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薩克：一八五二年高加索的一個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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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地緊挨着籬笆從它旁邊走過）。
她高高地撩起布衫，露出雪白的雙腿。
一個哥薩克打獵回來，開玩笑地對她說：&ldquo再拉高點兒，不要臉的！&rdquo同時用槍向她瞄準。
那哥薩克女人放下布衫，卻丢掉了木柴。
一個哥薩克老頭兒，褲腳卷得高高的，袒着毛茸茸的胸膛，打魚歸來。
他肩上搭着一網鮮蹦活跳的銀色鯉魚，為了抄近路，就從鄰居的破籬笆上爬過去，随即扯下被籬笆鈎住的短褂。
一個女人拖着一根枯枝走過，接着街道轉角處就傳來叮叮的斧頭聲。
哥薩克孩子們在街上平坦的地方打陀螺，嘴裡尖聲叫喊着。
女人們不願繞遠路，也都翻越籬笆走過去。
所有的煙囪都冒着味兒很濃的畜糞煙。
家家院子裡傳出一片忙碌聲，預告着寂靜的夜晚即将來臨。
烏麗特卡奶奶，哥薩克少尉兼小學教師的妻子，也同别的女人一樣，走到院子門口，等女兒瑪麗雅娜趕牲口回來。
不等她把籬笆門完全打開，一頭被蚊蚋包圍的大水牛就哞哞叫着直沖進門來。
幾頭肥壯的黃牛跟在它後面，都用大眼睛認着女主人，同時有節奏地用尾巴拂着身子的兩側。
身材勻稱的美人兒瑪麗雅娜走進門來，扔掉樹枝，砰的一聲關上籬笆門，就急急地跑去把牲口分開，趕進畜棚裡。
&ldquo快把鞋脫掉，鬼丫頭，&rdquo做娘的嚷道，&ldquo鞋都被你踩壞了。
&rdquo瑪麗雅娜聽見母親叫她鬼丫頭，一點兒也不生氣，把它當作親昵的稱呼，繼續快活地幹她的活兒。
瑪麗雅娜的臉用一塊帕子半遮着，身上穿一件粉紅色布衫，外罩一件湖色短襖。
她跟着肥壯的牲口鑽到敞棚裡，隻聽得她在那兒溫柔地撫慰水牛：&ldquo不肯站一會兒嗎？哼，你這家夥！喂，來吧，老東西！&hellip&hellip&rdquo不多一會兒，母女倆從畜棚來到牛奶房，手裡捧着兩大罐牛奶&mdash&mdash今天一天的産品。
接着牛奶房的泥煙囪裡就冒出畜糞的煙氣&mdash&mdash她們在把牛奶熬成熟奶油呢。
女兒燒着火，母親走到大門口。
暮色籠罩了全村。
空氣裡彌漫着蔬菜、牲口和畜糞煙的味兒。
哥薩克女人們拿着引火的破布，在門口和街上奔走。
擠過奶的牲口在院子裡籲籲地喘氣，安靜地倒嚼；街上和院子裡但聽得婦女和孩子呼應的聲音。
在平常日子裡，喝醉酒的男人的聲音是難得聽到的。
一個身材高大、有點兒男子氣的哥薩克老太婆從對面院子裡走來，向烏麗特卡奶奶讨火。
她手裡拿着一塊破布。
&ldquo都收拾好了嗎，大娘？&rdquo她問。
&ldquo丫頭在燒火呢。
你是不是要火？&rdquo烏麗特卡奶奶高興地說。
她總是樂于幫人家的忙。
兩個女人走進屋子裡。
不習慣拿小東西的粗手哆嗦着打開火柴盒子&mdash&mdash火柴在高加索是很稀少的。
有點兒男子氣的老太婆在門檻上坐下來，顯然想聊會兒天。
&ldquo你那口子還在小學裡嗎，大娘？&rdquo客人問。
&ldquo一直在教孩子們念書呢，大娘。
他來信說，過節要回來一次。
&rdquo少尉的妻子說。
&ldquo聰明人哪，處處用得着。
&rdquo &ldquo是啊，用得着。
&rdquo &ldquo我那個魯卡沙可是在哨兵線上，他們不放他回家。
&rdquo客人說，雖然這事少尉的妻子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想談談她的魯卡沙&mdash&mdash她最近剛送他到哥薩克軍裡去服役，并且希望他能娶少尉的女兒瑪麗雅娜做妻子。
&ldquo在哨兵線上嗎？&rdquo &ldquo是啊，大娘。
上次過節以後就沒有來過。
前兩天我托福摩什金送去幾件襯衫。
他說，他好着，上司還稱贊他呢。
他說，他們那邊又在搜捕山匪了。
他說，魯卡沙很快活，他好着呢。
&rdquo &ldquo哦，感謝上帝，&rdquo少尉的妻子說，&ldquo一句話，是個機靈鬼。
