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進入千年王國(罪犯們)(下)

關燈
二八過分開心 阿加特自然而靈巧地利用了社交界提供給她的有利條件。

    她的兄長喜歡她在一個極其傲岸自負的圈子裡的這種穩重态度。

    她作為外省中學教員夫人的歲月似乎已經脫離她并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烏爾裡希則暫時聳聳肩膀把這個結果用這樣一句話加以概括:&ldquo人們稱我們連體雙胞胎,這稱上層貴族的心意:它總是對動物展覽比譬如對藝術更有興趣。

    &rdquo 他們達成默契,把正在發生的一切事隻當作一個插曲看待。

    本來是有必要在居室布置方面作許多變更或作重新安排的,對此他們在第一天就已經心知肚明;但是他們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們害怕重新進行一次不着邊際的談話。

    烏爾裡希把自己的卧室讓給了阿加特,自己則睡在放櫃子的房間裡,和他妹妹隔着洗澡間;事後他還讓出了他的大部分櫃子。

    他以聖勞倫斯[39]的烤架為鑒,拒絕接受别人因此而對自己表示的同情;但是阿加特根本沒認真想到她可能已經妨礙了她兄長的單身漢生活這樣的念頭,因為他向她保證說他很幸福,還因為她對他在這之前可能已經感受到的幸福程度隻有一種很不明确的概念。

    現在她喜歡這所房屋,喜歡它那非平民式的寓居方式,喜歡它除了不多幾間有用的、如今已是過分擁擠的房間外還有一些閑置不用的裝飾性房間和小貯藏室;它有着某種過去時代的繁缛禮儀的特性,這個過去時代對享樂至上、年少氣盛地對待它的當前的時代毫無抵抗能力,但是有時候這些漂亮房間對這強行闖入的雜亂無章也表現出無聲的悲戚,就像雕刻得線條活潑強勁的樂器上方那斷裂、混亂的弦線。

    後來阿加特看出,她的兄長完全不是無動于衷、不明不白地選擇了這所遠離街道的房屋,雖然他試圖勸說阿加特相信是這麼回事,而從舊的内壁中則生出一種激情的語言,它既不完全啞然無聲,也不完全可以聽得見。

    但是無論是她還是烏爾裡希都一口咬定自己喜歡雜亂。

    他們起居飲食不方便,自阿加特闖入以來便從飯店訂飯并且做什麼事都帶着一種有些過頭的開心,就像人們野餐時的那種開心,雖然在野外不如在家裡吃得酒足飯飽。

     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用人好好侍候。

    對那位烏爾裡希在遷入這所房屋時隻是雇用作短期服務的經驗豐富的仆人&mdash&mdash因為這是一位老人,他已經想退休,隻是在等待一件什麼尚還有待解決的事情的處理結果&mdash&mdash不能期望太多,烏爾裡希盡量不去勞動他;而婢女的角色則必須由他自己充當,因為能安頓一位品行端正的姑娘的這間房間和一切其餘的事物一樣,也還隻是處在計劃的階段;試圖解決這方面問題的幾次嘗試都沒有取得好結果。

    烏爾裡希作為騎士侍童在為他的女騎士取得社交上的成功作準備方面取得了大的進步。

    而且,這期間阿加特也已經開始補充起她的裝備來,屋裡裝滿了她采購來的東西。

    如果說這所房屋結構就是這樣,哪兒也不适宜一位女士居住的話,那麼,她卻是已經養成習慣,把它從整體上當作更衣室使用,這使得烏爾裡希不管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參與了這些新采購運動。

    各房間之間的房門敞開着,他的體操用具當作挂衣架和挂架,他從寫字台前被請來作決斷,就像辛辛納圖斯[40]從耕地裡被請來作決斷。

    這種打亂他的始終還從容不迫地存在着的工作意願的做法,他不僅因假定它是一時的現象而加以容忍,而且也讓他感到愉快,這對他像一種返老還童術那樣完全是新鮮事兒。

    他妹妹的這種看似無所事事的活力像已經冷卻下來的爐子裡的一個火花那樣在他的孤寂中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明亮的優雅快活之波、幽暗的人類信任之波占滿了他生活于其間的各個房間,并使它們失去了一個房間的性質&mdash&mdash迄今為止他隻是憑着自己的性子在這個房間裡活動。

    但是尤其使他詫異不已的卻是,當前這種無窮盡性具有這樣的特點:組成這一特點的無法合計的瑣事在其總量上構成一個巨大數目,它完全别具一格;正在喪失自己的時間的這種焦躁心情,這種永遠抑制不住的感覺,這種不管他做什麼事都一輩子不曾離開過他的感覺,這種被認為是偉大和重要的感覺,令他詫異不已地竟完全消失了,而他則第一次完全下意識地喜愛他的日常生活。

     是的,每逢阿加特以女人為此而具有的那種嚴肅态度讓他來欣賞她采購來的各種各樣優美物件,他便總是甚至殷勤有加地屏住氣息。

    他裝出這一奇特的滑稽現象不可抗拒地迫使他參與的樣子:在判斷能力相同的情況下,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感覺敏銳并且恰恰因此也就更容易産生以一種粗暴的方式打扮自己的想法,這種方式比男人的方式更遠地偏離井井有條的人性。

    也許情況也确實是這樣。

    因為他感受到的這些衆多、零星、溫存可笑的想法:用玻璃珠裝飾自己,用燙頭發,用愚蠢的花邊刺繡,用簡直是招惹人的發鬈顔色&mdash&mdash這些與年市上遊藝靶場上的星像靶相似的美麗裝飾,它們會讓每一個聰明女人看透,卻并不會因此而喪失一丁點兒對她們的吸引力,它們開始用其閃光的瘋狂之線把他纏繞。

    一切東西,哪怕癡傻和趣味低劣,如果人們認真與之打交道并與之平等相處,就都會展現其獨特的美好秩序,散發其自尊的醉人芬芳,顯示其内心蘊含着的戲耍和讨人喜歡的意願。

    烏爾裡希忙碌着與裝飾他妹妹有關的事務時就遭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忙前奔後,他贊歎、鑒定并被咨詢,他協助試穿衣服。

    他和阿加特一起站在鏡子前面。

    現在,在婦人的形象讓人想起一隻燎淨雞毛、不給人帶來許多麻煩的母雞的形象的時候,就難以想象她從前的形象中那久被延擱了的胃口的全部魅力,現在這魅力已經陷入滑稽可笑境地:似乎已經讓裁縫縫牢在地上、卻由于一個奇迹而在活動的長裙最初包含隐蔽的、輕薄的裙子,它們是彩色絲綢花瓣,它們輕輕一晃動便突然變成白色的、更柔軟的織物并形成細柔的泡沫才觸及身體;如果說這件衣服在這一點上與波浪相似:它既有某種移動誘人的成分又有某種拒斥目光的成分,那麼它也是圍繞着被巧妙維護住的神奇事物四周的一個有高度藝術性的系住和系緊帶的網,并且盡管有着種種不自然特性仍還是一出巧妙遮蓋着的愛情劇,它那令人窒息的黑暗隻被微弱的幻想之光所照亮。

    即使一個女人的秘密對他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甚至恰恰是因為他在他的一生中隻是像匆忙經過前廳或前花園那樣匆忙體味了這些秘密,所以現在沒有通道、沒有目的地,它們便産生出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在所有這些事物中存在着的緊張急速地往回擺。

