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講 性格是本性的真實表現

關燈
個别特性都被努力吸收進來的話,那麼國民本身也就沒有特性了。

    我以為他在這裡是錯了,因為做出某種特性恰好是他本人所屬的、那個民族的普遍特性,這種特性也是對一切外國人的藐視,其原因特别在于,這個民族以為單憑一個把内部公民自由,與對外部武力結合起來的精确憲法就值得自誇。

    這樣一種特性與那種容易造成親密無間的殷勤相反,乃是一種目中無人的粗野,也是一種出于被誤解了的獨立自主性,而對一切外來者的執拗态度,這種态度使人相信他不需要别人,還自以為可以免掉他對别人的友好行為。

     英國和法國以這種方式成為地球上兩個最文明的民族,他們的特性形成鮮明的對比,也許主要因此而相互争鬥。

    他們後來人為所造成的特性隻是天生特性的結果,即使根據他們的天生特性,它們大概也是唯一能夠被承認,有一種确定不變的特性的民族,隻要他們還未被戰争的強制力混合起來。

    法語成了一般的會話語言,尤其是在婦女們的高雅社會裡;而英語成了商業範圍中最廣泛的貿易語言。

    這也許是由它們的大陸和島國的位置區别所造就的。

    但是,他們現在實際上具有的天性,以及通過語言對這天性的培養,也許不得不追溯到他們起源的原始民族的天生特性,不過我們對此缺乏材料。

    但在實用人類學中,與我們有關的僅僅是把這兩個民族現在所具有的特性展示于一些例子中,并盡可能使之系統化。

    這些例子可以讓人看出,一個民族可以在另一個民族身上期待些什麼,一個民族可以怎樣來利用另一個民族的長處。

     那些因襲下來,或是仿佛因長期運用而成為本性并嫁接于本性之上,且表達着一個民族性情的格律,隻不過是這樣一些大膽的嘗試,與其說是哲學家們想根據理性原則,對一切民族的自然傾向的多樣性所作之分類,不如說是地理學家們想根據經驗來進行分類。

     他們認為一個民族的一切特性都取決于政府形式,這是一種未經證明的不明确看法。

    因為,政府本身又從哪裡得到它特殊的性質呢?即使是氣候和地理也不能給這個問題提供鑰匙,就整個民族的遷移可以說明,他們并沒有因為他們新的居住地而改變其特性,隻是根據環境而使他們的特性适應于這種新住地,同時還總讓人在語言、謀生方式,甚至穿着方面看出了他們出身的痕迹,也看出了他們的特性。

    我将更多地從他們的缺點和對規律的偏離方面,而不是從美化的方面(但也并不要漫畫化),來大緻勾勒一下他們的肖像線條。

    因為除了谄媚使人堕落、責備使人改善之外,如果一個批評者一律隻強調人們的缺點,就好像他多少做一點誇獎就會激起被評價者之間的妒忌似的,那麼他就會更少觸犯人們的自私心理。

     法蘭西民族在一切其他民族中,是以談話風趣而獨具特色的,在這方面它堪稱是其他一切民族之楷模。

    他們尤其對來訪的生人彬彬有禮,盡管現在宮廷禮節已不時興。

    法國人的這種特點并不是出于利害,而是出于相互交談的趣味上的直接需要。

    因為這種趣味首先涉及與廣大婦女界的交往,所以婦女語言便成了這個圈子的通用語。

    毫無疑問,在心甘情願為别人服務和助人為樂的友善方面,以及逐漸在人類的博愛原則方面,這種方式的意向也必定會有自己的影響,而且一定會使這樣一個民族整個成為親切可愛的一群人。

     但事情的另一面是,熱烈并沒有用經過考慮的原則加以足夠的約束,而在理性的洞察上也是漫不經心,僅僅因為有某些形式被認為是陳舊的,甚至隻是被認為是過分的,就不能長久地堅持這些形式,哪怕他在這上頭感到愉快。

    再就是一種傳染性的自由精神,盡管在它的活動中也引入了理性,并且在民族對國家的關系中産生了一種震撼一切的熱忱,這種熱忱卻仍然超出了限度。

    這個民族以魔法般的方式顯示出來的,卻是來自現實生活的那些特點,可以很容易地單憑構成這特征的素材,即一些互不關聯地随口說出的隻言片語,來做一個整體的說明,而不需進一步之描述。

     像這樣一些詞:&ldquo機智(而不是健全理智)&rdquo、&ldquo輕佻&rdquo、&ldquo騎士精神&rdquo、&ldquo花花公子&rdquo、&ldquo賣俏&rdquo、&ldquo輕率&rdquo、&ldquo名譽至上&rdquo、&ldquo時尚&rdquo、&ldquo精神貴族&rdquo、&ldquo俏皮話&rdquo、&ldquo密旨”等等,是很不容易用另一種語言來翻譯的。

