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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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處觀察飛鳥身體的構造，它的本質能為人提供一個飛行器的範例。
他仍然把飛行的奇迹寄托在力學原理上。
看樣子，凡是能夠認識的他全都掌握了，可是，他仍然感到飛行中還有一些未解的秘密，不能寄希望于任何力學原理。
又像以前曆次試驗一樣，他再一次縮小了把天然的創造和人手的創造、活的動物機體和死的機器隔離開的距離，他覺得他正在向着不可能的事奮進。
&ldquo好啦，感謝上帝，完成了！&rdquo亞斯特羅安上彈簧，驚喜地叫道。
天使扇動起沉重的翅膀。
室内産生了一股氣流&mdash&mdash那隻大燕子又輕又薄的翅膀也扇動起來，好像活的一樣。
鐵匠帶着無法形容的柔情看着它。
&ldquo這兩個木頭東西讓我白白浪費了多少時間！&rdquo他指着天使嘀咕道，&ldquo可是現在，老師，随您的便吧，我可是不做完這兩個翅膀，說什麼也不離開這裡。
請把尾部的圖紙給我。
&rdquo &ldquo還沒有畫好，亞斯特羅。
等一等，還得再琢磨琢磨。
&rdquo &ldquo怎麼，老師？您三天以前就答應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什麼法子呢，朋友！你知道，我們的鳥尾巴是代替舵的。
這裡稍有差錯，就會前功盡棄。
&rdquo &ldquo那好吧，您是最清楚的。
我等着，可是現在第二隻翅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亞斯特羅，&rdquo老師說，&ldquo你就等等吧。
否則我擔心又不得不更動什麼&hellip&hellip&rdquo 鐵匠沒有回答。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用細牛筋綁着的蘆葦骨架并且把它翻轉過來。
然後，他突然向着列奧納多轉過身來，用低沉的聲音說： &ldquo老師呀，老師，您别生我的氣，可是如果您運算起來沒完沒了，不能用這個機器飛行，我可顧不得您的力學了，我要飛行，是的，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沒有這種力量！因為我知道：如果這次也&hellip&hellip&rdquo 他沒有把話說完，就轉過身去。
列奧納多仔細地看了看他那張顴骨很高的倔強的臉，知道他的頭腦裡隻有一個不可動搖的壓倒一切的瘋狂念頭。
&ldquo先生，&rdquo亞斯特羅最後說，&ldquo您最好是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們到底是飛還是不飛？&rdquo 他的話裡有一種恐懼和期望，列奧納多沒有勇氣說出真實情況。
&ldquo當然，&rdquo他把頭低下，回答道，&ldquo沒有進行試驗之前，無法知道；不過我想，亞斯特羅，我們能飛&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好，這就夠了，夠了！&rdquo鐵匠興奮地把手一揮，&ldquo我再也不想聽了！既然您說我們能飛&mdash&mdash這就是說，我們能飛！&rdquo 他看樣子本想要堅持，可是辦不到，便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很天真。
&ldquo你怎麼了？&rdquo列奧納多感到很吃驚。
&ldquo對不起，先生。
我總是妨礙您。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mdash&mdash打這以後決不會了&hellip&hellip您信不信，我一想起米蘭人、法蘭西人、摩羅公爵、法蘭西國王，我就十分激動&mdash&mdash既可笑又可憐：他們忙忙活活，打來打去，自以為在進行一樁偉大的事業&mdash&mdash可是不過是一些蟲子爬來爬去，是一些沒有翅膀的小甲蟲！他們之中任何人都不了解在準備着什麼樣的奇迹。
您隻要想想，先生，他們一旦看見有人用翅膀在空中飛翔，将會驚得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木制的天使，隻會扇動翅膀讓百姓們開開心！他們看見了還不會相信，會以為是神仙。
當然啦，不會把我當成神仙，很可能把我當成鬼，可是您要是用翅膀飛翔，那可真的像神仙一樣。
也許他們會說&mdash&mdash是反基督。
他們會害怕的，跪到地上給您叩頭。
您可能随便對待他們。
我認為，老師，到那時就不會有戰争、法律、主人和奴隸了&mdash&mdash一切都會變樣了，開始一個新的時代，我們現在想也不敢想。
