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安住于“寂”中,悠遊“虛實”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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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rdquo這一概念中的一個重要的因素。

    我認為,在茶道的所謂&ldquo侘茶&rdquo中,&ldquo侘&rdquo的語義通過&ldquo貧寒&rdquo&ldquo狹小&rdquo&ldquo窮乏&rdquo&ldquo不自由&rdquo等不同側面,而具有了審美的意義;同樣地,在俳句中,不僅是狹義的&ldquo寂&rdquo&ldquo枝折&rdquo&ldquo細柔&rdquo等概念上,即便是題材上,其樸素、平俗或者粗野之類的意味,也都包含在廣義的&ldquo寂&rdquo這個概念中,并在審美的意義上獲得肯定。

    從這一點上說,上述的滑稽美學中的&ldquo幽默&rdquo這一概念與&ldquo寂&rdquo&ldquo侘&rdquo之間的類比,就不僅僅是形式上有關聯了,還與其根本性的東西相關聯。

     總體而言,芭蕉的俳論比較偏重于狹義上的&ldquo閑寂&rdquo&ldquo枯淡&rdquo,從他個性來看,其俳句創作也專以&ldquo閑寂&rdquo趣味為主。

    但在芭蕉以後,在更寬泛的意義上思考俳句本質的時候,則往往強調&ldquo寂&rdquo與&ldquo可笑&rdquo之間的調和,在支考等人的理論思考中,這一點表現得較為突出。

    支考曾經說過:&ldquo&lsquo寂&rsquo與&lsquo可笑&rsquo乃俳句之風骨。

    &rdquo這裡說的&ldquo可笑&rdquo,就是在俳句中集中表現的一種灑脫心情,而絕不是那種卑俗低劣的滑稽意味。

     接下來,我們還必須在主觀心理感覺或心理狀态的層面上,對這個問題繼續加以探讨,同時也要對蕉門俳論的重要美學問題之一&ldquo虛實論&rdquo一并加以考慮。

    綜觀蕉門俳論的整個體系,&ldquo虛實論&rdquo主要是在支考一派的俳論中被大力提倡,同時,支考等人不但提倡&ldquo寂&rdquo,對&ldquo可笑&rdquo也予以強調。

    在俳句的藝術理念中,要考察&ldquo寂&rdquo的複雜内涵,就必須把它與&ldquo虛實論&rdquo的考察聯系在一起。

     &ldquo虛&rdquo與&ldquo實&rdquo之間的對立,帶有&ldquo觀念論&rdquo和&ldquo實在論&rdquo這兩種不同的心理态度之傾向。

    從這一角度看,對于俳句中的&ldquo虛實論&rdquo可以作為一種&ldquo反諷的觀念論&rdquo(IronischerIdealismus)來加以思考。

    所謂&ldquo觀念論&rdquo,就是僅僅把外在事物看成是我們心靈的主觀反映;而&ldquo實在論&rdquo則與此相反,是把外在事物原封不動地看作一種客觀實在。

    &ldquo反諷的觀念論&rdquo從理論上說,歸根結底也屬于&ldquo觀念論&rdquo的範疇,但就其實際的精神态度或思維方法而言,則飄忽于上述的&ldquo虛&rdquo與&ldquo實&rdquo的意味之間。

     我在這裡所說的&ldquo反諷&rdquo,也就是所謂的&ldquo浪漫的反諷&rdquo。

    對于這個概念,試圖把反諷賦予美學依據的克爾凱郭爾曾作過簡要說明。

    他認為,反諷就是一邊飄遊于所有事物之上,一邊又否定所有事物的藝術家的眼光。

    這種反諷的立場,就是要否定外在事物的實在性,否定對這種實在性加以肯定的樸素态度,隻把它作為一種單純的觀念和心像來看待。

    這種觀念論的态度從更高的自我意識的立場上會再次被否定,在這個意義上,人的精神就在&ldquo虛&rdquo與&ldquo實&rdquo,即&ldquo觀念論&rdquo和&ldquo實在論&rdquo之間飄忽遊移。

