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進入千年王國(罪犯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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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她勸我寬厚地對待我的丈夫,她斷言,一個頭腦冷靜的女人會在抑制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找到一種莫大的幸福;這使她顯得比任何通奸都高貴得多:其實我自己也一直是這樣想的嘛!&rdquo 這話确實一點也不假;因為博娜黛婀從未有過别樣的想法,隻不過就是她總是采取别樣的行動,所以她能夠心安理得地表示同意。

    當烏爾裡希這樣回敬她時,這給他再次招來了一個吻;這一回已經在額頭偏下一點。

    &ldquo就是你攪亂了我的多配性的平衡!&rdquo她說,同時輕輕歎了一口氣,為在她的思維和行動之間産生的矛盾作辯解。

     提出許多插問後,事情弄清楚了,原來她是想說&ldquo多腺平衡&rdquo,一句當時隻有專業人員才懂的生理學用語,人們不妨把它譯為精力平衡,前提是,這是某些影響血液的腺,它們的傳動和延滞影響性格和氣質,尤其是博娜黛婀在某些情況下苦不堪言地大量擁有的那種氣質。

     烏爾裡希好奇地皺了皺眉頭。

     &ldquo所以是某種腺細胞的事情,&rdquo博娜黛婀說,&ldquo既然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所以心裡也就踏實了!&rdquo她對她的這位負心的男友憂郁地笑了笑,&ldquo如果人們迅速失去平衡,就容易産生失敗的性經曆!&rdquo &ldquo可是博娜黛婀,&rdquo烏爾裡希驚奇地問,&ldquo你怎麼這樣講話?&rdquo &ldquo我這是學來的。

    你是一個失敗的性經曆,這是你表妹說的。

    但是她也說,如果人們告誡自己,我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隻是我們個人的事,那麼人們就能擺脫使人震驚的身體上的和精神上的後果。

    談到我時她聲稱,我個人的錯誤是,我不是從整體上看待愛情生活,而是在愛情方面太過于依戀一個個别部分。

    你明白嗎,她說的個别部分是指也被稱作&lsquo粗糙經驗&rsquo的東西:了解她所闡明的這類觀點,這往往是很有趣的。

    但是她身上有一點我不喜歡:因為雖然她說,一個堅強的女人在一夫一妻制中探求自己的終身事業并且應該像一個藝術家那樣熱愛它,可是到頭來她卻儲備着三個、算上你也許就是四個男人,而我現在卻一個也沒有!&rdquo 她邊說這話邊打量她這位開小差的預備隊員,那目光既熱情又帶着疑慮。

    但是烏爾裡希不願意去理會它。

     &ldquo你們談論我?&rdquo他預感不祥地問。

     &ldquo啊呀,隻是偶爾談及,&rdquo博娜黛婀回答,&ldquo隻是在你表妹找一個例子或者你的朋友,那位将軍在場的時候。

    &rdquo &ldquo大概還有阿恩海姆也在場的時候吧?!&rdquo &ldquo他儀态威嚴地仔細傾聽貴婦們的談話,&rdquo博娜黛婀嘲笑他,不無不招眼的模仿才能,但随即便正色補充說,&ldquo他對待你表妹的态度我根本就不喜歡。

    他通常都出外旅行;如果他在場,他就對所有的人講太多的話,而如果她舉封·施泰恩夫人的例子和那個&mdash&mdash&rdquo &ldquo封·施泰因夫人?&rdquo烏爾裡希用詢問的口吻改正。

     &ldquo當然啰,我是說施泰因夫人;狄奧蒂瑪确實相當頻繁地談論這個女人。

    當她談到那些關系,封·施泰因夫人與另一個女人之間的關系,與符爾&mdash&mdash咳,她叫什麼呀:她有這麼一個不三不四的名字?&rdquo &ldquo符爾皮烏斯。

    &rdquo &ldquo當然啰。

    你懂嗎,我在那兒聽到這麼多的外來詞語,結果是我連最簡單的都不知道啦。

    如果她将封·施泰因夫人和這個女人加以比較,那麼,那個阿恩海姆便一個勁兒看着我,仿佛在他的意中人旁邊我倒顯得頗适合充當如你方才所說的那個角色似的!&rdquo 可是這時烏爾裡希卻堅決要求對這些變化作出解釋。

     結果表明,博娜黛婀自從占用了烏爾裡希的知心朋友這個稱号以來,在獲取狄奧蒂瑪的信任方面也已取得了大的進展。

     烏爾裡希在氣頭上輕率喊出的一聲慕男狂已經在他表妹心中激起一種無限的效應。

    她把她作為一個以不怎麼确切的方式為人類的福利工作的女士請來參加她的社交聚會,從而她也就得以暗中觀察過這位新來的女人幾次;這位闖入者長着一雙像吸墨水紙一樣的眼睛,吸收着她的房屋的景象,不僅讓她感到陰森森的,而且也在她心頭既激起女人的好奇和厭惡。

    說真的,如果狄奧蒂瑪說出&ldquo淫蕩&rdquo這個詞兒來,她就有類似于想象她這位新相識的所作所為時的那種隐約朦胧的感覺;她心神不甯地一次又一次地期待着一種不成體統的舉止和喪失體面的行為。

    但是博娜黛婀卻以自己那愛虛榮的态度&mdash&mdash這種态度與不成器的孩子們在一個喚醒他們的道德競争心的環境中的特别有教養的表現相稱&mdash&mdash緩解了這種不信任。

    她甚至因此而忘記了她是嫉妒狄奧蒂瑪的,而狄奧蒂瑪則驚訝地發現,她這位令人不安的被保護人和她本人一樣對高尚的東西有好感。

    因為這時&ldquo失足的姐妹&rdquo&mdash&mdash這是她現在的稱呼&mdash&mdash已經成為被保護人;不久狄奧蒂瑪便對她表現出一種特殊的同情,因為她由于自己的處境而感到自己有理由認為這個有失尊嚴的慕男狂秘密是一種女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30],她說這把用一根馬鬃吊着的劍甚至會懸挂在一個吉諾維瓦[31]的頭頂上的。

    &ldquo我知道,我的孩子,&rdquo她開導大約與她同齡的博娜黛婀,&ldquo最最可悲的莫過于去擁抱一個人,而在内心卻又并不相信這個人!&rdquo并鼓足勇氣親吻那張不貞潔的嘴,那勇氣簡直足以使她把自己的嘴唇緊貼在一頭獅子的帶刺的胡子中間。

     但是狄奧蒂瑪當時所處的位置,是在阿恩海姆與圖齊之間:用形象的話來說,這裡一種水平位置,這一個重視它,另一個則輕視它。

    連烏爾裡希在回來時還曾看見他表妹頭上包着繃帶敷着熱手巾;但是這些女人的煩惱&mdash&mdash她懷着隐約的預感把它們的功能理解為她的身體對從心靈那兒得到的充滿矛盾的指南所提出的抗議&mdash&mdash使狄奧蒂瑪想起了那種高尚的決心,這是隻要她不願意像每一個别的女人那樣她就會特意下定的那種決心。

    應該從心靈方面還是從身體方面入手去完成這項任務,是不是用對阿恩海姆或對圖齊的态度上的一種變化來對此作出回答更好,這一開始當然是成問題的。

    但是,這在世人的幫助下作出了決定,因為就在心靈及其愛情之謎像一條人們想光着手将其抓住的魚兒那樣從她身上滑脫的時候,這位痛苦求索着的女人驚詫地在時代精神的書籍中找到了大量的忠告,當時她第一次下定決心,要在由她丈夫顯示出來的身體的另一端抓住自己的命運。

    她不曾知道,我們的時代&mdash&mdash性愛激情概念大概已經擺脫它,因為這與其說是一個宗教的還不如說是一個性的概念&mdash&mdash不屑于還去研究愛情,認為這幼稚可笑,但卻把精力花費在研究婚姻上,我們的時代變盡法兒不厭其煩地研究婚姻的自然進程。

    當時就已經出現許多那樣的書籍,它們用一個體操教師的純潔意識談論&ldquo性生活變革&rdquo,并且想協助大家結了婚卻仍過得潇灑。

    在這些書裡男人和女人隻還叫作&ldquo男性的和女性的胚胎攜帶者&rdquo或者也叫作&ldquo性夥伴&rdquo,而在他們之間應由各種精神&mdash身體方面的調劑加以驅除的厭倦情緒則被人們取名&ldquo性問題&rdquo。

    當狄奧蒂瑪深入研讀這些讀物時,她先是皺起了眉頭,但是後來這眉頭便舒展開了;因為這是對這種虛榮心的一次撞擊:一個正在形成中的世代精神的大運動迄今一直沒有為他所察覺。

    這個着了迷的人終于一拍腦門驚詫地發現:她很會贈送給世界一個目标(即使還一直沒決定,哪個目标),但還從未想到人們也可以用精神上的優勢來處置婚姻的耗人心智的煩惱。

    這個可能性與她的愛好很相稱,并且使她突然看到了把與她丈夫的關系,把這種她迄今隻認為是一種痛苦的關系看作一門科學和藝術的前景。

     &ldquo好事就在近旁,為何舍近求遠呢?&rdquo博娜黛婀說,并用她特有的對陳詞濫調和引文的偏愛加以重申。

    因為後來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樂意保護人們的狄奧蒂瑪不久便把她當作在這些問題上的一個女弟子看待。