各國人民聯合起來，展翅翺翔，像天使合唱隊一樣，唱着贊歌&hellip&hellip噢，列奧納多先生！天主哇！天主哇！&mdash&mdash難道可是真的？&rdquo 他仿佛是在說夢話。
&ldquo可憐的！&rdquo列奧納多想，&ldquo癡迷了！恐怕是要發瘋。
我對他得怎麼辦呢？怎樣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呢？&rdquo 就在這工夫，房子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後來又是人說話和走路的聲音，最後有人敲起工作室關着的門來。
&ldquo來了些什麼不該來的人？這些該死的！&rdquo鐵匠氣憤地叨咕着，&ldquo什麼人？見不到師傅。
他離開米蘭了。
&rdquo &ldquo是我，亞斯特羅！我是路加·帕喬利。
看在上帝的分上，快開門！&rdquo 鐵匠開了門，把修士放進來。
&ldquo您出了什麼事，路加教兄？&rdquo畫家打量着帕喬利驚慌的面孔，問道。
&ldquo不是我出了什麼事，列奧納多先生&mdash&mdash不過也可以說是我出了事，可是等以後再談它，現在&hellip&hellip噢，列奧納多先生！&hellip&hellip您的大型雕塑&hellip&hellip加斯科涅的弓弩手&mdash&mdash我剛剛從城堡來，親眼看見了&mdash&mdash法蘭西人在毀壞您的雕塑&hellip&hellip快走，跑去看看！&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列奧納多平靜地反駁說，隻是他的臉色有些煞白了，&ldquo我們能做些什麼呢？&rdquo &ldquo怎麼？得了吧！您的偉大作品在毀滅，您不能對此置之不理，不聞不問。
我有見戴拉特萊穆爾的通行證。
得去想想辦法&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反正一個樣，來不及了。
&rdquo畫家說。
&ldquo來得及，來得及！我們照直走，穿過菜園，跳過籬笆。
隻是得快！&rdquo 列奧納多被修士拉着走了出去，他倆幾乎是跑着向米蘭城堡奔去。
路上，路加向他講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昨天夜裡，瑞士雇傭兵洗劫了帕喬利居住的聖辛普利恰諾神父窟&mdash&mdash喝醉酒之後就胡鬧起來，在一個淨室裡找到一個水晶的幾何體，說這是魔鬼妖術用品，是&ldquo占蔔用的水晶&rdquo，便給摔得粉碎。
&ldquo我礙了他們什麼事，&rdquo帕喬利憤怒地說，&ldquo我那無辜的水晶又礙了他們什麼事？&rdquo 他倆來到城堡的廣場，在南大門菲拉列特塔樓附近吊橋上看見一個打扮講究的法蘭西年輕人，隻見他的周圍跟着一群随從。
&ldquo日利先生！&rdquo路加喊道，并且向列奧納多解釋說，這位日利先生是法蘭西國王陛下的馴鳥師，專門訓練黃雀、喜鵲、鹦鹉、鸫鳥啼鳴和學人語&mdash&mdash在宮廷裡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據傳，在法蘭西，日利先生吹起笛子來，跳舞的不隻是喜鵲。
帕喬利早就打算向他進呈自己的著作&mdash&mdash《神聖的比例》和《數學總論》&mdash&mdash這兩本書裝幀都很考究。
&ldquo路加教兄，請您不要為我操心，&rdquo列奧納多說，&ldquo您去見日利先生吧；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個人也能辦。
&rdquo &ldquo不，以後再去找他，&rdquo路加窘迫地說，&ldquo或者這麼辦吧？我先去找日利先生，馬上就來，隻是問問他要到哪兒去&mdash&mdash然後找您。
您暫時直接去見戴拉特萊穆爾先生&hellip&hellip&rdquo 頭腦機靈的修士提起褐色袈裟的下襟，赤着腳在吊橋上小跑起來，朝着國王的馴鳥師追去。
列奧納多經過吊橋，進入米蘭城堡名叫&ldquo馬爾斯戰場&rdquo的院子。
四 這天早晨下霧。
一堆堆的篝火已經快要燃盡。
廣場上和周圍的建築物前堆放着火炮、軍營的家什、裝着燕麥的袋子、一垛一垛的幹草、一堆一堆的馬糞，這裡已經變成很大的軍營、馬廄和酒館。
雜亂地擺着随軍床和行軍廚房，一些酒桶，有的裝着葡萄酒，有的空了，翻過來充當賭桌，叫喊聲和笑聲、起誓發願和粗野的謾罵、亵渎神明的和醉鬼的歌聲，彙成一片難以分辨的嘈雜聲。
隻是長官偶爾從這裡路過時，才暫時寂靜下來。
萊因和施瓦本的雇傭兵敲着鼓，吹着号，烏裡和翁特瓦爾登自由州的雇傭兵則吹着阿爾卑斯号角，奏出凄涼哀婉的牧曲。
畫家走到院子中央，看見自己的大雕塑幾乎是沒有被觸動過。
倫巴第的征服者弗蘭切斯科-阿騰多洛·斯福爾紮大公秃頭頂，很像羅馬皇帝，面部表情如獅子般兇狠，如狐狸般狡猾，他還像以前一樣，騎在馬上，這匹馬豎起兩隻前蹄，兩隻後蹄踏着一個倒在馬下的軍人。