     現在,我們權且從這個立場上來考慮&ldquo寂&rdquo。

    站在把現實世界視為虛幻之影的精神立場上說,從&ldquo寂寥&rdquo的語義中派生出來的&ldquo寂&rdquo,其全部消極的審美因素,例如&ldquo孤寂&rdquo&ldquo挫折&rdquo&ldquo貧寒&rdquo&ldquo缺乏&rdquo&ldquo粗野&rdquo&ldquo狹小&rdquo等,就有可能擺脫一切的不樂、痛苦的感受,使心境獲得一種&ldquo非感性&rdquo(Impassibilité),從而使得人的心理對這些消極性的東西感受不到其消極性,這一點是容易想象的。

    然而,僅僅如此,還不能視一切為&ldquo空&rdquo,對所有的不自由、所有的貧困,難以取得一種無關心、無感覺的佛教式的悟道心境,難以由此形成一種特殊的審美意識。

    而在反諷的觀念論的立場上說,不僅可以獲得對現實對象作出感性反映的自我超越,而且也能夠擁有不被一切實在的對象所束縛的潇灑的、自由的感情,并以此投射到本來具有消極性的諸種對象和境況中,立普斯[4]将此稱為&ldquo美的實在性&rdquo。

    在這個意義上,審美客體就有可能自行成立,并自行享受。

    正如克爾凱郭爾所言,無論對任何事物,自我都要确保終極的自由性。

    這種态度就好比把自己的影子映照在某一特定的外物中,并加以自我欣賞。

    在由&ldquo觀念性&rdquo而否定&ldquo實在性&rdquo的同時,又反過來由&ldquo實在性&rdquo否定&ldquo觀念性&rdquo,這就是美學意義上的&ldquo觀念論&rdquo立場。

    把現實視為空無,而在其上追求更高的實在,是宗教的解脫之道。

    而反諷的立場,則是把現實視為虛空,又把主觀視為虛空,結果便在虛與實之間飄忽遊移。

    這種邏輯上的矛盾悖論,即在其特有的立場上獲得一種主觀上的代償,就是享受到了自我的自由性。

     《蔭涼軒日錄》文正元年閏二月七日條,記載了下列一段逸事,可以作為我們今天所說的審美的反諷态度的一個例子。

    細川氏的家臣中有一個名叫麻的人,因故被沒收了領地,但他沒有因此而感到苦惱,而是甘守清貧、悠然度日,終日吃一種名為&ldquo思給納&rdquo(スギナ)的食物。

    親戚朋友們見之都笑話他。

    他卻作了一首和歌,雲:&ldquo我乃&lsquo侘&rsquo之家,全靠&lsquo思給納&rsquo,春夏秋冬不怕啥。

    &rdquo主人岩栖院聽了這首歌,深受感動,就把領地返還了他。

    對此,《蔭涼軒日錄》的作者評論說:&ldquo此乃一時風流事也,是可謂真俗之龜鑒也。

    &rdquo這首歌中的&ldquo思給納&rdquo既是一種野草的名字,也有&ldquo過日子&rdquo&ldquo風雅之名&rdquo的意思。

    似這樣站在審美反諷的觀念論的角度,我們就可以理解在上文中所提到作為消極的審美價值的諸種因素在&ldquo寂&rdquo或&ldquo侘&rdquo的概念中會獲得一種積極意義。

     在支考等人的俳論中,屢屢出現&ldquo得虛實之自在&rdquo或&ldquo遊于虛實之間&rdquo這樣的話,這與我們所說的&ldquo反諷的觀念論&rdquo在意味上是否有所類似,我不敢斷言,但至少可以在&ldquo反諷的觀念論&rdquo的立場上,對這些話的意思作出大緻正确的理解。

    如上所說,西方美學中的&ldquo滑稽&rdquo和&ldquo幽默&rdquo的概念,其解釋雖然因人而異,但這兩個概念中具有的審美的消極性被置于我們意識中的某種Constellation[5]的時候,便獲得了一種積極的審美意義。

    這樣看來,在上述的&ldquo寂&rdquo或&ldquo侘&rdquo中所包含的審美反諷意味,伴随着審美的消極因素的積極轉化,就産生了某種類似于喜劇的、幽默的氣氛和感覺,這樣說也未必是牽強附會吧。

    作為俳句之本質的&ldquo寂&rdquo與&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