    這是按照邊教邊學這個教育原則來做的,這一方面不斷地協助狄奧蒂瑪從她新博覽的群書的暫時還相當雜亂的、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印象中查找出某種她堅信不疑的東西&mdash&mdash在&ldquo直覺&rdquo的這個幸運的秘密的指引下:講起話來信口開河,就會說到點子上;但是,另一方面,博娜黛婀也得到了一個好處,這好處使她能夠起到那種反作用,沒有這種反作用弟子即便對于最優秀的教師來說也依然是無益的:自從圖齊司長夫人着手憑借書籍來修正她的婚姻的走向以來,博娜黛婀的豐富的實踐知識,即使小心翼翼、藏而不露,對于理論家狄奧蒂瑪來說也是一個被惴惴不安地觀察的經驗源泉。

    &ldquo瞧,我肯定比她不聰明得多,&rdquo博娜黛婀解釋說,&ldquo但是在她的書中常常有一些連我也毫無所知的事情,這使她有時感到十分氣餒,她惋惜地說:&lsquo這不是憑夫妻生活的實際情況可以決定得了的,而是需要一種重要的、受過活材料訓練的性經驗和性實踐!&rsquo&rdquo &ldquo可是,天哪,&rdquo烏爾裡希呼叫起來,一想到他的貞潔的表妹已經誤入&ldquo性科學&rdquo歧途他就忍俊不禁,&ldquo她究竟要幹什麼?&rdquo 博娜黛婀集中精神回憶時代的科學趣味與一種下意識的表達方式的成功結合。

    &ldquo這涉及她的性欲的最佳培養與管理,&rdquo然後她本着她的女教師的精神回答,&ldquo她确信這條道路必須經過最嚴格的自我教育通向一種輕松愉快、和諧美滿的性愛。

    &rdquo &ldquo你們在鄭重其事地進行自我教育?而且還是最嚴格地?!你真會講話!&rdquo烏爾裡希再次呼叫起來,&ldquo可是勞你大駕,給我解釋一下,狄奧蒂瑪幹嗎進行自我教育?&rdquo &ldquo她當然首先教育她的丈夫!&rdquo博娜黛婀糾正他。

     &ldquo可憐的人兒!&rdquo烏爾裡希情不自禁地想并請求,&ldquo那麼我倒是想知道,她是怎麼做的。

    你别一下子拘謹起來!&rdquo 聽到這些問題時,博娜黛婀确實像一個優秀學生在考試中那樣因虛榮心而感到拘謹。

    &ldquo她的性環境受到了毒害,&rdquo她謹慎地進行解釋,&ldquo如果要她拯救這個環境,那麼隻有這樣辦還行:圖齊和她極其認真地審查他們自己的行為。

    在這方面沒有一般規則。

    人們必須努力觀察對方的生活反應。

    為了能夠正确觀察,人們必須對性生活有某種了解。

    人們必須有拿實際獲得的經驗與理論研究的沉積比較的能力,狄奧蒂瑪如是說。

    今天有一種新的、已經變化了的女人對性問題的态度:她不僅要求男人有行動,而是她要求出于對女性的正确認識而采取行動!&rdquo為了分散烏爾裡希的注意力,或者由于她自己感到開心,她樂呵呵地補充說,&ldquo你想象一下吧,這将會對她丈夫産生什麼影響,她丈夫對這些新鮮事一竅不通,當狄奧蒂瑪,譬如說吧,在半散開的頭發中尋找别針并将衣裙夾在大腿間、突然講起這些事情來時才在卧室裡一邊脫衣服一邊聽說其中的大多數情況。

    我曾在我丈夫身上核對過這種情況,聽了那些話他差點沒背過氣去:有一點是可以承認的,既然已經是&lsquo持久婚姻&rsquo,那麼它至少有這個優點:她可以從生活伴侶身上掏出全部性愛内容;這就是為什麼狄奧蒂瑪在有點兒不文雅的圖齊身上下功夫的原因。

    &rdquo &ldquo你們男人的一個艱難時代已經開始!&rdquo她打趣烏爾裡希說。

     博娜黛婀笑了,他頓時發現,她為可以間或逃脫她的愛情學校的令人憋悶的嚴肅氣氛而感到多麼高興。

     但是,烏爾裡希的探索欲望還沒有減退;他感覺出來,他這位變了樣的女友隻字不提某件她從根本上來說很願意談的事。

    他提出這樣的親密異議:據說這兩位受牽累的丈夫的錯誤迄今更确切地說應該在于一種太大的&ldquo性愛含量&rdquo之中。

     &ldquo是呀,你也一直隻想着這一點!&rdquo博娜黛婀勸導他,同時投出一束目光,它的長長的尖端頭上有一個小鈎,人們完全可以把這解釋為對她的已獲得的無辜感到惋惜,&ldquo你也在濫用女人的生理上的遲鈍!&rdquo &ldquo我濫用什麼?你找到了一句極妙的話來描述我們的戀愛曆史!&rdquo 博娜黛婀輕輕地給了他一記耳光,用神經質的手指頭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從鏡子裡望着他,她說:&ldquo這是從一本書裡看來的!&rdquo &ldquo當然啰。

    一本很有名的書。

    &rdquo &ldquo但是狄奧蒂瑪否認這個。

    她在另外一本書裡找到了什麼;這就是:&lsquo男人的生理上的自卑感&rsquo。

    這本書是一個女人寫的。

    你以為這确實起着一個這麼大的作用嗎?&rdquo &ldquo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沒法回答!&rdquo &ldquo那麼你當心!狄奧蒂瑪以一個發現為出發點,她稱這個發現是&lsquo女人的穩定的性欲意願&rsquo。

    你能想象這是什麼嗎?&rdquo &ldquo在狄奧蒂瑪身上想象不出!&rdquo &ldquo别這麼不高雅!&rdquo他的女友責備他,&ldquo這個理論很微妙,我得努力這樣來給你解釋它,以便使你從我和你單獨在你的寓所這一情況中不緻得出錯誤的結論。

    這個理論是以一個女人即便在不願意的時候也能夠被人愛為依據的。

    你現在懂了嗎?&rdquo &ldquo懂了。

    &rdquo &ldquo可惜這也是無法否認的。

    相反,據說男人即使願意愛,他也往往不能被人愛。

    狄奧蒂瑪說,這是在科學上得到證明了的。

    你相信嗎?&rdquo &ldquo據說有這種情況。

    &rdquo &ldquo我不知道嗎?&rdquo博娜黛婀表示懷疑,&ldquo但是狄奧蒂瑪說,如果人們用科學的眼光來觀察這種情況,那麼這便是不言而喻的。

    因為與女人的穩定的性欲意願相反,男人,簡短說,男人的最男性部分,是很容易被吓倒的。

    &rdquo當她現在從鏡前掉過臉來時,她的臉呈古銅色。

     &ldquo圖齊的這種情況使我感到驚奇。

    &rdquo烏爾裡希轉移話題說。

     &ldquo我也不認為情況從前就是這樣的,&rdquo博娜黛婀說,&ldquo這是對這理論的一種事後确認,因為她天天拿這理論來規勸他。

    她稱這是&lsquo失敗&rsquo理論。

    由于男性胚胎攜帶者如此容易遭到失敗,所以他隻是在他不必害怕跟通常一樣的女人的精神優越性的時候才感到在性方面有自信;所有男人幾乎從來沒有勇氣去和一個按常情有同等價值的女人進行較量。

    至少他們會立刻試圖壓倒她。

    狄奧蒂瑪說,所有男人的愛情行為的主導動機,尤其是男人的傲慢的主導動機,是恐懼。

    著名的男人顯示出這種恐懼;她這是指阿恩海姆。

    名氣較小一些的将它隐藏在粗暴的身體上的非分要求的後面,并濫用女人的精神生活:我這是指你!她指圖齊。

    這種确切的&lsquo立即,要麼永不&rsquo&mdash&mdash你們常常用這來制伏我們&mdash&mdash隻是一種&mdash&mdash&rdquo她想說&ldquo敷布&rdquo,&ldquo補償,&rdquo烏爾裡希幫她一把說。

     &ldquo對。

    你們以此擺脫你們的身體上的低能的印象!&rdquo &ldquo那麼你們決定幹些什麼呢?&rdquo烏爾裡希謙恭地問。

     &ldquo人們必須力求對男人和藹!所以今天我也就到你這兒來了。

    我們要看一看,你會對此采取什麼态度?!&rdquo &ldquo可是狄奧蒂瑪呢?&rdquo &ldquo嗳呀,狄奧蒂瑪與你有什麼相幹!阿恩海姆驚奇得目瞪口呆,因為她告訴他,智能極高的男人可惜似乎隻有在劣等的女人那兒才得到充分的滿足,而他在精神上同等地位的女人那兒則眼看就不靈了,這是已經由封·施泰因夫人和符爾皮烏斯在科學上證明了的。

    (你看,現在我說這個名字不再犯難了吧。

    但是她曾是這位上年紀的威嚴崇高人物的著名的性伴夥,這一點我當然一直是知道的!)&rdquo 烏爾裡希試圖再次把談話引到圖齊身上,以便把話題從自己身上移開。

    博娜黛婀笑了起來;她對這位作為男人相當中她的意的外交家處境悲慘并非不理解,并對他隻得忍受心靈遭嚴厲管束之苦感到幸災樂禍并且覺得自己是同謀。

    她說,狄奧蒂瑪在怎樣對待她丈夫這個問題上從她必須把他從對她的恐懼中解放出來這個前提出發,還說她因此也就已經有些遷就了他的&ldquo性殘忍&rdquo。

    說是她現在承認她已經認識到她畢生的錯誤就是:對于她的男性配偶的天真的優越感來說,她的意義太重大了。

    她承認自己已經着手去緩解這種情況,辦法就是,她把她的精神上的優越性隐藏在有适應能力的賣弄風情的後面。

     烏爾裡希饒有興趣地插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博娜黛婀神情嚴肅地盯住他的臉。

    &ldquo譬如她對他說:&lsquo迄今為止,我們的生活因我們競相争奪個人地位而給糟蹋了。

    &rsquo然後她向他承認,男人求名欲望的毒害作用也控制着整個公共生活&mdash&mdash&rdquo &ldquo可是這既不是賣弄,也不是風情嘛?!&rdquo烏爾裡希表示反對。

