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薩克：一八五二年高加索的一個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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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就得這麼辦！&rdquo魯卡沙扔下野雞，說，&ldquo可以做一頓肥美的雞肉抓飯吃了。
&rdquo 納紮爾卡瞧着野雞，身子哆嗦了一下。
&ldquo你看，魯卡沙，那惡鬼又要派我們去打埋伏了，&rdquo他拾起野雞又說，把班長稱作惡鬼。
&ldquo他派福摩什金打酒去了，本該輪到他的。
我們去過多少夜了！老是派我們去。
&rdquo 魯卡沙吹着口哨，沿哨兵線走去。
&ldquo你帶根繩子去！&rdquo他大聲說。
納紮爾卡聽從他的話。
&ldquo我今天要對他說，一定要對他說，&rdquo納紮爾卡又說，&ldquo我們對他說：我們不去了，累壞了，這就是了。
你去對他說，他會聽你的話的。
要不，真是太氣人啦！&rdquo &ldquo這種事也犯得着費口舌！&rdquo魯卡沙說，顯然在想别的事，&ldquo真無聊！要是晚上逼我們離開村子，那才氣人哪。
村子裡還可以玩玩，這兒又有什麼呢？守在哨兵線上也罷，打埋伏也罷，反正一個樣。
嗨，你這家夥！&rdquo &ldquo你到村裡去嗎？&rdquo &ldquo等休假日回去。
&rdquo &ldquo古爾卡說，你那個董卡跟福摩什金搞上了。
&rdquo納紮爾卡忽然說。
&ldquo去他媽的！&rdquo魯卡沙回答，露出一排細密潔白的牙齒，但并沒有笑。
&ldquo難道我就找不到别的女人啦？&rdquo &ldquo古爾卡說，他有一次到她那兒去，她丈夫不在家。
福摩什金坐在那兒吃包子。
古爾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走過窗口，聽見她說：&lsquo那惡鬼走了。
你怎麼不吃包子啊，心肝？你可不用回家去睡了。
&rsquo古爾卡就在窗外應聲說：&lsquo妙哇！&rsquo&rdquo &ldquo你胡說！&rdquo &ldquo真的，我說的是實話。
&rdquo 魯卡沙沉默了一下，說：&ldquo她找上别人，那就去他媽的吧，姑娘還嫌少嗎？我也搞膩啦。
&rdquo &ldquo嗨，你這鬼東西！&rdquo納紮爾卡說，&ldquo你還是去找找少尉的女兒瑪麗雅娜吧。
怎麼樣，她跟誰也沒來往嗎？&rdquo 魯卡沙皺起眉頭。
&ldquo瑪麗雅娜又怎麼樣！全都一個樣！&rdquo他說。
&ldquo你去試試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想到哪兒去了？村子裡的姑娘還嫌少嗎？&rdquo 魯卡沙又吹着口哨向哨兵線走去，一路上摘着樹上的葉子。
走過灌木叢時，他忽然發現一株光滑的小樹，就拔出短刀把它砍下來。
&ldquo可以做一根通條呢。
&rdquo他一邊把那小樹揮得呼呼響，一邊說。
哥薩克們坐在哨兵線上土屋外間的泥地上，圍着一張鞑靼式矮桌，談論着該輪到誰去打埋伏。
&ldquo今天該誰去啊？&rdquo一個哥薩克回頭朝一扇開着的門，問裡間的班長。
&ldquo該誰去呢？&rdquo班長回答說，&ldquo布爾拉克大叔去過了，福摩什金去過了。
&rdquo他說到這裡口氣不很堅決，&ldquo還是你們去吧？你和納紮爾卡，&rdquo他對魯卡沙說，&ldquo還有葉爾古肖夫也去，他也睡夠了吧。
&rdquo &ldquo你都沒睡夠，他怎麼會睡夠呢！&rdquo納紮爾卡低聲說。
哥薩克們都笑起來。
葉爾古肖夫就是那個喝醉酒睡在牆腳下的哥薩克。
他剛揉着眼睛，踉踉跄跄地闖進屋裡來。
魯卡沙已經站起來，把槍準備好。
&ldquo快去吧！吃了晚飯就去！&rdquo班長說。
他不等弟兄們答應就關上門，顯然對哥薩克們聽從他的命令不抱太大的希望。
&ldquo要不是上頭有命令，我也不派誰去打埋伏了，可是沒辦法，長官要來檢查的。
再說已經有八個山匪渡過河了。
