真有旅行中的人的名片的&hellip&hellip所以我隻看名片&hellip&hellip決不再讀信了,因為讀信隻會又一次擾亂自己的心&hellip&hellip我這麼對自己說着,插入了鑰匙。

    我的呼吸變得如同郁悶之人的呼吸一樣,我輕輕翻動了箱裡的東西,盡管還是不久前的東西,可由于連日下雨,箱中發出發黴的味道。

    我翻着其中的物品,觸及的全是一件件不待我回憶就告訴我那些回憶的東西&mdash&mdash有的是某時她送給我的,有的是别的時刻我向她要的。

    這些物品混放在打開呈兩部分的箱中,我的心就像這箱子一樣,完全被弄亂了。

    &ldquo&hellip&hellip太不果敢了,太不果敢了。

    &rdquo&mdash&mdash這麼泣不成聲地說着的她的聲音,滲入我心底的這聲音,再次從我心中湧了出來。

    哭倒在地、已沒法送我到大門口的她,在我正要登上她家門前的車子之際,匆忙拉開二樓的拉窗,站在那裡目送着我&mdash&mdash直到我倆之間出現了街角的房屋為止。

    我也回頭看她,她一直哭着站在那裡&hellip&hellip種種情景,衆多聲音和幻象,一時間痛苦地集中于我的身上。

     &ldquo名片不在這裡。

    我把它放在哪兒了呢?&rdquo 我一個人說着這無用的話,關上了那隻箱子&mdash&mdash那隻隻要搭上上下部分就幾乎自然而然地鎖上的木箱。

    &ldquo咔嗒&rdquo一聲金屬聲過後,箱子自動鎖上了。

    我把已鎖上的箱子橫着扔了出去,默默地在心中叫道&mdash&mdash &ldquo朱雨亭!朱雨亭!&rdquo 就像是作為代替,呼喚包括她的名字、她與我之間所有的一切,以及我自己的全部過去,特别是轉變中的一切的東西似的。

     不知何時,我發覺自己不知怎麼端坐在蚊帳的一角了。

    我一邊感覺着自己心裡的爽快,一直這麼端坐着;一邊感覺着那個我們決計聽不見的巨大的時間之翼,從我們所有的一切之上飛翔而去;一邊隔着藍色的蚊帳久久凝視着因數日未掃而積滿灰白塵土的房間一角&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