     &ldquo這是的!因為你必須考慮到,如果一個男人确實有激情,那麼他對一個女人的态度就像一個劊子手對他的犧牲品。

    這屬于求名欲望,人們現在就是這樣說的。

    另一方面,你不會否認,性欲對女人也是重要的吧?!&rdquo &ldquo當然不否認!&rdquo &ldquo好。

    但是性關系的和諧美滿要以互相平等相待為前提。

    如果人們想從情侶那兒獲得一次充滿幸福的擁抱,那麼人們就必須承認這伴侶是平等的一員,不僅僅是一種對自身的無意志的補充,&rdquo她繼續說,不由得也用起她那位女師傅的表達方式來,就像一個人眼看着自己在一個光滑的平面上在他自己的動作的帶動下不由自主、忐忑不安地滑行那樣,&ldquo因為如果已經沒有别的有人性的關系能經受得住一種不斷的擠壓和被擠壓,那麼性關系經受它的能力就不知要小多少呢!&rdquo &ldquo嗳呀!&rdquo烏爾裡希不以為然。

     博娜黛婀按住他的胳臂,她的眼睛像一顆墜落的星星那樣閃亮。

    &ldquo别吱聲!&rdquo她失聲喊道。

    &ldquo你們大家都對女人心理缺乏了解,缺乏親身體驗!如果你要我繼續給你講你表妹的事&mdash&mdash&rdquo但是這時她也精疲力竭,現在她的眼睛像一頭有人拿着肉從其籠子旁邊走過的母老虎的眼睛那樣閃亮,&ldquo不,這些話我自己也聽不下去了!&rdquo她大聲說。

     &ldquo她果真這樣講話?&rdquo烏爾裡希問,&ldquo她果真說了這樣的話?&rdquo &ldquo可是每天我聽到的盡是性實踐、成功的擁抱、愛情的關鍵、腺、分泌物、受壓抑的意願、情愛訓練和性欲調節!很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理應有的性欲,至少你的表妹是這樣斷言的,可是難道就非得讓我得到這樣強烈的性欲不可嗎?!&rdquo 她緊緊盯住她的這位朋友的眼睛。

    &ldquo我以為,你大可不必如此。

    &rdquo烏爾裡希慢條斯理地說。

     &ldquo人們也許最後也會說,我的強大的經曆能力體現了一種生理學上的超值?&rdquo博娜黛婀爽朗而暧昧地哈哈一笑問道。

     對此沒有作出回答。

    當過了較長一段時間之後一種抗拒心理在烏爾裡希心頭萌生時,窗戶縫隙裡閃亮起白日的生動亮光;如果人們向那兒望去,這間遮光的房間就像皺縮得無法辨認的情感的墓室。

    博娜黛婀閉着眼睛躺在那兒,不再顯出什麼生命征象。

    她現在對自己的身體的感覺與一個孩子被棍棒制伏了執拗時的那種感覺不無相似之處。

    她那完全飽和并筋疲力盡的身體上的每一個汗毛孔都渴望一種道德寬恕的愛憐之情。

    誰會給予這種寬恕?肯定不會是這個男人&mdash&mdash她正躺在此人的床上,她曾懇求他殺死她,因為重複和增長都制伏不了她的情欲。

    她閉住眼睛,為了可以不必看見他。

    她隻是試驗性地在想:&ldquo我躺在他的床上!&rdquo還有:&ldquo我永遠不再讓他把我轟下床去!&rdquo這都是不久前她在内心叫喊過的;現在這隻是表達了一種處境,一種不是沒有難堪的過程便能擺脫得掉的境地,而她則還正面臨着這樣的過程。

    博娜黛婀懶散而緩慢地連接上被扯斷的思緒。

     她想到了狄奧蒂瑪。

    她漸漸想起言語,完整的和一鱗半爪的句子,但大多隻是像荷爾蒙、腺、染色體、受精卵或分泌這類令人費解的和難以回憶得起來的詞語在整個談話過程中從她耳旁掠過時的那種對她的生活志滿意得的感覺。

    因為她的這位女師傅的貞潔是沒有限度的,一旦這些限度讓學術性的闡述給抹煞了的話。

    狄奧蒂瑪有能力在她的聽衆面前說:&ldquo性生活不是一門可以學得會的手藝,對于我們來說,它始終應該是一門最崇高的藝術,一門我們能夠在生活中學會的藝術!&rdquo但是,她也能夠在說這話時不覺得有任何不科學的特性,猶如懷着熱情談到一個&ldquo應該顧及的&rdquo或者一個&ldquo艱難的&rdquo觀點那樣。

    如今她的這位女弟子正在仔細回憶這樣的言辭。

    批判性闡述擁抱,身體上的局勢明朗化,敏感的區域,通往女人最高愉悅之路,有良好紀律的、對他們的女性伴侶殷勤周到的男人&hellip&hellip在大約一個小時以前,博娜黛婀曾覺得自己受到了這些學術性的、有才智的和極其高雅的、平素為自己所推崇的詞語的極大欺騙。

    她不勝驚訝地這才有意識地注意到:當從這些詞語的不受監視的情感方面竄出火焰來時,這些詞語不僅對科學,而且也對情感具有某種意義。

    這時她曾憎恨過狄奧蒂瑪。

    &ldquo如此談論這類事情,以緻人們必然會喪失對此的全部興緻!&rdquo她曾這樣想過;懷着極大的報複心理,她一心一意隻覺得,自己有四個男人的狄奧蒂瑪對她極為忌妒并且正在以這樣的方式迷惑她。

    是的,博娜黛婀确實曾認為這種啟蒙&mdash&mdash憑借着它的幫助性科學消除種種神秘的性過程&mdash&mdash是狄奧蒂瑪的一種詭計。

    這一點她現在無法理解,她同樣也無法理解對烏爾裡希的這種強烈渴求的情感。

    她試圖形象地想象她的全部思想和感情陷于狂躁的各個時刻:一個停止流血的人回想自己在焦躁的誘使下撕掉保護繃帶時,可能會覺得自己同樣地不可思議!博娜黛婀想到了萊恩斯多夫伯爵,他曾把婚姻稱為一種崇高的職責并把狄奧蒂瑪論述婚姻的書與一種公事程序的合理化進行比較;她想到了阿恩海姆,他是個億萬富翁,曾經把婚姻忠實從身體的觀念中的複蘇稱為一種真正的時代的必要性;她也想到了衆多其他著名的男人,她在這段時間裡結識了這些人,卻一點兒也記不得他們腿長還是腿短、肥胖還是瘦削:因為她隻看見他們身上那閃光的知名人士的概念,它得到某種肥大身軀的補充,就猶如人們用一種厚稠的、布滿草葉脈絡的餡兒填充一隻烤乳鴿的嫩壁。

    在這樣回憶時,博娜黛婀發誓将永遠不再充當這種突然出現、席卷一切的風暴的獵獲品;她發出這樣的誓言時思維是如此之清晰,以至于她隻要嚴格遵守自己的決心,就已經會在想象中以及在沒有明确的身體特征的情況中看到自己成為一切男人中最高貴者的情婦,她要在她這位高貴的女友的崇拜者中物色這樣一個男人。

    但是由于眼下無法否認她還身穿很少的衣服躺在烏爾裡希的床上不願意睜開眼睛,所以這種豐富的、自願悔悟的情感沒有繼續向令人安慰的方向演變,反倒漸漸變成一種缭亂心緒和悲憤不平的懊惱。

     促使博娜黛婀的生活被分成這樣的對立面的那種激情,它不來源于内心深處的肉欲,而是來源于虛榮心。

    了解他這位女友根底的烏爾裡希思慮着這一情況,他沉默不語,以免激起她的責怪。

    與此同時,他打量她那張臉,這張臉對他掩藏了自己的目光。

    她的全部欲望的原始形态在他看來都是一種追求榮譽的欲望,它已經誤入歧途,簡直可以說是從字面意義上來說誤入了神經歧途。

    為什麼一種社會的創紀錄的虛榮心可以因喝了最大量的啤酒或把最大的寶石挂在自己脖子上而獲得成功,就不可以确實也有那麼一回像在博娜黛婀身上這樣表現為慕男狂呢?!在事情已經發生之後,她已經懷着惋惜的心情收回了這種表現形式,這一點他看到了,而且他也相當正确地理解到,恰恰是狄奧蒂瑪的迂腐和不自然勢必會讓已經讓鬼迷了心竅的她感到像在天堂裡那般地美妙。

    他觀察她的眼球,它們平靜而沉甸甸地安卧在眼袋裡;他看見面前那個帶褐色的鼻子,它果斷地向上聳起,他還看見那紅色的、削尖的鼻孔;他略感困惑地看到這個胴體的各種線條:筆挺的緊身胸衣上那渾圓大胸脯的線條;空脊背從臀部向上伸張的線條;平緩的指甲圓頭上那尖而硬的小指甲闆的線條。