&rdquo &ldquo沒辦法，隻好去，&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規矩嘛！這種時候有什麼辦法。
我說，隻好去。
&rdquo 魯卡沙雙手拿着一大塊野雞肉吃着，一會兒瞧瞧班長，一會兒瞧瞧納紮爾卡，似乎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卻瞧着兩個人大笑。
耶羅施卡大叔在法國梧桐下徒然守到天黑，這時也走進昏暗的外間，哥薩克們卻還沒出去打埋伏。
&ldquo喂，孩子們，&rdquo低矮的外間裡響起了他那洪亮的低音，把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下去，&ldquo我同你們一起去。
你們守車臣人，我守野豬。
&rdquo 八 當耶羅施卡大叔和三個哥薩克披上鬥篷，挎着槍，離開哨兵線，沿捷列克河向指定的埋伏地點走去時，天色已完全黑了。
納紮爾卡根本不願意去，但被魯卡沙一聲吆喝，不多一會兒他們就出發了。
他們默默地走了幾步，離開壕溝，順着一條幾乎被蘆葦遮沒的小徑向捷列克河走去。
河岸上橫着一根被河水沖來的粗大黑木頭，木頭周圍的蘆葦新近被人踩過了。
&ldquo守在這裡怎麼樣？&rdquo納紮爾卡問。
&ldquo行！&rdquo魯卡沙說，&ldquo坐在這兒吧，我去給大叔指點一下，馬上就回來。
&rdquo &ldquo這地方倒挺不錯：人家看不見我們，我們看得見人家，&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就坐在這兒吧。
這是個頭等好地方。
&rdquo 納紮爾卡跟葉爾古肖夫攤開鬥篷，在那根木頭後面坐下來，魯卡沙跟耶羅施卡大叔繼續向前走去。
&ldquo離這兒不遠了，大叔，&rdquo魯卡沙一邊說，一邊悄悄地走到老頭兒前面，&ldquo我指給你看它們打哪兒過的。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大叔。
&rdquo &ldquo指給我看吧，你真是個好樣的，機靈鬼！&rdquo老頭兒也低聲答應着。
又走了幾步，魯卡沙站住，向一個水潭彎下身子，打了個呼哨。
&ldquo這就是那畜生經過時喝水的地方，看見嗎？&rdquo他指着新鮮的蹄印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ldquo基督保佑你，&rdquo老頭兒回答，&ldquo那醜貨會到這溝後面的水潭裡來洗澡的，&rdquo他又說，&ldquo我守在這兒，你去吧。
&rdquo 魯卡沙把鬥篷拉得高些，自個兒沿河岸走回去，一會兒瞧瞧左邊的蘆葦牆，一會兒望望岸下洶湧奔流的捷列克河。
&ldquo他們也在放哨，也可能爬過來偵察的。
&rdquo他想到車臣人。
忽然一陣很響的簌簌聲和拍水聲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抓住槍。
一隻野豬氣勢洶洶地竄出來，它那烏黑的身體在光滑的水面上一閃，就鑽到蘆葦叢裡去了。
魯卡沙連忙舉起槍來瞄準，可是不等他開槍，野豬已經消失在灌木叢裡了。
他懊惱得啐了一口唾沫，又向前走去。
他走近埋伏地點，又站住，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口哨得到了回應，他就向夥伴們那邊走去。
納紮爾卡身子縮成一團，已經睡着。
葉爾古肖夫盤腿坐在那兒，身子挪了挪，給魯卡沙讓出個位子來。
&ldquo坐在這兒可舒服啦，真是個好地方，&rdquo他說，&ldquo把他帶到啦？&rdquo &ldquo我指給他看了，&rdquo魯卡沙一邊攤開鬥篷，一邊回答，&ldquo剛才我在水邊把一隻好大的野豬吓跑了。
大概就是那一隻！你也聽見簌簌聲了吧？&rdquo &ldquo聽見了。
我馬上聽出是頭野獸。
我心裡就想，準是魯卡沙把野獸吓跑了，&rdquo葉爾古肖夫拿鬥篷裹緊身體，說。
&ldquo現在讓我睡一會兒，&rdquo他又說，&ldquo等雞啼了，你叫醒我，得有個規矩。
讓我睡一會兒，然後你睡，我來守着。
就這麼辦。
&rdquo &ldquo謝謝，我可不想睡。
&rdquo魯卡沙回答。
夜黑暗而溫暖，沒有風。
隻有小半邊天空星光閃爍；山那邊的大半邊天空都被烏雲遮沒了。
