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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和巴爾的摩。

    當然,這樣的日子已一去不複返。

    現在,像新澤西克虜伯和索倫這樣的大聯合公司主導着一切。

    但他們不是納粹,隻是歐洲的舊勢力。

    他們更加糟糕,你明白嗎?納粹的隆美爾和托特要比克虜伯這樣的企業家和銀行家們好上百萬倍。

    那些普魯士人統統該用毒氣毒死,那些穿馬甲的紳士們。

    &rdquo 但是,朱莉安娜想,那些穿馬甲的紳士們永遠登上了曆史舞台。

    你的偶像隆美爾和托特博士,他們隻是在戰後清掃瓦礫,建設公路,讓工業重新啟動。

    他們也給了猶太人一條活路,這真是幸運的出人意料的大赦。

    猶太人忙不疊地拼命幹活。

    直到1949年,無論如何&hellip&hellip隆美爾和托特退出舞台,歸隐田園。

     難道我會不知道?朱莉安娜想。

    難道我沒有從弗蘭克那兒聽說過這一切?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納粹統治下的生活怎麼樣,我的前夫過去是猶太人,現在還是。

    我知道托特博士是一個極其謙恭溫和的紳士。

    我知道他想給那些在戰争廢墟中掙紮的滿眼凄楚和絕望的美國男人女人提供工作&mdash&mdash正當的、令人尊敬的工作。

    我知道他想讓每個人享有醫療保險,住上寬敞的房子,到旅遊勝地度假,不分種族和膚色。

    他是個偉大的建設者,而不是偉大的思想家&hellip&hellip多數情況下,他完成了自己的夙願&mdash&mdash他其實是很成功的。

    但是&hellip&hellip 她的腦子裡清晰地閃過一個想法。

    &ldquo喬,《蝗蟲成災》這本書是不是在東部被禁了?&rdquo 喬點了點頭。

     &ldquo那你怎麼會一直在讀?&rdquo她隐隐地有些害怕,&ldquo他們不是槍殺了那些讀&mdash&mdash&rdquo &ldquo那要看你是哪個社會集團的人了,看你是哪一類人。

    &rdquo 正是這樣。

    斯拉夫人、波蘭人和波多黎各人,他們聽的看的都受到很大限制。

    盎格魯&mdash&mdash撒克遜人的自由要多一些。

    政府為他們的子女提供受教育的機會。

    他們可以去圖書館看書,到博物館參觀,去音樂廳欣賞音樂。

    但是即便如此&hellip&hellip《蝗蟲成災》對所有人都是禁止的,不分等級。

     喬說:&ldquo這本書我隻在廁所裡看。

    我把它藏在枕頭裡。

    事實上,正是因為這本書遭禁我才看的。

    &rdquo &ldquo你真勇敢。

    &rdquo朱莉安娜說。

     喬懷疑地問:&ldquo你是在諷刺我嗎?&rdquo &ldquo不是。

    &rdquo 他放松了一點。

    &ldquo你們在這兒很自在。

    你們的生活安全悠閑,無憂無慮。

    你們沒有受到舊時事件的影響。

    對不對?&rdquo他的眼睛嘲弄地看着她。

     &ldquo你的憤世嫉俗害了你自己。

    &rdquo朱莉安娜說,&ldquo你的偶像一個個離你而去,你的内心無所依戀。

    &rdquo她把叉子遞給他,他接到手裡。

    吃吧,朱莉安娜想,要不連吃喝拉撒也放棄算了。

     喬一邊吃一邊對着書點頭,說:&ldquo封面上說這個阿本德森就生活在附近。

    在夏延市。

    從這個安全的地點觀察整個世界,你說呢?讀一讀上面寫的什麼,大點聲。

    &rdquo 朱莉安娜拿起書,開始讀封底上的文字。

    &ldquo他以前在部隊服役,是一名中士,二戰期間是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在英國被納粹的猛虎坦克擊傷。