    烏爾裡希恐怕難以說清楚,她造成了哪些變化。

    他有理由認為自己是一個有男性感受能力的男人,并且他覺得這是可以理解的:一個這樣的男人會受到引誘,也從另一方面去看一看這如此頻繁地被渴求的東西。

    但是有時候這變得幾乎陰森可怕,于是他就面帶着笑容奮起反抗之。

     &ldquo仿佛一夜之間一座女子寄宿學校的圍牆在我四周長入高空并把我徹底包圍住了!&rdquo他表示異議。

     &ldquo這可怕嗎?&rdquo阿加特問。

     &ldquo我不知道。

    &rdquo烏爾裡希回答。

     随後他便稱她是一朵吃肉的花,稱自己是一隻可憐的昆蟲,爬進她的光亮的花萼裡了。

    &ldquo你用花萼把我包住,&rdquo他說,&ldquo于是我就坐在顔色、香味和光亮的中間并等待着&mdash&mdash這時我已經違背自己的本性變成你的一部分&mdash&mdash夫君的到來,我們會将他們引誘來的!&rdquo 每逢他成為他妹妹給男人們留下的那種印象的見證人,他心裡确實有一股奇特的滋味,他,正是他恰恰惦記着要給她&ldquo找一個主人&rdquo。

    他不嫉妒&mdash&mdash他以什麼身份去嫉妒呀&mdash&mdash他把自己的幸福放回到她的幸福的後面并希望她不久會找到一個相稱的男人,這個男人将會把她從這種過渡狀态中解救出來,她是因離開了哈高厄爾而陷入了這種狀态的:可是盡管如此,當他看到她在一群向她獻殷勤的男人的中間,或者在大街上一個男人為她的美貌所吸引,全然不顧這位陪同者,緊盯着她的臉看的時候,他就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由于這條男人嫉妒的簡單出路禁止他通行,所以在這種時候他也常常覺得,仿佛一個他還從未進入過的世界把他合圍住了。

    他憑經驗對男人的瘋癫和女人的較為謹慎的逗情賣俏一樣頗有了解,而每逢他看到阿加特受到男人追逐、看到她施展這種伎倆,他便在内心感到痛苦;他以為是在經曆馬或鼠的求婚,馬的鼻息聲和嘶鳴聲,陌生的人們既噘嘴又咧嘴地相互顯示着各自的沾沾自喜和讨人喜歡之态,這些都使他感到反感,他冷眼旁觀這些事,就像一種深沉的、從身體内部向上蔓延開來的昏迷狀态。

    如果說他盡管如此仍還感到跟他妹妹想法一緻&mdash&mdash這符合他的情感的一種深切需要&mdash&mdash那麼,他又有時差一點事後迷惑于這種寬容而體驗到一種羞恥,這是一個正經人在一個不正經人借故接近他時所感受到的那種羞恥。

    當他把這種想法透露給阿加特時,她笑了。

    &ldquo在我們的圈子裡也有幾個女人在竭力讨好你嘛。

    &rdquo她回答。

     發生什麼事了? 烏爾裡希說:&ldquo歸根到底,這是對這個世界的一種抗議!&rdquo 烏爾裡希還說:&ldquo你認識瓦爾特:我們早就互不相投;但是即使我氣惱他并且同樣也知道我在刺激他,一看見他我還是會有一種親切感,仿佛我與他的看法一緻還是不一緻,這全都無所謂。

    你瞧,人們在生活中懂得這麼許多東西,卻并不贊同它們;所以,人們還不了解某個人,可一開始就贊同這個人,這是一種童話般美麗的失去自制的行為,猶如春水從四面八方流向山谷!&rdquo 他感覺到:&ldquo現在情況就是這樣!&rdquo他想:&ldquo一旦我獲得成功,對阿加特根本不再抱有利己主義和自私自利的想法,并且不再有一丁點醜惡&mdash漠不關心的情感,那時她就會像磁石山[41]吸引船上的鐵釘那樣把個性從我體内吸引出來!我将在道義上被化作一種原始原子狀态,我就既不是我也不是她!也許這樣就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境界?!&rdquo 但是他隻是說:&ldquo在一旁看着你,這多開心啊!&rdquo 阿加特通紅着臉說:&ldquo這有什麼好&lsquo開心&rsquo的呢?&rdquo &ldquo啊,我不知道。

    你有時候在我面前感到害羞,&rdquo烏爾裡希說,&ldquo但是然後你就想,我不是&lsquo隻是你的兄長&rsquo嘛。

    另一回,我把你撞個正着,你正處在對一個陌生男人很有吸引力的狀态,你恰恰不害羞,但是你還是突然想到,我不宜看見這個,我應該立刻轉過臉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麼這有什麼好開心的呢?&rdquo阿加特問。

     &ldquo也許用眼睛注視另外一個人,而又不知道為什麼,這讓人感到快活吧,&rdquo烏爾裡希說,&ldquo這就像兒童對自己的玩意兒的喜愛;沒有兒童的精神軟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也許讓你感到開心的,&rdquo阿加特回答,&ldquo隻是玩兄長和妹妹的遊戲,因為你玩男人和女人的遊戲玩膩了?!&rdquo &ldquo也是,&rdquo烏爾裡希說并注視着她,&ldquo愛情本來就是一種簡單的接近欲望和捉摸本能。

    人們把它分解為男人和女人這兩極,帶有在這兩極間産生的癫狂的緊張、拘束、痙攣和越軌。

    今天我們對這種膨脹起來的意識形态厭煩了,它幾乎已經像一種享受飲食哲學一樣滑稽可笑。

    我确信,大多數人會樂意看到一種皮膚刺激與全體人類的這種聯系可以被撤銷,阿加特!一個樸實的性友好氣氛的時代遲早會崛起,那時男孩和女孩将會和睦而不解地面對一堆破舊發條,一堆從前的男人和女人造成的破爛!&rdquo &ldquo但是如果我現在要告訴你,哈高厄爾和我曾是這個時代的先驅者,你又會因此而生我的氣的!&rdquo阿加特莞爾一笑回答,這笑容酸澀得像不加糖的優質葡萄酒。

     &ldquo我不再為任何事生氣,&rdquo烏爾裡希說,他微微一笑。

    &ldquo一個脫下铠甲的武士!很久很久以來破題兒頭一遭他感覺到貼在身上的不是鐵甲而是大自然的空氣,并且看到他自己的身體疲倦、細嫩得簡直可以讓鳥兒們馱走!&rdquo他信誓旦旦地說。

     他就這樣微笑着,簡直是忘情地打量着他的妹妹,看着她坐在一張桌子的邊緣并來回晃動那條穿黑色長統絲襪的大腿;除了一件汗衫和一條小褲衩,她身上什麼衣服也沒穿:但是這簡直就是脫離了她自己的使命的、變得生動而零散的印象。

    &ldquo她是我的男友,使人心醉神迷地給我扮演一個女人,&rdquo烏爾裡希心中暗想,&ldquo多麼現實而又錯綜複雜:她确實是一個女人!&rdquo 阿加特問:&ldquo真的沒有愛情嗎?&rdquo &ldquo有!&rdquo烏爾裡希說,&ldquo但是那是一種例外情況。