施瓦本的火繩槍手、格勞賓登的射擊手、皮卡迪亞的投石手、加斯科涅的弓弩手集聚在塑像的周圍，吵吵嚷嚷，不能很好地相互理解，用動作手勢來補充言語，列奧納多根據他們的動作手勢明白了，現在談論的是兩個射擊手，一個日耳曼人和一個法蘭西人要進行射擊比賽。
他們二人應該各飲四杯烈性酒，然後站在五十步遠的地方射擊。
射擊的目标是塑像面頰上的一個痣。
量好了距離，拈阄決定誰第一個射擊。
那個日耳曼人一口氣一杯接着一杯地把規定的四杯酒灌了下去，然後走過去，瞄準，射擊，沒有擊中。
箭擦着面頰而過，把左耳射掉，可是沒有碰到面頰上的痣。
那個法蘭西人把弓倚在肩上，這時看熱鬧的人群活動起來。
士兵們散開，讓出一個通道，走過來一個騎士，由前導隊開路。
他過去了，并沒有留意射擊手們的取樂活動。
&ldquo這是誰？&rdquo列奧納多問站在身旁的一個投石手。
&ldquo戴拉特萊穆爾。
&rdquo &ldquo還不算晚！&rdquo畫家想，&ldquo追上他，求情&hellip&hellip&rdquo 可是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動，感到沒有能力采取行動，他麻木發呆，好像是失去了意志，即使是這一瞬間關系到他的生命安危&mdash&mdash他連一個手指都不會動一下。
一想到要像路加·帕喬利那樣擠過這群仆役和馬夫去追趕那個長官，一種恐懼、羞愧、厭惡之感便主宰了他。
那個加斯科涅人射擊了。
箭呼嘯着鑽進面頰上的痣裡。
&ldquoBigore！Bigore！MontjoieSaint-Denis！（好！好！祖國的保衛者德尼斯！）&rdquo士兵們揮動着帽子叫喊着，&ldquo法蘭西勝利了！&rdquo 射擊手們圍攏着塑像，繼續進行比賽。
列奧納多想要走開，可是卻釘在原地，仿佛是在荒誕可怕的噩夢中，乖乖地看着他花費了一生最好的年華&mdash&mdash十六年的心血創作出來的作品&mdash&mdash也許是自從伯拉克西特列斯4和菲狄亞斯5時代以來最偉大的雕塑作品如何被毀壞了。
子彈、箭和石塊雨點般地落到塑像上，大大小小的泥塊、沙粒和灰土從泥胎上四處紛飛，露出了支架，如同鐵的骨骼。
太陽從烏雲後面鑽出來。
在突然射出的陽光照耀下，殘損的塑像顯得更加可憐&mdash&mdash掉了頭的英雄騎在少了一條腿的馬上，他的一隻手還完好無損，但手中的權杖隻剩下半截，下面碑座上的銘文仍然清晰可見：&ldquoEssedeus！&rdquo&mdash&mdash&ldquo這是神！&rdquo 這時，從廣場上走過來法蘭西國王的最高統帥，年老的元帥讓-雅各波·特裡烏齊奧。
他看見塑像，感到莫名其妙，便停下來，用手遮着陽光，又看了看，然後轉過身問他的随從人員： &ldquo這是什麼？&rdquo &ldquo閣下，&rdquo一位中将奴顔婢膝地說，&ldquo喬治·科凱布倫上尉顫自允許火繩槍手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斯福爾紮的紀念碑，&rdquo元帥歎息道，&ldquo列奧納多·達·芬奇的作品&mdash&mdash成了射擊的靶子！&rdquo 他走到士兵們跟前，可是士兵們沉醉于射擊，毫無察覺。
元帥抓住一個皮卡迪亞投石手的衣領，把他摔到地上，狂暴地破口大罵起來。
老元帥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血管脹了起來。
&ldquo大人！&rdquo那個士兵跪在地上，渾身不停地哆嗦着，喃喃地說，&ldquo大人，我們不知道&hellip&hellip科凱布倫上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這群狗崽子，等着瞧，&rdquo特裡烏齊奧叫喊道，&ldquo我讓你們看看科凱布倫，把所有的人全都大頭朝下吊起來！&rdquo 他抽出戰刀，一道閃光，舉起來，假如不是列奧納多一把抓住他的手，定會砍下來。
列奧納多用左手抓住元帥手腕的上部，由于用力過猛，竟然把銅質袖口給捏扁了。
元帥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沒能成功，他驚奇地看着列奧納多。
&ldquo這是什麼人？&rdquo他問道。
&ldquo列奧納多·達·芬奇。
&rdquo畫家平靜地答道。
&ldquo你好大的膽！&rdquo老頭狂怒之下開口說，可是遇到畫家那種泰然的目光，便閉上了嘴。
&ldquo如此說來，你就是列奧納多，&rdquo他端詳着畫家的臉，說道，&ldquo松開手，松開。
把袖口給捏彎了。
力氣還不小呢！很好，老弟，你很勇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閣下，我懇請您不要生氣，寬恕他們吧！&rdquo畫家很有禮貌地說。