    就在他最後懷着厭惡的心情長時間地觀看從位于他眼前的他的情婦的鼻孔裡長出的幾根小毛的時候,他也不由得回想起,這同一個人不久前曾對他的情欲起過多麼大的誘惑作用。

    博娜黛婀來進行這場&ldquo談話&rdquo時臉上露出的那種既生動且暧昧的笑容,她拒絕一切指責或講述阿恩海姆的一件趣聞時的那種自然的方式,甚至還有這一回那幾乎頗有才智的精确觀察:她确實有了向好的方面的變化,她似乎已經變得更沒有依賴性了,向高處和向低處運行的力量在她身上保持着一種更自由的平衡,而這種道德重力的缺乏則曾使最近深受他自己的嚴肅态度之苦的烏爾裡希精神為之一爽;現在他自己還能感覺到,他曾何等饒有興味地聽她講話、觀察她臉上那種如太陽和波浪般閃亮和晃動的表情。

    就在他觀看博娜黛婀的這張如今已變得愁眉不展的臉面的當兒,他突然想起,其實隻有态度嚴肅的人才可能是惡人。

    &ldquo樂呵呵的人,&rdquo他心中暗想,&ldquo簡直可以被稱為不會行惡的人。

    就像陰險狡猾的人總是唱男低音!&rdquo不知怎麼地這以一種并不完全令人舒暢的方式也對他自己意味着,深沉和昏暗是連在一起的;因為毫無疑問,每一種罪責都會被減輕,如果它是由一個樂呵呵的人&ldquo漫不經心地&rdquo犯下的話,但是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這隻在愛情中有效,因為性情憂郁嚴肅的引誘者在愛情中比輕浮的引誘者顯得更具有破壞性和不可原諒性,即使他們隻是做着同樣的事情。

    他就這樣反複思考着,他不僅對這個開始時顯得輕松愉快的愛情時刻以憂郁告終感到失望,而且也出乎意料地情緒活躍了起來。

     因此,他就莫名其妙地忘記了眼前的博娜黛婀,他用胳臂支撐着腦袋,目光穿過牆壁盯視着遠處的物件,已經若有所思地把背轉向了她。

    這時,她覺得自己受到他那徹底的沉默的促動,便睜開了眼睛。

    而此刻他卻莫名其妙地想到,有一回他在旅途中沒到達目的地便中途下了車,因為這一天天氣晴朗,周圍顯現出神秘而誘人的情調,誘使他離開火車站散散步,天色黑下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沒帶行李走到一個離車站幾小時路程遠的地方。

    而且他自以為記得,他一直都有難以估摸地長時間待在外面、從不走同一條路返回的特點;這時,一種相當遙遠的舊日的回憶,在一個他平素從未到達過的童年階段上的回憶,突然揭示了他的生活。

    他以為在一個極其短促的時間的縫隙裡又感覺到了那種神秘的渴望,一個孩子會被這種渴望引到一個他所看見的物件上,會去觸摸它或者甚至把它塞進嘴裡,從而使這魔力像陷入一條死胡同那樣告終;他同樣感到情況很可能是這樣:成年人的渴望也不是什麼會将他們驅向每一個遠方随後又使之變為近處的更好的和更壞的東西,一如它控制住他本人并通過一種确鑿的、隻是戴上好奇的假面具的空洞表明自己是一種強制;這個基本形象終于第三次在這個不耐煩的和令人失望的事件中起了變化,而這個事件則正是與博娜黛婀重逢的結局,盡管這個結果是他們倆所不願意看到的。

    現在他覺得這樣并排躺在一張床上簡直幼稚可笑已極。

    &ldquo可是它的對立面,這不動的、平靜的、像一個孟秋日子那樣無形體的遙感愛情又意味着什麼呢?&rdquo他問自己。

    &ldquo很可能也隻是一種變了樣的兒童遊戲,&rdquo他滿腹狐疑地想,并回憶起彩色印刷的動物,他在兒時愛這些動物甚于今日之愛他的女友。

    但是這時,博娜黛婀恰好已經看夠了他的後背,足以從中估計出自己的不幸,她就與他搭讪說:&ldquo這是你的過錯!&rdquo 烏爾裡希微微一笑向她轉過身來,并不假思索地回答:&ldquo過幾天我妹妹要來并住在我這兒:這件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吧?到時候我們恐怕不能再見面了。

    &rdquo &ldquo多久?&rdquo博娜黛婀問。

     &ldquo永久。

    &rdquo烏爾裡希回答,又笑了笑。

     &ldquo嗯?&rdquo博娜黛婀說,&ldquo這有什麼礙事的呢?莫非你要我相信,你妹妹不允許你有一個情婦!&rdquo &ldquo這恰恰正是我要你相信的。

    &rdquo烏爾裡希說。

     博娜黛婀莞爾一笑:&ldquo今天我毫無惡意地來你這兒,而你卻連話都不讓我講完!&rdquo她責備他。

     &ldquo我生性就像一台機器,不停地使生命貶值!我想換個活法!&rdquo烏爾裡希回答。

    她沒法理解這種話,然而現在她卻執拗地回憶起,她愛烏爾裡希。

    她蓦然不再是她的神經的動蕩的幻影,而是找到了一種令人信服的樸實并質樸地說:&ldquo你已經與她有暧昧關系了!&rdquo 烏爾裡希制止她這樣說話,現出甚于自己意願的嚴肅神态。

    &ldquo我已經下定決心,長時期内隻像愛我妹妹那樣去愛任何一個女人。

    &rdquo他解釋說,說罷便沉默不語。

     這種沉默因其持續時間之長而給博娜黛婀留下了決心大的印象,它比也許因其内涵而産生的印象更加強烈。

     &ldquo你這簡直是性欲反常嘛!&rdquo她突然用一種警告性的預言口吻叫喊,并一骨碌跳下床,就要迅速奔回狄奧蒂瑪的愛情智慧學校,這座學校的門向這位懷着悔意、精神煥發的女人懵然無知地敞開着。

     二四阿加特真的來了 這一天的晚上來了一封電報,第二天下午阿加特到達。

     烏爾裡希的妹妹随身隻帶了不多幾隻箱子,一如她想象的那樣,把一切都甩在後面;箱子的數目無論如何并不完全符合這個決心:把你擁有的一切破爛扔到火裡。

    當烏爾裡希聽說這個決心時,他嘲笑道:甚至還從火中搶救出兩隻帽盒。

     阿加特的額頭顯出惹人愛的受傷害和對之作徒勞思考的神情。

     當烏爾裡希指摘一種偉大而有魅力的情感的這種不完美流露時,他的指摘是否對,這依然是不明确的,因為阿加特隐瞞了這個問題;因她的到來而不由自主地被激起的興奮和雜亂在她耳畔和眼前回蕩,猶如有人就着一支銅管樂曲在翩翩起舞:她性情很愉快,略感一絲失望,雖然她沒有任何确切的期望,而且在旅途中甚至有意放棄了所有的期望。

    她隻是在回憶起她徹夜未眠的那個已過去的夜晚時突然感到疲憊不堪。

    過一會兒,烏爾裡希不得不向她承認,說是當他獲悉她抵達時,他已經無法更改一個定在今天下午舉行的約會,這正合她的心意;他答應一小時後回來,以一種逗人發笑的殷勤周到安頓他妹妹在他工作間裡的一張沙發榻上躺下。

     當阿加特醒來時,這一個小時早就已經過去,可是沒有烏爾裡希的人影。

    房間籠罩在深沉的暮色之中,令她感到如此陌生,她大吃一驚地想到,她可能正置身在為她所期待的新生活之中。

    她能夠感覺得到,房間的四壁像從前她父親房間的牆壁那樣被書籍所覆蓋,桌上攤滿了文件。

    她好奇地打開一扇門,走進毗連的房間:她頓時看到衣櫃、靴箱、拳擊球、啞鈴、一架瑞典梯子。

    她繼續向前走去,又看到了書。

    她看到洗澡間裡的各種生發水和香水、香精、刷子和梳子,來到她兄長的床跟前,觀看門廳裡行獵方面的裝飾品。

    她的足迹所到之處燈光亮起随後又熄滅,但是碰巧烏爾裡希對此毫無察覺,雖然他已經在屋裡;他改變主意,推遲了叫醒她的時間,以便讓她多休息一會兒,于是,當他從很少使用的、位于地面以下的廚房向上面的樓梯間走去時,便在那裡與她碰在一起。

    他剛才是在廚房裡為她找點清涼飲料,因為由于疏忽大意這一天家裡連端茶送水的仆役也沒有。

    當他們并排站在一起時,阿加特這才感覺到迄今一直無序地感受到的印象正在綜合;這件事伴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它讓她感到氣餒,仿佛最好立刻就溜之大吉。

    是這所房屋裡的某種冷漠地、懷着漠不關心的心情積聚起來的東西,是這種東西讓她感到吃驚。

     覺察到了這一點的烏爾裡希對此表示歉意并作出戲谑的解釋。

    他講述他是如何物色到這個寓所的,并詳盡講解這幢寓所的典故,從他不行獵就擁有的鹿角講起,一直講到拳擊球,他順手一拳打得那球在阿加特面前直晃動。

    阿加特現出令人不安的嚴肅神态再次仔細觀看這一切并且每逢離開一個房間時都扭回過頭去審察一番:烏爾裡希本想把這場考試看作一件賞心樂事,但是在反複審察下他的寓所便令他感到難堪。

    情況表明&mdash&mdash這在平時讓習慣遮蔽住了&mdash&mdash他隻使用幾個最必須的房間,其餘的房間就像是這幾個房間的陪襯。

    當他們走完一圈在一起坐下時,阿加特問:&ldquo既然你不喜歡,為什麼你這樣做了呢?&rdquo 她的兄長讓她喝茶吃些家裡現有的糕點,并且一定要至少事後殷勤款待她一番,使得這第二次相會在手足情誼方面不緻落在第一次相會的後面。