烏雲跟山連成一片，因為甯靜無風，緩緩地向前移動，它那曲折的邊緣在湛藍的星空陪襯下顯得格外清晰。
這哥薩克隻看得見前面的捷列克河同河對岸的遠方；他後面和兩邊都被蘆葦包圍着。
蘆葦有時無緣無故地東搖西擺，發出飒飒聲。
從下面看去，搖擺的蘆葦在那片明亮的天空襯托下好像蓬松的樹枝。
腳邊就是河岸，河岸下是洶湧的激流。
遠一點兒是一大片光滑而流動的褐色河面，河水在淺灘和岸旁泛着單調的漣漪。
再遠一點兒，水、岸、雲彙成了一片不可滲透的黑暗。
河面上浮動着一條條黑影，哥薩克富有經驗的眼睛一下子就可以認出是些從上遊沖下來的木塊。
偶爾亮起一道閃光，映入黑鏡子般的水中，照亮了對面微斜的河岸。
和諧的夜籁&mdash&mdash蘆葦的飒飒聲，哥薩克的打鼾聲，蚊子的嗡嗡聲和流水的潺潺聲，偶爾被遠方的槍聲、河岸上泥土的崩落聲、大魚的潑剌聲，或是野獸竄過荒林的簌簌聲所打斷。
一隻貓頭鷹沿捷列克河飛過，在飛翔時雙翼每揮動兩下就相碰一次。
當它飛到哥薩克們的頭上時，就折向樹林，向一棵樹飛去，它的雙翼不再是每揮動兩下相碰一次，而是每次揮動都相互接觸，然後它在一株法國梧桐下盤旋了好一陣，才在那株老樹上栖息下來。
每次碰到這種意外的響聲，這個醒着的哥薩克就豎起耳朵，眯細眼睛，不慌不忙地摸索着步槍。
大半夜過去了。
烏雲向西方擴展，從它那殘缺的邊緣裡透露出一片星光閃爍的天空，一鈎黃澄澄的殘月玲珑地高懸在群山之上。
寒氣開始侵入肌膚。
納紮爾卡醒過來，說了幾句話，又睡着了。
魯卡沙覺得無聊，站起來，從鞘裡拔出短刀，動手把樹幹削成通條。
他的頭腦裡萦回着各種幻象：車臣人住在那邊的山裡，勇敢的小夥子越境過來，他們不怕哥薩克，并且可能在别處渡河。
于是他探身望望沿河一帶，可是什麼也看不見。
他偶爾望望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辨的流水和河岸，不再想到車臣人，隻等時候一到好叫醒夥伴，好回村去。
他想着村子裡的董卡，他的&ldquo小心肝&rdquo（哥薩克這樣稱呼他們的情婦），可是一想到她，心裡就有點兒氣惱。
黎明來到了，水面上白漾漾地籠罩着一片銀霧，離他不遠的地方，幼鷹尖聲叫起來，撲動着翅膀。
最後，第一聲雞啼遠遠地從村子裡傳來，接着是另一隻公雞經久不息的啼聲，于是另外一些公雞也紛紛響應着啼叫起來。
&ldquo該叫醒他們了。
&rdquo魯卡沙削好通條，感到眼皮很重，心裡想。
他向夥伴們轉過身去，辨認着哪雙腿是誰的，忽然聽到河對岸有個響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掉到水裡。
他再望望殘月下漸漸被照亮的遠山，望望對面河岸的輪廓，望望捷列克河以及現在看得清清楚楚的河上的浮木。
他似乎覺得，他自己的身子在移動，而捷列克河和浮木卻一動不動，但這隻是一瞬間的幻覺。
他又仔細觀察。
一塊生有枝丫的巨大黑木頭特别引起他的注意。
奇怪得很，這木頭既不搖晃，也不打轉，卻在河的中流直浮過來。
他甚至覺得它不是順流而下，而是橫穿捷列克河向淺灘浮來。
魯卡沙伸長脖子，全神貫注地盯着它。
那木頭浮到淺灘上停住，古怪地晃動起來。
魯卡沙仿佛看見有隻手從木頭底下伸出來。
&ldquo讓我一個人幹掉這山匪！&rdquo他想，抓起步槍，鎮靜而迅速地擺好槍架，把槍擱在上面，悄悄地扣住扳機，屏息瞄準起來。
&ldquo我不去叫醒他們。
&rdquo他想。
可是他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他站住不動，仔細傾聽。
那木頭忽然撲通一聲落入水裡，又橫穿河面向河岸這邊浮過來。
&ldquo可别打偏人！&rdquo他想，接着在朦胧的月光下有個鞑靼人的腦袋在木頭前面晃了一下。
他把槍對準那腦袋。
他覺得那腦袋很近，簡直就在槍杆的末端。
他又看了一下。
&ldquo果然是個山匪！&rdquo他高興地想，忽然用雙膝跪着，再度瞄準，看見那目标出現在長槍頭上，于是就用他從小習慣的規矩說了聲：&ldquo憑聖父聖子之名！&rdquo扣動扳機。
一陣閃光刹那間照亮了蘆葦和河水。
急促而尖銳的槍聲沿着河流傳開去，在遠處擴散成一片隆隆聲。
那木頭不再橫穿河流，而是搖搖晃晃，打着轉，順着水流沖下去。
&ldquo喂，站住！&rdquo葉爾古肖夫一邊叫，一邊抓起槍，從一段木頭後面擡起身來。