元帥更加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搖着頭笑了： &ldquo你可真是個怪人！他們把你的優秀作品給毀滅了，可是你卻為他們求情？&rdquo &ldquo閣下，您如果把他們絞死，這對我，對于我的作品有什麼好處？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rdquo 老頭思索起來。
突然他的臉開朗起來，一雙精明的小眼睛呈現出善良的感情。
&ldquo你聽我說，列奧納多先生，我有一點弄不明白。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隻顧看着？為什麼沒有讓我或者讓戴拉特萊穆爾知道，為什麼沒有向我們告狀？況且，戴拉特萊穆爾剛剛從這裡經過。
&rdquo 列奧納多好像是犯了什麼過錯似的，低下頭，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說： &ldquo沒有來得及&hellip&hellip我以前沒有見到過戴拉特萊穆爾先生，不認識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很遺憾，&rdquo老頭看着雕塑的廢墟，說道，&ldquo為了你的雕塑，我甯可貢獻出一百名自己的優秀人物！&rdquo 列奧納多回家時經過橋和優美的布拉曼特敞廊，不禁想起自己在這裡最後一次跟摩羅見面的情景。
隻見幾名法蘭西少年侍從和馬夫捕獵米蘭公爵的寵物&mdash&mdash天鵝，借以開心取樂。
狹窄的護城河裡處處堵着高高的栅欄，天鵝驚恐地逃竄，黝黑的水面上漂浮着雪白的鵝毛和血淋淋的屍體。
一隻剛被打傷的天鵝彎曲着長長的脖子，軟弱無力地拍打着翅膀，好像是臨死之前還要掙紮着飛起來。
列奧納多轉過身，迅速地走了過去。
他覺得他自己很像這隻天鵝。
五 10月6日星期天，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二通過蒂齊諾城門進入米蘭。
國王的随駕人員中間有教皇的兒子&mdash&mdash瓦倫蒂涅公爵塞薩爾·博爾吉亞。
當隊伍離開大教堂廣場向城堡進發的時候，前米蘭公社的天使準确地扇動着翅膀。
自從大型雕塑遭到破壞那天起，列奧納多就沒有重新撿起制造飛行器的工作。
隻有亞斯特羅一個人完成了這個機器。
畫家沒有勇氣告訴他，這對翅膀也是不适用的。
鐵匠盡量避開老師，他也沒有向老師談過他将要進行試飛，隻是偶爾偷偷地看看他，那隻獨眼露出無言的責備，燃燒着憂郁的瘋狂的火光。
10月下旬的一天早晨，帕喬利跑來告訴列奧納多一個消息，說法蘭西國王邀請他進宮。
畫家本來不想去，可是最終還是去了。
他臨走時發現翅膀不見了，感到很不安，他擔心亞斯特羅不計後果，打算冒險試飛。
列奧納多走進羅凱塔城堡那個值得紀念的大廳時，路易十二正在接見米蘭的地方長官和商會會長。
畫家看了看作為未來的統治者的法蘭西國王。
隻見他在外表上絲毫看不出帝王的高雅風度：身體瘦弱，肩膀狹窄，胸部塌陷，臉上布滿皺紋，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猥瑣庸俗，雖然行為舉動和善，但也隻不過是一種小市民習氣。
在寶座的高台上，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隻見他身穿黑色衣服，沒有佩戴任何裝飾，隻是帽檐上有幾顆珍珠，胸前用金鍊挂着天使長米迦勒勳章；他留着很長的淺色頭發、深紅色的小胡子，臉色蒼白，深灰色的眼睛流露出精明的神色。
&ldquo路加教兄，請問，&rdquo畫家伏在同行者的耳朵上小聲說道，&ldquo那位高官是什麼人？&rdquo &ldquo教皇的兒子，&rdquo修士回答道，&ldquo塞薩爾·博爾吉亞，瓦倫蒂涅公爵。
&rdquo 列奧納多對于塞薩爾的惡行早有所聞。
盡管沒有可靠的證據，可是任何人都不懷疑他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喬萬尼·博爾吉亞，因為他不願意當弟弟，希望脫掉樞機主教的紅袍，想要繼承教廷軍事長官的頭銜。
還有更離奇的傳聞，弑兄的原因似乎是兄弟間不僅在父親面前争寵，而且還對自己的親姐妹盧克萊西娅的亂倫而争風吃醋。
&ldquo不可能！&rdquo列奧納多看着他那張安詳的面孔和天真無邪的眼睛，心裡想道。
可能是塞薩爾感覺到了有人盯着他，便四處看了看，然後向站在他身旁的一個儀表優雅的老者俯下身，指着列奧納多嘀咕一陣；那個穿着黑色長袍的老者可能是他的秘書官，對他回答的時候，他仔細地看了看畫家。
一絲微笑掠過瓦倫蒂涅公爵的嘴角。
就在這一瞬間，列奧納多感到： &ldquo是的，也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mdash&mdash甚至可能比傳說的還要壞！&rdquo 商會會長的首領無精打采地讀完請願書，走到寶座前，跪着把請願書呈上國王。
路易無意中把羊皮紙卷弄到地上。
那個首領慌忙地想要撿起來。
