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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嚴肅。

     不一會,一名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把他們領進一個大廳。

    折疊椅已經放好。

    所有人依次進入,找位子坐下。

    除了咳嗽聲和腳步聲,大廳裡悄無聲息。

    沒有人再說話。

     一位先生手裡拿着幾張稿紙,朝一張稍高一點的桌子走過去。

    穿着條紋褲:是外交部的代表。

     一陣騷動。

    其他要人低下頭,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ldquo先生們。

    &rdquo那位官員居高臨下、聲音洪亮地說道。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ldquo大家知道,德國總理已被證實死亡,是柏林的官方聲明。

    這個會議不會很長&mdash&mdash你們很快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mdash&mdash會議目的是向大家通告我們對現在德國政壇中各個派系的看法。

    不出意料的話,這些派系都會站出來,不擇手段地争奪鮑曼先生留下的空缺。

     &ldquo簡而言之,就是說說那些值得注意的顯貴。

    第一位是赫爾曼·戈林。

    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他的詳細情況。

     &ldquo因為身材原因,大家都稱他為&lsquo胖子&rsquo。

    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勇敢的空中英雄,組建了蓋世太保,在普魯士政府擔任要職,是早期納粹黨中最殘酷的一位。

    但由于後來縱情享樂,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具有那種能喝點紅酒的溫文爾雅的氣質,我們政府告誡大家不要上當受騙。

    盡管傳說這人身體狀況不佳,甚至有嚴重的胃病,但他像古羅馬貪婪的野心家,随着年歲的增加,對權力的欲望有增無減。

    曾有一張駭人的照片,上面是戈林穿着寬大的長袍,和寵物獅子待在一起。

    這張照片無疑是他的真實寫照。

    他有一座巨大的城堡,裡面放滿了各種戰利品和文物。

    戰争期間,一輛輛貨車把偷盜來的無價之寶運到他的私人住所,甚至軍需物資也要給他讓路。

    我們對此人的評價是:這個人權欲無邊,并且有能力獲得這些權力。

    在所有納粹人中,他是最自我放縱的一個,和已故的希姆萊先生形成鮮明對照。

    希姆萊先生薪水很少,節衣縮食。

    戈林先生是以權謀私的代表,利用權力攫取私人财産。

    這是種原始心态,甚至有些粗俗,但他為人聰明,或許是所有納粹頭目中最聰明的一個。

    他的行為動機:像古代皇帝一樣為所欲為,滿足自我。

     &ldquo其次是戈培爾先生。

    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

    以前信仰天主教。

    出色的演說家、作家,見多識廣,頭腦靈活,性情狂熱,機智幽默,溫文爾雅。

    對女人十分殷勤。

    有風度,有教養,有能力。

    工作勤奮,喜歡發号司令。

    據說他從不知疲倦,赢得了人們的普遍尊敬。

    是個有魅力的人物,但據說比其他納粹分子更加狂熱。

    政治上傾向于中世紀耶稣會的觀點,更糟糕的是,還混合了德國的虛無主義。

    被認為是納粹黨唯一真正的知識分子。

    年輕時想成為劇作家。

    朋友很少。

    下屬對他敬而遠之。

    但他卻是歐洲文化精華精雕細琢的産物。

    有野心,但不是為了自我滿足,純粹是為了利用權力。

    在政體上,傾向于普魯士的軍國主義。

     &ldquo下一個,海德裡希先生。

    &rdquo 外交部的官員頓了頓,擡起頭朝四下的聽衆看了看,接着繼續往下說。

     &ldquo比前面兩位年輕許多,參加了1932年最初的革命運動。

    是希姆萊手下的黨衛隊精英。

    希姆萊在1948年莫名奇妙地死亡,至今真相不明,海德裡希可能參與其中。

    在警察系統公開清除了其他競争對手,像艾希曼、舍倫貝格等。

    據說這家夥讓許多納粹黨内的人膽戰心驚。

    在衆人皆知的警察和軍隊沖突結束後,政府機構開始改組,國家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勝出,希姆萊負責德國國防軍。