&ldquo閉嘴，小鬼！&rdquo魯卡沙咬咬牙，低聲對他說。
&ldquo山匪！&rdquo &ldquo你開槍打誰啊？&rdquo納紮爾卡問，&ldquo打誰啊，魯卡沙？&rdquo 魯卡沙什麼也沒回答。
他裝上子彈，眼睛盯着那浮木。
浮木在不遠的淺灘上擱住，木頭後面露出一樣巨大的東西在水面上搖晃。
&ldquo你打什麼啊？怎麼不說話？&rdquo哥薩克們又問。
&ldquo山匪嘛！跟你說了。
&rdquo魯卡沙重複道。
&ldquo胡說八道！是不是槍走火了？&rdquo &ldquo我打死一個山匪了！我開槍打的！&rdquo魯卡沙跳起來，興奮得斷斷續續地說。
&ldquo有個人遊水過來&hellip&hellip&rdquo他指指淺灘說，&ldquo我把他打死了。
往那兒瞧吧。
&rdquo &ldquo你胡說！&rdquo葉爾古肖夫擦擦眼睛，又說。
&ldquo怎麼胡說？你瞧！往那兒瞧。
&rdquo魯卡沙一邊說，一邊抓住葉爾古肖夫的肩膀使勁拉，拉得葉爾古肖夫叫了聲&ldquo喔唷！&rdquo 葉爾古肖夫往魯卡沙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有具屍體，才改變了口氣。
&ldquo哦！我看還有别的人哪，真的，&rdquo他低聲說，拿起槍來察看了一下，&ldquo那是個打先鋒的，其他的人不是已經到了這裡，就是在對岸不遠的地方，真的。
&rdquo 魯卡沙解開腰帶，動手脫下契爾克斯服。
&ldquo你上哪兒去啊，傻瓜？&rdquo葉爾古肖夫大聲說，&ldquo你隻要一暴露，就會白白送命的，真的。
既然你把他打死，他就跑不掉了。
給我點兒火藥，你有嗎？納紮爾卡！你馬上到哨兵線上去，可是别順着河岸走，要不然會給人打死的，真的。
&rdquo &ldquo叫我一個人去嗎？你自己去吧！&rdquo納紮爾卡怒氣沖沖地說。
魯卡沙脫掉上衣，走到河邊。
&ldquo别下去，我說，&rdquo葉爾古肖夫一邊把火藥裝到槍上的藥池裡，一邊說，&ldquo瞧，他不動了，我看得出來。
天快亮了，等哨兵線上來了人再說。
快去，納紮爾卡，真膽小！别害怕，我說。
&rdquo &ldquo魯卡沙！喂，魯卡沙！&rdquo納紮爾卡說，&ldquo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把他幹掉的。
&rdquo 魯卡沙改變主意，不馬上下水。
&ldquo你們快到哨兵線上去，我在這兒守着。
叫他們派個偵察班來。
要是山匪到了這邊&hellip&hellip就得把他們捉住！&rdquo &ldquo對，他們會跑掉的，&rdquo葉爾古肖夫支起身來，說，&ldquo得把他們捉住，說得對。
&rdquo 葉爾古肖夫和納紮爾卡站起來，畫了十字，向哨兵線走去，但不沿着河岸，而是踏着荊棘穿過林間的小徑走去。
&ldquo喂，魯卡沙，留點兒神，别動，&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要不然他們也會在這兒把你幹掉的。
你得留神，可别大意，我說。
&rdquo &ldquo去吧，我知道。
&rdquo魯卡沙回答。
他檢查了一下槍，又在木頭後面坐下。
魯卡沙獨個兒坐着，望望淺灘，又用心聽聽，看哥薩克們來了沒有，可是哨兵線離這地方很遠，他有點兒不耐煩。
他老擔心那些同來的山匪逃走。
他唯恐他們像昨天晚上那頭野豬那樣跑掉，因此焦慮不安。
他一會兒向周圍瞧瞧，一會兒朝對岸望望，巴不得再發現一個人。
他擺好槍架，準備開火。
至于他自己也可能被人家打死，這一層他根本沒想到。
九 天蒙蒙亮了。
車臣人的屍體擱在淺灘上微微晃動，現在看得很清楚了。
忽然，在離魯卡沙不遠處，蘆葦簌簌地響起來，聽得見腳步聲，蘆葦梢也搖晃起來。
魯卡沙扣住扳機，說了聲：&ldquo憑聖父聖子之名！&rdquo槍機一響，腳步聲就停住了。
&ldquo喂，哥薩克們！可别把我大叔打死啊！&rdquo傳來一個鎮靜的男低音。
接着耶羅施卡大叔分開蘆葦，來到他跟前。
&ldquo險些兒把你打死了，真的！&rdquo魯卡沙說。
&ldquo你在打什麼呀？&rdquo老頭兒問。
他那洪亮的聲音在樹林裡傳開來，順河而下，一下子打破了那籠罩着哥薩克的寂靜和神秘。
周圍的一切仿佛也變得更加明亮和清楚。