    人們必須這樣來區分:首先,這是一種身體上的經曆,它屬于皮膚刺激這一類;這也可以在沒有道德附屬物,甚至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作為純粹的舒适感被喚醒。

    其次,通常存在着内心激動,它們倒是和那肉體的經曆有緊密的聯系,但僅僅是如此而已,即它們在所有人身上大同小異;我始終還是甯可把這些帶有必然同樣性的愛情的主要瞬間歸入肉體而機械的範疇而不歸入心靈的範疇。

    但是最後,這也是愛情的真正心靈的經曆:可是這跟另外那兩部分完全沒有必然的聯系。

    人們可以愛上帝,人們可以愛世人,甚至人們也許壓根兒就隻可以愛上帝或世人。

    無論如何,人們愛一個人,這不是一種必須。

    但是如果人們這樣去做,那麼這肉體的東西便會把整個世界據為己有,緻使整個世界仿佛倒翻個個兒&mdash&mdash&rdquo烏爾裡希頓住。

     阿加特臉紅了。

     如果說烏爾裡希說這樣一席話的意圖是虛情假意地把與這些話不可避免地聯系在一起的戀愛過程想象說給阿加特聽,那麼他想必是實現了他的意願了。

     他找一根火柴,隻是為了可以使這意外産生的關系因某種幹擾而重又被打斷。

    &ldquo總之,&rdquo他說,&ldquo愛情,如果這是愛情的話,愛情是一種例外情況,不能充當日常普通事件的樣闆。

    &rdquo 阿加特抓住桌布的兩頭并将它裹住自己的大腿。

    &ldquo陌生人若看見并聽見我們,不會說這是一種反常的情感?&rdquo她突然問。

     &ldquo胡說!&rdquo烏爾裡希斷言,&ldquo每一個人從我們身上所感受到的,是他的具有相反本性的自我的雙重虛幻形成。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人們說,與每一種個性相對應,人人在自身也都有帶虛幻色彩的或受抑制的反個性:總之,他擁有對它的渴望,如果他不是對自己極度不滿意的話。

    于是我的已經顯露出來的反作用人已經溜進你的身體,你的也溜進我的;他們在對換了的體内感覺好極了,簡單說這是因為他們對他們從前的環境以及從那兒可以眺望到的景色并不懷有太多的敬意!&rdquo 阿加特心想:&ldquo這些事有一回他曾說得更透徹,為什麼他緩和了呢?&rdquo 烏爾裡希所說的,和他們像兩個同伴所過的那種生活很相稱。

    這兩個同伴在恰好别人的社交聚會給他們時間的情況下有時會對他們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但同時是雙胞胎感到驚異。

    如果在兩個人之間存在着這樣一種認可,那麼,他們的與世人的分開的關系就會獲得存在于别的隐蔽狀況中的看不見的一緻的魅力,獲得衣服和身體之更換的魅力以及獲得兩個一緻的人對懵然無知的人的那種明快的、隐藏在表面現象的兩種假面具後面的欺騙的魅力。

    但是這種遊戲似的并且過分突出的歡樂情緒&mdash&mdash就像兒童有時發人來瘋&mdash&mdash和這嚴肅态度不相稱,這嚴肅态度從高處落下的陰影有時無意間使兄妹倆的心沉寂下來。

    一天晚上,他們在睡覺前偶然再一次交談,烏爾裡希看到他妹妹身穿長睡袍,于是他就想開一個玩笑,便對她說:&ldquo若是在一百年前我現在一定會喊一聲:我的天使!可惜,這個詞兒已經不流行了!&rdquo話音剛落,他便沉默不語,愕然地在心中暗想:&ldquo這不是我用來描繪她的唯一的一個詞兒吧?!不是女友,不是妻子!人們也說過:哦,天仙!很可能這會有點兒既可笑又富有生氣,但卻比壓根兒沒勇氣相信自己好!&rdquo 阿加特心想:&ldquo一個穿睡衣的男人不會看上去像天使的!&rdquo但是他看上去有野性、肩膀寬,她突然為自己希望這張有着滿頭濃密頭發的強壯的臉會模糊自己的視線而感到羞愧。

    她的春情不由自主地蕩漾起來;她的血洶湧着流貫身軀并且一邊奪走着内心的力量,一邊向全身散開。

    由于她不是一個像她兄長這樣偏激的人,所以她感覺到她所感覺到的。

    如果她溫柔多情,她就是溫柔多情;不是思維敏銳或道德賢明,雖然她既喜歡又害怕他身上的這種品性。

     一而再,日複一日,烏爾裡希把一切歸納為這樣的想法:從根本上看來,這是對生活的一種抗議!他們臂挽臂地在市内行走,身材相稱,年齡相當,觀點相配。

    并排行走着,他們相互看不見多少各自的形象。

    魁偉的、互相愉悅的形象,他們隻是因為高興才走上街頭,每走一步就感覺到他們在周圍這個陌生世界中間輕微地一接觸。

    我們是一對!這種一點兒也不異乎尋常的感覺使他們感到幸福,烏爾裡希半順着她、半擰着她說:&ldquo真滑稽,我們對于當兄長和妹妹竟如此心滿意足。

    對于世人而言這是一種極平凡的關系,而我們則将某種特殊意義置于其中!&rdquo 也許他說這話傷害了她了。

    他補充說:&ldquo可是我曾一直這樣希望。

    少年時代,我曾下定決心隻娶一個小時候就被我收為養女并撫養大的女人。

    我固然以為,許多男人有這樣的想法,它們簡直平庸乏味。

    但是有一回,我作為成年人真正愛上了一個這樣的孩子,即使隻有兩三個小時之久!&rdquo他繼續給她講這件事,&ldquo事情發生在電車上。

    一個小女孩向我這邊登上車,也許十二歲吧,她的很年輕的父親或兄長陪着她。

    她上車,坐下,漫不經心地遞錢給售票員打了兩張票,俨然一副貴婦人模樣;但是沒有絲毫兒童的裝模作樣之态。

    她也以同樣的方式和她的陪伴者講話或默默聽他講話。

    她漂亮極了;棕色的皮膚,豐滿的嘴唇,濃密的眉毛,一個有點兒翹的鼻子:也許是個黑頭發波蘭人或南方斯拉夫人。

    我認為她也穿了一套像某種民族服裝的衣服,但這身衣服,它那長上衣、窄腰身、小緊身胸衣拷邊和脖頸和手上的摺邊,其整個形态就像這小女孩一樣完美無缺。

    也許她是阿爾巴尼亞人?我坐得太遠,聽不見她講話的聲音。

    我注意到,她的神情嚴肅的容貌超過她的年齡并且完全顯出一副成年人的模樣;盡管如此,這卻并不是一個矮小女人的臉龐,而是毫無疑問一個兒童的臉龐。

    另一方面,這張兒童臉全然不是一個成年人的不成熟的最初階段。

    看來有時女人臉在十二歲上就成熟了,即便是心靈上也已讓大師的大手筆在第一張草圖上塑成,緻使一切後來添加上去的筆畫隻會毀壞原來的價值。

    人們可能會熱烈地愛戀上這樣一種現象,愛得極深,其實并沒有什麼貪欲。

    我知道,我曾膽怯地四下張望别人,因為我當時覺得,仿佛一切秩序都已經從我這兒退縮回去。

    後來我尾随那小女孩下車,但她在街上人群中消失了。

    &rdquo他結束他的小故事說。

     等了一會兒下文之後,阿加特微笑着問:&ldquo這怎麼跟這種情況相吻合呢:愛情的時代已經過去,隻還留下性欲和友誼?&rdquo &ldquo這跟這根本不相吻合!&rdquo烏爾裡希笑道。