&rdquo 魯卡沙被稱為&ldquo機靈鬼&rdquo是因為他勇敢機靈，曾經從水裡救出一個哥薩克孩子。
少尉的妻子提到這事，存心讓魯卡沙的母親高興，以答謝她對她丈夫的誇獎。
&ldquo感謝上帝，大娘，他是個好兒子，有出息，大夥兒都稱贊他，&rdquo魯卡沙的母親說，&ldquo隻要給他娶上個媳婦，我就是死了也安心。
&rdquo &ldquo哦，難道村子裡的姑娘還嫌少嗎？&rdquo機靈的少尉的妻子一邊說，一邊用粗糙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套上火柴盒子。
&ldquo多得是，大娘，多得是，&rdquo魯卡沙的母親一邊說，一邊搖頭，&ldquo你家的瑪麗雅娜可是個好姑娘，全村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rdquo 少尉的妻子知道魯卡沙母親的用意。
雖然她也認為魯卡沙是個好哥薩克，卻避開這事不談，第一因為她是少尉的妻子，家裡又有錢，而魯卡沙隻是個普通的哥薩克孩子，又喪了爹；第二因為她不願馬上讓女兒離開。
但主要是因為從體面上講，她不能不推托一番。
&ldquo是啊，等瑪麗雅娜長大了，她也要做大姑娘了。
&rdquo她穩重而謙遜地說。
&ldquo我要請人來說媒，一定要請人來的。
等我把葡萄園收拾好，我們就來求親，請求伊裡亞·華西裡耶維奇答應這門親事。
&rdquo魯卡沙的母親說。
&ldquo那關伊裡亞什麼事！&rdquo少尉的妻子傲然地說，&ldquo得跟我談。
到時候再說吧。
&rdquo 魯卡沙的母親看到少尉的妻子闆着臉，知道不便再談下去，就用火柴點着破布，站起身來說：&ldquo别推托了，大娘，記住我的話吧。
我走了，得回去生火了。
&rdquo 當她搖搖晃晃地拿了點着火的破布穿過街道時，正好遇到瑪麗雅娜。
瑪麗雅娜向她鞠了一躬。
&ldquo真是個美人兒，勤快的姑娘，&rdquo她瞧着這個美麗的姑娘想，&ldquo她還用得着再長嗎？該出嫁了，嫁個好人家，嫁給魯卡沙吧。
&rdquo 但烏麗特卡奶奶也有她的心事。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門口，苦苦地想着什麼，直到女兒叫她才停止思索。
六 村裡的男人不是出征去，就是在哨兵線上，或者照他們哥薩克的說法，&ldquo在站崗&rdquo。
兩個老婦人談到的機靈鬼魯卡沙，那天傍晚正站在下普羅托茨克哨所的瞭望台上。
下普羅托茨克哨所就在捷列克河畔。
他雙肘擱在瞭望台的欄杆上，眯細眼睛，一會兒望望捷列克河對岸的遠處，一會兒向下瞧瞧哥薩克夥伴們，偶爾跟他們交談兩句。
太陽已經接近那矗立在雲霧之上的白皚皚的雪山了。
雲霧在山麓上翻騰，色彩越來越暗。
空中顯出一派黃昏時分的明淨。
從草木稠密的樹林裡送來陣陣涼意，可是哨所周圍仍舊很熱。
哥薩克的談話聲越來越響地傳開來。
捷列克河黃濁的急流在甯靜的兩岸中顯得更加分明。
河水開始退落，河岸和淺灘上露出幾處黃褐色的濕沙。
哨兵線對面的河岸上空曠荒涼，隻有那片低矮的蘆葦無邊無際，一直伸展到山麓那兒。
斜對面，在不高的河岸上，望得見車臣人村落裡的泥屋、平屋頂和漏鬥形的煙囪。
站在瞭望台上的哥薩克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遠處平靜的村子裡幾個穿紅藍衣服的車臣女人，她們在炊煙中走動着。
雖然哥薩克時刻提防着鞑靼山民渡河襲擊，特别是在這五月裡，捷列克河兩岸樹木非常稠密，徒步不易通過，而河水卻很淺，即使騎馬也可以涉水而過；雖然兩天之前有個哥薩克騎馬跑來，送來團長的通知，其中說，據探子密報，有七八個敵人企圖渡河，着令特别戒備，但是哨兵線上并沒有什麼特别戒備。
哥薩克們像在家裡一樣，不備馬鞍，不帶武器，有的在捕魚，有的在打獵，有的在喝酒。
隻有值班人的馬備了鞍，腳上系着繩子，在樹林旁邊的烏荊子叢裡走動；還有一個哥薩克哨兵穿着契爾克斯服，帶着步槍和軍刀。
班長是個瘦長的哥薩克，脊背特别長，手腳特别小。
他敞開短褂，坐在小屋前面的土台上，臉上現出做上司的懶洋洋的神氣，閉上眼睛，兩隻手交替托着腦袋。