可是塞薩爾制止了他，迅速敏捷地拾起來，哈着腰把羊皮紙卷呈上國王。
&ldquo下流坯！&rdquo列奧納多背後一群法蘭西高官顯宦中有人小聲嘀咕道，&
他仍然把飛行的奇迹寄托在力學原理上。
看樣子，凡是能夠認識的他全都掌握了，可是，他仍然感到飛行中還有一些未解的秘密，不能寄希望于任何力學原理。
又像以前曆次試驗一樣，他再一次縮小了把天然的創造和人手的創造、活的動物機體和死的機器隔離開的距離，他覺得他正在向着不可能的事奮進。
&ldquo好啦，感謝上帝，完成了！&rdquo亞斯特羅安上彈簧，驚喜地叫道。
天使扇動起沉重的翅膀。
室内産生了一股氣流&mdash&mdash那隻大燕子又輕又薄的翅膀也扇動起來，好像活的一樣。
鐵匠帶着無法形容的柔情看着它。
&ldquo這兩個木頭東西讓我白白浪費了多少時間！&rdquo他指着天使嘀咕道，&ldquo可是現在，老師，随您的便吧，我可是不做完這兩個翅膀，說什麼也不離開這裡。
請把尾部的圖紙給我。
&rdquo &ldquo還沒有畫好，亞斯特羅。
等一等，還得再琢磨琢磨。
&rdquo &ldquo怎麼，老師？您三天以前就答應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什麼法子呢，朋友！你知道，我們的鳥尾巴是代替舵的。
這裡稍有差錯，就會前功盡棄。
&rdquo &ldquo那好吧，您是最清楚的。
我等着，可是現在第二隻翅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亞斯特羅，&rdquo老師說，&ldquo你就等等吧。
否則我擔心又不得不更動什麼&hellip&hellip&rdquo 鐵匠沒有回答。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用細牛筋綁着的蘆葦骨架并且把它翻轉過來。
然後，他突然向着列奧納多轉過身來，用低沉的聲音說： &ldquo老師呀，老師，您别生我的氣，可是如果您運算起來沒完沒了，不能用這個機器飛行，我可顧不得您的力學了，我要飛行，是的，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沒有這種力量！因為我知道：如果這次也&hellip&hellip&rdquo 他沒有把話說完，就轉過身去。
列奧納多仔細地看了看他那張顴骨很高的倔強的臉，知道他的頭腦裡隻有一個不可動搖的壓倒一切的瘋狂念頭。
&ldquo先生，&rdquo亞斯特羅最後說，&ldquo您最好是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們到底是飛還是不飛？&rdquo 他的話裡有一種恐懼和期望，列奧納多沒有勇氣說出真實情況。
&ldquo當然，&rdquo他把頭低下，回答道，&ldquo沒有進行試驗之前，無法知道；不過我想，亞斯特羅，我們能飛&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好，這就夠了，夠了！&rdquo鐵匠興奮地把手一揮，&ldquo我再也不想聽了！既然您說我們能飛&mdash&mdash這就是說，我們能飛！&rdquo 他看樣子本想要堅持，可是辦不到，便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很天真。
&ldquo你怎麼了？&rdquo列奧納多感到很吃驚。
&ldquo對不起，先生。
我總是妨礙您。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mdash&mdash打這以後決不會了&hellip&hellip您信不信，我一想起米蘭人、法蘭西人、摩羅公爵、法蘭西國王，我就十分激動&mdash&mdash既可笑又可憐：他們忙忙活活，打來打去，自以為在進行一樁偉大的事業&mdash&mdash可是不過是一些蟲子爬來爬去，是一些沒有翅膀的小甲蟲！他們之中任何人都不了解在準備着什麼樣的奇迹。
您隻要想想，先生，他們一旦看見有人用翅膀在空中飛翔，将會驚得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木制的天使，隻會扇動翅膀讓百姓們開開心！他們看見了還不會相信，會以為是神仙。
當然啦，不會把我當成神仙，很可能把我當成鬼，可是您要是用翅膀飛翔，那可真的像神仙一樣。
也許他們會說&mdash&mdash是反基督。
他們會害怕的，跪到地上給您叩頭。
您可能随便對待他們。
我認為，老師，到那時就不會有戰争、法律、主人和奴隸了&mdash&mdash一切都會變樣了，開始一個新的時代，我們現在想也不敢想。
各國人民聯合起來，展翅翺翔，像天使合唱隊一樣，唱着贊歌&hellip&hellip噢，列奧納多先生！天主哇！天主哇！&mdash&mdash難道可是真的？&rdquo 他仿佛是在說夢話。
&ldquo可憐的！&rdquo列奧納多想，&ldquo癡迷了！恐怕是要發瘋。