     他的妹妹略一沉吟便用極其生硬的口吻說&mdash&mdash這聽起來像是在故意重複他自己的在他們重逢的晚上所說過的話:&ldquo所有的男人都願意扮演小兄弟和小姊妹。

    這想必确實意味着某種荒謬。

    小兄弟和小姊妹在微有醉意時互稱父親和母親。

    &rdquo 烏爾裡希一愣。

    阿加特不僅說得對,而且有才幹的女人也是她們所愛的男人的不講情面的觀察者;她們隻是沒有理論而已,所以除非受刺激,否則她們一般不利用自己的發現。

    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受侮辱。

    &ldquo人們當然已經從心理學角度解釋過這種現象,&rdquo他遲遲疑疑地說,&ldquo無非也就是會認為,我們倆在心理上有嫌疑罷了。

    亂倫傾向,跟不符合社會需要的素質和對生活的抗議态度一樣,在童年時代便有據可查。

    也許甚至不夠牢固的單性特性,雖然我&mdash&mdash&rdquo &ldquo我也不!&rdquo阿加特插話并且又笑了起來,即使其實并非有意,&ldquo我根本不喜歡女人!&rdquo &ldquo也全都是一碼事,&rdquo烏爾裡希說,&ldquo充其量精神的内髒。

    這時你也還可以說,有一種蘇丹式的需要:在與世隔絕的情況下完全獨自禮拜和接受禮拜;在古老的東方它産生出後宮,而今天人們則有家庭、愛情和狗。

    我可以說,完全獨自占有一個人,不讓别人靠近,這種欲望是在人類社會中一種個人孤獨的征象,連社會主義者也很少否認這種征象。

    如果你願意這樣看問題,那麼我們無非就是一種市民的放蕩不羁的行為。

    瞧,多美妙!&rdquo他頓住并拽她的胳臂。

     他們站在舊房屋間的一家小市場邊上。

    某一位才能卓越者的古典主義立像的四周擺放着五顔六色的蔬菜,撐開着市場攤位大粗麻布傘,水果滾動,筐子被拖來拉去,狗被人從陳列出來的美味珍馐前驅走,人們看見粗魯人的紅面孔。

    喧鬧聲、刺耳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并且有太陽的氣味,這太陽照耀着塵世萬物。

    &ldquo人們隻要看到并嗅到這人世生活,會不愛的嗎?!&rdquo烏爾裡希内心激動地問。

    &ldquo我們不能愛它,因為我們不同意這些人腦子裡的思維活動&mdash&mdash&rdquo他補充說。

     這不是一種那麼合阿加特口味的隔絕,她沒吭聲。

    但是她一壓她兄長的胳臂,兩個人把這理解成為,仿佛她用手輕輕捂住他的嘴。

     烏爾裡希笑着說:&ldquo我連我自己也不喜歡!這是總是對人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結果。

    但是我也得有能力愛什麼呀,這時來了一個連體孿生妹妹,這既不是我也不是她,也可以說既是我也是她,顯然是一切線與面的唯一交點!&rdquo 他又高興起來了。

    通常他的性情也會感染阿加特。

    但是他們永遠也不會再像他們重逢時的頭一個夜晚那樣談話了。

    這種情況空中樓閣般地消失了:當他們不是高居于孤獨的土地而是一座城市的熱鬧喧嚷的街道之上時,人們便不太相信他的這種性情了。

    原因也許隻是在于:烏爾裡希不知道,他可以認為這些使他感動的經曆具有多大的堅定性;可是阿加特卻常常認為,他隻還把它們看作一種想象的越軌行為。

    她不能向他證明這是不一樣的:她越來越比他少講話,她講不到點子上,她沒有這個信心。

    她隻覺得,他避免作決斷,他不可以這樣做。

    就這樣,他們倆其實都躲在他們那诙諧風趣、輕盈飄搖的幸福之中,而阿加特則由此而變得一天比一天更悲傷,雖然她和她兄長一樣笑口常開。

     二九哈高厄爾教授拿起筆 但是,這種情況因阿加特的在這時很少被考慮到的丈夫而有了變化。

     一天早晨&mdash&mdash它結束了這幾天的歡樂&mdash&mdash她收到一封沉甸甸公文用紙标準尺寸大小的信,信封用大而圓的黃色火漆印封口,火漆印上用白色字母赫然寫着&ldquo皇帝及國王的魯道夫高級中學&rdquo字樣。

    還在她手裡拿着這封未開啟的信的時候,一片空白的腦海裡頓時便又浮現出房屋,三層:有保養照管得很好的窗戶的無聲反光;外面棕色窗框上都有白色溫度計,每層一隻,便于讓人了解天氣狀況;窗戶上方有希臘式三角楣飾和巴羅克式貝殼狀牆面,還有從牆上突顯出來的腦袋和神話中的哨兵,它們看上去,就仿佛是在細木工車間裡制造出來并油漆成石頭模樣的。

    一條條街道透着棕色和濕意穿過城市,它們作為公路伸展進來,帶有行駛過久而出現的車轍,街道兩側是一家家帶有嶄新陳列商品的商店,盡管如此看上去卻像三十年前的婦人,她們撩起她們的長裙,卻下不了從人行道走進大街上污泥裡去的決心:阿加特腦海裡的外省!阿加特腦海裡的幽靈!無法理解的&ldquo沒有完全消失&rdquo,雖然她自以為已經永遠擺脫了它!還有更無法理解的:自己居然曾經與這聯結在一起過?!她看到那條路從她家宅大門沿着熟識房屋的牆一直延伸至學校,這段路她丈夫哈高厄爾每天走四次,開始時她也曾經常走這條路,從他家裡陪他去上班,在她小心翼翼不放過一滴那劑苦湯藥的時期。

    &ldquo現在哈高厄爾會不會正在去飯店吃午飯呢?&rdquo她暗自思忖,&ldquo現在他是不是正在撕往常都是我每天早晨撕下的日曆呢?&rdquo所有這一切一下子又具有了某種極其值得考慮的性質,仿佛它永遠也不會消亡似的;她懷着隐藏在内心的恐懼看到那熟悉的恫吓感覺正在自己心中蘇醒,這種感覺由冷淡、喪失的勇氣、對醜惡的餍足和一種自己的一絲兒無把握狀态組成。

    她懷着一種渴望打開這封她丈夫寫給她的厚厚的信。

     當哈高厄爾教授參加過他嶽父的葬禮并在首都作簡短逗留後又返回他的居住地和工作地的時候,他周圍的人完全就跟每次他作完短途旅行那樣地對待他;懷着妥善料理了一件事、如今可以脫下旅行鞋換上穿起來倍感舒服的便鞋的這種愉悅意識,他轉向他周圍的人。