一個上了年紀的哥薩克蓄着寬闊的灰白胡子，穿一件襯衫，腰裡束一條黑皮帶，躺在河畔，懶洋洋地望着水流湍急、曲折而又單調的捷列克河。
另外幾個人也熱得半光着身子，有的在河裡洗衣服，有的在編馬籠頭，有的躺在河邊的熱沙上哼歌曲。
一個臉又黑又瘦的哥薩克顯然已喝得爛醉，仰天躺在小屋的牆腳邊，那兒兩小時之前是個背陰的地方，此刻卻在炎熱的夕陽照射之下。
站在瞭望台上的魯卡沙是個漂亮的高個子青年，二十歲上下，長得很像他母親。
他的臉和身材雖然顯出青春時期的瘦削，卻洋溢着旺盛的體力和堅強的毅力。
他應征入伍雖然還不久，但從他那落落大方的神情和從容不迫的姿态上看來，他已具有哥薩克和經常佩帶武器的人所特有的威武豪邁的氣概，并且充分認識到自己的哥薩克身份。
他身上那件寬大的契爾克斯服有幾處破了，帽子像車臣人那樣歪戴在腦後，膝蓋下的綁腿布松開了。
他的服裝并不講究，但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種特别灑脫的哥薩克風度，那是向車臣騎士學來的。
一個真正的騎士，身上的服裝總是寬大而破舊，顯得落拓不羁，隻有他的武器是貴重的。
但穿戴這樣破舊的服裝，佩帶那樣貴重的武器，都有一定的款式，不是人人都會的。
這一層，不論哥薩克或者山裡人，都是一目了然的。
魯卡沙就具有這種騎士的風度。
他雙手按住軍刀，眯細眼睛，不斷地瞭望着遠處的鞑靼村落。
他臉上的各部分，分開來看，并不漂亮，可是不論誰一看到他那勻稱的體格和眉毛烏黑的聰明臉相，都會忍不住喝一聲彩：&ldquo好一個漂亮的小夥子！&rdquo &ldquo嘿，娘兒們，村子裡就有這麼多娘兒們！&rdquo他懶洋洋地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尖聲說，并不專對某一個人。
躺在地上的納紮爾卡連忙擡起頭來，應聲說：&ldquo她們準是打水去的。
&rdquo &ldquo開一槍吓唬吓唬她們，準會叫她們慌作一團！&rdquo魯卡沙笑着說。
&ldquo槍打不到的。
&rdquo &ldquo哼！我的槍可以打過頭呢。
過些日子，等他們過節，我要到吉烈汗那兒去做客，去喝布紮[5]。
&rdquo魯卡沙一面說，一面怒氣沖沖地揮開包圍他的蚊子。
密林裡一陣簌簌聲吸引了哥薩克們的注意。
一隻毛色斑駁的雜種獵狗搜尋着野獸的蹤迹，拼命擺動着脫毛的尾巴，向哨兵線跑來。
魯卡沙認得這是鄰居獵人耶羅施卡大叔的狗，接着就看見獵人從樹林裡走出來。
耶羅施卡大叔是個體格魁偉的哥薩克，留着一把寬闊的銀白色大胡子，肩膀和胸膛都很寬闊，樹林裡沒有人能跟他相比。
他看上去個兒并不太高，那是因為他的手腳生得粗壯，跟他的體格十分相稱。
他身穿一件腰間掖起的褴褛短褂，腳套一雙用繩子系在包腳布上的鹿皮鞋，頭上戴一頂破舊的白色便帽。
他一邊肩上搭着一張打野雞用的遮身布幔和藏有引誘鹞子用的小雞和小隼的口袋；另一邊肩上用皮帶吊着一隻打死的野貓子；腰帶後面挂着一隻裝子彈、火藥和面包的小口袋，一個驅蚊用的馬尾拂塵，一柄插在血迹斑斑的破鞘裡的短刀和兩隻打死的野雞。
他向哨兵線望了望，站住了。
&ldquo嘿，梁姆！&rdquo他用洪亮的低音吆喝着狗，他的聲音遠遠地在樹林裡引起了回響。
接着他把那支巨大的火槍往肩上一背，舉起帽子來。
&ldquo你們好哇，老鄉們！喂！&rdquo他用同樣洪亮而快樂的聲音招呼哥薩克們，雖然一點兒也不費勁，卻像隔河招呼人一樣響亮。
&ldquo您好，大叔！您好！&rdquo許多哥薩克小夥子的快樂聲音從四面八方答應着。
&ldquo你們看見什麼了？給我講講吧。
&rdquo耶羅施卡大叔一邊用衣袖擦着紅彤彤的闊臉上的汗水，一邊喊道。
&ldquo哦，大叔！這兒的法國梧桐裡有一隻老大的鹞子！天一黑，它就在這兒兜圈子。
&rdquo納紮爾卡擠擠眼，聳聳肩，搖搖腿，說。
&ldquo哼，得了吧！&rdquo老頭兒懷疑地說。
&ldquo真的，大叔，你來守着吧。
&rdquo納紮爾卡笑嘻嘻地說。
哥薩克們都笑了。
這個淘氣的家夥根本沒看到過什麼鹞子；可是哨兵線上的哥薩克小夥子們早就有個習慣，耶羅施卡大叔每次跑來，他們總要捉弄捉弄他。