    來回踱着步,他明确地表示:&ldquo我一切都布置得草率、不恰當,并且作了這樣的安排,使得這一切都與我沒有關聯。

    &rdquo &ldquo可是這一切都很好看嘛。

    &rdquo現在阿加特在安慰他。

     這時,烏爾裡希說,不這樣很可能結果更糟糕。

    &ldquo我不喜歡精神上按一定模式布置好的寓所,&rdquo他說,&ldquo在這樣的寓所裡我會覺得,我也已經把我自己交代給一個室内裝飾設計師了!&rdquo 阿加特說:&ldquo我也害怕這樣的寓所。

    &rdquo &ldquo盡管如此,這種情況卻不能這樣一成不變。

    &rdquo烏爾裡希更正說。

    現在他和她一起坐在桌旁,他們如今将總是在一起吃飯,光這一點就包含着一大堆問題。

    其實他是對這樣的認識感到驚訝的:現在許多事情必須完全改變樣子;他感到這是要他作出一個完全不尋常的成績,起初懷有新手的那種熱誠。

    &ldquo一個人孤孤單單,&rdquo對于他妹妹願意将就一切的這一片好心,他回答說,&ldquo可能有一種偏愛:它進入這個人的其餘個性之間并融入它們之中。

    但是如果兩個人共有一種偏愛,那麼,與那些并非共同的個性相比,這種偏愛就會獲得雙倍的重要性并接近一種不自然的自白。

    &rdquo 阿加特不同意這種觀點。

     &ldquo換句話說,有些事我們作為個人已經做了的,如今我們作為兄妹就不可以做;正因為如此,我們就走到一起來了嘛。

    &rdquo 這話稱阿加特的心意。

    然而,人們待在一起隻是為了不去做什麼事的這種否定的說法并不使她感到滿意;過一會兒她又談到由他的上等供應商提供的他的這些家具,她問:&ldquo我還沒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既然你認為這不對,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布置你的寓所呢?&rdquo 烏爾裡希注視着她的明快的目光并同時打量她的臉,他突然覺得,她尚還穿在身上的這件有些皺皺巴巴的旅行服上方的她的這張臉像銀那樣平滑并且如此出奇地現實,以緻這張臉離他同樣地遠和近,或者說,近和遠在這個現實中相互抵消,就像天際的月亮突然在鄰舍的屋頂後面出現那樣。

    &ldquo我為什麼這樣做嗎?&rdquo他微笑着回答,&ldquo我不再知道了。

    很可能是,因為人們同樣也可以采取别的做法。

    我不曾覺得有什麼責任。

    如果我向你解釋說,我們今天過我們的生活時所抱有的那種責任心可能就已經是通向一個新責任的階梯,那麼這種說法可能是不太有把握的。

    &rdquo &ldquo有哪種方式?&rdquo &ldquo啊,有許多種方式。

    你知道的嘛:單獨一個人的生活也許隻是一個序列的可能平均值的一個小波動。

    如此等等。

    &rdquo 阿加特隻聽其中她能聽明白的話。

    她說:&ldquo這時就顯出&lsquo相當好看&rsquo和&lsquo非常好看&rsquo來了。

    人們不久就不再感到自己過着多麼令人可憎的生活。

    但是有時候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一個假死的人在停屍間裡醒過來似的!&rdquo &ldquo你是怎麼布置寓所的?&rdquo烏爾裡希問。

     &ldquo小市民風格。

    哈高厄爾風格。

    &lsquo很好看&rsquo,跟你一樣不真實!&rdquo 這時烏爾裡希已經拿起一支鉛筆,用它在桌布上勾畫出房屋的平面圖和一種新的房間分配圖。

    三下兩下很快就畫好了,緻使阿加特家庭主婦般地為保護桌布而拉住他的手時已經為時過晚。

    在談到安排住所的原則時,困難才又顯露出來。

    &ldquo我們有了一所房子,&rdquo烏爾裡希表示異議說,&ldquo我們必須為我們倆另行安排我們的住所;但是總的說來,今天這個問題已經過時而且多餘。

    &lsquo愛好交遊&rsquo虛構出一種外觀,其背後已經不再有任何東西;社會的和個人的關系對家庭來說不再足夠牢固,向外表現經久和恒定不再給人以一種真誠的快樂。

    從前人們一度這樣做過,并通過房間和仆人及客人的數目來顯示自己的身份。

    今天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一種無定形的生活是符合生活中充滿着的形形色色的意願和可能性的唯一形态;而年輕人則不是喜歡像一座沒有家具的劇院那樣的赤裸裸的簡樸,便是夢想櫃式行李箱和雪橇冠軍,夢想網球冠軍和汽車商隊通行道路邊上有高爾夫球場和随意收聽音樂的房間的豪華飯店。

    &rdquo他就這樣講話,并且談得相當富有趣味性,仿佛他面前是一個陌生女人似的;其實他越說越浮到表面上來,因為終極和初始在這種聚會中的結合使他感到困惑。

     但是他的妹妹讓他把話講完後,問:&ldquo那麼你是建議,我們應該住飯店喽?&rdquo &ldquo完全不是這個意思!&rdquo烏爾裡希急忙聲言,&ldquo最多也就是有時旅行旅行而已。

    &rdquo &ldquo我們要在一個島上用樹枝和樹葉搭一所小屋或者在山上蓋一座小木屋,度過其餘的時間?&rdquo &ldquo我們當然要在這裡安排我們的住所。

    &rdquo烏爾裡希現出超出這次談話相宜程度的嚴肅神态回答。

    談話沉靜了一小會兒,他已經站立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阿加特做出撫弄衣服上的貼邊的樣子,并彎下腦袋使其脫離他們倆的目光迄今彙合在一處的那條線。

    烏爾裡希突然站住并用一種難以出口、但卻真誠的語聲說:&ldquo親愛的阿加特,有一連串問題,它們涉及的領域寬廣并且沒有中心:這些問題全都叫作&lsquo我該怎樣生活?&rsquo&rdquo 阿加特也已站立起來,但是還一直不看着他。

    她聳聳肩膀。

    &ldquo人們必須這樣試一試!&rdquo她說。

    她面紅耳赤;但是當她擡起頭來時,她的眼睛卻明亮、炯炯有神,隻是在面頰上漸漸泛起紅暈。

    &ldquo如果我們要待在一起,&rdquo她說,&ldquo那麼你就得首先幫助我打開箱子,把衣服放進櫥裡和換衣服,因為我哪兒也沒看見女傭的人影嘛!&rdquo 一股内疚之情這時又流貫她的兄長的胳臂和大腿并使它們如通了電流般地運動起來,在阿加特的指導和協助下去彌補他粗心大意造成的過錯。

    他像一個獵人取出一頭動物的内髒那樣把櫃子搬出去,他離開自己的卧室時莊嚴宣告,這卧室是阿加特的,他自己可以随便在哪兒找張沙發榻睡覺。

    他勤快地來回搬動日常用品,它們迄今為止一直像一座觀賞花園裡的鮮花那樣靜靜地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期盼着被人選中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一套套衣服堆放在椅子上,經心地把一切保養身體用品堆放在一起之後,浴室裡的玻璃擱闆上便形成了一個男士用品部和一個女士用品部;當一切整理好的東西有些被弄亂時,最後隻還有烏爾裡希的光亮的皮拖鞋孤零零地擺放在地上并且看上去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哈巴狗,因為它被人從它的小筐裡扔出來了,一幅安逸的既令人愉快又微乎其微的本性遭毀壞的悲慘景象。

    可是現在沒時間觸景傷情,因為這時已經要安置阿加特的箱子了,盡管箱子的數目似乎很少,箱子裡精巧折疊起來的衣物卻無窮盡,它們一攤開來,便争奇鬥妍,像一個魔術師從帽子裡扯出來的成百朵玫瑰那樣。

    它們都得一一挂起來和擺放好,搖晃抖動和分層堆放;由于烏爾裡希也幫忙,所以意外事件時有發生、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但是,在忙乎着這一切事務的時候,他實際上什麼也不想,他不斷地盡是想着這一件事:他孤獨了一輩子,而且就在不多幾個小時以前他仍還是孤獨的。

    如今阿加特在這兒了。

    &ldquo現在阿加特在這兒了&rdquo這句簡短的話一次又一次反複出現,使人想起一個得贈一件玩具的男孩的那種驚異,它具有某種阻礙精神的特性,但另一方面卻也有一種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充沛的當代特性,并且一再把一切的一切又引回到這句簡短的話上:&ldquo現在阿加特在這兒了。

    &rdquo&ldquo她個頭高身材苗條嗎?&rdquo烏爾裡希暗自思忖并偷偷打量她。

    可是她根本不是這樣:她比他矮小,肩膀健康而寬闊。

    &ldquo她妩媚動人嗎?&rdquo他問自己。

    這也說不上:譬如她的驕傲的鼻子吧,從一側來看,它有點兒向上彎曲;這隻鼻子透着遠比妩媚更為健壯的魅力。

    &ldquo她究竟美麗不美麗呢?&rdquo烏爾裡希以一種有些奇特的方式考慮着。

    因為他感到提這個問題不容易,雖然撇開一切常規不談,阿加特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女人。

    不帶着男性的愛戀去看一個近親女人,這樣一種内心的禁令并不存在嘛,這隻是風俗或者可以簡捷地用道德和衛生來加以申述;他們沒有在一起長大的這一情況也阻礙了在烏爾裡希和阿加特之間産生在歐洲家庭裡流行的那種純淨的同胞之情:盡管如此,傳統習俗就已經足以一開始就給他們相互之間的情感,也給這無惡意的、隻是想到了的美貌的情感挫掉了銳氣,烏爾裡希此刻從自己明白無誤的困惑上感到缺乏這種銳氣。