    因為,與其說它們描繪的是一些浮現在頭腦中的對象,倒不如說刻畫了說這話的那個民族性情上的特點。

     英吉利民族。

    這個不列颠的古老血統(克爾特人的一支)似乎曾經是一個勤奮的人種,隻是由于德意志人和法蘭西血統的人民的移入(因為羅馬人的短暫的出現并不能留下顯著的痕迹),而熄滅了這個民族的獨創性,這正如他們混雜的語言所表明的一樣。

    而且,由于他們那相當有利于抵禦外敵的孤立的地理位置,更誘使他們自己成了侵略者,使這個民族成了一個強大的海上商業民族,這樣他們就具有了一種即使原來在天性中并沒有,卻為自己取得了的特性。

    所以,即使英國人的特性,隻不過是指從過去的經驗教訓中所學到的原則,他們也必然會為自己做成這樣一個特性,即裝作具有一個特性。

    因為,固執于某種自願接受的原則或毫不偏離某種确定的(不管什麼樣的)規則,這種僵化的思想會給一個人帶來這樣的重要性,即人們肯定知道:可以把他看作什麼人,以及他會把别人看作什麼人。

     這種特性對于法蘭西民族而言,比對任何其他民族都更為格格不入,這可以這樣來解釋:英國人在和别人甚至在他們自己之間打交道時,放棄了像法國人那樣一種最優秀的親切友好的交往,僅僅要求别人的尊敬,而每個人又都隻願意相信他自己的頭腦。

    英國人為自己的同胞們建立了龐大的、一切其他民族所沒有的慈善機構,但由于命運而漂泊到他們土地上并陷入于危難的外國人,卻常常可能死在垃圾堆上,所以他不是英國人,也就是說不是人。

     但即使在他們自己的國土上,英國人也還是孤立的,他吃的是自己的所得。

    比起在餐館裡吃飯,他甯可一個人用同樣多的錢在單獨的房間裡進餐,因為在餐館裡總要講一定的客氣。

    而在外國,比如在法國、英國人去到那裡,隻是為了把沿途的旅館宣布為可憎的(如夏普醫生所說的)。

    他們聚集在這些旅館裡,也隻是在他們之間才保持社交。

    但奇怪的是:一方面法國人大都喜歡英吉利民族,并對之抱有尊敬之贊美;另一方面英國人(不必走出自己的國土)則對法國人懷有普遍的憎恨和蔑視。

    這也許不能歸咎于鄰國的競争性(因為英國人把自己看得毫無疑問地優越于法國人),僅要歸咎于一般商業精神,這種精神以最優先的地位為前提而産生出來,它在這個民族的商人之間是極其反社交的。

    因為這兩個民族隔海相望,隻由一條溝渠(盡管也可以叫作一條海峽)而分開,然而在他們的争鬥中,這兩個民族之間的競争畢竟産生出以不同方式變化了的政治特性,一方面是擔憂,另一方面是憎恨。

    這是他們的不可調和性的兩種方式,一方企圖自保,而另一方企圖控制對方,并在對立之中消滅對方。

     我們現在可以更加大概地把握其他民族的性格特征了。

    他們的民族特點不能像以上兩個民族那樣,通常由他們不同的文化類型中引出,而要從其通過不同原始血統的混合而來的天賦素質中引出。

     由歐洲和阿拉伯(摩爾人)血液的混合而來的西班牙人,在公共和私人作風中都表現出某種莊重性,甚至農民在按法律必得服從的上司面前,也會表現出對自己尊嚴的意識。

    西班牙人的莊重風度,以至于在他們的交談中也存在的語言的浮誇,都顯示出一種高貴的民族傲氣。

    所以對于法國人的親密放肆,他們是完全反感的。

    他們溫馴地服從法律,尤其誠心誠意地服從他們古老的宗教的法律,這種莊重也并不妨礙他們在輕松愉快的日子盡情娛樂(例如用唱歌跳舞來開始收獲的時候)。

    當夏夜裡芳旦戈舞愉快地跳起來時,有不少在這時享有餘暇的勞動者,就在大街上伴着這種音樂翩翩起舞。

    這是他們好的一面。

     壞的一面是:他們從不向外國人學習,不去為了認識别的民族而旅行,在科學上也許還停留于數百年之前,對一切改革表示沉默,以不需要工作為榮,喜歡如同鬥牛那樣的浪漫主義精神情調,像過去的宗教法庭的火刑所證明的那樣殘酷,而且在其趣味中表現出部分非歐洲的血統。

     意大利人結合了法國人的熱烈(歡快)和西班牙人的嚴肅(莊嚴),他們的審美特性是一種與激情相聯結的趣味,正像從他們的阿爾卑斯山到那些誘人山谷的風景一樣,一方面給人提供勇氣的源泉,另一方面也給人甯靜的享受。