    他到他的學校去;他受到守門人的恭敬問候;當他遇到他屬下的教員時,他覺得自己頗受歡迎;在校長辦公室裡各種案卷和事務等着他來了結,他不在時沒有人敢去碰它們;他急匆匆走過過道時,伴随着他的是他的腳步給學校帶來勃勃生機的這種感覺:戈特利布·哈高厄爾是一位名人并且知道自己是名人;他的額頭閃耀出激勵和歡樂的光芒照亮着這幢受他領導的教學樓,而當他在校外被問及他夫人現在何處,身體可好時,他便總是俨然一個知道自己光榮地結了婚的男人,十分鎮靜地作出回答。

    衆所周知,一個男人,隻要他還有生育能力,便會覺得婚姻生活的短暫停歇,猶如一副輕便的枷鎖從他身上之被取下,而且他也根本不懷有什麼惡意并且在休養生息之後精神為之一爽地又承擔起他的幸福。

    一開始,哈高厄爾也是這樣毫無邪念地對待阿加特的缺席的,而且起初他根本沒發覺,他的妻子多久沒回家了。

     确實是那份挂曆才把他的注意力引到這上面來,這一天一天撕下來的日曆紙在阿加特的記憶中表現為可怕的生命象征;它挂在餐室裡成為一個不該附着到牆上去的斑點&mdash&mdash自從哈高厄爾将它從學校拿到家裡以來,它便作為一家文具紙張商店的新年禮品而黏着不動了;盡管它索然無味,阿加特卻不但容忍而且甚至還照管它。

    假如哈高厄爾在他妻子啟程後自己接管了從這本挂曆上撕下日曆紙的工作,這倒本來是完全符合他的本性的,因為讓這部分牆壁簡直是變得十分荒蕪,這違背他的習慣。

    可是,另一方面,他是一個随時都知道在無窮盡的時間海洋裡自己處在哪個星期和月份等級上的人;另外,他反正在學校辦公室裡有一本日曆,于是他終于恰恰在自己盡管如此還是想舉起手來整理好自己家裡的計時系統的時候微笑着在心頭泛起一種特殊的想突然中止的感覺,這是一種沖動,一如後來情況表明的那樣,是那種可以預示命運的沖動,但是他起先卻認為這種沖動隻是一種細膩的、騎士般的感情,這種感情使他感到吃驚并自動使他感到滿意:他決定在她回來之前不去觸動這一頁表明阿加特離家日期的日曆紙,以示尊敬和紀念。

     就這樣,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本挂曆漸漸變為一個化膿的傷口,哈高厄爾一看見它便想起,他的妻子已經離家出走多久。

    節省情感、勤儉持家的他給她寫明信片,向阿加特報告有關自己的消息,并漸漸越來越迫切地向她詢問她的歸期。

    他沒有收到回音。

    此後不久,當熟人們遺憾地問他是否他的夫人還将長期服喪不歸,他也就不再喜氣洋洋的了;但是令他感到幸運的是,他總有許多事情要幹,因為除了學校日常工作和他所屬各協會的任務以外,他每天也還經郵局收到大量郵寄來的邀請、詢問、聲援、抨擊、校樣、雜志和重要圖書:哈高厄爾其人雖然生活在外省,作為他有能力給一個陌生的過路旅客留下的不美好印象的一個部分,但是他的精神是定居在歐洲的;這在長時間内妨礙他領悟阿加特離家出走的全部含義。

    然而,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烏爾裡希寄來的信,烏爾裡希在信裡幹巴巴地通知他必須通知他的情況:阿加特不想再回到他身邊并請求他同意離婚。

    這封信盡管在形式上禮貌周到,但卻撰寫得如此無情和簡短,以緻哈高厄爾憤怒斷定,烏爾裡希在寫這封信時恰恰隻照顧到這麼一丁點兒他這個收信人的情感:就好像想去掉一片樹葉上的一條小蟲。

    他的第一個内心抗拒動作就是:不認真看待,耍脾氣!這條消息像一個愚弄人的幽靈躺卧在一大堆像白晝一樣明亮的刻不容緩的工作和光榮湧流而來的表彰中。

    晚上,哈高厄爾又看到他那空落落的寓所,他這才坐到寫字台前,言簡意赅地告知烏爾裡希:最好還是就當他沒作過這樣的通知。

    但是不久烏爾裡希又寄來一封信,他在信裡拒絕這種觀點,在阿加特不知情的情況下重申了阿加特的要求,僅僅是作了較為禮貌和詳盡的說明,要求哈高厄爾在采取必要的法律步驟方面盡可能給予方便,說是一個有他這樣道德水準的人理當如此行事,而且這樣做之所以可取也出于這樣的原因:可以避免一場公開争論的惡劣伴随現象。

    哈高厄爾這才意識到形勢的嚴重并拿出三天的時間,寫好了一封回信,一封事後既挑不出任何毛病也沒任何令人惋惜之處的回信。

     在這三天中的兩天裡他都有這樣一種感覺:仿佛有人朝他心口上捅了一下。

    &ldquo一場噩夢!&rdquo他多次感傷地自言自語;每逢他不是很凝神留意時,他便不正視這個現實要求。

    在這些日子裡他心頭籠罩着一種酷似失戀的極不舒服的感覺,而且還加上一種類屬不明的嫉妒,這種嫉妒分明不是針對那個情人的&mdash&mdash他猜想這是阿加特的态度的因由&mdash&mdash而是針對某種不可捉摸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受到它的歧視了。

    這是一種羞臊,就像羞臊一個非常正派的人,這個人打碎或忘記了什麼東西:某種東西&mdash&mdash它很久很久以來就在頭腦中有其牢固的位置,這個位置人們不再覺察,但許多事物依賴于這個位置&mdash&mdash它一下子破碎了。

    臉色蒼白、精神恍惚,懷着真正的痛苦&mdash&mdash絕不可以因為這種痛苦缺乏美感就低估了它&mdash&mdash哈高厄爾到處遊逛,避開熟人,畏畏縮縮,怕作不得不作的解釋、怕忍受不得不忍受的羞辱。

    在第三天上他才終于堅定了态度:哈高厄爾對烏爾裡希有一種大的、自然的厭惡感,完全就跟烏爾裡希對他有這樣的厭惡感一樣;雖然這種情況還從未怎麼明顯表現出來,但是現在卻昭然若揭了,因為他預感不祥地把阿加特的态度統統歸罪于他的這位内兄,阿加特顯然是讓她這位吉蔔賽人般生性好動的兄長搞得神魂颠倒了;他在寫字台前坐下,用寥寥數語要求他妻子立刻返回,斬釘截鐵地表示,一切其餘的事宜他作為她的丈夫将隻跟她本人讨論。

     烏爾裡希來信表示拒絕,措辭同樣簡短而斬釘截鐵。

     于是哈高厄爾便決定對阿加特本人施加影響;他制作與烏爾裡希信件往來的副本,并附上一封字斟句酌的長信,這一切加在一起,便是阿加特打開這隻用正式火漆印封好的大信封時所看到的。

     哈高厄爾本人的心情,就仿佛眼看就要發生的這一切都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辦完公務下班回家後,晚上他坐在這&ldquo荒涼的寓所&rdquo裡,面前擺着一張信紙,一如當時烏爾裡希面前擺着另一張信紙那樣,他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但是在哈高厄爾的一生中這衆所周知的&ldquo紐扣方法&rdquo已經反複獲得過成功,這一回他也用上了這個方法。

