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閑寂、遊戲與自由,人間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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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的嚴肅精神性與宗教性相比較,其遊戲的特性就突顯出來了。

    即便不這樣比較,從一般建築的有用性、功利性的本質來看,草庵式茶室的極端狹小、非牢固性等,是故意造成不方便,而這裡恰恰是帶有一種遊戲的性格。

    本來,茶室的别稱&ldquo風雅屋&rdquo這個詞本身,就多少含有遊戲的意味。

     茶室這種消極的性質,作為遊戲性的必然條件,又轉化為一種輕快灑脫、纖細精巧的性質。

    這種現實的消極性與審美的積極性,在茶室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在另一方面,茶室這種建築在内部構造方面,又有着令人吃驚的自由性和便利性。

    本來茶室是茶道的特殊建築,是舉辦茶會的場所,而茶道乃至茶會,總體上說是以人間生活為靈感的一種藝術活動,至少是一種遊戲活動。

    茶室要表現這種精神宗旨,就要在整體或者部分上顯示出這種性質,即在茶室建築的具體構造和建築材料的使用等方面上體現。

     例如,利休風格的茶室有&ldquo躏口&rdquo,可以從中看出所包含的遊戲性。

    &ldquo躏口&rdquo那種東西,一般外行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橘庵漫筆》一書曾寫道:&ldquo茶室的小入口叫作&lsquo躏口&rsquo,不分貴賤老幼,都從此口進入,完全是仿照穴居的體制。

    &rdquo《茶道筌蹄》也寫道:&ldquo入口最大的要數妙喜庵。

    看到一些漁民的房門很小,一些居士便喜而仿之。

    &rdquo&ldquo仿照穴居的體制&rdquo聽起來會覺得稀奇,而模仿漁民的房門,對于茶室來說,隻要想一想有的茶室設有貴人入口(在書院式的茶席中被使用),就會明白其歸根結底是一種戲仿的産物。

    不過,從建築家的立場看,這個&ldquo躏口&rdquo也有特别的存在的理由。

    堀口氏在《茶道的思想背景及其構成》一文中就曾對這個問題作過饒有興味的解釋。

    他寫道: 我們發現,作為藝術品來看,它那不周到、不方便的入口,對于審美觀照卻是有意義的。

    在很多情況下,茶室都不是那種寬敞的房間,一般是四張半鋪席大小,還有一種稱作&ldquo一大鋪席&rdquo的,面積不足一坪[3]。

    天花闆的高度一般也不足七尺,是現在城鎮建築物房間的最低限度。

    因為太小,乍看上去不像是一個獨立的房間。

    茶室一般還設有一個寬三尺、高接近六尺的出入口。

    這種特有的小空間,又以窄而短的甬道加以調和。

    與人體相比,那小小的空間無論如何都會讓人産生一種身處洞穴一般的&ldquo狹小感&rdquo。

    然而,當你貓着腰鑽入&ldquo躏口&rdquo的時候,恰如從窺視孔看見一幅圖畫一樣,在眼前展現的是室内的那種超越尺度的完整獨立的世界。

     假如&ldquo躏口&rdquo具有這樣的意味的話,那麼它就是在某種程度上犧牲現實的便利,而追求&ldquo對于審美觀照的意義&rdquo,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其中所包含的遊戲性。

    利休曾對一個名叫川崎梅千代的人提醒說:&ldquo頭和手都要縮起來,然後先邁進一條腿,低頭彎腰,膝行而入。

    低頭而入,膝部跪下,腰部擡起,就是貓着腰鑽進去。

    低着頭,前後左右均不能顧盼,有時不免很不舒服也。

    &rdquo可見,對于&ldquo躏口&rdquo造成的不方便,設計者自己是有明确意識的。

     第三點,是自由性,其與&ldquo遊戲性&rdquo關系最為密切,但我在這裡所說的&ldquo自由性&rdquo,在意味上與&ldquo遊戲性&rdquo是有區别的。

    對茶室而言,&ldquo自由性&rdquo是介乎第一個特性與第二個特性之間,并與兩者都有密切關系的。

    茶室與自然的關系(當然不隻是指客觀性的建築物與周圍的大自然的關系,而是茶室中人們的審美體驗及其對大自然的主觀感情關系)一方面含有深深地回歸于自然的傾向,另一方面,又通過視覺上的遮斷,與自然景色相隔離。

    将這種看上去互為矛盾的兩種傾向調和起來,就産生了茶室特有的審美性格。

    那麼,在草庵式茶室四個半鋪席或者更小、更局促的空間中,在受到藝術構成的尺度關系所制約的範圍内,如何能夠形成一種自由自在的、精神的、審美的世界呢?而且,這種自由性不僅僅是在精神的、審美意義上的,茶道本來是以現實生活本身為靈感的,它追求的是對于茶室内的特殊生活(行為)而言特别方便有效而又自由自在的境界。

    茶室正是将這個意義上的自由性與審美觀照的自由性,以令人吃驚的巧妙方式綜合起來、調和起來。

     研究茶室的建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