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豎條紋與鼠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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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相對疏朗的&ldquo棋盤格&rdquo紋樣能夠表現出&ldquo意氣&rdquo來,但為了發現蘊藏于其中的&ldquo意氣&rdquo,我們的雙眼就必須不受平行的水平線的幹擾,努力追尋垂直的平行線中的二元性。

    而且,當&ldquo棋盤格&rdquo朝左方或右方旋轉四十五度靜止後,即垂直的平行線和水平的平行線都失去了各自的水平性或垂直性,成為傾斜相交的平行線的時候,&ldquo棋盤格&rdquo所具有的&ldquo意氣&rdquo便喪失掉了。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隻要人從正面注視這一紋樣,目光就會被引向兩組平行線的交接點上,雙眼就不能從中感受到平行線的二元張力了。

    不過,當&ldquo棋盤格&rdquo的格子紋樣由正方形變為長方形時,也就形成了&ldquo格子紋&rdquo。

    &ldquo格子紋&rdquo因其細長的長方形的特點,往往比&ldquo棋盤格&rdquo更為&ldquo意氣&rdquo。

     有時将條紋紋樣的某一部分加以擦磨,被擦磨的部分在整體中所占比重較小時,就形成了條紋與被擦磨的斷續條紋相交錯的圖案;而這一部分所占面積較大時,也就形成了碎白點花紋。

    &ldquo碎白點花紋&rdquo和&ldquo意氣&rdquo之間的關系,取決于未被擦磨的條紋部分能在多大程度上暗示出平行線的無限的二元性。

     在條紋中,呈放射狀彙集于一點的圖案都不&ldquo意氣&rdquo。

    例如雨傘撐開時集中于傘頭處的傘骨、呈扇狀集中于一點的扇骨、存在着中心點的蛛網,以及朝陽向四處散射出的光線等,暗示着這種形象的條紋都不是&ldquo意氣&rdquo的表現。

    &ldquo意氣&rdquo在表現上必須具有無專注、無目的性的特點,但放射狀的條紋卻因為彙集于一個中心點而達成了其目的,因而無法讓人感覺到&ldquo意氣&rdquo的存在。

    如果這種條紋也能讓人感受到&ldquo意氣&rdquo的話,那麼它就必須遮蓋放射性,給人造成看似平行線的錯覺。

     紋樣遠離了作為平行線的條紋,因而它也就遠離了&ldquo意氣&rdquo。

    鬥形、&ldquo目結&rdquo紋[11]、雷紋、&ldquo源氏香圖&rdquo[12]等紋樣,因為偶爾也能喚起人對平行線的感覺,特别是當此類圖案構成縱向排列的紋樣時,就有可能表現出&ldquo意氣&rdquo的感覺。

    而&ldquo籠目&rdquo&ldquo麻葉&rdquo&ldquo鱗&rdquo[13]等紋樣,因是以三角形為基礎形成的,故與&ldquo意氣&rdquo相去甚遠。

    同時,較複雜的紋樣往往不能稱之為&ldquo意氣&rdquo。

    比如六角形的&ldquo龜甲紋&rdquo雖然是由三組平行線組合而成,但對于&ldquo意氣&rdquo的表現而言還是太複雜了。

    &ldquo卍&rdquo字圖案雖含有一橫一豎的十字結構,但其頂端呈直角伸出的部分難免給人以複雜之感,因而作為一種紋樣是不&ldquo意氣&rdquo的。

    至于&ldquo亞&rdquo字圖案則更複雜。

    &ldquo亞&rdquo字在中國古代被用作官服紋樣,據稱是&ldquo取臣民背惡向善,亦取合離之義、去就之理&rdquo[14],但這一圖案未免太執着于對懲惡揚善、&ldquo合離去就&rdquo的象征化表現了。