    一直是鮑曼的忠實擁護者。

    在所謂的黨衛隊城堡體系建立之前受過精英訓練。

    據說從不感情用事。

    對于其個人動機,則一無所知。

    可能持有如下社會觀點:人類鬥争是一場場遊戲。

    他有一種奇特的準科學的超然态度,類似于某些技術領域人士。

    不參與任何人或意識形态的紛争。

    總結如下:他具有非常現代的思維方式,屬于後啟蒙時代的人物,摒棄一切所謂必要的幻想,如相信上帝等。

    至于他這種所謂現實主義的思維方式意味着什麼,東京的社會學家們還莫測高深,所以這個人對我們來說還是個問号。

    但是應該注意此人精神方面的退化,有類似精神分裂症的症狀。

    &rdquo 田芥先生在聽講過程中感到一陣惡心。

     &ldquo馮·席臘赫,希特勒青年團的前頭目,被認為是個理想主義者。

    表面上很有魅力,實際上非常幼稚和無能。

    對納粹黨的目标堅信不疑。

    負責抽幹地中海,把它改造成萬頃良田。

    五十年代早期,他緩和了在斯拉夫地區實施的殘暴的種族滅絕政策。

    直接向德國人民請求,讓殘存的斯拉夫人在隔離起來的保護區裡生存下去,比如在歐洲大陸的中心地帶。

    呼籲結束某些形式的安樂死和醫學實驗,但以失敗告終。

     &ldquo賽斯&mdash&mdash英誇特博士。

    前奧地利納粹黨人,現在負責第三帝國的殖民地事務。

    可能是第三帝國版圖中最遭人恨的一位。

    據說大部分針對被征服人民的高壓政策都是他促成的。

    和羅森堡一道,在意識形态方面取得了令人震驚的勝利,比如嘗試對戰後幸存的所有蘇聯人進行絕育手術。

    這方面還沒有确切的證據。

    但是人們認為,他是少數幾個要為非洲大屠殺決策負責的人之一。

    目前,黑人人口已瀕臨滅絕。

    他在氣質上可能最接近第一位元首&mdash&mdash希特勒。

    &rdquo 外交部發言人結束了枯燥漫長的列舉描述。

     田芥先生心想,我覺得我快瘋了。

     我得離開這兒。

    我犯病了。

    我感到體内有東西在往上湧,快要噴出來了&mdash&mdash我快死了。

    他掙紮着站起來,費力地沿着過道,經過一把把椅子和一個個聽衆,向外走去。

    他幾乎什麼也看不清。

    去盥洗室。

    他快步沿過道向門口走去。

     有幾個人轉過頭來看到了他。

    羞恥啊。

    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會議上發病了。

    丢盡了臉。

    他繼續往前跑。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為他打開門,他走了出去。

     恐慌立刻消失了。

    他眼前的景物不再旋轉,又變清楚了,地闆和牆都靜止不動了。

     剛才眩暈症又犯了。

    中耳失調,毫無疑問。

     田芥先生想,是間腦&mdash&mdash古老的腦幹&mdash&mdash運轉失常。

     突發性的機體癱瘓。

     想想那些确定的事情。

    想想日常的生活。

    從什麼地方獲得平靜呢? 宗教?他想象着。

    現在跳一曲從容的加伏特舞。

    非常好,跳得非常好,你把握得真好。

    這支舞就是這樣的風格。

    這是自己熟悉的世界,《船夫》,吉爾伯特和沙利文。

    他閉起眼睛,想象着戰後多伊利·卡特演出公司巡演時的場景。

    那個确鑿無疑的世界&hellip&hellip 一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扶着他的胳膊,問道:&ldquo先生,要不要幫忙?&rdquo 田芥先生鞠了一躬,&ldquo沒事了。