    據說他擁有一座像樣的城堡,他就是在這座城堡裡寫作的,城堡四周還布置了槍炮。

    &rdquo朱莉安娜放下書,說,&ldquo書上并沒有說他住在附近。

    我聽說他是個妄想狂,在住地四周安裝了帶刺的鐵絲電網,住所在山裡,很難找到。

    &rdquo &ldquo寫了這本書之後,他這樣做或許是對的。

    &rdquo喬說,&ldquo德國要人看了這本書之後大發雷霆。

    &rdquo &ldquo他以前就這樣生活。

    他在那兒寫書。

    他的住所叫&mdash&mdash&rdquo朱莉安娜看了一眼書的護封,&ldquo叫高城堡。

    這是阿本德森對自己住所的愛稱。

    &rdquo &ldquo那麼他們就抓不到他了。

    &rdquo喬說,一邊快速地咀嚼着,&ldquo他早有防備,真機靈。

    &rdquo 朱莉安娜說:&ldquo我覺得他寫這本書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如果軸心國戰敗了,我們可以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就像從前一樣。

    我們是一個完整的國家,有一個公正的司法制度,所有人都按照這個制度辦事。

    &rdquo 讓朱莉安娜意外的是,這次喬理性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ldquo你真讓我看不懂。

    &rdquo朱莉安娜說,&ldquo你相信什麼?你想要什麼?你為那些殺害猶太人的魔鬼和變态們辯護,然後又&mdash&mdash&rdquo絕望中,朱莉安娜一把揪住了喬的耳朵。

    她往起站的時候,也把他給帶了起來。

    他感到一陣疼痛,驚訝不已。

     他們喘着粗氣,直視着對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ldquo讓我吃完你做的早飯。

    &rdquo喬最後說道。

     &ldquo你還不願意說?還不告訴我?你當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你明白得很,可你隻顧低頭猛吃,裝着沒聽懂我的話。

    &rdquo她松開手。

    他的兩隻耳朵被擰得通紅。

     &ldquo你也是空談。

    &rdquo喬說,&ldquo不過也沒什麼關系。

    就像你說收音機裡剛才播的是空談一樣。

    你知道德國納粹黨人怎麼稱呼那些玩哲學的人嗎?雞蛋腦袋。

    因為那些自以為文化修養很高的碩大空腦袋很容易碎&hellip&hellip在街上打鬥的時候。

    &rdquo &ldquo如果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rdquo朱莉安娜說,&ldquo那你為什麼不走?你留下來幹什麼?&rdquo 他一副莫測高深的怪相,讓她不寒而栗。

     我真希望自己沒有讓他跟到這兒來,她想。

    現在太晚了。

    我知道我擺脫不了他&mdash&mdash他身強力壯。

     一件可怕的事情即将發生,她不祥地預感到。

    這件事由他而起,我似乎還在幫他。

     &ldquo怎麼了?&rdquo喬伸出手,撫弄着她的下巴,輕輕拍了拍她的脖子。

    他把手伸進她的襯衣,柔情地抱了抱她。

    &ldquo你是情緒化&mdash&mdash我幫你分析分析,你就會釋然了。

    &rdquo &ldquo人們會說你是猶太心理分析師。

    &rdquo她無力地笑了笑,&ldquo你想進納粹焚屍爐嗎?&rdquo &ldquo每一個男人都讓你恐懼,是嗎?&rdquo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ldquo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隻是因為我&mdash&mdash&rdquo他頓了頓,&ldquo因為我特别留心了你的需要。

    &rdquo &ldquo因為你和許多女人上過床,&rdquo朱莉安娜說,&ldquo這才是你原來想說的吧。

    &rdquo &ldquo但我知道我是對的。

    聽着,朱莉安娜,我不會傷害你,我對天發誓,我會對你特别體貼。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經曆,我可以告訴你。

    然後你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我會讓你放松,改善你的精神狀況,而且不需要多少時間。

