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裡中的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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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不把遊廓的貴族主義看作是必須的。

    遊廓中所通行的是與貴族的教養及習慣有所不同的東西,要通過這個&ldquo約束之門&rdquo,對他們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請。

    他們帶着權力者的派頭邁進這個大門後,卻并不一定行得那麼順暢,由此可以明白,他們中的許多人為什麼被視為粗野者或蠻橫者了。

     本來,脫離等級上的貴族身份,變成遊廓中的&ldquo貴族&rdquo并成為遊廓中的&ldquo通人&rdquo,才是遊廓中的貴族主義趣味之所在。

    這就需要将自己從專斷的主人的寂寞中解脫出來,從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奴仆中掙脫出來,而獲得一種自由;需要從點頭哈腰相迎送、何事都唯命是聽的女人堆中擺脫出來,而輕松地從事人與人之間的交際。

    或者進而言之,是在太夫的溫柔的支配下,投入其懷抱中而獲得一種溫馨感。

    從這一點上說,他的貴族趣味是在一種新的場合中變形後的複活,與他依偎的人必須是能夠滿足其趣味的&ldquo色氣&rdquo女王。

    因而,他的身為貴族的意志若不在此處滿足,便不能在别處得到滿足,這與他在其他場合下的貴族身份大異其趣。

    在這裡,身為貴族不是他的憧憬,而是一種事實。

    因為他要從死闆的貴族身份中掙脫出來,尋求一時的自由。

     町人逛遊廓當然也是尋求解脫的。

    從撥打算盤、隻想賺錢的枯燥生活中解脫出來,抱着&ldquo借錢也在所不惜&rdquo的達觀,從一個似乎人人認可、不水性楊花也不可能水性楊花的、老實而又實用的老婆的汗臭中解脫出來。

    一個隻懂得料理家務事的主婦,與一個專門琢磨如何吸引男性的遊女,兩種女人實際上從兩個方面滿足了男人的需求,這真是江戶時代女性的不幸。

    戀愛與老婆被看成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在這一點上淡化了他們對老婆的責任感。

    男人&ldquo看見老婆就像見到了猿猴&rdquo&ldquo一寸之前就是黑暗,性命消融露水間,明天如何不得知,勸誘朋友快遊玩&rdquo(《東海道名勝記》),于是&ldquo鴛鴦衿下尋連理&rdquo,便向日本橋對面和三谷奧[7]奔去。

     不過,町人在那裡尋求的不隻是解脫,還有他們的向上的意志、對貴族生活的憧憬,并且在遊廓裡發現了入口。

    町人無論在社會上實力有多大,但政治上和法律上卻沒有任何能夠保障的權利,在統治階層随時都有可能砍來的屠刀之下,他們能夠發洩自己的郁悶,能夠尋找到溫柔鄉的地方,就隻有吉原那塊&ldquo社會外的社會&rdquo了。

    至少他們在那裡可以自由自在地伸開手足,感覺自己似乎是個貴族。

    因而,把遊廓當作貴族的領地而趨之若鹜的,與其說是士人,不如說是那些富有的町人。

    這種心理他們自身恐怕也沒有自覺地意識到,但從局外人的眼光看來,是頗為悲壯的,并且值得同情的。

    從丈夫接受妻子的教育感化這個意義上,他們從遊廓中的貴族式的&ldquo小姐&rdquo那裡受到了富有人情味的教養和品格的熏陶,&ldquo總之,沒有通過小姐們的熏陶,自己就不能提高品位。

    &rdquo(《鄰居疝氣》)可以說,在江戶時代,遊女是一個種類的社會教育家。

     那麼,在士人和町人中,哪個階層更有資格成為遊廓中的勝利者呢?柳澤淇園在《獨寝》中寫道: 武士貴人與町人,遊玩的方式不同判若雪墨。

    女郎方面多喜歡與町人結交而不喜歡武士貴人,這樣說絕不是信口開河,而是有原因的。

    第一,武士貴人往往不能盡情開心地玩,四時來的,早晨七時便要回去,顯得匆匆忙忙。

    不能陪女郎待一整夜,而且說話也令人膩煩,男管家也是&ldquo現在幾點啦,現在幾點啦&rdquo地不斷詢問,令人讨厭。

    或者有些武士貴人來這裡也能優哉遊哉地玩,但是多數顯得粗魯。

    女郎跟他們在一起不像和町人那樣心安。

    如此等等。

    (《獨寝》上卷四十五) 這段話就是享保年間,作為武士貴人之一員的柳澤淇園對町人的稱贊。

    一個名叫酒井抱一的貴族說過這樣的話:&ldquo世間所尊崇的是團十郎和春天的早晨。

    &rdquo這句話值得注意,它與上述《獨寝》中的話一樣是對河原從業者的稱贊。

    的确,武士貴人&ldquo粗魯&rdquo的表現,換言之,将外面的武斷的貴族主義原樣不動地拿到遊廓裡來,就使得他們在&ldquo遊廓的貴族&rdquo方面大大地劣于町人。

    不過,這隻是問題的一個方面。

    町人在這裡能夠取得勝利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金錢,這是妓院式資本主義的根基,在這一點上,統治階層卻漸漸地處于劣勢,町人漸漸地占據了優勢。

     正如淇園所說:&ldquo誠實與金錢是兩回事。

    &rdquo隻有誠實是不能成為遊廓貴族的。

    有誠實而沒有金錢,就像徘徊在妓院之外&ldquo手裡拿着鍋&rdquo的人,必然受到冷落。

    在這個意義上,遊廓是妓院貴族的&ldquoconditionsinequanon&rdquo(必然的制約條件),金錢可以讓太夫保持她們的品格,金錢也能保持町人在遊廓内的品格。

    那些有名的大貴族之所以能在遊廓呼風喚雨,是因為&ldquo千兩一箱的金銀堆積如山&rdquo地放在那裡,無人能及。

     比起普通的諸侯大名來,那些随着經濟的變動而暴富的人,處于遠為有利的位置。

    在耀眼奪目的名妓背後,都有這些町人的财力支撐。

    町人富豪在元祿年間之前固然也有不少,但在元祿到寶永年間[8],京都大阪地區的澱屋、江戶的紀文奈良茂等,壓倒了上一代的仙台大佬,而名震天下。

    這一變化所顯示的時世推移是值得注意的。

    這種情形到了享保年間依然如此。

    享保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二十五歲那年的中萬字屋玉菊(參見山東京傳《近世奇迹考》卷五、山崎美成《遊女玉菊傳》、佚名的《遊女玉菊考》、岡野知十的《玉菊及其三弦》等)患病而死。

    據記載,她在病中對四花患門[9]進行針灸,&ldquo玉菊針灸的時候,請半太夫河東兩人輪番彈唱淨琉璃曲。

    将此事用書信形式通知相關人士,寫明具體日期。

    那時家中的女郎也全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