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焚燒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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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我的，而是從一個猶太人那裡租來的。
這種異教狗的财物未必适合于給耶稣和聖母瑪麗亞獻祭。
&rdquo 多福仰起臉來看着她。
列娜小姐帶着難以察覺的微笑點點頭，好像是表示同意他那個沒有說出來的想法，以另一種語氣，用音調和諧的溫柔的威尼斯方言說： &ldquo在聖三位一體大教堂附近的木桶匠胡同，你一打聽來自威尼斯的交際花列娜，就有人告訴你。
我等着你&hellip&hellip&rdquo 多福向周圍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夥伴們不再理會交際花了，正在忙于抛擲石塊，跟薩沃納羅拉的一夥敵人吵架，這些被稱作&ldquo亡命徒&rdquo的人，是從拐角後面蹿出來的。
他想要喊他們，讓他們向交際花進攻，可是突然間不好意思起來，漲紅了臉。
列娜笑了，鮮紅的嘴唇中間露出潔白的尖利牙齒。
在克萊奧帕特拉和薩瓦女王的形象中顯現出來威尼斯&ldquo姑娘&rdquo的本來面貌&mdash&mdash一個善于調情和不知羞恥的賣笑婦。
那兩個黑人擡起轎子，交際花耀武揚威地趕路了。
巴兒狗又趴到她的膝上，鹦鹉挓挲開羽毛縮起頭來，唯有猴子很不安分地做出滑稽的怪臉，用爪子去抓高貴的交際花手中的鉛筆，她正在給主教寫答贈的十四行詩，已經寫出第一句： 我的愛情是純潔的，如六翼天使的歎息。
多福失去了先前的勇氣，帶領自己的小隊登上美第奇家族華麗宮殿的樓梯。
七 黑暗的房間裡散發着從前輝煌時代的氣息，孩子們在這裡感到無限膽怯。
打開護窗闆，吹起号角，敲起鼓。
小審判官們這時才歡快起來，笑着，叫着，唱着聖詩，分散到各個大廳裡，執行神聖審判的使命，根據聖靈的天啟，對科學藝術的誘惑做出判決，搜查和沒收&ldquo無用的廢物和奢侈品&rdquo。
喬萬尼注視着他們的工作。
孩子們緊鎖眉頭，兩手放在背後，擺着審判官的架勢，慢騰騰地在一些偉大人物、賢哲和古代多神教的英雄塑像中間走來走去。
&ldquo畢達哥拉斯、阿那克西米尼、赫拉克利特、柏拉圖、馬可·奧勒留、愛比克泰德。
&rdquo一個男孩子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讀着大理石和青銅雕像底座上的拉丁銘文。
&ldquo愛比克泰德！&rdquo菲德裡吉沉下臉來，裝出行家的樣子，制止他，&ldquo這正是那個異端分子，聲稱一切享樂都是允許的，沒有上帝。
這個當然得燒掉！可惜是大理石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關系，&rdquo機靈的斜眼皮波說，&ldquo我們總還是有辦法治他！&rdquo &ldquo這不是那個！&rdquo喬萬尼喊道，&ldquo你們把愛比克泰德跟伊壁鸠魯混淆了&hellip&hellip&rdquo 可是已經晚了：皮波掄起榔頭，非常靈巧地把賢哲的鼻子給敲了下來，引起孩子們哈哈大笑。