&ldquo哼，你這傻瓜，老是胡說八道！&rdquo魯卡沙從瞭望台上對納紮爾卡說。
納紮爾卡立刻住口。
&ldquo得守住這鹞子。
我來守吧，&rdquo老頭兒說得哥薩克個個都高興起來，&ldquo可你們有沒有看到野豬？&rdquo &ldquo看到野豬！哪有這麼容易！&rdquo班長說，彎下身子，雙手搔着瘦長的背。
他遇到開玩笑，總是挺高興的。
&ldquo我們要搜捕的是山匪，可不是野豬。
大叔，你沒聽到什麼風聲嗎？&rdquo他又補了一句，無緣無故地眯細眼睛，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ldquo你是說山匪嗎？&rdquo老頭兒說，&ldquo不，沒聽到。
你們有沒有契希爾[6]？讓我喝一點兒，老弟。
可把我累壞了。
下次我給你帶些新鮮野味來，一定帶來。
給我來一點兒酒吧。
&rdquo他又補了一句。
&ldquo那麼，你真想守着它嗎？&rdquo班長問，仿佛沒聽見老頭兒的話。
&ldquo我想守它一夜，&rdquo耶羅施卡大叔回答，&ldquo運氣好，說不定能打到些什麼來過節，打到了我準送你一份！&rdquo &ldquo大叔！喂！大叔！&rdquo魯卡沙在上面尖聲喊道，引得哥薩克們都擡起頭來瞧他。
&ldquo你還是到上遊去吧，那邊有一大群野豬呢。
真的！我沒撒謊。
前兩天我們的一個弟兄在那邊打到了一隻。
我說的是實話，&rdquo他挪了挪背上的步槍，補充說。
從他的口氣上聽來，并不是開玩笑。
&ldquo哦，原來機靈鬼魯卡沙也在這兒！&rdquo老頭兒向上面望望說，&ldquo他這是在哪兒打的？&rdquo &ldquo你沒看到嗎？該是你長得太小了！&rdquo魯卡沙說。
&ldquo就在溝旁邊，大叔，&rdquo他搖搖頭，認真地補充說。
&ldquo那天我們正沿着溝走，忽然聽到一陣簌簌響，不巧我的槍裝在套子裡。
伊裡亞開了一槍&hellip&hellip我可以帶你去看那地方，大叔，并不遠。
等過一些時候。
它們的行蹤我都知道。
&rdquo他忽然口氣堅決、簡直像發命令似的對班長說，&ldquo莫賽夫大叔！該換班了！&rdquo說着就提起步槍，沒等命令，從瞭望台上走下來。
&ldquo下來吧！&rdquo班長這才向周圍掃了一眼，說，&ldquo該輪到你了吧，古爾卡？那就去吧！你那個魯卡沙可變得調皮了，&rdquo班長轉身對老頭兒說，&ldquo他像你一樣，成天東奔西跑，家裡待不住。
前幾天他打死了一隻野豬。
&rdquo 七 太陽已經落山，夜的陰影迅速地從樹林那邊擴展開來。
哥薩克們完成了哨兵線一帶的任務，聚集到小屋裡吃晚飯。
隻有那老獵人留在法國梧桐下，拉着拴住小隼的繩，守候着鹞子。
鹞子栖在樹上，不下來攫取那小鳥。
魯卡沙在烏荊子叢中野雞必經的地方不慌不忙地安排繩套，嘴裡一曲又一曲地唱着歌。
魯卡沙生得身高手大，但不論什麼大小活兒，他做起來總是得心應手。
&ldquo喂，魯卡沙！&rdquo附近樹林裡傳來納紮爾卡的尖聲叫喊，&ldquo哥薩克都吃晚飯去了。
&rdquo 納紮爾卡胳肢窩下夾着一隻活野雞，穿過烏荊子叢，來到小徑上。
&ldquo哦！&rdquo魯卡沙停止唱歌說，&ldquo這野雞是哪兒弄來的？大概是落在我的套兒[7]裡的吧&hellip&hellip&rdquo 納紮爾卡跟魯卡沙同年，也是春天入伍的。
他是個瘦弱難看的小夥子，聲音很尖。
他跟魯卡沙是鄰居，又是好朋友。
魯卡沙像鞑靼人那樣盤腿坐在草地上，安排着繩套。
&ldquo我不知道是誰的。
大概是你的吧。
&rdquo &ldquo是不是在水坑那邊的法國梧桐旁邊？那是我的，是我昨天安下的。
&rdquo 魯卡沙站起來，瞧瞧捕獲的野雞。
那野雞恐怖地伸長脖子，轉動眼珠。
魯卡沙摸摸灰藍色的雞頭，把野雞抱過來。
&ldquo今天晚上我們燒雞肉抓飯吃；你去把它殺了，煺掉毛。
&rdquo &ldquo哦，我們自己吃還是送給班長？&rdquo &ldquo他那裡有的是。
&rdquo &ldquo我不敢殺這種東西。
&rdquo納紮爾卡說。
&ldquo拿來。
&rdquo 魯卡沙從鞘裡拔出短刀，猛地戳了一刀。