我對他得怎麼辦呢？怎樣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呢？&rdquo 就在這工夫，房子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後來又是人說話和走路的聲音，最後有人敲起工作室關着的門來。
&ldquo來了些什麼不該來的人？這些該死的！&rdquo鐵匠氣憤地叨咕着，&ldquo什麼人？見不到師傅。
他離開米蘭了。
&rdquo &ldquo是我，亞斯特羅！我是路加·帕喬利。
看在上帝的分上，快開門！&rdquo 鐵匠開了門，把修士放進來。
&ldquo您出了什麼事，路加教兄？&rdquo畫家打量着帕喬利驚慌的面孔，問道。
&ldquo不是我出了什麼事，列奧納多先生&mdash&mdash不過也可以說是我出了事，可是等以後再談它，現在&hellip&hellip噢，列奧納多先生！&hellip&hellip您的大型雕塑&hellip&hellip加斯科涅的弓弩手&mdash&mdash我剛剛從城堡來，親眼看見了&mdash&mdash法蘭西人在毀壞您的雕塑&hellip&hellip快走，跑去看看！&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列奧納多平靜地反駁說，隻是他的臉色有些煞白了，&ldquo我們能做些什麼呢？&rdquo &ldquo怎麼？得了吧！您的偉大作品在毀滅，您不能對此置之不理，不聞不問。
我有見戴拉特萊穆爾的通行證。
得去想想辦法&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反正一個樣，來不及了。
&rdquo畫家說。
&ldquo來得及，來得及！我們照直走，穿過菜園，跳過籬笆。
隻是得快！&rdquo 列奧納多被修士拉着走了出去，他倆幾乎是跑着向米蘭城堡奔去。
路上，路加向他講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昨天夜裡，瑞士雇傭兵洗劫了帕喬利居住的聖辛普利恰諾神父窟&mdash&mdash喝醉酒之後就胡鬧起來，在一個淨室裡找到一個水晶的幾何體，說這是魔鬼妖術用品，是&ldquo占蔔用的水晶&rdquo，便給摔得粉碎。
&ldquo我礙了他們什麼事，&rdquo帕喬利憤怒地說，&ldquo我那無辜的水晶又礙了他們什麼事？&rdquo 他倆來到城堡的廣場，在南大門菲拉列特塔樓附近吊橋上看見一個打扮講究的法蘭西年輕人，隻見他的周圍跟着一群随從。
&ldquo日利先生！&rdquo路加喊道，并且向列奧納多解釋說，這位日利先生是法蘭西國王陛下的馴鳥師，專門訓練黃雀、喜鵲、鹦鹉、鸫鳥啼鳴和學人語&mdash&mdash在宮廷裡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據傳，在法蘭西，日利先生吹起笛子來，跳舞的不隻是喜鵲。
帕喬利早就打算向他進呈自己的著作&mdash&mdash《神聖的比例》和《數學總論》&mdash&mdash這兩本書裝幀都很考究。
&ldquo路加教兄，請您不要為我操心，&rdquo列奧納多說，&ldquo您去見日利先生吧；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個人也能辦。
&rdquo &ldquo不，以後再去找他，&rdquo路加窘迫地說，&ldquo或者這麼辦吧？我先去找日利先生，馬上就來，隻是問問他要到哪兒去&mdash&mdash然後找您。
您暫時直接去見戴拉特萊穆爾先生&hellip&hellip&rdquo 頭腦機靈的修士提起褐色袈裟的下襟，赤着腳在吊橋上小跑起來，朝着國王的馴鳥師追去。
列奧納多經過吊橋，進入米蘭城堡名叫&ldquo馬爾斯戰場&rdquo的院子。
四 這天早晨下霧。
一堆堆的篝火已經快要燃盡。
廣場上和周圍的建築物前堆放着火炮、軍營的家什、裝着燕麥的袋子、一垛一垛的幹草、一堆一堆的馬糞，這裡已經變成很大的軍營、馬廄和酒館。
雜亂地擺着随軍床和行軍廚房，一些酒桶，有的裝着葡萄酒，有的空了，翻過來充當賭桌，叫喊聲和笑聲、起誓發願和粗野的謾罵、亵渎神明的和醉鬼的歌聲，彙成一片難以分辨的嘈雜聲。
隻是長官偶爾從這裡路過時，才暫時寂靜下來。
萊因和施瓦本的雇傭兵敲着鼓，吹着号，烏裡和翁特瓦爾登自由州的雇傭兵則吹着阿爾卑斯号角，奏出凄涼哀婉的牧曲。
畫家走到院子中央，看見自己的大雕塑幾乎是沒有被觸動過。
倫巴第的征服者弗蘭切斯科-阿騰多洛·斯福爾紮大公秃頭頂，很像羅馬皇帝，面部表情如獅子般兇狠，如狐狸般狡猾，他還像以前一樣，騎在馬上，這匹馬豎起兩隻前蹄，兩隻後蹄踏着一個倒在馬下的軍人。
施瓦本的火繩槍手、格勞賓登的射擊手、皮卡迪亞的投石手、加斯科涅的弓弩手集聚在塑像的周圍，吵吵嚷嚷，不能很好地相互理解，用動作手勢來補充言語，列奧納多根據他們的動作手勢明白了，現在談論的是兩個射擊手，一個日耳曼人和一個法蘭西人要進行射擊比賽。