    這個方法的要領就是:人們有計劃有步驟地對自己的思想施加影響,而且也在面對令人激動的任務的時候,就像一個人讓人在他的衣服上縫上紐扣,因為假如他誤以為沒有這些紐扣可以更快地把這些衣服從身上脫下來,他也隻會對損失時間感到惋惜。

    譬如英國作家索維&mdash&mdash哈高厄爾把此人論述這一方法的文章拿過來,因為即便在憂傷中他依然覺得把它跟他自己的觀點進行比較是件重要的事情&mdash&mdash這位英國作家指出在成功的思維的過程中有五個這樣的紐扣:一、對一個事件的觀察,這些觀察直接讓人感覺到解釋這一事件的一種困難;二、這些困難的進一步界定和确定;三、推測一個可能的解決辦法;四、理智地展開這一推測的結果;五、為了接受或拒絕這一推測而作進一步觀察并從而獲得思維的成功。

    哈高厄爾曾成功地把一種類似的方法應用到像草地網球這樣一項文雅的活動上,當時他在國家文職人員俱樂部裡學會打草地網球,感到這項運動有一種顯著的精神方面的魅力,但是在純粹涉及感情的事情上他還從未使用過這種方法;因為他日常的内心經曆絕大部分由業務關系組成,在較有個人色彩事件上則由那種&ldquo正當的感情&rdquo組成,這種感情是一種所有白種人身上在适當情況下可能會有的以及正在流行的感情的混合物,适當增加上某些與地方、職業或身份相當的近在眼前的感情。

    所以這些紐扣是可以在缺乏練習的情況下應用到他夫人要和他離婚的這種不尋常的要求上的,這種&ldquo正當的感情&rdquo在遇到使一個人感到悲傷的困難時甚至顯示出容易分裂的特性:一方面,它告訴哈高厄爾,說是一個像他這樣合乎時代精神的人受到許多方面的約束,有義務不給取消一種信任關系的要求設置任何障礙;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人們不願意,它也會說許多可以使人擺脫這種義務的話,因為今天已經蔓延開來的在這種事情上的放蕩輕浮行為是絕不應該加以縱容的。

    哈高厄爾知道,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一個新派的人必須&ldquo松弛精神&rdquo,就是說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采取一種放松的身體姿勢并仔細傾聽從内心深處傳來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止住自己的思緒,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本孤苦伶仃的挂曆并傾聽着自己的心聲;過一會兒也确實有一個聲音在回答他,這聲音來自内心一個位于有意識思維之下的深處,回答他的,恰恰正是他心裡已經想過的:這聲音在說,說到底像阿加特這樣的無理要求他沒有必要加以容忍! 但是這樣一來哈高厄爾教授的精神也就已經猝然被置于索維的紐扣一至紐扣五或一排等值紐扣的前面并清醒而活躍地感受到在解釋這個有待他去觀察的事件時的種種困難。

    &ldquo難道我,戈特利布·哈高厄爾,&rdquo哈高厄爾問自己,&ldquo對這起令人難堪的變故負有責任嗎?&rdquo他審察自己,沒發現自己的行為上有任何瑕疵。

    &ldquo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是這個因由嗎?&rdquo他繼續就一個可能的答案作種種猜測。

    但是他難以接受這種看法,因為,如果他迫使自己客觀地想一想,那麼他實在看不太出來,另一個男人會比他向阿加特提供什麼更好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問題跟任何别的問題不一樣,它很容易讓個人虛榮心給搞模糊,所以他極端精細地對待這個問題;這時,他還從未想到過的前景展現在他眼前,而哈高厄爾則突然感到自己按索維的第三點找到了一個可能的答案的痕迹,它越過四和五繼續伸展:自他結婚以來,一系列現象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據他所知隻聽說女人有這種現象,在這種現象中對異性愛完完全全不是什麼深切或感情強烈的愛。

    令他感到痛心的是,他在自己的記憶中找不到那種充分敞開、耽于夢想的傾心相愛的唯一表示,而從前在單身漢時代他卻曾在那些生活作風無可非議的女人身上體驗過這種傾心相愛,但是這卻也讓他占了這個便宜:如今他抱着有充分科學依據的鎮靜态度把第三者插足破壞他的美滿婚姻排除在外。

    阿加特的态度由此而自動降低到反對這種幸福的一種純個人行為上;而尤其是因為她是在沒有一丁點兒這方面的先兆的情況下動身離去的,在此後的這麼短促的時間内不可能會産生一種有根據的意識的改變,所以哈高厄爾便産生這樣一個他不再離棄的信念:阿加特的不可思議的态度隻能被解釋為那些漸漸積聚起來的厭世誘惑中的一種,聽說那些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的人會有這種厭世情緒。

     可是阿加特真的是一個有這種秉性的人嗎?這還有待考察,哈高厄爾若有所思地用鋼筆杆輕輕地搔自己的胡子。

    她通常給人以一個如他所稱謂的&ldquo容易相處的同伴&rdquo的印象,然而卻甚至在這些他最為關切的問題上表現出一種不說是懶散也應該說是滿不在乎的态度。

    這其實是她身上的某種東西,是它與他、與其他人、與他們的利益不相稱;它也不抗争;她一起笑或者該嚴肅時便神情嚴肅,但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所有這些年裡她總是給人以一種有些精神渙散的印象。

    她似乎傾聽别人告訴她的話或向她作的解釋,但卻似乎從不相信。

    仔細一考察這種情況,他便覺得她簡直是病态冷漠。

    有時人們對她産生這樣的印象:她根本就不理解她周圍的人&hellip&hellip突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筆便剛勁有力地在紙上急速舞動起來。

    &ldquo你以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rdquo他這樣寫道,&ldquo你想得太美了,你竟不願意熱愛這種生活,這是我有能力提供給你的生活,這種生活盡管簡樸,但卻是一種純正、圓滿的生活:你似乎總是用火鉗去夾它,如同我現在感覺到的那樣。

    你拒不接受一種簡樸生活也能提供的豐富的人性和道德,而即使我不得不假定你可能會有某種理由覺得自己有權利這樣做,你仍還是讓人感到缺乏合乎道德的改善意願,反倒選擇了不自然的、令人難以置信的解決辦法!&rdquo 他又考慮了一下。

    他仔細篩選他親手教育過的學生,想從中找出一個可以給他啟示的實例來;但他剛要着手這樣做,他便自動想起了他迄今一直懷着一種模模糊糊的不快惦記着的那一份短缺的思考。

    此時此刻,阿加特對他來說不再是一個完全個人的、一般人無法理解的事件;因為如果他考慮到,她并沒有讓一種激情迷惑了自己的心智,卻有決心放棄多少東西,那麼,令他高興的是,他鬼使神差般地作出了這一基本的、為現代教育學所熟悉的假定:她缺乏超主觀思考的能力和與周圍世界的可靠的精神上的聯系!他迅速寫上:&ldquo很可能你即使在做你現在想做的事情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什麼事;但是我警告你,趁你還沒作出永久性的決定!你也許是與我自己所描述的那種面向生活、熟悉生活的完全相反的那種人,但是恰恰因為如此你就不應該輕率地放棄我給你的支持!&rdquo本來哈高厄爾想寫點别的什麼。