&ldquo咳，愛比克泰德也罷，伊壁鸠魯也罷，反正一個樣&mdash&mdash兩隻皮鞋是一雙：&lsquo全都進入魔鬼的住所！&rsquo&rdquo他複述了所喜歡的薩沃納羅拉的一句名言。
在波提切利的一幅畫前争論起來：多福認為這幅畫是誘惑人的，因為畫的是赤身裸體的少年酒神巴克科斯，他被愛情的箭射穿；可是菲德裡吉則在識别&ldquo無用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能力方面跟多福進行競争，走到近處看了看，宣布說，這根本不是巴克科斯。
&ldquo那麼你說是誰？&rdquo多福問道。
&ldquo是誰？還問呢！弟兄們，你們怎麼沒有看出來？是第一受難者聖斯特凡！&rdquo 孩子們站在這幅謎一樣的畫前感到困惑不解：如果說這真的是聖徒，那麼為什麼要赤身裸體，洋溢着多神教的美，為什麼臉上的痛苦表情像是淫欲的快感？ &ldquo聽見沒有，弟兄們，&rdquo多福叫喊道，&ldquo這是讓人讨厭的巴克科斯！&rdquo &ldquo胡說，你這個渎神的人！&rdquo菲德裡吉把十字架當成武器舉起來，叫喊道。
幾個男孩子相互撲到一起，夥伴們好不容易才把他們拉開。
那個疑難仍然沒有解決。
路加早已不哭了，不再為自己被剪得很難看的頭發而哼哼唧唧了&mdash&mdash因為他覺得還從來沒有參加過如此令人開心的淘氣活動&mdash&mdash這時，永遠好動的皮波跟他一起鑽進一間黑暗的小房間。
這裡的窗前，在高高的架子上放着一個穆拉諾玻璃工廠出品的花瓶。
透過關着護窗闆的縫隙射進一縷陽光，花瓶的玻璃像寶石一樣，在黑暗中放射出五彩缤紛的光芒，猶如一枝神奇的花朵。
皮波輕輕地爬上桌子，蹑手蹑腳地走過去&mdash&mdash花瓶仿佛是活了，竟然能逃跑&mdash&mdash他狡猾地吐出舌頭，皺起斜眼上面的眉毛，用手指輕輕一推。
花瓶一搖晃，像是一枝嬌嫩的花，掉了下去，一閃亮，哐啷一聲，摔得粉碎&mdash&mdash亮光也随之熄滅。
皮波像個機靈鬼，縱身一跳，把紅十字架抛向高處，靈巧地在半空中一把抓住。
路加瞪大了雙眼，一邊尖叫着一邊鼓掌叫好。
他們聽見夥伴們在遠處高興的吵嚷聲，便趕快回到大廳裡去了。
菲德裡吉在這裡發現一個貯藏室，裡面有許多箱子，全都裝滿&ldquo無用的廢物&rdquo，就連最有經驗的孩子都從來沒有見到過。
這是當年&ldquo豪華者&rdquo洛倫佐·美第奇舉行化裝狂歡慶功活動時用的假面具和服裝道具。
孩子們都集聚在貯藏室門口。
在燭光的照耀下，在他們面前一一搬出硬紙闆做的浮努斯怪臉、酒神女祭司的玻璃葡萄、小愛神阿摩耳的箭囊和翅膀、神使墨耳枯裡烏斯盤着兩條蛇的神杖、海神涅普圖努斯的三股叉，最後搬出雷神的閃電&mdash&mdash這是木制塗金的，已經布滿蜘蛛網&mdash&mdash和被蛀蟲咬得千瘡百孔的奧林波斯神鷹12的标本&mdash&mdash尾巴上的羽毛已經掉光，從肚子的窟窿裡露出一塊塊氈子&mdash&mdash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突然從維納斯的假發中蹿出一隻大老鼠。
姑娘們吓得尖聲叫起來。
最小的一個跳到椅子上，嫌惡地把裙子提到膝蓋以上。
人們對多神教的這些破爛、已死的衆神的遺骸情不自禁地産生一種恐懼和厭惡，覺得不寒而栗。
被吵嚷和光亮所驚動的蝙蝠瘋狂地往天棚上撞，很像是邪惡的幽靈。