他們二人應該各飲四杯烈性酒，然後站在五十步遠的地方射擊。
射擊的目标是塑像面頰上的一個痣。
量好了距離，拈阄決定誰第一個射擊。
那個日耳曼人一口氣一杯接着一杯地把規定的四杯酒灌了下去，然後走過去，瞄準，射擊，沒有擊中。
箭擦着面頰而過，把左耳射掉，可是沒有碰到面頰上的痣。
那個法蘭西人把弓倚在肩上，這時看熱鬧的人群活動起來。
士兵們散開，讓出一個通道，走過來一個騎士，由前導隊開路。
他過去了，并沒有留意射擊手們的取樂活動。
&ldquo這是誰？&rdquo列奧納多問站在身旁的一個投石手。
&ldquo戴拉特萊穆爾。
&rdquo &ldquo還不算晚！&rdquo畫家想，&ldquo追上他，求情&hellip&hellip&rdquo 可是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動，感到沒有能力采取行動，他麻木發呆，好像是失去了意志，即使是這一瞬間關系到他的生命安危&mdash&mdash他連一個手指都不會動一下。
一想到要像路加·帕喬利那樣擠過這群仆役和馬夫去追趕那個長官，一種恐懼、羞愧、厭惡之感便主宰了他。
那個加斯科涅人射擊了。
箭呼嘯着鑽進面頰上的痣裡。
&ldquoBigore！Bigore！MontjoieSaint-Denis！（好！好！祖國的保衛者德尼斯！）&rdquo士兵們揮動着帽子叫喊着，&ldquo法蘭西勝利了！&rdquo 射擊手們圍攏着塑像，繼續進行比賽。
列奧納多想要走開，可是卻釘在原地，仿佛是在荒誕可怕的噩夢中，乖乖地看着他花費了一生最好的年華&mdash&mdash十六年的心血創作出來的作品&mdash&mdash也許是自從伯拉克西特列斯4和菲狄亞斯5時代以來最偉大的雕塑作品如何被毀壞了。
子彈、箭和石塊雨點般地落到塑像上，大大小小的泥塊、沙粒和灰土從泥胎上四處紛飛，露出了支架，如同鐵的骨骼。
太陽從烏雲後面鑽出來。
在突然射出的陽光照耀下，殘損的塑像顯得更加可憐&mdash&mdash掉了頭的英雄騎在少了一條腿的馬上，他的一隻手還完好無損，但手中的權杖隻剩下半截，下面碑座上的銘文仍然清晰可見：&ldquoEssedeus！&rdquo&mdash&mdash&ldquo這是神！&rdquo 這時，從廣場上走過來法蘭西國王的最高統帥，年老的元帥讓-雅各波·特裡烏齊奧。
他看見塑像，感到莫名其妙，便停下來，用手遮着陽光，又看了看，然後轉過身問他的随從人員： &ldquo這是什麼？&rdquo &ldquo閣下，&rdquo一位中将奴顔婢膝地說，&ldquo喬治·科凱布倫上尉顫自允許火繩槍手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斯福爾紮的紀念碑，&rdquo元帥歎息道，&ldquo列奧納多·達·芬奇的作品&mdash&mdash成了射擊的靶子！&rdquo 他走到士兵們跟前，可是士兵們沉醉于射擊，毫無察覺。
元帥抓住一個皮卡迪亞投石手的衣領，把他摔到地上，狂暴地破口大罵起來。
老元帥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血管脹了起來。
&ldquo大人！&rdquo那個士兵跪在地上，渾身不停地哆嗦着，喃喃地說，&ldquo大人，我們不知道&hellip&hellip科凱布倫上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這群狗崽子，等着瞧，&rdquo特裡烏齊奧叫喊道，&ldquo我讓你們看看科凱布倫，把所有的人全都大頭朝下吊起來！&rdquo 他抽出戰刀，一道閃光，舉起來，假如不是列奧納多一把抓住他的手，定會砍下來。
列奧納多用左手抓住元帥手腕的上部，由于用力過猛，竟然把銅質袖口給捏扁了。
元帥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沒能成功，他驚奇地看着列奧納多。
&ldquo這是什麼人？&rdquo他問道。
&ldquo列奧納多·達·芬奇。
&rdquo畫家平靜地答道。
&ldquo你好大的膽！&rdquo老頭狂怒之下開口說，可是遇到畫家那種泰然的目光，便閉上了嘴。
&ldquo如此說來，你就是列奧納多，&rdquo他端詳着畫家的臉，說道，&ldquo松開手，松開。
把袖口給捏彎了。
力氣還不小呢！很好，老弟，你很勇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閣下，我懇請您不要生氣，寬恕他們吧！&rdquo畫家很有禮貌地說。
元帥更加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搖着頭笑了： &ldquo你可真是個怪人！他們把你的優秀作品給毀滅了，可是你卻為他們求情？&rdquo &ldquo閣下，您如果把他們絞死，這對我，對于我的作品有什麼好處？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rdquo 老頭思索起來。