    在&ldquo亞&rdquo字中竟出現了六次直角轉折,這種&ldquo兩己相背&rdquo[15]的&ldquo亞&rdquo字一點都不潇灑。

    可以說&ldquo亞&rdquo字紋樣代表了中國的惡趣味,與&ldquo意氣&rdquo的精神正好相反。

     接下去讓我們來看帶有曲線的紋樣。

    一般而言,此類紋樣不适合于表現簡潔流暢的&ldquo意氣&rdquo。

    比如,當格子紋中穿插入螺旋狀曲線時,格子紋的&ldquo意氣&rdquo大半會喪失。

    如果把豎條紋都換成波狀曲線的話,那麼我們也很難從中體會出&ldquo意氣&rdquo來。

    同樣,當由直線形成的菱形分割紋樣變成曲線的菱花紋樣時,雖然紋樣變得華麗起來,但&ldquo意氣&rdquo的韻味卻沒有了。

    未打開的扇子,其扇紋僅由直線構成,因而可能有&ldquo意氣&rdquo在;但打開的扇紋在顯示出一條弧線的同時,&ldquo意氣&rdquo的趣味也消失了。

    此外,出現于奈良時代之前的藤蔓花紋帶有卷草圖案的曲線,天平時代[16]的唐式花紋也多為曲線構成,都與&ldquo意氣&rdquo相去甚遠。

    而藤原時代[17]的環環相扣的連環紋,以及從桃山時代[18]風行至元祿時代的圓紋,也都因為由曲線構成,而無法滿足&ldquo意氣&rdquo的條件。

    本來,曲線同雙眼的運動方式一緻,對眼睛而言較容易把握,能給人以視覺快感,甚至有人進一步認為波狀曲線具有絕對的美感。

    然而曲線對于表現具有簡潔流暢、具有&ldquo意氣地&rdquo(矜持)的&ldquo意氣&rdquo而言,并不合适。

    有人曾指出:&ldquo所有溫暖的東西、所有的慈愛都具有圓或橢圓的形狀,由螺旋或其他形式的曲線描繪構成。

    隻有冰冷、無情的東西才會表現為直線并且有棱有角。

    假如士兵不是排成縱隊而是圍成圓圈,那麼一場戰鬥恐怕也将變成一場舞蹈了吧。

    &rdquo[19]然而,就如同&ldquo恕小女無禮,我便是揚卷&rdquo[20]這句話中的氣勢,隐含着一種曲線所無法表達的冷峻。

    由此可見,&ldquo意氣&rdquo的藝術表現形式與所謂的&ldquo美的就是小的&rdquo[21]這一命題無疑是背道而馳的。

     相對幾何紋樣而言,繪畫中使用的線條紋樣恐怕無法稱之為&ldquo意氣&rdquo。

    《春告鳥》中就有一句話:&ldquo金銀絲線繡制的粗俗的蝶紋半襟[22]。

    &rdquo我曾經見到過這樣一幅紋樣:三條直線自上部垂直而下,在其一側垂下三根柳條,其下部則擺着一片三味線的琴撥子,同時柳條中間還點綴着三朵櫻花。

    雖然從該紋樣的内容來看,對平行線的運用似乎隐含着&ldquo意氣&rdquo,但就實際感受而言,該紋樣确實完全沒有&ldquo意氣&rdquo卻又極其高雅。

    繪畫的線條紋樣因其本身的特性不可能像幾何線條紋樣那樣簡潔地表現出二元張力,故而繪畫的線條紋樣不可能是&ldquo意氣&rdquo的。

    光琳紋樣[23]、光悅紋樣[24]等之所以無法歸入&ldquo意氣&rdquo的範疇,原因也主要是在這裡。

    因此,在紋樣中能夠客觀表現出&ldquo意氣&rdquo的,就數幾何紋樣了。

    幾何紋樣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紋樣,也就是說,隻有幾何紋樣不受現實世界具體表象所制約,是能夠自由創造着形式自由的藝術。

     誠然,&ldquo意氣&rdquo在紋樣中的藝術表現形式除圖形外還應考慮色彩。

    例如,當&ldquo棋盤格&rdquo中的格子由兩種不同的色彩交互填充時,也就變成了&ldquo市松&rdquo紋。

    那麼,紋樣的色彩在何種情況下才是&ldquo意氣&rdquo的呢?首先,井原西鶴所說的&ldquo十二色折疊腰帶&rdquo、雜色經線條紋,以及&ldquo友禅染&rdquo[25]等起源于元祿時代的色彩,因過于繁雜,都不是&ldquo意氣&rdquo的。

    圖形和色彩之間的關系,表現為不同色系的兩種或三種色彩之間的對比作用,從色彩上凸顯出二元性,或者是通過同種色系在深淺或飽和度上的差異,為二元對立關系賦予特殊情調。

    但這種情況下所使用的色彩又該是怎樣的呢?要表現&ldquo意氣&rdquo,就不能使用鮮豔的色彩。

    [26]作為&ldquo意氣&rdquo的藝術表現,色彩必須以低調的姿态來主張其二元性。

    《春色戀白浪》[27]中有這樣一段描寫:&ldquo上衣的顔色花紋,是鼠灰色绉縮緬上以黃褐絲線彙成小棋盤格&hellip&hellip腰帶是古代風格本地紡織、不帶博多地方出産的金剛杵花紋、用兩條深褐色線織出的裡外面不同的和服腰帶&hellip&hellip内外衣的袖口都精心地縫襯了松葉圖案的禦納戶[28]色調的裝飾,真是無可挑剔。

    &rdquo這裡描寫的色彩屬于三種色系:第一是灰色系,第二是褐色系的黃褐色和深褐色,第三是青色系的藏青色和&ldquo禦納戶&rdquo色。

    此外,《春告鳥》中也有&ldquo禦納戶、深褐、鼠灰三色染成的若五分寬幅的手綱染[29]的圍裙&rdquo等描述,并說這些&ldquo可算得上&ls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