多福跑過來，宣布說，樓上還有一個小房間上了鎖：門口有一個紅鼻子秃頂的小老頭看守，他氣哼哼地叫罵，不放任何人進去。
派出幾個人前去探聽。
喬萬尼認出了守護着那個神秘房間的小老頭原來是自己的朋友，愛書如命的喬爾喬·梅魯拉。
&ldquo把鑰匙交出來！&rdquo多福對他叫喊道。
&ldquo是誰告訴你鑰匙在我這裡的？&rdquo &ldquo宮殿的看門人說的。
&rdquo &ldquo走開，走開吧！&rdquo &ldquo喂，老頭，小心點兒！我們會把你那最後幾根頭發揪光！&rdquo 多福做了個手勢。
喬爾喬先生站到門前，準備豁出老命來保衛這道門。
孩子們向他發起進攻，一擁而上，用十字架毆打他，搜查他的衣袋，找到鑰匙，把門打開了。
這是一個小書房，珍藏着一批珍貴的圖書。
&ldquo在這裡，&rdquo梅魯拉指着說，&ldquo你們需要的全都放在這個角落裡。
别爬到上面的書架上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rdquo 可是審判官們并沒有聽他的。
他們把遇到的一切&mdash&mdash尤其是裝訂考究的書籍&mdash&mdash扔到一堆。
然後打開窗戶，便于把大厚本的書直接扔到外面去，那裡有運載&ldquo無用的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車在等着。
提布盧斯、賀拉西、奧維德、阿普列尤斯、阿裡斯托芬&mdash&mdash這些名家作品少見的抄本和孤本&mdash&mdash一一在梅魯拉的眼前飛掠過去。
喬萬尼發現，老人偷偷地從書堆裡抽出一小冊書，機靈地藏到懷裡：這是馬爾塞林努斯13講述叛教的皇帝尤裡安的生平的書。
他在地闆上發現一本索福克勒斯悲劇薄如綢緞的羊皮紙抄本，隻見封面上畫着精美的圖畫，便奔了過去，貪婪地拾了起來，哀求說： &ldquo孩子們！親愛的！你們饒了索福克勒斯吧！他是最純潔的詩人！别動，别動他！&rdquo 他絕望地把書緊緊地貼在胸前，可是感覺到這些柔軟的書頁被撕碎，他哭泣起來，心痛得呻吟起來&mdash&mdash最後終于無力地松開了，怒氣沖沖地叫喊道： &ldquo你們知道嗎，卑鄙的狗崽子們，這位詩人的每一行詩都是神聖的，對上帝的虔誠遠遠超過了你們那位愚蠢的吉羅拉莫的預言！&rdquo &ldquo閉嘴，老家夥，你要是不願意交出來，我們就把你連同你的詩人一起扔到窗外去！&rdquo 他們又擁向老人，掐着脖子把他推出藏書室。
梅魯拉倒在喬萬尼的懷裡。
&ldquo走吧，我們快些離開這裡吧！我不願意看見這種暴行！&rdquo 他們走出宮殿，經過鮮花聖瑪麗亞修道院，向長老議會廣場走去。
八 在故宮黑黝黝的端莊挺拔的塔樓前，緊挨着奧爾康尼敞廊，用木闆搭成一座八角形的金字塔，高30肘，寬20肘，共分15層，每一層都擺放着準備焚燒的物品。
最底下的一層彙集了小醜的假面具、服飾、假發、假胡須和舉行狂歡活動用的其他許多道具；往上三層放着自由思想的書籍，從阿那克瑞翁和奧維德一直到薄伽丘的《十日談》和浦爾契14的《摩爾幹提》；書籍的上邊是婦女用品：擦臉膏、香水、鏡子、粉撲兒、指甲锉、卷發器、睫毛鑷子；再往上&mdash&mdash樂譜、詩琴、曼陀鈴、紙牌、象棋、滾球和其他球類&mdash&mdash人們娛悅魔鬼用的一切遊戲用品；然後&mdash&mdash誘人産生邪念的繪畫、美女肖像；最後在金字塔的頂端&mdash&mdash多神教諸神、英雄和賢哲的彩色蠟雕和木雕面具。