那野雞掙紮了一下，可是還沒展開翅膀，就垂下血淋淋的頭，微微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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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高地撩起布衫，露出雪白的雙腿。
一個哥薩克打獵回來，開玩笑地對她說：&ldquo再拉高點兒，不要臉的！&rdquo同時用槍向她瞄準。
那哥薩克女人放下布衫，卻丢掉了木柴。
一個哥薩克老頭兒，褲腳卷得高高的，袒着毛茸茸的胸膛，打魚歸來。
他肩上搭着一網鮮蹦活跳的銀色鯉魚，為了抄近路，就從鄰居的破籬笆上爬過去，随即扯下被籬笆鈎住的短褂。
一個女人拖着一根枯枝走過，接着街道轉角處就傳來叮叮的斧頭聲。
哥薩克孩子們在街上平坦的地方打陀螺，嘴裡尖聲叫喊着。
女人們不願繞遠路，也都翻越籬笆走過去。
所有的煙囪都冒着味兒很濃的畜糞煙。
家家院子裡傳出一片忙碌聲，預告着寂靜的夜晚即将來臨。
烏麗特卡奶奶，哥薩克少尉兼小學教師的妻子，也同别的女人一樣，走到院子門口，等女兒瑪麗雅娜趕牲口回來。
不等她把籬笆門完全打開，一頭被蚊蚋包圍的大水牛就哞哞叫着直沖進門來。
幾頭肥壯的黃牛跟在它後面，都用大眼睛認着女主人，同時有節奏地用尾巴拂着身子的兩側。
身材勻稱的美人兒瑪麗雅娜走進門來，扔掉樹枝，砰的一聲關上籬笆門，就急急地跑去把牲口分開，趕進畜棚裡。
&ldquo快把鞋脫掉，鬼丫頭，&rdquo做娘的嚷道，&ldquo鞋都被你踩壞了。
&rdquo瑪麗雅娜聽見母親叫她鬼丫頭，一點兒也不生氣，把它當作親昵的稱呼，繼續快活地幹她的活兒。
瑪麗雅娜的臉用一塊帕子半遮着，身上穿一件粉紅色布衫，外罩一件湖色短襖。
她跟着肥壯的牲口鑽到敞棚裡，隻聽得她在那兒溫柔地撫慰水牛：&ldquo不肯站一會兒嗎？哼，你這家夥！喂，來吧，老東西！&hellip&hellip&rdquo不多一會兒，母女倆從畜棚來到牛奶房，手裡捧着兩大罐牛奶&mdash&mdash今天一天的産品。
接着牛奶房的泥煙囪裡就冒出畜糞的煙氣&mdash&mdash她們在把牛奶熬成熟奶油呢。
女兒燒着火，母親走到大門口。
暮色籠罩了全村。
空氣裡彌漫着蔬菜、牲口和畜糞煙的味兒。
哥薩克女人們拿着引火的破布，在門口和街上奔走。
擠過奶的牲口在院子裡籲籲地喘氣，安靜地倒嚼；街上和院子裡但聽得婦女和孩子呼應的聲音。
在平常日子裡，喝醉酒的男人的聲音是難得聽到的。
一個身材高大、有點兒男子氣的哥薩克老太婆從對面院子裡走來，向烏麗特卡奶奶讨火。
她手裡拿着一塊破布。
&ldquo都收拾好了嗎，大娘？&rdquo她問。
&ldquo丫頭在燒火呢。
你是不是要火？&rdquo烏麗特卡奶奶高興地說。
她總是樂于幫人家的忙。
兩個女人走進屋子裡。
不習慣拿小東西的粗手哆嗦着打開火柴盒子&mdash&mdash火柴在高加索是很稀少的。
有點兒男子氣的老太婆在門檻上坐下來，顯然想聊會兒天。
&ldquo你那口子還在小學裡嗎，大娘？&rdquo客人問。
&ldquo一直在教孩子們念書呢，大娘。
他來信說，過節要回來一次。
&rdquo少尉的妻子說。
&ldquo聰明人哪，處處用得着。
&rdquo &ldquo是啊，用得着。
&rdquo &ldquo我那個魯卡沙可是在哨兵線上，他們不放他回家。
&rdquo客人說，雖然這事少尉的妻子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想談談她的魯卡沙&mdash&mdash她最近剛送他到哥薩克軍裡去服役，并且希望他能娶少尉的女兒瑪麗雅娜做妻子。
&ldquo在哨兵線上嗎？&rdquo &ldquo是啊，大娘。
上次過節以後就沒有來過。
前兩天我托福摩什金送去幾件襯衫。
他說，他好着，上司還稱贊他呢。
他說，他們那邊又在搜捕山匪了。
他說，魯卡沙很快活，他好着呢。
&rdquo &ldquo哦，感謝上帝，&rdquo少尉的妻子說，&ldquo一句話，是個機靈鬼。
&rdquo 魯卡沙被稱為&ldquo機靈鬼&rdquo是因為他勇敢機靈，曾經從水裡救出一個哥薩克孩子。
少尉的妻子提到這事，存心讓魯卡沙的母親高興，以答謝她對她丈夫的誇獎。