    因為一個人的才智并非是一種自成一體的、與外界沒有關系的能力,才智方面的缺陷引起道德方面的缺陷,因為人們是在說道德上的愚笨嘛,就如同道德的缺陷&mdash&mdash這一點當然很少受重視&mdash&mdash能夠任意轉移理解力的方向或迷惑它!哈高厄爾看到在自己的有才智的眼睛前面浮現起一種自成一體的類型的人,依據已有的規章他最容易把這一類型人說成是一種&ldquo從整體來看有足夠才智的道德愚笨的特殊類型人,而這種道德愚笨則随後隻是表現在某些機能缺失現象中&rdquo。

    他隻不過就是沒有勇氣使用這個富于啟發的詞語罷了,部分是因為他想避免進一步激怒已逃走的夫人,部分也是因為一個門外漢通常會誤解這樣的術語,如果它們被應用到他的身上的話。

    但是實事求是地來說依然得堅持這樣的看法:這些遭譴責的現象都應該歸入不富有充分含義這個大的類别。

    最後,哈高厄爾終于想到了一個擺脫道德心和騎士精神之間的這種對立的辦法,因為他妻子身上的那種值得重視的機能缺失現象按照一種廣泛流行的女性能力較差的理論也完全可以被認為是社會低能!他抱着這樣的觀點用激烈的言語結束他的信。

    懷着遭鄙棄的情人和教育家的預見的憤怒他把阿加特天生就有的那種與社會敵對的、缺乏團結友愛精神的以及受到敗壞的資質描繪成一種&ldquo負變體&rdquo,它絕不是以有力和創新的姿态去對待生活中的問題,一如&ldquo今天的時代&rdquo對&ldquo這個時代的人&rdquo所要求的那樣,而是&ldquo被一塊薄玻璃跟現實分隔開&rdquo,陷于高雅的自我孤獨之中,經常處于病理學的危險的邊緣。

    &ldquo如果你不喜歡我身上的什麼東西,你完全可以加以抵制的,&rdquo他寫道,&ldquo但是實際情況是,你的情感對付不了當代的活力并在躲避它的要求!我曾警告你提防你的性格,&rdquo他最後寫道,&ldquo現在我重申:你比别人更迫切需要一個可靠的支柱。

    為了你自己的利益,我要求你立刻回來,我聲明,我作為你的丈夫所承擔的責任禁止我對你的願望讓步。

    &rdquo 哈高厄爾在署名前把這封信又通讀了一遍,覺得它在把握這種有問題類型人方面很不充分,但不再作任何改動,他隻是最後&mdash&mdash從小胡子裡有力地呼出一口氣,表明為對他的妻子進行思考作出了不尋常的、驕人的努力,一邊還在考慮,究竟對&ldquo新時代&rdquo這個問題還得再說些什麼&mdash&mdash在寫着&ldquo責任&rdquo這個詞兒的地方再補上一句有騎士風度的短語點了一下尊敬的已故父親的尊貴遺囑。

     當阿加特讀罷這一切時,奇異的事發生了:這些論述的内容對她并非沒有留下印象。

    她沒顧得上坐下,站着逐字逐句又通讀了一遍,然後她便慢慢放下這封信,将它遞給烏爾裡希,後者已經驚詫地看出他妹妹心情很激動。

     三〇烏爾裡希和阿加特事後尋找一個理由 在烏爾裡希讀信的時候,阿加特膽怯地觀察着他的臉部表情。

    他低下頭讀信,臉部的表情似乎還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決斷,是該譏諷、嚴肅、憂愁呢,還是該蔑視。

    這時,一個沉甸甸的分量向下壓在她身上;它從四面八方擠湧過來,仿佛在先前存在過一種不自然地使人感到輕快的無憂無慮情緒之後,空氣正在凝縮而變得極其沉悶:阿加特在她父親的遺囑上所做的手腳第一次讓她良心感到不安。

    但是如果說,她一下子估計出,她實際上犯下了什麼過錯,這恐怕是不夠的;更确切地說,她在與一切事物的關系中都感受到這樣一種實實在在的估價,也在對她兄長的關系中,她感覺到一種難以描繪的清醒。

    她所做過一切事她都覺得不可理解。

    她曾經說過殺死她丈夫這樣的話,她僞造了一份遺囑,她跟她的兄長搭伴兒過日子,卻沒問一問這樣做是否擾亂他的生活:在一種充滿幻想的如癡如醉的狀态中她做了這些事。

    這時尤其讓她感到羞愧的是,她這樣做時完全缺乏最親近、最自然的想法,因為每一個别的女人,在甩掉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時,都會要麼尋找一個更好的男人,要麼通過别樣的、但同樣十分自然的行動使自己得到補償。

    烏爾裡希甚至曾相當頻繁地親自指出這一點,可是她總是聽不進去。

    如今她站在這兒,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

    她覺得自己的态度很像一個對自己的行動确實并不完全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的态度,所以她認為哈高厄爾以他自己的方式指責她的所作所為指責得對;而他的這封在烏爾裡希手裡的信則使她感到震驚,這就猶如一個人,他本來就已經受到控告,如今還收到他從前的老師的一封信,這位老師在信裡明白無誤地表示自己的鄙視。

    她當然從來也不曾承認哈高厄爾對自己會有什麼影響力;盡管如此,這作用卻是這樣的,就仿佛他可能會對她說:&ldquo我把你看錯了!&rdquo或者:&ldquo可惜我從未把你看錯并且總是有這樣的感覺:你将不會有好下場!&rdquo懷着擺脫掉這個可笑和可悲印象的願望,她提前打斷還一直在專心緻志讀信并且看樣子怎麼也讀不完的烏爾裡希,她不耐煩地說:&ldquo其實他描寫我描寫得完全正确。

    &rdquo她假裝滿不在乎地說,但卻帶着一種明顯挑逗的口吻,它清楚地洩露出想聽到與此相反的話的願望,&ldquo即使這話他沒說,也依然是符合事實的:要麼在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嫁給他時,我一定對自己的行為沒有刑事責任能力,要麼我現在就是這樣,我離開他同樣沒有什麼理由。

    &rdquo 這時烏爾裡希正在第三次通讀信中無意間使他的想象能力成為與哈高厄爾的緊密關系見證人的那些段落,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幾句令人不解的話。

     &ldquo可是你得留點神!&rdquo阿加特請求他,&ldquo我是合乎時代精神的、經濟上或精神上有某種活動能力的女人嗎?不。

    我是熱戀中的女人嗎?也不是。

    我是善良的、補償性的、簡化性的伴侶和母親嗎?更不是。

    我還能是什麼呢?我幹嗎活在這世界上?我們參加的這種社交聚會,這一點我必須馬上就告訴你,從根本上來說這社交聚會對我來說完全是無所謂的。

    我幾乎相信,使有教養的人入迷的音樂、文學和藝術方面的東西,這些東西我也完全可以不要。

    譬如哈高厄爾就不然,光為了引經據典他就需要它們。

    他至少具有一個陳列館的令人愉悅、整齊規則的特性:他說得不對嗎,他指責我,說我無所事事,說我拒絕&lsquo大量美的和有道德的東西&rsquo,說我充其量還能在哈高厄爾教授那兒找到理解和寬容?!&rdquo 烏爾裡希把信還給她并心平氣和地回答:&ldquo讓我們正視這件事情:一句話,你确實在社會問題上是低能兒!&rdquo他微微一笑,但是在他的聲調中卻可以感覺得到對這封機密信件的感悟在他心頭留下的那種惱怒。