最上邊聳立着一個巨大模型&mdash&mdash作為一切&ldquo無用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始祖的魔鬼的形象，裡面充填着硫黃和火藥，全身毛茸茸的，塗着怪誕的顔色，生着山羊蹄子，很像古代的牧神潘。
天開始黑了。
空氣涼爽潔淨。
天上繁星閃爍。
廣場上人潮湧動，但莊嚴肅穆，猶如在教堂裡一般，隻能聽到衣服的簌簌聲和人們的竊竊低語聲。
薩沃納羅拉的門徒們吟唱起被稱作&ldquo感傷詩&rdquo的聖詩&mdash&mdashlaudispirituali來。
韻律和曲調跟從前狂歡節吟唱的一樣，隻是改成了新詞。
喬萬尼聽着，不由得覺得哀傷的内容與歡快的曲調十分不和諧。
Tredifedeeseud&rsquoamore， Totreoncealmendispeme， 要把三分愛、 三分信仰、六分希望、 兩分忏悔摻和在一起， 放進祈禱的火裡燃燒： 在火裡燒上三個小時， 再加上精神的 哀傷、悲痛、恭順， 加到足夠的分量， 就能得到神智。
在&ldquo比薩人之蓋&rdquo裡，一個戴着鐵框眼鏡的人紮着皮圍裙，頭發抹着油，編成一條發辮，上面紮着帶子，粗糙的手上長滿老繭，他在一群手藝人面前布道，這些手藝人看樣子跟他一樣，也都是&ldquo感傷的&rdquo。
&ldquo我是魯貝托，不是高官，也不是顯貴，隻不過是佛羅倫薩的一個普通裁縫，&rdquo他一邊說，一邊用拳頭捶着自己的胸脯，&ldquo我的弟兄們呀，我告訴你們，耶稣是佛羅倫薩的國王，多次向我顯靈，詳細地解釋了上帝所需要的新的治國方式和法律。
你們希望沒有窮人和富人，沒有高官和子民，希望人人平等嗎？&rdquo &ldquo希望，希望！說下去，魯貝托，怎樣才能辦到？&rdquo &ldquo假如你們有了信仰，就很容易辦到。
一、二&mdash&mdash就成了
這種異教狗的财物未必适合于給耶稣和聖母瑪麗亞獻祭。
&rdquo 多福仰起臉來看着她。
列娜小姐帶着難以察覺的微笑點點頭，好像是表示同意他那個沒有說出來的想法，以另一種語氣，用音調和諧的溫柔的威尼斯方言說： &ldquo在聖三位一體大教堂附近的木桶匠胡同，你一打聽來自威尼斯的交際花列娜，就有人告訴你。
我等着你&hellip&hellip&rdquo 多福向周圍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夥伴們不再理會交際花了，正在忙于抛擲石塊，跟薩沃納羅拉的一夥敵人吵架，這些被稱作&ldquo亡命徒&rdquo的人，是從拐角後面蹿出來的。
他想要喊他們，讓他們向交際花進攻，可是突然間不好意思起來，漲紅了臉。
列娜笑了，鮮紅的嘴唇中間露出潔白的尖利牙齒。
在克萊奧帕特拉和薩瓦女王的形象中顯現出來威尼斯&ldquo姑娘&rdquo的本來面貌&mdash&mdash一個善于調情和不知羞恥的賣笑婦。
那兩個黑人擡起轎子，交際花耀武揚威地趕路了。
巴兒狗又趴到她的膝上，鹦鹉挓挲開羽毛縮起頭來，唯有猴子很不安分地做出滑稽的怪臉，用爪子去抓高貴的交際花手中的鉛筆，她正在給主教寫答贈的十四行詩，已經寫出第一句： 我的愛情是純潔的，如六翼天使的歎息。
多福失去了先前的勇氣，帶領自己的小隊登上美第奇家族華麗宮殿的樓梯。
七 黑暗的房間裡散發着從前輝煌時代的氣息，孩子們在這裡感到無限膽怯。