突然他的臉開朗起來，一雙精明的小眼睛呈現出善良的感情。
&ldquo你聽我說，列奧納多先生，我有一點弄不明白。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隻顧看着？為什麼沒有讓我或者讓戴拉特萊穆爾知道，為什麼沒有向我們告狀？況且，戴拉特萊穆爾剛剛從這裡經過。
&rdquo 列奧納多好像是犯了什麼過錯似的，低下頭，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說： &ldquo沒有來得及&hellip&hellip我以前沒有見到過戴拉特萊穆爾先生，不認識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很遺憾，&rdquo老頭看着雕塑的廢墟，說道，&ldquo為了你的雕塑，我甯可貢獻出一百名自己的優秀人物！&rdquo 列奧納多回家時經過橋和優美的布拉曼特敞廊，不禁想起自己在這裡最後一次跟摩羅見面的情景。
隻見幾名法蘭西少年侍從和馬夫捕獵米蘭公爵的寵物&mdash&mdash天鵝，借以開心取樂。
狹窄的護城河裡處處堵着高高的栅欄，天鵝驚恐地逃竄，黝黑的水面上漂浮着雪白的鵝毛和血淋淋的屍體。
一隻剛被打傷的天鵝彎曲着長長的脖子，軟弱無力地拍打着翅膀，好像是臨死之前還要掙紮着飛起來。
列奧納多轉過身，迅速地走了過去。
他覺得他自己很像這隻天鵝。
五 10月6日星期天，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二通過蒂齊諾城門進入米蘭。
國王的随駕人員中間有教皇的兒子&mdash&mdash瓦倫蒂涅公爵塞薩爾·博爾吉亞。
當隊伍離開大教堂廣場向城堡進發的時候，前米蘭公社的天使準确地扇動着翅膀。
自從大型雕塑遭到破壞那天起，列奧納多就沒有重新撿起制造飛行器的工作。
隻有亞斯特羅一個人完成了這個機器。
畫家沒有勇氣告訴他，這對翅膀也是不适用的。
鐵匠盡量避開老師，他也沒有向老師談過他将要進行試飛，隻是偶爾偷偷地看看他，那隻獨眼露出無言的責備，燃燒着憂郁的瘋狂的火光。
10月下旬的一天早晨，帕喬利跑來告訴列奧納多一個消息，說法蘭西國王邀請他進宮。
畫家本來不想去，可是最終還是去了。
他臨走時發現翅膀不見了，感到很不安，他擔心亞斯特羅不計後果，打算冒險試飛。
列奧納多走進羅凱塔城堡那個值得紀念的大廳時，路易十二正在接見米蘭的地方長官和商會會長。
畫家看了看作為未來的統治者的法蘭西國王。
隻見他在外表上絲毫看不出帝王的高雅風度：身體瘦弱，肩膀狹窄，胸部塌陷，臉上布滿皺紋，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猥瑣庸俗，雖然行為舉動和善，但也隻不過是一種小市民習氣。
在寶座的高台上，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隻見他身穿黑色衣服，沒有佩戴任何裝飾，隻是帽檐上有幾顆珍珠，胸前用金鍊挂着天使長米迦勒勳章；他留着很長的淺色頭發、深紅色的小胡子，臉色蒼白，深灰色的眼睛流露出精明的神色。
&ldquo路加教兄，請問，&rdquo畫家伏在同行者的耳朵上小聲說道，&ldquo那位高官是什麼人？&rdquo &ldquo教皇的兒子，&rdquo修士回答道，&ldquo塞薩爾·博爾吉亞，瓦倫蒂涅公爵。
&rdquo 列奧納多對于塞薩爾的惡行早有所聞。
盡管沒有可靠的證據，可是任何人都不懷疑他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喬萬尼·博爾吉亞，因為他不願意當弟弟，希望脫掉樞機主教的紅袍，想要繼承教廷軍事長官的頭銜。
還有更離奇的傳聞，弑兄的原因似乎是兄弟間不僅在父親面前争寵，而且還對自己的親姐妹盧克萊西娅的亂倫而争風吃醋。
&ldquo不可能！&rdquo列奧納多看着他那張安詳的面孔和天真無邪的眼睛，心裡想道。
可能是塞薩爾感覺到了有人盯着他，便四處看了看，然後向站在他身旁的一個儀表優雅的老者俯下身，指着列奧納多嘀咕一陣；那個穿着黑色長袍的老者可能是他的秘書官，對他回答的時候，他仔細地看了看畫家。
一絲微笑掠過瓦倫蒂涅公爵的嘴角。
就在這一瞬間，列奧納多感到： &ldquo是的，也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mdash&mdash甚至可能比傳說的還要壞！&rdquo 商會會長的首領無精打采地讀完請願書，走到寶座前，跪着把請願書呈上國王。
路易無意中把羊皮紙卷弄到地上。
那個首領慌忙地想要撿起來。
可是塞薩爾制止了他，迅速敏捷地拾起來，哈着腰把羊皮紙卷呈上國王。
&ldquo下流坯！&rdquo列奧納多背後一群法蘭西高官顯宦中有人小聲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