    &rdquo 那個人表情平靜,一副關切的神态。

    沒有嘲笑。

    或許裡面的那些人都在笑話我?田芥先生想。

    在心裡笑話我? 罪惡!實實在在的罪惡。

    像水泥一樣堅固。

     簡直不敢相信。

    我無法容忍。

    客觀存在的罪惡。

    他在大廳裡踱來踱去,聽着蘇特街上來往的車輛聲和外交部發言人的講話聲。

    我們所有的宗教都出了問題。

    我該做些什麼呢?他問自己。

    他走到大使館前門。

    一名職員打開門,田芥先生走下台階,來到小道上。

    車都停在那裡。

    他的車也停在那裡。

    司機們都在車旁站着。

     罪惡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是世界的一部分。

    它傾倒在我們身上,滲透進我們的身體、我們的大腦、我們的心髒,甚至滲透進路面。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盲目的田鼠,隻知在泥土裡用鼻子摸索前進。

    我們一無所知。

    我看出了這一點&hellip&hellip現在我不知道該往哪兒走,隻能驚慌地大聲喊叫,意欲逃離。

     真可憐。

     當他朝自己的車走過去時,他看到所有的司機都注視着他。

    笑話我吧。

    忘了拿公文包,丢在座位上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朝自己的司機點點頭。

    車門打開了,他鑽進車。

     送我去醫院,他想。

    不,送我回我的辦公室。

    &ldquo日本時代廣場,&rdquo他大聲說道,&ldquo開慢點。

    &rdquo他看着這座城市,看着來往的車輛,看着路邊的商店,看到了一幢非常現代化的大樓。

    還有人,男人和女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他到了辦公室以後,指示拉姆齊先生聯系另一個商會,有色金屬礦産商會,讓他們去大使館開會的代表回來後跟他聯系。

     剛過中午,電話來了。

     &ldquo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在會上的窘态。

    &rdquo田芥先生對着話筒說道,&ldquo大家肯定都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我慌忙離開的時候。

    &rdquo &ldquo我什麼也沒注意到。

    &rdquo有色金屬商會的人說道,&ldquo隻是會後我沒看到你,納悶你到哪兒去了。

    &rdquo &ldquo你的話很圓滑。

    &rdquo田芥先生陰郁地說。

     &ldquo一點不是。

    我相信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聽報告,根本沒有注意其他事情。

    至于你走後發生了什麼&mdash&mdash你有沒有聽完對權力角逐者的介紹?那是第一部分。

    &rdquo &ldquo我聽到關于賽斯&mdash&mdash英誇特博士的那部分。

    &rdquo &ldquo介紹完之後,發言人詳細分析了德國的經濟情況。

    日本本土認為,德國計劃減少歐洲人口,并讓北亞人淪為奴隸&mdash&mdash還要屠殺所有的知識分子、有産階級和愛國青年等等&mdash&mdash這是經濟上的一場災難。

    但德國在科學和工業方面取得的巨大技術進步挽救了這場災難,也就是那些神奇的武器。

    &rdquo &ldquo是的。

    &rdquo田芥先生說。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話筒,一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ldquo就像二戰中,他們使用的神秘武器V&mdash&mdash1火箭、V&mdash&mdash2火箭以及噴氣式戰鬥機救了他們一樣。

    &rdquo &ldquo耍耍花招而已。

    &rdquo有色金屬商會的那人說道,&ldquo他們主要靠原子能勉強支撐。

    還有火箭到金星和火星飛來飛去,像耍馬戲一樣分散了人們的注意力。

    盡管他們大吹特吹太空飛行的意義,但這樣的太空飛行其實沒有任何經濟價值。

    &rdquo &ldquo但是這些飛行仍是引人矚目的。

    &rdquo田芥先生說。

     &ldquo發言人的預測很悲觀。

    他認為,大多數納粹的高層人士都拒絕正視德國的經濟困境。

    這樣一來,他們越發助長了喜歡冒險,喜歡不安定、不可預測的東西的風氣。

    先是狂熱,接着是害怕,然後孤注一擲地提出解決方案,形成一種惡性循環&mdash&mdash一句話,發言人想說的是,這樣就會把最不負責任、最不計風險的競争者推上權力的寶座。

    &rdquo 田芥先生點了點頭。

     &ldquo所以,最後勝出的可能是最糟的,而不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