打開護窗闆，吹起号角，敲起鼓。
小審判官們這時才歡快起來，笑着，叫着，唱着聖詩，分散到各個大廳裡，執行神聖審判的使命，根據聖靈的天啟，對科學藝術的誘惑做出判決，搜查和沒收&ldquo無用的廢物和奢侈品&rdquo。
喬萬尼注視着他們的工作。
孩子們緊鎖眉頭，兩手放在背後，擺着審判官的架勢，慢騰騰地在一些偉大人物、賢哲和古代多神教的英雄塑像中間走來走去。
&ldquo畢達哥拉斯、阿那克西米尼、赫拉克利特、柏拉圖、馬可·奧勒留、愛比克泰德。
&rdquo一個男孩子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讀着大理石和青銅雕像底座上的拉丁銘文。
&ldquo愛比克泰德！&rdquo菲德裡吉沉下臉來，裝出行家的樣子，制止他，&ldquo這正是那個異端分子，聲稱一切享樂都是允許的，沒有上帝。
這個當然得燒掉！可惜是大理石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關系，&rdquo機靈的斜眼皮波說，&ldquo我們總還是有辦法治他！&rdquo &ldquo這不是那個！&rdquo喬萬尼喊道，&ldquo你們把愛比克泰德跟伊壁鸠魯混淆了&hellip&hellip&rdquo 可是已經晚了：皮波掄起榔頭，非常靈巧地把賢哲的鼻子給敲了下來，引起孩子們哈哈大笑。
&ldquo咳，愛比克泰德也罷，伊壁鸠魯也罷，反正一個樣&mdash&mdash兩隻皮鞋是一雙：&lsquo全都進入魔鬼的住所！&rsquo&rdquo他複述了所喜歡的薩沃納羅拉的一句名言。
在波提切利的一幅畫前争論起來：多福認為這幅畫是誘惑人的，因為畫的是赤身裸體的少年酒神巴克科斯，他被愛情的箭射穿；可是菲德裡吉則在識别&ldquo無用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能力方面跟多福進行競争，走到近處看了看，宣布說，這根本不是巴克科斯。
&ldquo那麼你說是誰？&rdquo多福問道。
&ldquo是誰？還問呢！弟兄們，你們怎麼沒有看出來？是第一受難者聖斯特凡！&rdquo 孩子們站在這幅謎一樣的畫前感到困惑不解：如果說這真的是聖徒，那麼為什麼要赤身裸體，洋溢着多神教的美，為什麼臉上的痛苦表情像是淫欲的快感？ &ldquo聽見沒有，弟兄們，&rdquo多福叫喊道，&ldquo這是讓人讨厭的巴克科斯！&rdquo &ldquo胡說，你這個渎神的人！&rdquo菲德裡吉把十字架當成武器舉起來，叫喊道。
幾個男孩子相互撲到一起，夥伴們好不容易才把他們拉開。
那個疑難仍然沒有解決。
路加早已不哭了，不再為自己被剪得很難看的頭發而哼哼唧唧了&mdash&mdash因為他覺得還從來沒有參加過如此令人開心的淘氣活動&mdash&mdash這時，永遠好動的皮波跟他一起鑽進一間黑暗的小房間。
這裡的窗前，在高高的架子上放着一個穆拉諾玻璃工廠出品的花瓶。
透過關着護窗闆的縫隙射進一縷陽光，花瓶的玻璃像寶石一樣，在黑暗中放射出五彩缤紛的光芒，猶如一枝神奇的花朵。
皮波輕輕地爬上桌子，蹑手蹑腳地走過去&mdash&mdash花瓶仿佛是活了，竟然能逃跑&mdash&mdash他狡猾地吐出舌頭，皺起斜眼上面的眉毛，用手指輕輕一推。
花瓶一搖晃，像是一枝嬌嫩的花，掉了下去，一閃亮，哐啷一聲，摔得粉碎&mdash&mdash亮光也随之熄滅。