&ldquo你什麼也沒看到，大叔，我可打死一頭野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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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納紮爾卡瞧着野雞，身子哆嗦了一下。
&ldquo你看，魯卡沙，那惡鬼又要派我們去打埋伏了，&rdquo他拾起野雞又說，把班長稱作惡鬼。
&ldquo他派福摩什金打酒去了，本該輪到他的。
我們去過多少夜了！老是派我們去。
&rdquo 魯卡沙吹着口哨，沿哨兵線走去。
&ldquo你帶根繩子去！&rdquo他大聲說。
納紮爾卡聽從他的話。
&ldquo我今天要對他說，一定要對他說，&rdquo納紮爾卡又說，&ldquo我們對他說：我們不去了，累壞了，這就是了。
你去對他說，他會聽你的話的。
要不，真是太氣人啦！&rdquo &ldquo這種事也犯得着費口舌！&rdquo魯卡沙說，顯然在想别的事，&ldquo真無聊！要是晚上逼我們離開村子，那才氣人哪。
村子裡還可以玩玩，這兒又有什麼呢？守在哨兵線上也罷，打埋伏也罷，反正一個樣。
嗨，你這家夥！&rdquo &ldquo你到村裡去嗎？&rdquo &ldquo等休假日回去。
&rdquo &ldquo古爾卡說，你那個董卡跟福摩什金搞上了。
&rdquo納紮爾卡忽然說。
&ldquo去他媽的！&rdquo魯卡沙回答，露出一排細密潔白的牙齒，但并沒有笑。
&ldquo難道我就找不到别的女人啦？&rdquo &ldquo古爾卡說，他有一次到她那兒去，她丈夫不在家。
福摩什金坐在那兒吃包子。
古爾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走過窗口，聽見她說：&lsquo那惡鬼走了。
你怎麼不吃包子啊，心肝？你可不用回家去睡了。
&rsquo古爾卡就在窗外應聲說：&lsquo妙哇！&rsquo&rdquo &ldquo你胡說！&rdquo &ldquo真的，我說的是實話。
&rdquo 魯卡沙沉默了一下，說：&ldquo她找上别人，那就去他媽的吧，姑娘還嫌少嗎？我也搞膩啦。
&rdquo &ldquo嗨，你這鬼東西！&rdquo納紮爾卡說，&ldquo你還是去找找少尉的女兒瑪麗雅娜吧。
怎麼樣，她跟誰也沒來往嗎？&rdquo 魯卡沙皺起眉頭。
&ldquo瑪麗雅娜又怎麼樣！全都一個樣！&rdquo他說。
&ldquo你去試試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想到哪兒去了？村子裡的姑娘還嫌少嗎？&rdquo 魯卡沙又吹着口哨向哨兵線走去，一路上摘着樹上的葉子。
走過灌木叢時，他忽然發現一株光滑的小樹，就拔出短刀把它砍下來。
&ldquo可以做一根通條呢。
&rdquo他一邊把那小樹揮得呼呼響，一邊說。
哥薩克們坐在哨兵線上土屋外間的泥地上，圍着一張鞑靼式矮桌，談論着該輪到誰去打埋伏。
&ldquo今天該誰去啊？&rdquo一個哥薩克回頭朝一扇開着的門，問裡間的班長。
&ldquo該誰去呢？&rdquo班長回答說，&ldquo布爾拉克大叔去過了，福摩什金去過了。
&rdquo他說到這裡口氣不很堅決，&ldquo還是你們去吧？你和納紮爾卡，&rdquo他對魯卡沙說，&ldquo還有葉爾古肖夫也去，他也睡夠了吧。
&rdquo &ldquo你都沒睡夠，他怎麼會睡夠呢！&rdquo納紮爾卡低聲說。
哥薩克們都笑起來。
葉爾古肖夫就是那個喝醉酒睡在牆腳下的哥薩克。
他剛揉着眼睛，踉踉跄跄地闖進屋裡來。
魯卡沙已經站起來，把槍準備好。
&ldquo快去吧！吃了晚飯就去！&rdquo班長說。
他不等弟兄們答應就關上門，顯然對哥薩克們聽從他的命令不抱太大的希望。
&ldquo要不是上頭有命令，我也不派誰去打埋伏了，可是沒辦法，長官要來檢查的。
再說已經有八個山匪渡過河了。
&rdquo &ldquo沒辦法，隻好去，&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規矩嘛！這種時候有什麼辦法。
我說，隻好去。