    這種氣質既不是混濁的,又不是散亂的(因為那是産生不了什麼特性的),隻是一種感性的情調,它導緻崇高的感情,隻要這種感情同時又可以與美的感情相一緻。

    在他們的表情中表現出他們情感的強烈活動,而他們的面部也是表情豐富的。

    他們的律師在法庭上的控訴是如此充滿激情,看起來就像在舞台上的一篇朗誦。

     正如法國人在談話趣味方面占優勢一樣,意大利人在藝術趣味方面占其優勢。

    法國人喜歡私人消遣,意大利人更喜歡公共娛樂:壯麗的列隊遊行、大型戲劇、狂歡節、化裝舞會、公共建築的豪華、用畫筆或鑲嵌工藝所做的繪畫、氣派宏大的古羅馬遺迹,為了觀看,也為了在大庭廣衆中被觀看。

    但同時(為了不忘私利)也發明了期票、銀行和彩券。

    這是他們好的一面:這樣一種自由是罔朵拉船夫和那不勒斯流浪漢在上等人面前也可以保有的。

     較壞的方面是:正如盧梭所說,他們在宮殿裡談話,而在老鼠窩裡睡覺。

    他們的茶話會類似于交易所,在那裡,一個大型聚會的主婦不惜破費,以便人們在漫步溜達時互相傳遞當天新聞,卻不一定需要友情,這位主婦隻和從這些人中挑選出來的一小部分人共進夜宵。

     糟糕的方面則是:捅刀子、攔路搶劫、殺人犯躲入聖地避難所、警察的玩忽職守;等等。

    但這一切都不能歸咎于羅馬人血統,毋甯說,要歸之于他們的雙頭政治的政府形式。

    但這些指責絕不能由我負責,它們通常是英國人傳揚開來的,而這些英國人除了他們自己的制度外不喜歡任何别的制度。

     德意志人有一種好品行的名聲,即誠實和節儉的名聲,這些特點正好不适合于冠冕堂皇的事情。

    德國人在一切文明民族中是最容易而且最持久地服從于他所屬的政府的,對于被采用的規章制度,他們離改革的欲望和抵觸的情緒最遠。

    他們的性格是結合着知性的黏液質,既不對既定規章制度作玄想,又不自己想出一種制度來。

    然而他們又是一切國土和氣候條件下的男子漢,随便就移居國外,卻不狂熱地固着于他的祖 國。

    但同時他又是作為殖民者到外國去的,在那裡他立刻和他的同鄉們結成某種方式的公民團體,這種團體通過他們語言上,部分也是借助宗教上的統一,使他們定居為一個小民族,它在上級政府之下,在一種平和而有道德的狀态中,以勤奮、整潔和節儉而在其他民族的移民們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優越性,甚至英國人對于在北美的德國人也做出了上述這樣的稱贊。

     因為黏液質(在好的意義上)是這樣一種氣質,即冷靜思考,堅持不懈地追求自己的目的,同時又忍受住由之而來的種種艱難困苦,所以對于德國人的正确知性和深沉反思的理性的禀賦,人們可以寄予如此的期望,正如對任何一個有能力造成最偉大文化的民族一樣。

    除了機智和藝術趣味的領域,他在這方面也許不像法國人、英國人和意大利人那樣行。

    這就是他通過堅持不懈的勤奮所達到的好的一面,而這恰好并不需要天才。

    天才也是和這種實用性,即和德國人與健全知性的禀賦聯系着的勤奮大相徑庭的,在與人交往中,這種特性就是謙虛。

    他們比任何别的民族都學習更多的外國語,他們是淵博知識的批發商,他們在科學領域中首先開辟了一些新的車道,使其他民族後來熙熙攘攘地順道而行;他們沒有民族自大心,像世界主義者一樣不眷戀自己的故土,但他們在自己的故鄉比任何一個别的民族都更加的對外國人好客(如波斯維爾所承認的);他們嚴厲地管教自己的孩子懂規矩,正如他們也甯可專制地使自己的愛好與制度規章相符合,而不允許有什麼革新(特别是在政府裡任意進行改革)。

    這是他們好的一面。

     其不好的方面是他們的模仿傾向,能夠成為其自己的獨創的意見是微乎其微的(這與固執的英國人恰好相反),但尤其是某種條理癖,比如說,不是把自己和其他的國家公民按照接近平等的原則來劃分,而是按優越性的階梯和某種等級秩序來嚴格分類。

    在這種等級格式中,在頭銜的發明中,例如尊貴者和高貴者,名門、望族和貴胄,他們則變得毫無創造性,于是由于一味地拘泥于迂腐而變得奴顔婢膝。

    固然,也許這一切都要歸咎于德意志的帝國組織形式,但同時這樣一種看法也毋庸諱言,就是這種拘泥迂腐的形式的産生終歸是來自于國民精神和德國人的自然傾向:必須在統治者到服從者之間設立一個階梯,其中每一級都被标上用以識别的相應稱号。

    而那些既無職業又無頭銜的人,也就是所謂的賤民。

    他們固然也還是給頒布頭銜的政府帶來了某些利益,但盡管如此,他們仍在臣民們那裡激起這樣的要求,要對非臣民的人在重要性的評價上加以限制。

    這在其他民族看來必會顯得可笑,事實上,這種為了在一個概念下把握一個整體而做出有條有理的劃分的嚴格性和需要,暴露了天生禀賦上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