皮波像個機靈鬼，縱身一跳，把紅十字架抛向高處，靈巧地在半空中一把抓住。
路加瞪大了雙眼，一邊尖叫着一邊鼓掌叫好。
他們聽見夥伴們在遠處高興的吵嚷聲，便趕快回到大廳裡去了。
菲德裡吉在這裡發現一個貯藏室，裡面有許多箱子，全都裝滿&ldquo無用的廢物&rdquo，就連最有經驗的孩子都從來沒有見到過。
這是當年&ldquo豪華者&rdquo洛倫佐·美第奇舉行化裝狂歡慶功活動時用的假面具和服裝道具。
孩子們都集聚在貯藏室門口。
在燭光的照耀下，在他們面前一一搬出硬紙闆做的浮努斯怪臉、酒神女祭司的玻璃葡萄、小愛神阿摩耳的箭囊和翅膀、神使墨耳枯裡烏斯盤着兩條蛇的神杖、海神涅普圖努斯的三股叉，最後搬出雷神的閃電&mdash&mdash這是木制塗金的，已經布滿蜘蛛網&mdash&mdash和被蛀蟲咬得千瘡百孔的奧林波斯神鷹12的标本&mdash&mdash尾巴上的羽毛已經掉光，從肚子的窟窿裡露出一塊塊氈子&mdash&mdash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突然從維納斯的假發中蹿出一隻大老鼠。
姑娘們吓得尖聲叫起來。
最小的一個跳到椅子上，嫌惡地把裙子提到膝蓋以上。
人們對多神教的這些破爛、已死的衆神的遺骸情不自禁地産生一種恐懼和厭惡，覺得不寒而栗。
被吵嚷和光亮所驚動的蝙蝠瘋狂地往天棚上撞，很像是邪惡的幽靈。
多福跑過來，宣布說，樓上還有一個小房間上了鎖：門口有一個紅鼻子秃頂的小老頭看守，他氣哼哼地叫罵，不放任何人進去。
派出幾個人前去探聽。
喬萬尼認出了守護着那個神秘房間的小老頭原來是自己的朋友，愛書如命的喬爾喬·梅魯拉。
&ldquo把鑰匙交出來！&rdquo多福對他叫喊道。
&ldquo是誰告訴你鑰匙在我這裡的？&rdquo &ldquo宮殿的看門人說的。
&rdquo &ldquo走開，走開吧！&rdquo &ldquo喂，老頭，小心點兒！我們會把你那最後幾根頭發揪光！&rdquo 多福做了個手勢。
喬爾喬先生站到門前，準備豁出老命來保衛這道門。
孩子們向他發起進攻，一擁而上，用十字架毆打他，搜查他的衣袋，找到鑰匙，把門打開了。
這是一個小書房，珍藏着一批珍貴的圖書。
&ldquo在這裡，&rdquo梅魯拉指着說，&ldquo你們需要的全都放在這個角落裡。
别爬到上面的書架上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rdquo 可是審判官們并沒有聽他的。
他們把遇到的一切&mdash&mdash尤其是裝訂考究的書籍&mdash&mdash扔到一堆。
然後打開窗戶，便于把大厚本的書直接扔到外面去，那裡有運載&ldquo無用的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車在等着。
提布盧斯、賀拉西、奧維德、阿普列尤斯、阿裡斯托芬&mdash&mdash這些名家作品少見的抄本和孤本&mdash&mdash一一在梅魯拉的眼前飛掠過去。
喬萬尼發現，老人偷偷地從書堆裡抽出一小冊書，機靈地藏到懷裡：這是馬爾塞林努斯13講述叛教的皇帝尤裡安的生平的書。