    你以前隻是運氣不好。

    &rdquo 她點了點頭,感覺好了一些。

    但她還是感到凄冷,還是沒能解除心中的疑團。

     新的一天開始了,信介·田芥先一個人待了一會兒。

    他坐在日本時代大廈的辦公室裡深思默想。

     從家裡出門之前,他就已經接到了伊藤關于貝恩斯先生的報告。

    伊藤确信貝恩斯先生不是瑞典人。

    他最有可能是德國人。

     但是伊藤的日耳曼語能力,日本商會和日本特工組織都不滿意。

    這家夥或許根本就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田芥思忖。

    他隻有盲目的熱情和不切實際的教條。

    偵探,要時刻保持警惕。

     不管貝恩斯先生是哪一國人,他們以及那位來自日本本土的長者的會談很快就要按計劃進行了。

    田芥先生對貝恩斯先生很有好感。

    他想,或許是因為他身上具有那種上層人士的基本素質&mdash&mdash就像他本人一樣。

    那是一種直覺,一眼便知。

    剝開所有的虛禮和外在形式,直達内心。

     心被代表陰郁的兩條陰爻鎖住,有時會感到窒息。

    即便如此,陽爻的光明依然在中心閃爍。

    我喜歡這個人,田芥先生在心裡對自己說,不管他是德國人還是瑞典人。

    真希望逍遙丸能治好他的頭痛。

    馬上别忘了問問這件事。

     他桌上的内部通話機響了。

     &ldquo不,&rdquo他粗魯地對着話筒說道,&ldquo現在什麼也不讨論。

    我在内省。

    &rdquo 小麥克風裡傳來拉姆齊的聲音:&ldquo先生,剛才樓下通訊社傳來消息。

    第三帝國的總理死了。

    馬丁·鮑曼死了。

    &rdquo拉姆齊沒有了下文。

    一片寂靜。

     田芥先生想,要取消今天所有的工作安排。

    他從桌旁站了起來,緊握雙手,急促地來回走動。

    讓我想想。

    立刻給德國的領事發個正式唁電。

    小事一樁,可以讓手下人去做。

    表示深切哀悼什麼的。

    日本人民和德國人民同悲同泣。

    然後呢?就靜觀其變。

    一定要随時準備在第一時間接收東京的指示。

     他按下内部通話機的按鈕,說道:&ldquo拉姆齊先生。

    确保和東京的聯絡暢通。

    讓那些接線員提高警惕,在通信上不能有任何閃失。

    &rdquo &ldquo好的,先生。

    &rdquo拉姆齊先生回答道。

     &ldquo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待在辦公室裡。

    取消一切日常事務,回絕所有日常事務相關的來訪者。

    &rdquo &ldquo這?&rdquo &ldquo我得嚴陣以待,以防突發事件。

    &rdquo &ldquo好的,先生。

    &rdquo 半小時以後,也就是九點鐘的時候,日本帝國政府駐西海岸最高長官,日本駐太平洋沿岸國大使,尊敬的嘉山九芥男爵發來消息,說外交部要在蘇特街大使館召開一次特别會議,每個商會都要派一名要員參加。

    這意味着田芥先生要親自出席。

     沒時間換衣服了。

    田芥先生匆忙乘坐快速電梯來到樓下,片刻之後就坐上商會的高級大轎車,一輛1940年的黑色凱迪拉克。

    開車的是一位身穿制服、經驗豐富的中國司機。

     在使館大樓前,他看到其他顯要的車已經停在四周,一共有十二輛。

    一些上層要人正沿着大使館寬闊的台階拾級而上,魚貫而入,有些他認識,有些不認識。

    田芥先生的司機打開車門,等他出來。

    田芥先生拿起公文包,迅速下了車。

    公文包是空的,因為他沒有什麼文件可帶&mdash&mdash但必須得帶着包,免得看上去像個旁觀者。

    他大步踏上台階,像是這個事件中的一個重要角色,其實他壓根連會議的議題都不知道。

     要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在大廳裡悄悄議論。

    田芥先生和幾個熟人圍成一圈,他不時地點點頭,跟他們一樣&mdash&m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