     但是她的兄長這樣回答卻讓阿加特心裡感到不悅。

    這加深了她的憂傷。

    她用腼腆中帶着嘲笑的口吻問:&ldquo既然如此,那麼你為什麼沒對我說什麼就堅持要我離婚、讓我失去我唯一的保護人呢?&rdquo &ldquo啊,也許之所以這樣做,&rdquo烏爾裡希閃爍其詞說,&ldquo是因為用一種堅定的男人方式你來我往,這是一種簡單而又絕妙的做法。

    我用拳頭敲了桌子,他用拳頭敲了桌子;當然随後我就不得不加倍使勁敲桌子,我以為。

    所以我就這樣做了。

    &rdquo 迄今為止,阿加特一直&mdash&mdash雖然她情緒惡劣自己不能察覺這一點&mdash&mdash對此感到十分高興,甚至是感到不可抑止的高興:她的兄長私下裡做了與他在戲谑調笑做兄妹遊戲時期公開表現出的姿态相反的事;因為他傷害哈高厄爾的感情這件事似乎隻能有這樣的目的:在她身後設置一個障礙,從而排除了任何走回頭路的可能性。

    但是現在,連這種隐蔽的歡樂也蕩然消失,剩下的隻有空泛的失落感,于是阿加特沉默不語。

     &ldquo我們絕不可以忽略了,&rdquo烏爾裡希繼續說,&ldquo哈高厄爾多麼成功地以他自己的方式,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貼切地誤解了你。

    當心點,他會用自己的辦法,不用求助偵探事務所,他隻需開始考慮你在人際關系中的弱點,便會發現,你對父親的遺囑做了什麼手腳。

    我們怎麼來給你辯護呀?&rdquo 自從他們再次相聚以來,兄妹之間第一次談起阿加特對哈高厄爾搞的這一場既不幸又幸運的惡作劇。

    她猛烈地一聳肩膀,做了一個不明确的抗拒動作。

     &ldquo哈高厄爾當然是對的。

    &rdquo烏爾裡希用溫存、有力的口吻請她考慮。

     &ldquo他不對!&rdquo她情緒激動地回答。

     &ldquo他部分是對的,&rdquo烏爾裡希調和說,&ldquo處在如此危險的境地,我們就必須充分而明确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你的所作所為,是可以把我們倆都投進監獄的。

    &rdquo 阿加特驚恐地睜大着眼睛望着他。

    這個她其實是知道的,但是這還從來沒有這樣無可置疑地說出來過。

     烏爾裡希回答時做了一個友好的手勢。

    &ldquo這還不是最糟糕的,&rdquo他繼續說,&ldquo可是我們如何讓你做的這種事以及你這種行事方式不受指責,以免&mdash&mdash&rdquo他尋找一個能滿足他要求的措辭,卻沒找到,&ldquo唉,我們姑且就說,以免出現有點兒像哈高厄爾所說的那種情況;以免出現向陰暗面,向機能缺失現象方面,向從某種丢失的東西中産生的錯誤方面傾斜的情況?哈高厄爾代表世人的意見,盡管這意見從他的嘴裡說出聽起來滑稽可笑。

    &rdquo &ldquo現在用得着煙盒了,&rdquo阿加特小聲說。

     &ldquo是呀,現在該用它了,&rdquo烏爾裡希堅定地說,&ldquo我得給你說說早就憋在我心裡的話。

    &rdquo 阿加特不願意讓他說話。

    &ldquo我們挽回此事,這豈不更好?!&rdquo她問,&ldquo也許我可以和他好好談談,向他随便怎麼道一個歉?&rdquo &ldquo現在為時已晚。

    現在他會把這當作一種工具來使用,迫使你回到他身邊去。

    &rdquo烏爾裡希說。

     阿加特沉默不語。

     烏爾裡希開始講述煙盒的故事,一個富有的人在飯店裡偷了一隻煙盒。

    他發明了一種理論,認為隻有三個原因會使人做出這樣一種侵犯産權的行為來:貧困、職業,或者,如果兩者都不是的話,那就是一種受損壞的精神素質。

    &ldquo有一次我們談論這件事的時候,你曾向我表示異議,說是人們也可能會出于信念而這樣做。

    &rdquo他補充說。

     &ldquo我說過,人們會簡簡單單就這麼做的!&rdquo阿加特插話。

     &ldquo是呀,根據原則。

    &rdquo &ldquo不,不根據原則!&rdquo &ldquo對呀,事情就是這樣!&rdquo烏爾裡希說,&ldquo人們做出這種事情來,至少得有一種信念嘛!我實在不明白!沒有任何事情人們是&lsquo簡簡單單&rsquo做的;做什麼事不是有其外部的就是有其内部的根據。

    這恐怕是不容易分開的,但是我們現在不想對此進行哲學探讨;我隻是說:如果人們認為某種完全沒有道理的事情是對的或者如果一個決定簡直好像是從虛無缥缈中産生出來,那麼,人們便是懷疑自己有一種病态的或者有缺陷的素質。

    &rdquo 不過這一席話卻是說過了頭,其糟糕程度遠遠超出烏爾裡希的願望;這隻是在方向上與他的顧慮相一緻。

     &ldquo就這個問題你要告訴我的話,就這些了嗎?&rdquo阿加特平靜地問。

     &ldquo不,還不止這些,&rdquo烏爾裡希憤慨地回答,&ldquo如果沒有原因,那就得找一個!&rdquo 兩個人當中誰也不懷疑,他們得在哪兒尋找這個原因。

    但是烏爾裡希有别的招兒,過了一小會兒他打破沉默若有所思地說:&ldquo就在你走出與别人一緻這種境況的這個瞬間,你就永遠也不會再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你想行善,那你就得相信世界是善的。

    我們倆沒有這樣的信念。

    我們生活在一個道德不是在瓦解便是在痙攣的時代。

    但是,為了一個可能就要來臨的世界的緣故,人們應該潔身自好!&rdquo &ldquo難道你認為,這對這個世界會不會來臨有什麼影響嗎?&rdquo阿加特表示異議。

     &ldquo不,可惜我不這樣認為。

    充其量我這樣認為:如果連看到這一點的那些人也不正确行動,那麼,這個世界肯定不會來臨,衰落就不可阻擋!&rdquo &ldquo五百年後世界變樣還是不變樣,你從中會得到什麼呀?!&rdquo 烏爾裡希遲疑不決:&ldquo我盡我的義務,你懂嗎?也許像一個士兵。

    &rdquo 很可能這是由于阿加特在這個倒黴的早晨需要得到一種不同于烏爾裡希給予的更溫柔的安慰吧:她回答說:&ldquo說到底隻像你的将軍?!&rdquo 烏爾裡希沉默不語。

     阿加特不願就此罷休。

    &ldquo可是你對這是不是你的義務沒有把握,&rdquo她繼續說,&ldquo你這樣做,因為你就是這麼個人,因為這讓你感到愉快。

    别的什麼事我也沒做過嘛!&rdquo 她突然失去自制。

    不知道什麼事情很令人傷心。

    她一下子噙着眼淚,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來。

    為了将這掩飾住并不使其暴露在她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