&ldquo感謝上帝，大娘，他是個好兒子，有出息，大夥兒都稱贊他，&rdquo魯卡沙的母親說，&ldquo隻要給他娶上個媳婦，我就是死了也安心。
&rdquo &ldquo哦，難道村子裡的姑娘還嫌少嗎？&rdquo機靈的少尉的妻子一邊說，一邊用粗糙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套上火柴盒子。
&ldquo多得是，大娘，多得是，&rdquo魯卡沙的母親一邊說，一邊搖頭，&ldquo你家的瑪麗雅娜可是個好姑娘，全村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rdquo 少尉的妻子知道魯卡沙母親的用意。
雖然她也認為魯卡沙是個好哥薩克，卻避開這事不談，第一因為她是少尉的妻子，家裡又有錢，而魯卡沙隻是個普通的哥薩克孩子，又喪了爹；第二因為她不願馬上讓女兒離開。
但主要是因為從體面上講，她不能不推托一番。
&ldquo是啊，等瑪麗雅娜長大了，她也要做大姑娘了。
&rdquo她穩重而謙遜地說。
&ldquo我要請人來說媒，一定要請人來的。
等我把葡萄園收拾好，我們就來求親，請求伊裡亞·華西裡耶維奇答應這門親事。
&rdquo魯卡沙的母親說。
&ldquo那關伊裡亞什麼事！&rdquo少尉的妻子傲然地說，&ldquo得跟我談。
到時候再說吧。
&rdquo 魯卡沙的母親看到少尉的妻子闆着臉，知道不便再談下去，就用火柴點着破布，站起身來說：&ldquo别推托了，大娘，記住我的話吧。
我走了，得回去生火了。
&rdquo 當她搖搖晃晃地拿了點着火的破布穿過街道時，正好遇到瑪麗雅娜。
瑪麗雅娜向她鞠了一躬。
&ldquo真是個美人兒，勤快的姑娘，&rdquo她瞧着這個美麗的姑娘想，&ldquo她還用得着再長嗎？該出嫁了，嫁個好人家，嫁給魯卡沙吧。
&rdquo 但烏麗特卡奶奶也有她的心事。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門口，苦苦地想着什麼，直到女兒叫她才停止思索。
六 村裡的男人不是出征去，就是在哨兵線上，或者照他們哥薩克的說法，&ldquo在站崗&rdquo。
兩個老婦人談到的機靈鬼魯卡沙，那天傍晚正站在下普羅托茨克哨所的瞭望台上。
下普羅托茨克哨所就在捷列克河畔。
他雙肘擱在瞭望台的欄杆上，眯細眼睛，一會兒望望捷列克河對岸的遠處，一會兒向下瞧瞧哥薩克夥伴們，偶爾跟他們交談兩句。
太陽已經接近那矗立在雲霧之上的白皚皚的雪山了。
雲霧在山麓上翻騰，色彩越來越暗。
空中顯出一派黃昏時分的明淨。
從草木稠密的樹林裡送來陣陣涼意，可是哨所周圍仍舊很熱。
哥薩克的談話聲越來越響地傳開來。
捷列克河黃濁的急流在甯靜的兩岸中顯得更加分明。
河水開始退落，河岸和淺灘上露出幾處黃褐色的濕沙。
哨兵線對面的河岸上空曠荒涼，隻有那片低矮的蘆葦無邊無際，一直伸展到山麓那兒。
斜對面，在不高的河岸上，望得見車臣人村落裡的泥屋、平屋頂和漏鬥形的煙囪。
站在瞭望台上的哥薩克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遠處平靜的村子裡幾個穿紅藍衣服的車臣女人，她們在炊煙中走動着。
雖然哥薩克時刻提防着鞑靼山民渡河襲擊，特别是在這五月裡，捷列克河兩岸樹木非常稠密，徒步不易通過，而河水卻很淺，即使騎馬也可以涉水而過；雖然兩天之前有個哥薩克騎馬跑來，送來團長的通知，其中說，據探子密報，有七八個敵人企圖渡河，着令特别戒備，但是哨兵線上并沒有什麼特别戒備。
哥薩克們像在家裡一樣，不備馬鞍，不帶武器，有的在捕魚，有的在打獵，有的在喝酒。
隻有值班人的馬備了鞍，腳上系着繩子，在樹林旁邊的烏荊子叢裡走動；還有一個哥薩克哨兵穿着契爾克斯服，帶着步槍和軍刀。
班長是個瘦長的哥薩克，脊背特别長，手腳特别小。
他敞開短褂，坐在小屋前面的土台上，臉上現出做上司的懶洋洋的神氣，閉上眼睛，兩隻手交替托着腦袋。
一個上了年紀的哥薩克蓄着寬闊的灰白胡子，穿一件襯衫，腰裡束一條黑皮帶，躺在河畔，懶洋洋地望着水流湍急、曲折而又單調的捷列克河。
另外幾個人也熱得半光着身子，有的在河裡洗衣服，有的在編馬籠頭，有的躺在河邊的熱沙上哼歌曲。