    發現什麼東西美,很可能首先就意味着發現這東西:不管它是一處風景還是一個情人,它在這裡,向着這位備受青睐的發現者望去并且似乎僅僅隻等候他一個人;就這樣,懷着對她如今屬于他并且願意被他發現的這種喜悅之情,他十分喜歡他的妹妹,但是他卻在想:&ldquo人們是不會真正覺得自己的妹妹漂亮的,他隻會感到光榮:别人喜歡她。

    &rdquo但是随後他便在從前是一片寂靜的處所接連數分鐘聽到了她的語聲,那麼她的聲音怎麼樣?陣陣芳香伴随着她的衣裙的飄動,這股氣味如何?飄動着的時而是膝頭,時而是細嫩的手指頭,時而是一個弄不服帖的發鬈。

    人們對此能說的唯一的一句話就是:在這兒了。

    在這兒了,先前這兒什麼也沒有。

    在烏爾裡希想到他的留下的妹妹的那個最生動的時刻與當前的瞬間中的那個最空洞的瞬間之間在緊迫性上的差别還意味着一種莫大而清晰的愉悅,猶如一塊陰涼的地方被溫暖的陽光和張開的香草的芬芳所充滿! 阿加特也發現她的兄長在觀察她,但是她對此不露聲色。

    在這些靜止的時刻裡&mdash&mdash這時她感到他的目光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而這時答辯沒怎麼停下來,就仿佛,它們像一輛馬達已經停止的車滑過一個低窪、不安全的地段&mdash&mdash她也在享受與重新聯合結合在一起的超現代和平靜中的激烈。

    當行李整理完畢、阿加特獨自在浴缸裡時,出現了一個險情,它就像狼那樣想闖入這一派和平的悅目景色之中,因為她是在另一個房間裡脫得隻剩下内衣褲的,而如今烏爾裡希正抽着香煙在那間房間裡看管着她的衣物。

    泡在水裡,她尋思該怎麼辦。

    沒有女傭,按鈴和呼喚大概同樣都徒勞,看來沒有别的辦法,隻好披上烏爾裡希挂在牆上的浴衣去敲門并讓他離開這房間。

    但是阿加特興高采烈地懷疑,憑着這種在他們之間雖然還不長久存在、但卻是剛才已産生的既嚴肅又親昵的關系,她是否可以像一個年輕貴婦那樣行事并央求烏爾裡希退卻;于是,她決定不承認模棱兩可的女性,就以這種自然的親近形态&mdash&mdash即使穿這麼少的衣服她也要向他顯示這一形象&mdash&mdash出現在他面前。

    但是當她毅然決然走近他身旁時,兩個人卻都感覺到心房的一陣出乎意料的顫動。

    他們倆力求不現出窘态。

    這種自然的不合邏輯性&mdash&mdash它在海灘上幾乎許可人們赤身裸體,但在房間裡卻把汗衫或褲衩邊緣的馱貨牲口羊腸小道變成走私者越境的羅曼蒂克道路&mdash&mdash他們倆在一刹那間都無法擺脫掉。

    當阿加特背對着前室的燈光看上去就像一尊裹着一層細麻紗的銀雕像出現在已開啟的房門口時,烏爾裡希神色尴尬地笑了笑;她用一種透着太強烈的落落大方的語聲要襪子和衣服,可是它們在毗鄰的房間裡。

    烏爾裡希帶領他的妹妹向那兒走去;令他感到竊喜的是,她有點兒太稚氣地邁開大步走去,帶着一種執拗自己品味着個中的滋味:大凡女人覺得自己沒受到裙子的保護,就很容易做出這樣的行為來。

    後來,當阿加特将将穿上連衣裙的時候,出現了某種新的情況,因為烏爾裡希被叫來幫她穿衣。

    就在他在她背後忙乎着的時候,她不帶有姐妹般的嫉妒、甚至懷着一種舒适感覺到,他對女人衣服很在行;而她自己則做出生動的、事情的本性所要求的動作扭動着自己的身體。

     俯下身挨近着她肩膀的不平靜、細嫩、但卻濃豔的皮膚并專心緻志沉浸于這樁讓他額頭泛起紅光的事務,烏爾裡希覺得心頭甜絲絲泛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人們本來應該說,他的身體受到攻擊,因為緊挨着他面前站着的既是女人又不是女人;但是人們同樣也可以說,他雖然毫無疑問地穿着自己的鞋站得穩穩當當,但卻還是覺得自己正在自願地被吸引過去,仿佛這時甚至有一個第二位的、更美麗的身體已經贈送給他了似的。

     所以又直起身來後,他對他妹妹說的第一句話是:&ldquo我現在知道你是什麼了:你是我的自尊心!&rdquo這聽起來可能有點奇怪,但是他用這句話确實描述出了他這時的心情。

    &ldquo在某種意義上說來,我一直缺乏一種真正的自尊心,一種别人十分強烈地擁有的自尊心,&rdquo他解釋說,&ldquo我的自尊心顯然,由于陰差陽錯或命運吧,不是體現在我自己身上,倒是體現在你身上了!&rdquo他幹脆添上這麼一句。

     這是這一天晚上他的第一個嘗試:用一句評語把他妹妹的到達記錄下來。

     二五連體雙胞胎 晚上晚些時候他又談起這件事。

     &ldquo你必須知道,&rdquo他對他妹妹說,&ldquo有一種自尊心我不了解,某種對我自己的溫柔多情的關系,看來大多數其他人都覺得這種關系是自然的。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怎樣描寫才是最好。

    譬如我可以說,我一直都有與我不相稱的情人。

    她們是突然産生的思想的插圖、我的情緒的漫畫:其實隻是一些表明我沒有能力同别人建立自然聯系的實例。

    這就已經與人們對自己采取什麼态度有關聯。

    從根本上來說,我一直都是在尋覓我不喜歡的情人&mdash&mdash&rdquo &ldquo可是你這樣做做得對呀!&rdquo阿加特打斷他,&ldquo假如我是一個男人的話,我就會心安理得地以最不可信賴的方式與女人打交道。

    我也會隻是由于精神渙散和驚訝詫異而渴慕女人!&rdquo &ldquo噢?你會這樣?你真好!&rdquo &ldquo女人都是滑稽可笑的寄生蟲。

    她們和狗一道分享男人的生活!&rdquo阿加特并非懷着義憤作出這樣的斷言。

    她累了,閉上了眼睛,已經早早地上了床;烏爾裡希是來向她道别的,他看見她頂替自己睡在床上。

     但是這也是三十六個小時以前博娜黛婀曾經睡過的那張床。

    很可能是由于這個原因烏爾裡希才又談起他的情人來。

    &ldquo可是我說這話隻是想說明我在建立一種對我自己的平穩而和緩關系方面的無能,&rdquo他微笑着重說,&ldquo如果我應該懷着關切的心情經曆什麼事情,那麼這件事就必須作為一種聯系的一部分出現,它必須隸屬于一個思想。

    這個經曆本身我其實倒是很想有的,我很想記住它;我覺得這方面的現實情感投入是令人不愉快的、很不得體的。

    每當我試圖毫無顧忌地向你描述我,就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而最原始、最簡單的想法,至少在近幾年裡,就是:人們是一個曾為世人所舉目矚望的、新型的人物。

    但是這種狀況持續不過第三十個年頭的!&rdquo他略一沉吟,然後說道,&ldquo不!談論自己實在困難。

    其實我必須坦率地說,我從未隸屬過一個持久的思想。

    沒有這樣的思想。

    人們得像愛一個女人那樣愛一個思想。

    人們回到她身邊時會滿懷着喜悅。

    而且人們永遠在自身中擁有她!在除自身以外的一切事物中尋找她!這樣的思想他從未找到過。

    我一直處在一種與所謂的偉大思想的男-男關系之中;也許稱之為偉大思想也是有道理的:我認為自己并非天生就有從屬性,它們曾刺激我去推倒它們并用别的思想去取代它們。

    噢,也許我恰恰正是讓這種嫉妒心引向學術的,人們在共同生活中尋找這種學術的規律并且也不認為這些規律是堅定不移的!&rdquo他又頓住并嘲笑自己或自己的描述。

    &ldquo但是不管怎麼說,&rdquo他神情嚴肅地繼續說,&ldquo反正我就這樣,我不把任何思想或者把每一個思想和自己結合,從而也就忘掉了認真看待生活。

    其實如果我在讀一部長篇小說,讀到一種觀點鼓吹這種情況,那麼,這種情況就更加讓我感到激動;但是如果要我一絲不苟地經曆這種生活,那麼我就會覺得這種生活總是已經被廢棄并且既過時又煩冗,其思想内容也已陳舊。

    我也不認為這全怪我。

    因為大多數人今天都彼此彼此。

    雖然許多人裝出一副很有急切的生活樂趣的樣子,像人們教導小學生在花叢中歡蹦亂跳那樣,但是這始終帶有某種有意做作的特性,他們感覺到這一點。

    其實他們既可以互相殘殺也可以互相和睦相處。

    我們的時代肯定并不認真對待充斥于其中的各種事件和奇遇。

    它們一發生,就使人激動。

    它們然後也會立刻制造出新的事件,甚至一種兇殺複仇,因為已經開了頭,所以就得硬着頭皮幹下去。

    但是,我們生活中的這些事件比一本書還更缺乏生活氣息,因為它們沒有内在聯系。

    &rdquo 烏爾裡希就這樣講話。

    他信口講來,情緒忽高忽低。

    阿加特沒有答話;她還一直閉着眼睛,但在微笑。

     烏爾裡希說:&ldquo我不知道我在給你講什麼。

    我覺得,我前言不搭後語了。

    &rdquo 他們沉默了片刻。

    他可以仔細打量他妹妹的臉,這張臉不再受她眼神的護衛。

    它猶如一部分裸露的身體躺卧在這裡,就像在婦女浴場待在一起的女人。

    這種不是為男人計算好的景象所表現出來的女性的未加防衛的、自然的玩世不恭還一直在對烏爾裡希産生一種不尋常的影響,即使這早已就不再是像他們初次相聚的最初幾天裡那樣強烈,當初阿加特馬上就要求自己作為胞妹有權盡可能毫不隐諱地和他談話,因為對她來說他不是一個一般的男人。