&rdquo 魯卡沙雙手拿着一大塊野雞肉吃着，一會兒瞧瞧班長，一會兒瞧瞧納紮爾卡，似乎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卻瞧着兩個人大笑。
耶羅施卡大叔在法國梧桐下徒然守到天黑，這時也走進昏暗的外間，哥薩克們卻還沒出去打埋伏。
&ldquo喂，孩子們，&rdquo低矮的外間裡響起了他那洪亮的低音，把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下去，&ldquo我同你們一起去。
你們守車臣人，我守野豬。
&rdquo 八 當耶羅施卡大叔和三個哥薩克披上鬥篷，挎着槍，離開哨兵線，沿捷列克河向指定的埋伏地點走去時，天色已完全黑了。
納紮爾卡根本不願意去，但被魯卡沙一聲吆喝，不多一會兒他們就出發了。
他們默默地走了幾步，離開壕溝，順着一條幾乎被蘆葦遮沒的小徑向捷列克河走去。
河岸上橫着一根被河水沖來的粗大黑木頭，木頭周圍的蘆葦新近被人踩過了。
&ldquo守在這裡怎麼樣？&rdquo納紮爾卡問。
&ldquo行！&rdquo魯卡沙說，&ldquo坐在這兒吧，我去給大叔指點一下，馬上就回來。
&rdquo &ldquo這地方倒挺不錯：人家看不見我們，我們看得見人家，&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就坐在這兒吧。
這是個頭等好地方。
&rdquo 納紮爾卡跟葉爾古肖夫攤開鬥篷，在那根木頭後面坐下來，魯卡沙跟耶羅施卡大叔繼續向前走去。
&ldquo離這兒不遠了，大叔，&rdquo魯卡沙一邊說，一邊悄悄地走到老頭兒前面，&ldquo我指給你看它們打哪兒過的。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大叔。
&rdquo &ldquo指給我看吧，你真是個好樣的，機靈鬼！&rdquo老頭兒也低聲答應着。
又走了幾步，魯卡沙站住，向一個水潭彎下身子，打了個呼哨。
&ldquo這就是那畜生經過時喝水的地方，看見嗎？&rdquo他指着新鮮的蹄印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ldquo基督保佑你，&rdquo老頭兒回答，&ldquo那醜貨會到這溝後面的水潭裡來洗澡的，&rdquo他又說，&ldquo我守在這兒，你去吧。
&rdquo 魯卡沙把鬥篷拉得高些，自個兒沿河岸走回去，一會兒瞧瞧左邊的蘆葦牆，一會兒望望岸下洶湧奔流的捷列克河。
&ldquo他們也在放哨，也可能爬過來偵察的。
&rdquo他想到車臣人。
忽然一陣很響的簌簌聲和拍水聲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抓住槍。
一隻野豬氣勢洶洶地竄出來，它那烏黑的身體在光滑的水面上一閃，就鑽到蘆葦叢裡去了。
魯卡沙連忙舉起槍來瞄準，可是不等他開槍，野豬已經消失在灌木叢裡了。
他懊惱得啐了一口唾沫，又向前走去。
他走近埋伏地點，又站住，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口哨得到了回應，他就向夥伴們那邊走去。
納紮爾卡身子縮成一團，已經睡着。
葉爾古肖夫盤腿坐在那兒，身子挪了挪，給魯卡沙讓出個位子來。
&ldquo坐在這兒可舒服啦，真是個好地方，&rdquo他說，&ldquo把他帶到啦？&rdquo &ldquo我指給他看了，&rdquo魯卡沙一邊攤開鬥篷，一邊回答，&ldquo剛才我在水邊把一隻好大的野豬吓跑了。
大概就是那一隻！你也聽見簌簌聲了吧？&rdquo &ldquo聽見了。
我馬上聽出是頭野獸。
我心裡就想，準是魯卡沙把野獸吓跑了，&rdquo葉爾古肖夫拿鬥篷裹緊身體，說。
&ldquo現在讓我睡一會兒，&rdquo他又說，&ldquo等雞啼了，你叫醒我，得有個規矩。
讓我睡一會兒，然後你睡，我來守着。
就這麼辦。
&rdquo &ldquo謝謝，我可不想睡。
&rdquo魯卡沙回答。
夜黑暗而溫暖，沒有風。
隻有小半邊天空星光閃爍；山那邊的大半邊天空都被烏雲遮沒了。
烏雲跟山連成一片，因為甯靜無風，緩緩地向前移動，它那曲折的邊緣在湛藍的星空陪襯下顯得格外清晰。
這哥薩克隻看得見前面的捷列克河同河對岸的遠方；他後面和兩邊都被蘆葦包圍着。