一個臉又黑又瘦的哥薩克顯然已喝得爛醉，仰天躺在小屋的牆腳邊，那兒兩小時之前是個背陰的地方，此刻卻在炎熱的夕陽照射之下。
站在瞭望台上的魯卡沙是個漂亮的高個子青年，二十歲上下，長得很像他母親。
他的臉和身材雖然顯出青春時期的瘦削，卻洋溢着旺盛的體力和堅強的毅力。
他應征入伍雖然還不久，但從他那落落大方的神情和從容不迫的姿态上看來，他已具有哥薩克和經常佩帶武器的人所特有的威武豪邁的氣概，并且充分認識到自己的哥薩克身份。
他身上那件寬大的契爾克斯服有幾處破了，帽子像車臣人那樣歪戴在腦後，膝蓋下的綁腿布松開了。
他的服裝并不講究，但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種特别灑脫的哥薩克風度，那是向車臣騎士學來的。
一個真正的騎士，身上的服裝總是寬大而破舊，顯得落拓不羁，隻有他的武器是貴重的。
但穿戴這樣破舊的服裝，佩帶那樣貴重的武器，都有一定的款式，不是人人都會的。
這一層，不論哥薩克或者山裡人，都是一目了然的。
魯卡沙就具有這種騎士的風度。
他雙手按住軍刀，眯細眼睛，不斷地瞭望着遠處的鞑靼村落。
他臉上的各部分，分開來看，并不漂亮，可是不論誰一看到他那勻稱的體格和眉毛烏黑的聰明臉相，都會忍不住喝一聲彩：&ldquo好一個漂亮的小夥子！&rdquo &ldquo嘿，娘兒們，村子裡就有這麼多娘兒們！&rdquo他懶洋洋地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尖聲說，并不專對某一個人。
躺在地上的納紮爾卡連忙擡起頭來，應聲說：&ldquo她們準是打水去的。
&rdquo &ldquo開一槍吓唬吓唬她們，準會叫她們慌作一團！&rdquo魯卡沙笑着說。
&ldquo槍打不到的。
&rdquo &ldquo哼！我的槍可以打過頭呢。
過些日子，等他們過節，我要到吉烈汗那兒去做客，去喝布紮[5]。
&rdquo魯卡沙一面說，一面怒氣沖沖地揮開包圍他的蚊子。
密林裡一陣簌簌聲吸引了哥薩克們的注意。
一隻毛色斑駁的雜種獵狗搜尋着野獸的蹤迹，拼命擺動着脫毛的尾巴，向哨兵線跑來。
魯卡沙認得這是鄰居獵人耶羅施卡大叔的狗，接着就看見獵人從樹林裡走出來。
耶羅施卡大叔是個體格魁偉的哥薩克，留着一把寬闊的銀白色大胡子，肩膀和胸膛都很寬闊，樹林裡沒有人能跟他相比。
他看上去個兒并不太高，那是因為他的手腳生得粗壯，跟他的體格十分相稱。
他身穿一件腰間掖起的褴褛短褂，腳套一雙用繩子系在包腳布上的鹿皮鞋，頭上戴一頂破舊的白色便帽。
他一邊肩上搭着一張打野雞用的遮身布幔和藏有引誘鹞子用的小雞和小隼的口袋；另一邊肩上用皮帶吊着一隻打死的野貓子；腰帶後面挂着一隻裝子彈、火藥和面包的小口袋，一個驅蚊用的馬尾拂塵，一柄插在血迹斑斑的破鞘裡的短刀和兩隻打死的野雞。
他向哨兵線望了望，站住了。
&ldquo嘿，梁姆！&rdquo他用洪亮的低音吆喝着狗，他的聲音遠遠地在樹林裡引起了回響。
接着他把那支巨大的火槍往肩上一背，舉起帽子來。
&ldquo你們好哇，老鄉們！喂！&rdquo他用同樣洪亮而快樂的聲音招呼哥薩克們，雖然一點兒也不費勁，卻像隔河招呼人一樣響亮。
&ldquo您好，大叔！您好！&rdquo許多哥薩克小夥子的快樂聲音從四面八方答應着。
&ldquo你們看見什麼了？給我講講吧。
&rdquo耶羅施卡大叔一邊用衣袖擦着紅彤彤的闊臉上的汗水，一邊喊道。
&ldquo哦，大叔！這兒的法國梧桐裡有一隻老大的鹞子！天一黑，它就在這兒兜圈子。
&rdquo納紮爾卡擠擠眼，聳聳肩，搖搖腿，說。
&ldquo哼，得了吧！&rdquo老頭兒懷疑地說。
&ldquo真的，大叔，你來守着吧。
&rdquo納紮爾卡笑嘻嘻地說。
哥薩克們都笑了。
這個淘氣的家夥根本沒看到過什麼鹞子；可是哨兵線上的哥薩克小夥子們早就有個習慣，耶羅施卡大叔每次跑來，他們總要捉弄捉弄他。
&ldquo哼，你這傻瓜，老是胡說八道！&rdquo魯卡沙從瞭望台上對納紮爾卡說。
納紮爾卡立刻住口。
&ldquo得守住這鹞子。
我來守吧，&rdquo老頭兒說得哥薩克個個都高興起來，&ldquo可你們有沒有看到野豬？&rdquo &ldquo看到野豬！哪有這麼容易！&rdquo班長說，彎下身子，雙手搔着瘦長的背。