    他回想起他少時在街上看見一個孕婦或一個正在奶孩子的婦女時心頭泛起的那種攙雜着恐懼的驚異之情:于是,謹慎地向這少年保守住的秘密突然昭然若揭在光天化日之下。

    也許他長時期裡都曾帶有這樣的印象的殘餘,因為他突然覺得,仿佛現在他感到自己完全擺脫它們了。

    阿加特是女人并且想必已經有過某些經曆,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個愉快和舒适的想法;人們大可不必像在和一個年輕姑娘談話時那樣謹小慎微,甚至他覺得這自然得惹人喜愛:在一個女人身上一切已經在道義上更松弛。

    他也覺得需要保護她并通過某種好意作出一定的賠償。

    他決心盡自己的一切可能為她效勞。

    他甚至決心再為她物色一個男人。

    這種對好意的需求在他不經意間把失去了的談話的線索還給了他。

     &ldquo很可能我們的自尊在性成熟的年代裡會發生變化,&rdquo他冷不丁地說,&ldquo因為這時人們正在給一片溫柔多情的草地&mdash&mdash在這之前人們一直在這片草地上玩耍&mdash&mdash割草,以便獲得飼料去滿足某種欲望。

    &rdquo &ldquo以便讓母牛産奶!&rdquo稍過片刻阿加特便粗魯而威嚴地補充說,但是沒睜開眼睛。

     &ldquo是呀,這一切大概都有關聯,&rdquo烏爾裡希說,然後他繼續說道:&ldquo有這麼一個瞬間,我們的生活幾乎在失去其全部溫柔;這種溫柔收縮成那種唯一的活動,然後這種活動便一直充滿了溫柔:你不也覺得這是這樣的嗎,就仿佛地球上到處籠罩着可怕的幹旱,唯獨在一處地方卻不停地下着雨?!&rdquo 阿加特說:&ldquo我覺得,我從未懷着一種強烈的感情像愛我的兒童玩具娃娃那樣愛過一個男人。

    你走了以後,我在閣樓上找到一箱我的舊玩具娃娃。

    &rdquo &ldquo你怎麼處置它們了?&rdquo烏爾裡希問,&ldquo你把它們送人了嗎?&rdquo &ldquo我該把它們送給誰呢?我把它們安葬在爐火裡了。

    &rdquo她說。

     烏爾裡希急切地回答說:&ldquo如果我回憶起我的幼年時代,那麼我想說,當時幾乎不分内部和外部。

    每逢我向什麼東西爬去,這東西就會乘着翅膀向我過來;假如發生什麼對我們來說是重要的事,那麼就不隻是我們感到興奮,而是各種事物本身開始翻騰起來。

    我不想說,當時我們比後來更幸福。

    我們還不擁有我們自己嘛;其實我們根本還算不了什麼,我們的個人的狀況還沒有明顯地從世界的狀況分離出來。

    如果我說,我們的情感,我們的意願,甚至我們自己還沒有完全在我們自身之中,那麼,這聽起來雖奇特,但卻是千真萬确的。

    更奇特的是,我同樣也可以說: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開我們自身。

    因為如果在你以為完全占有你自己的今天你破例地問一問你自己,你究竟是什麼人,那麼你就會作出這一發現。

    你就會總是從外面像看一件事物那樣看你。

    你就會發現,你在一個場合怒氣沖沖,在另一個場合憂愁悲傷,就像你的大衣一會兒濕乎乎,另一會兒又熱烘烘。

    作了種種觀察你至多會探明你自己的一些情況,但你永遠不會進入你的内心世界。

    不管你做什麼,你都待在你自身之外;恰恰隻有那些不多的幾個時刻,亦即人們也許會說你在你自身之外的那些時刻,在這方面反倒是例外。

    作為補償,我們在成年後當然已經達到一有機會就會想到&lsquo我是&rsquo的程度,如果這給我們帶來樂趣的話。

    你看見一輛車,不知怎麼地你在看東西時眼光也模模糊糊的:&lsquo我看見一輛車。

    &rsquo你在愛或者你在傷心并看見那是你。

    但是在完整的意義上來說,這既不是車,也不是你的悲傷或你的愛,你自己也不是完全存在。

    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像在童年時代曾存在過的那樣完全存在啦。

    而是一旦你已經成為一個&lsquo人物&rsquo,你所觸摸的一切,包括你的内心世界,就都相當僵硬;剩餘下來的,是一團陰森的自信和憂郁自愛的霧氣,裹着一層徹底外表的存在。

    有什麼不對頭的嗎?人們覺得,什麼東西還得被取消!人們不能聲稱,一個孩子以完全不同于成年人的方式去經曆世情!我無法對此作出斷然的回答,即使可能在這個問題上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

    但是很久以來我就曾以這樣的方式回答過它:我已經失去對這種自我存在和這種世情的愛。

    &rdquo 烏爾裡希很高興,阿加特一直仔細聽他講話,沒打斷他,因為他既不期望自己也不期望她作出回答并且确信,眼下沒人能作出合乎他心意的回答。

    盡管如此,他一刻也不擔心他所說的事情對她來說可能太難以理解。

    他不把這視為一種哲理推究,他甚至不認為是在論述一個不尋常的談話資料,就好像一個年輕人&mdash&mdash他處在這一境地就像這樣一個年輕人&mdash&mdash不會因表達方式的艱難而受到阻礙,就不覺得一切很簡單,如果他在另一個人的鼓勵下和此人交換&ldquo你是誰&rdquo、&ldquo我就是這樣&rdquo這類永恒的問題的話。

    他從她的存在中,不是從一種思維中得出這一信念:他的妹妹能聽懂他的每一句話。

    他盯住她的臉,這張臉上有某種使他感到高興的東西。

    這張閉着眼睛的臉完全沒有反沖力。

    它對他産生一種深不可測的吸引力,也以那種仿佛向着一個無底深淵移動的方式。

    他沉浸在這張臉的景象中,哪兒也看不到渙然冰釋的反抗形成的淤泥,一個浸入愛情之中的人撞上這淤泥就會彈回去,又向上冒出到達幹燥的地方。

    但是由于他習慣把對女人的好感當作一種用暴力反轉過來的對人類的反感去經曆,這種做法&mdash&mdash即使他并不同意&mdash&mdash确保某種可靠性,使自己不緻在這種好感中迷失本性,所以這種純粹的傾慕&mdash&mdash他懷着這種傾慕好奇地越來越向下俯下身去&mdash&mdash幾乎像一種平衡障礙那樣吓了他一跳,緻使他馬上就避開這種狀态并高興地最後求助于一種有些孩子氣的戲谑,以便喚起阿加特對日常生活的記憶:用他能做到的最小心翼翼的動作,他試圖去揭開她的眼皮。

    阿加特笑嘻嘻睜開眼睛并大聲說:&ldquo要我當你的自尊,可你卻相當粗魯地對待我!&rdquo 這個回答和他的進攻一樣也帶着孩子氣,他們的目光互相對視着,就像兩個想扭打、但又快活得不能扭打的男孩。

    然而,阿加特突然收斂目光,神情嚴肅地問: &ldquo你知道柏拉圖給某些上了年紀的模範人物複述的這個神話嗎:原始的完整的人被衆神們分成了兩部分,分成了男人和女人?&rdquo她用兩肘撐直身子,意外地臉紅了起來,因為她事後一回味,覺得自己提出烏爾裡希是否知道這則很可能是家喻戶曉的故事這個問題,這頗有些不聰明。

    所以她當機立斷地補充說:&ldquo如今這些招災惹禍半拉人正在幹種種蠢事,以便重新相互融和起來:高年級教材裡都有這樣的說法;遺憾的是教材裡沒說明,為這什麼都辦不到!&rdquo &ldquo這個我可以告訴你,&rdquo烏爾裡希插嘴說,頗為看到她理解得十分精确而感到高興。

    &ldquo沒有人知道,這麼許多到處遊蕩的半拉人當中哪個半拉人是他所短缺的。

    他覺得這個是,就去抓這一個,就白費力氣,要和它融成一體,最後情況卻表明,這是枉費心機。

    要是從中産生出一個孩子,那麼兩個半拉人度過了幾年青春歲月便以為,他們至少在孩子身上聯合了;但是這隻是第三個半拉人,它不久便流露出盡可能遠離這另兩個半拉人并尋找第四個半拉人的意願。

    從生理學上,人類便是這樣&lsquo半性繁衍&rsquo下去,這種聯合的實質就像卧室窗戶外面的月亮。

    &rdquo &ldquo人們應該想到,兄弟姊妹必定已經走完了一半路程!&rdquo阿加特用一種已經變得輕微沙啞的聲音說。

     &ldquo雙胞胎也許吧。

    &rdquo &ldquo我們不是雙胞胎?&rdquo &ldquo毫無疑問!&rdquo烏爾裡希突然避實就虛地說,&ldquo雙胞胎罕見,不同性别的雙胞胎更是鳳毛麟角;但是如果他們還是不同年齡并且長時期内幾乎互不相識,那麼,這便是一種名勝古迹,确實值得我們一看!&rdquo他說,并力圖恢複一種随意輕快的神态。