蘆葦有時無緣無故地東搖西擺，發出飒飒聲。
從下面看去，搖擺的蘆葦在那片明亮的天空襯托下好像蓬松的樹枝。
腳邊就是河岸，河岸下是洶湧的激流。
遠一點兒是一大片光滑而流動的褐色河面，河水在淺灘和岸旁泛着單調的漣漪。
再遠一點兒，水、岸、雲彙成了一片不可滲透的黑暗。
河面上浮動着一條條黑影，哥薩克富有經驗的眼睛一下子就可以認出是些從上遊沖下來的木塊。
偶爾亮起一道閃光，映入黑鏡子般的水中，照亮了對面微斜的河岸。
和諧的夜籁&mdash&mdash蘆葦的飒飒聲，哥薩克的打鼾聲，蚊子的嗡嗡聲和流水的潺潺聲，偶爾被遠方的槍聲、河岸上泥土的崩落聲、大魚的潑剌聲，或是野獸竄過荒林的簌簌聲所打斷。
一隻貓頭鷹沿捷列克河飛過，在飛翔時雙翼每揮動兩下就相碰一次。
當它飛到哥薩克們的頭上時，就折向樹林，向一棵樹飛去，它的雙翼不再是每揮動兩下相碰一次，而是每次揮動都相互接觸，然後它在一株法國梧桐下盤旋了好一陣，才在那株老樹上栖息下來。
每次碰到這種意外的響聲，這個醒着的哥薩克就豎起耳朵，眯細眼睛，不慌不忙地摸索着步槍。
大半夜過去了。
烏雲向西方擴展，從它那殘缺的邊緣裡透露出一片星光閃爍的天空，一鈎黃澄澄的殘月玲珑地高懸在群山之上。
寒氣開始侵入肌膚。
納紮爾卡醒過來，說了幾句話，又睡着了。
魯卡沙覺得無聊，站起來，從鞘裡拔出短刀，動手把樹幹削成通條。
他的頭腦裡萦回着各種幻象：車臣人住在那邊的山裡，勇敢的小夥子越境過來，他們不怕哥薩克，并且可能在别處渡河。
于是他探身望望沿河一帶，可是什麼也看不見。
他偶爾望望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辨的流水和河岸，不再想到車臣人，隻等時候一到好叫醒夥伴，好回村去。
他想着村子裡的董卡，他的&ldquo小心肝&rdquo（哥薩克這樣稱呼他們的情婦），可是一想到她，心裡就有點兒氣惱。
黎明來到了，水面上白漾漾地籠罩着一片銀霧，離他不遠的地方，幼鷹尖聲叫起來，撲動着翅膀。
最後，第一聲雞啼遠遠地從村子裡傳來，接着是另一隻公雞經久不息的啼聲，于是另外一些公雞也紛紛響應着啼叫起來。
&ldquo該叫醒他們了。
&rdquo魯卡沙削好通條，感到眼皮很重，心裡想。
他向夥伴們轉過身去，辨認着哪雙腿是誰的，忽然聽到河對岸有個響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掉到水裡。
他再望望殘月下漸漸被照亮的遠山，望望對面河岸的輪廓，望望捷列克河以及現在看得清清楚楚的河上的浮木。
他似乎覺得，他自己的身子在移動，而捷列克河和浮木卻一動不動，但這隻是一瞬間的幻覺。
他又仔細觀察。
一塊生有枝丫的巨大黑木頭特别引起他的注意。
奇怪得很，這木頭既不搖晃，也不打轉，卻在河的中流直浮過來。
他甚至覺得它不是順流而下，而是橫穿捷列克河向淺灘浮來。
魯卡沙伸長脖子，全神貫注地盯着它。
那木頭浮到淺灘上停住，古怪地晃動起來。
魯卡沙仿佛看見有隻手從木頭底下伸出來。
&ldquo讓我一個人幹掉這山匪！&rdquo他想，抓起步槍，鎮靜而迅速地擺好槍架，把槍擱在上面，悄悄地扣住扳機，屏息瞄準起來。
&ldquo我不去叫醒他們。
&rdquo他想。
可是他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他站住不動，仔細傾聽。
那木頭忽然撲通一聲落入水裡，又橫穿河面向河岸這邊浮過來。
&ldquo可别打偏人！&rdquo他想，接着在朦胧的月光下有個鞑靼人的腦袋在木頭前面晃了一下。
他把槍對準那腦袋。
他覺得那腦袋很近，簡直就在槍杆的末端。
他又看了一下。
&ldquo果然是個山匪！&rdquo他高興地想，忽然用雙膝跪着，再度瞄準，看見那目标出現在長槍頭上，于是就用他從小習慣的規矩說了聲：&ldquo憑聖父聖子之名！&rdquo扣動扳機。
一陣閃光刹那間照亮了蘆葦和河水。
急促而尖銳的槍聲沿着河流傳開去，在遠處擴散成一片隆隆聲。
那木頭不再橫穿河流，而是搖搖晃晃，打着轉，順着水流沖下去。
&ldquo喂，站住！&rdquo葉爾古肖夫一邊叫，一邊抓起槍，從一段木頭後面擡起身來。
&ldquo閉嘴，小鬼！&rdquo魯卡沙咬咬牙，低聲對他說。
&ldquo山匪！&rdquo &ldquo你開槍打誰啊？&rdquo納紮爾卡問，&ldquo打誰啊，魯卡沙？&rdquo 魯卡沙什麼也沒回答。