他遇到開玩笑，總是挺高興的。
&ldquo我們要搜捕的是山匪，可不是野豬。
大叔，你沒聽到什麼風聲嗎？&rdquo他又補了一句，無緣無故地眯細眼睛，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ldquo你是說山匪嗎？&rdquo老頭兒說，&ldquo不，沒聽到。
你們有沒有契希爾[6]？讓我喝一點兒，老弟。
可把我累壞了。
下次我給你帶些新鮮野味來，一定帶來。
給我來一點兒酒吧。
&rdquo他又補了一句。
&ldquo那麼，你真想守着它嗎？&rdquo班長問，仿佛沒聽見老頭兒的話。
&ldquo我想守它一夜，&rdquo耶羅施卡大叔回答，&ldquo運氣好，說不定能打到些什麼來過節，打到了我準送你一份！&rdquo &ldquo大叔！喂！大叔！&rdquo魯卡沙在上面尖聲喊道，引得哥薩克們都擡起頭來瞧他。
&ldquo你還是到上遊去吧，那邊有一大群野豬呢。
真的！我沒撒謊。
前兩天我們的一個弟兄在那邊打到了一隻。
我說的是實話，&rdquo他挪了挪背上的步槍，補充說。
從他的口氣上聽來，并不是開玩笑。
&ldquo哦，原來機靈鬼魯卡沙也在這兒！&rdquo老頭兒向上面望望說，&ldquo他這是在哪兒打的？&rdquo &ldquo你沒看到嗎？該是你長得太小了！&rdquo魯卡沙說。
&ldquo就在溝旁邊，大叔，&rdquo他搖搖頭，認真地補充說。
&ldquo那天我們正沿着溝走，忽然聽到一陣簌簌響，不巧我的槍裝在套子裡。
伊裡亞開了一槍&hellip&hellip我可以帶你去看那地方，大叔，并不遠。
等過一些時候。
它們的行蹤我都知道。
&rdquo他忽然口氣堅決、簡直像發命令似的對班長說，&ldquo莫賽夫大叔！該換班了！&rdquo說着就提起步槍，沒等命令，從瞭望台上走下來。
&ldquo下來吧！&rdquo班長這才向周圍掃了一眼，說，&ldquo該輪到你了吧，古爾卡？那就去吧！你那個魯卡沙可變得調皮了，&rdquo班長轉身對老頭兒說，&ldquo他像你一樣，成天東奔西跑，家裡待不住。
前幾天他打死了一隻野豬。
&rdquo 七 太陽已經落山，夜的陰影迅速地從樹林那邊擴展開來。
哥薩克們完成了哨兵線一帶的任務，聚集到小屋裡吃晚飯。
隻有那老獵人留在法國梧桐下，拉着拴住小隼的繩，守候着鹞子。
鹞子栖在樹上，不下來攫取那小鳥。
魯卡沙在烏荊子叢中野雞必經的地方不慌不忙地安排繩套，嘴裡一曲又一曲地唱着歌。
魯卡沙生得身高手大，但不論什麼大小活兒，他做起來總是得心應手。
&ldquo喂，魯卡沙！&rdquo附近樹林裡傳來納紮爾卡的尖聲叫喊，&ldquo哥薩克都吃晚飯去了。
&rdquo 納紮爾卡胳肢窩下夾着一隻活野雞，穿過烏荊子叢，來到小徑上。
&ldquo哦！&rdquo魯卡沙停止唱歌說，&ldquo這野雞是哪兒弄來的？大概是落在我的套兒[7]裡的吧&hellip&hellip&rdquo 納紮爾卡跟魯卡沙同年，也是春天入伍的。
他是個瘦弱難看的小夥子，聲音很尖。
他跟魯卡沙是鄰居，又是好朋友。
魯卡沙像鞑靼人那樣盤腿坐在草地上，安排着繩套。
&ldquo我不知道是誰的。
大概是你的吧。
&rdquo &ldquo是不是在水坑那邊的法國梧桐旁邊？那是我的，是我昨天安下的。
&rdquo 魯卡沙站起來，瞧瞧捕獲的野雞。
那野雞恐怖地伸長脖子，轉動眼珠。
魯卡沙摸摸灰藍色的雞頭，把野雞抱過來。
&ldquo今天晚上我們燒雞肉抓飯吃；你去把它殺了，煺掉毛。
&rdquo &ldquo哦，我們自己吃還是送給班長？&rdquo &ldquo他那裡有的是。
&rdquo &ldquo我不敢殺這種東西。
&rdquo納紮爾卡說。
&ldquo拿來。
&rdquo 魯卡沙從鞘裡拔出短刀，猛地戳了一刀。
那野雞掙紮了一下，可是還沒展開翅膀，就垂下血淋淋的頭，微微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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