     &ldquo可是我們是作為雙胞胎相遇在一起的!&rdquo阿加特揪住不放。

     &ldquo因為我們出人意料地穿了相似的衣服?&rdquo &ldquo也許吧。

    根本就是!你可能會說,這是偶然巧合;但是什麼是偶然?我認為,正是這種偶然才是命運或天意或随便你怎麼稱呼都行的什麼東西。

    你從未偶然覺得,你恰恰是作為你出生的?我們是兄弟姊妹,這有着雙倍的重要意義!&rdquo阿加特這樣闡述說,烏爾裡希聽命于這種智慧。

    &ldquo我們不妨就說我們是雙胞胎好啦!&rdquo他表示同意,&ldquo作為自然情趣的對稱的生靈,我們從此以後就同樣年齡、同樣個頭、同樣頭發,穿有同樣條紋的衣服,下巴下面是同樣的蝴蝶結領結,漫步行走在大街小巷;但是我提請你注意,人們将會半動情、半譏諷地目送我們離去,每逢有什麼事使他們想起他們成長過程的秘密,就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rdquo &ldquo我們也可以恰恰穿截然相反的衣服,&rdquo阿加特樂呵呵地說,&ldquo一個穿黃色,另一個穿藍色,或者紅色對綠色,頭發我們可以染成紫色或朱紅色,我駝背,你凸肚:盡管如此,我們卻仍然是雙胞胎!&rdquo 但是玩笑已經開到了盡頭,借口已經耗盡,他們沉默了片刻。

    &ldquo你知道嗎,&rdquo然後烏爾裡希突然說,&ldquo我們正在談論的這件事,這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rdquo他話音剛落,他妹妹便又合上眼睛并暗暗竊喜地讓他獨自一人說話。

    也許也隻是看上去好像她閉上了眼睛似的。

    房間裡光線暗淡,亮着的燈光隻是給房間蒙上一層昏暗的光而已。

    烏爾裡希說了:&ldquo既然想到了人被分裂的神話,我們同樣也可以想到皮格馬利翁[32],想到赫馬佛洛狄忒斯[33]或者想到伊西斯[34]和歐西裡斯[35]:萬變總是不離其宗。

    這種對一個異性酷似者的渴望古代就有之。

    渴望得到一個生靈的愛,這個生靈據說與我們完全相似,但卻是一種和我們不一樣的生靈,一個魔幻形象,這就是我們,可是這也依然是一個魔幻形象,比一切我們隻是想象出來的東西更有獨立自主的氣息。

    在孤單的煉金術裡,已經無數次從人腦的曲頸瓶中升起過這種愛情精神影響的夢幻,這種影響不依賴于物質界的局限,會合在兩個同樣不同的形象中&mdash&mdash&rdquo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他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事,這妨礙他繼續往下講,他講了這一段幾乎是不友好的話作為結束:&ldquo甚至在最普通的愛情關系中也都尚還有這樣的痕迹:在與每一種變化和裝扮有聯系的魅力中,在協調和在别人中的自我重複的意義中。

    不管人們是頭一次看見一個女人赤身裸體還是頭一次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子穿上高領衣裳,這小小的魔力都是一樣的;強烈的、不顧一切的愛的激情全都與這有聯系:一個人自以為,他的最神秘的自我正躲在陌生眼睛的帷幕後面窺視他。

    &rdquo 這聽起來就好像他在請求她不要過高估計他們所講的話。

    但是阿加特卻再次想到了他們身穿便服仿佛喬裝打扮好了似的互相初次會面時她曾感受到的那種閃電般的驚奇感覺。

    她回答說:&ldquo這種情況已經存在了幾千年;如果人們從兩個錯覺出發來解釋它,難道它因此就更容易理解了嗎?!&rdquo 烏爾裡希沉默不語。

     過一會兒阿加特高興地說:&ldquo但是在睡眠中情況倒正是如此!這時人們看到自己有時也變成了别的什麼,或者看到自己是一個男人。

    随後人們便對他好,人們從未對自己這麼好過。

    你很可能會說,這是性夢幻;但是我倒是覺得這是古老得多的夢幻。

    &rdquo &ldquo你經常做這樣的夢嗎?&rdquo烏爾裡希問。

     &ldquo有時候,很少。

    &rdquo &ldquo我幾乎從不,&rdquo他承認,&ldquo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做過這樣的夢。

    &rdquo &ldquo可是有一回你曾向我解釋說,&rdquo這時阿加特說,&ldquo我是指起初很早的時候,還是在那兒的老屋裡&mdash&mdash你說人類在幾千年前确實有過不同的經曆!&rdquo &ldquo啊,你是指&lsquo給予的&rsquo和&lsquo索取的&rsquo判斷吧?&rdquo烏爾裡希笑着回答,雖然阿加特看不見他在笑。

    &ldquo精神的&lsquo被擁抱&rsquo和&lsquo擁抱&rsquo?對,我當然也一定談到過靈魂的這種神秘的雙重性特征!再說什麼不談呀?!一切事物中都有這種東西在作祟。

    甚至在每一種類比法中都有一種同樣和不同樣的魔力的殘餘。

    但是你沒有說過嗎:在所有這些我們談過的行為方式中,在夢幻中,在神話、詩歌、幼年時代,甚至在愛情中,大部分情感是用缺乏理智,這就是說,用缺乏現實換來的?&rdquo &ldquo你并不是真的相信這個?&rdquo阿加特問。

     對此烏爾裡希沒有作出回答。

    但是過一會兒他說:&ldquo把這翻譯成糟糕透頂的今天的表達方式,那麼,人們就可以把這種今天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極微不足道的東西稱為人按百分比參與自己的經曆和活動。

    在夢中似乎是百分之一百,醒着時不到一半!你今天很快就從我的住所上看出這一點來了;但是我同這些人的關系&mdash&mdash你會結識這些人的&mdash&mdash不是什麼别的關系。

    有一回我曾把這&mdash&mdash真的,如果我沒記錯,我必須補充說明,這是在和一個女人談話時說的,這是一個很合适的場合&mdash&mdash也稱為空間聲學。

    如果一根針在一個騰空的房間裡掉在地上,那麼由此而産生的噪音就會有些不合比例,就會過分;但是如果人與人之間空蕩蕩的,那麼情況也是如此。

    人們就不知道:是他們在叫喊呢,抑或四周死一般寂靜?一旦人們到頭來無法去和種種不公正和不正當行為對抗,那麼它們就會獲得一種巨大誘惑的吸引力。

    你不也這樣認為嗎?可是對不起,&rdquo他頓住,&ldquo你一定累了,我這是不讓你休息。

    看來,我是擔心你會不太喜歡我周圍的人和我的社交活動。

    &rdquo 阿加特已經睜開了眼睛。

    在長時間隐蔽之後她的目光流露出某種極其難以捉摸的神色,烏爾裡希覺得這種神色正在他全身關切地伸展開來。

    他突然又繼續往下講述:&ldquo在更年輕的時候,我曾試圖恰好把這看作一種長處。

    人們無法阻擋生活嗎?好吧,那麼生活就從人身上逃逸進人的事業之中!這大緻就是我的想法。

    今日世界的冷酷無情和無責任心大概也帶有某種強制的特性。

    至少其中含有某種少年氣盛世紀的特點,猶如最後在這些世紀裡跟在發展的年代裡一樣都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跟每一個年輕人一樣,開始時我也曾全副精力投入工作,投入冒險和娛樂;我覺得做什麼都一樣,隻要全力以赴地去做。

    你記得嗎,有一回我們曾談到&lsquo功效道德&rsquo?它是我們天生就有的形态,是我們行事的準則。

    但是人們年紀越大,便越清楚地獲悉:這種表面上的過度,這種在一切方面的獨立性和靈活性,這種驅動部分和部分推動力的優勢&mdash&mdash既是你自己的驅動部分和部分推動力對你的優勢,也是你自己對世人的優勢&mdash&mdash簡言之,我們作為&lsquo當代人&rsquo認為是一種力量和使我們顯得突出的風格特性的東西,從根本上來說無非就是整體對其各部分的一種弱點。

    憑激情和意願是不會取得什麼效果的。

    你剛剛想全身心投入到什麼事情中去,你就已經看到你自己又被沖刷到邊緣:今天,這就是一切經曆中的經曆!&rdquo 阿加特睜開着眼睛期待着他的語聲會發生某種變化;但是這種情況沒有出現,她兄長的演說突然中斷,像一條小道,從一條街道分叉出來并且不再返回,這時她說道:&ldquo那麼按你的經驗人們就永遠也不能真正按信念行事并永遠也做不到這一點。

    我說的信念,&rdquo她改口說,&ldquo是指某種科學,也不是指人們已經傳授給我們的道德訓練,而是指人們覺得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人們覺得自己也清楚一切别的事,是指某種已經得到滿足的東西現在依然空空洞洞,我是指某種作為人們的出發點和歸宿的東西。

    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rdquo她猛然頓住,&ldquo我曾希望,你會給我解釋這件事!&rdquo &ldquo你在這裡所指的,恰恰就是我們已經談過的,&rdquo烏爾裡希柔聲回答,&ldquo你也是我可以與之這樣談話的唯一的一個人。

    如果我從頭開始,再添上幾句誘人的話,這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嘛。

    我倒是得說,一種&lsquo中心&mdash内部&mdash存在&rsquo,一種生命的未受毀壞的&lsquo真摯情感&rsquo的狀況&m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