他裝上子彈，眼睛盯着那浮木。
浮木在不遠的淺灘上擱住，木頭後面露出一樣巨大的東西在水面上搖晃。
&ldquo你打什麼啊？怎麼不說話？&rdquo哥薩克們又問。
&ldquo山匪嘛！跟你說了。
&rdquo魯卡沙重複道。
&ldquo胡說八道！是不是槍走火了？&rdquo &ldquo我打死一個山匪了！我開槍打的！&rdquo魯卡沙跳起來，興奮得斷斷續續地說。
&ldquo有個人遊水過來&hellip&hellip&rdquo他指指淺灘說，&ldquo我把他打死了。
往那兒瞧吧。
&rdquo &ldquo你胡說！&rdquo葉爾古肖夫擦擦眼睛，又說。
&ldquo怎麼胡說？你瞧！往那兒瞧。
&rdquo魯卡沙一邊說，一邊抓住葉爾古肖夫的肩膀使勁拉，拉得葉爾古肖夫叫了聲&ldquo喔唷！&rdquo 葉爾古肖夫往魯卡沙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有具屍體，才改變了口氣。
&ldquo哦！我看還有别的人哪，真的，&rdquo他低聲說，拿起槍來察看了一下，&ldquo那是個打先鋒的，其他的人不是已經到了這裡，就是在對岸不遠的地方，真的。
&rdquo 魯卡沙解開腰帶，動手脫下契爾克斯服。
&ldquo你上哪兒去啊，傻瓜？&rdquo葉爾古肖夫大聲說，&ldquo你隻要一暴露，就會白白送命的，真的。
既然你把他打死，他就跑不掉了。
給我點兒火藥，你有嗎？納紮爾卡！你馬上到哨兵線上去，可是别順着河岸走，要不然會給人打死的，真的。
&rdquo &ldquo叫我一個人去嗎？你自己去吧！&rdquo納紮爾卡怒氣沖沖地說。
魯卡沙脫掉上衣，走到河邊。
&ldquo别下去，我說，&rdquo葉爾古肖夫一邊把火藥裝到槍上的藥池裡，一邊說，&ldquo瞧，他不動了，我看得出來。
天快亮了，等哨兵線上來了人再說。
快去，納紮爾卡，真膽小！别害怕，我說。
&rdquo &ldquo魯卡沙！喂，魯卡沙！&rdquo納紮爾卡說，&ldquo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把他幹掉的。
&rdquo 魯卡沙改變主意，不馬上下水。
&ldquo你們快到哨兵線上去，我在這兒守着。
叫他們派個偵察班來。
要是山匪到了這邊&hellip&hellip就得把他們捉住！&rdquo &ldquo對，他們會跑掉的，&rdquo葉爾古肖夫支起身來，說，&ldquo得把他們捉住，說得對。
&rdquo 葉爾古肖夫和納紮爾卡站起來，畫了十字，向哨兵線走去，但不沿着河岸，而是踏着荊棘穿過林間的小徑走去。
&ldquo喂，魯卡沙，留點兒神，别動，&rdquo葉爾古肖夫說，&ldquo要不然他們也會在這兒把你幹掉的。
你得留神，可别大意，我說。
&rdquo &ldquo去吧，我知道。
&rdquo魯卡沙回答。
他檢查了一下槍，又在木頭後面坐下。
魯卡沙獨個兒坐着，望望淺灘，又用心聽聽，看哥薩克們來了沒有，可是哨兵線離這地方很遠，他有點兒不耐煩。
他老擔心那些同來的山匪逃走。
他唯恐他們像昨天晚上那頭野豬那樣跑掉，因此焦慮不安。
他一會兒向周圍瞧瞧，一會兒朝對岸望望，巴不得再發現一個人。
他擺好槍架，準備開火。
至于他自己也可能被人家打死，這一層他根本沒想到。
九 天蒙蒙亮了。
車臣人的屍體擱在淺灘上微微晃動，現在看得很清楚了。
忽然，在離魯卡沙不遠處，蘆葦簌簌地響起來，聽得見腳步聲，蘆葦梢也搖晃起來。
魯卡沙扣住扳機，說了聲：&ldquo憑聖父聖子之名！&rdquo槍機一響，腳步聲就停住了。
&ldquo喂，哥薩克們！可别把我大叔打死啊！&rdquo傳來一個鎮靜的男低音。
接着耶羅施卡大叔分開蘆葦，來到他跟前。
&ldquo險些兒把你打死了，真的！&rdquo魯卡沙說。
&ldquo你在打什麼呀？&rdquo老頭兒問。
他那洪亮的聲音在樹林裡傳開來，順河而下，一下子打破了那籠罩着哥薩克的寂靜和神秘。
周圍的一切仿佛也變得更加明亮和清楚。
&ldquo你什麼也沒看到，大叔，我可打死一頭野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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