他在地闆上發現一本索福克勒斯悲劇薄如綢緞的羊皮紙抄本，隻見封面上畫着精美的圖畫，便奔了過去，貪婪地拾了起來，哀求說： &ldquo孩子們！親愛的！你們饒了索福克勒斯吧！他是最純潔的詩人！别動，别動他！&rdquo 他絕望地把書緊緊地貼在胸前，可是感覺到這些柔軟的書頁被撕碎，他哭泣起來，心痛得呻吟起來&mdash&mdash最後終于無力地松開了，怒氣沖沖地叫喊道： &ldquo你們知道嗎，卑鄙的狗崽子們，這位詩人的每一行詩都是神聖的，對上帝的虔誠遠遠超過了你們那位愚蠢的吉羅拉莫的預言！&rdquo &ldquo閉嘴，老家夥，你要是不願意交出來，我們就把你連同你的詩人一起扔到窗外去！&rdquo 他們又擁向老人，掐着脖子把他推出藏書室。
梅魯拉倒在喬萬尼的懷裡。
&ldquo走吧，我們快些離開這裡吧！我不願意看見這種暴行！&rdquo 他們走出宮殿，經過鮮花聖瑪麗亞修道院，向長老議會廣場走去。
八 在故宮黑黝黝的端莊挺拔的塔樓前，緊挨着奧爾康尼敞廊，用木闆搭成一座八角形的金字塔，高30肘，寬20肘，共分15層，每一層都擺放着準備焚燒的物品。
最底下的一層彙集了小醜的假面具、服飾、假發、假胡須和舉行狂歡活動用的其他許多道具；往上三層放着自由思想的書籍，從阿那克瑞翁和奧維德一直到薄伽丘的《十日談》和浦爾契14的《摩爾幹提》；書籍的上邊是婦女用品：擦臉膏、香水、鏡子、粉撲兒、指甲锉、卷發器、睫毛鑷子；再往上&mdash&mdash樂譜、詩琴、曼陀鈴、紙牌、象棋、滾球和其他球類&mdash&mdash人們娛悅魔鬼用的一切遊戲用品；然後&mdash&mdash誘人産生邪念的繪畫、美女肖像；最後在金字塔的頂端&mdash&mdash多神教諸神、英雄和賢哲的彩色蠟雕和木雕面具。
最上邊聳立着一個巨大模型&mdash&mdash作為一切&ldquo無用廢物和奢侈品&rdquo的始祖的魔鬼的形象，裡面充填着硫黃和火藥，全身毛茸茸的，塗着怪誕的顔色，生着山羊蹄子，很像古代的牧神潘。
天開始黑了。
空氣涼爽潔淨。
天上繁星閃爍。
廣場上人潮湧動，但莊嚴肅穆，猶如在教堂裡一般，隻能聽到衣服的簌簌聲和人們的竊竊低語聲。
薩沃納羅拉的門徒們吟唱起被稱作&ldquo感傷詩&rdquo的聖詩&mdash&mdashlaudispirituali來。
韻律和曲調跟從前狂歡節吟唱的一樣，隻是改成了新詞。
喬萬尼聽着，不由得覺得哀傷的内容與歡快的曲調十分不和諧。
Tredifedeeseud&rsquoamore， Totreoncealmendispeme， 要把三分愛、 三分信仰、六分希望、 兩分忏悔摻和在一起， 放進祈禱的火裡燃燒： 在火裡燒上三個小時， 再加上精神的 哀傷、悲痛、恭順， 加到足夠的分量， 就能得到神智。
在&ldquo比薩人之蓋&rdquo裡，一個戴着鐵框眼鏡的人紮着皮圍裙，頭發抹着油，編成一條發辮，上面紮着帶子，粗糙的手上長滿老繭，他在一群手藝人面前布道，這些手藝人看樣子跟他一樣，也都是&ldquo感傷的&rdquo。
&ldquo我是魯貝托，不是高官，也不是顯貴，隻不過是佛羅倫薩的一個普通裁縫，&rdquo他一邊說，一邊用拳頭捶着自己的胸脯，&ldquo我的弟兄們呀，我告訴你們，耶稣是佛羅倫薩的國王，多次向我顯靈，詳細地解釋了上帝所需要的新的治國方式和法律。
你們希望沒有窮人和富人，沒有高官和子民，希望人人平等嗎？&rdquo &ldquo希望，希望！說下去，魯貝托，怎樣才能辦到？&rdquo &ldquo假如你們有了信仰，就很容易辦到。
一、二&mdash&mdash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