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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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立在那裡擡頭望着,看到它是那麼陰沉、那麼可怕、那麼衰老、那麼凄冷,心中好生納悶。

     那裡有一個空着的壁龛,其中的石像早在幾百年前墜落下來或者被人偷走了,她心裡在想,在石像立在裡面的時候,不知道它看見過什麼樣子的陌生人物,在那樣一個靜寂的地方,說不定發生過多少次劇烈的鬥争,也可能有很多人被暗殺,正在這樣想着,圓拱的暗陬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他一露面,她便認出是誰了。

    在一閃之下,誰會看不出他就是醜陋的、畸形的奎爾普呢? 那面的街道很窄,一邊的房屋影子又很暗,因此他好像是從地下鑽了出來似的。

    但是的确是他。

    女孩子退避到一個黑旮旯裡,眼看着他走到她面前。

    他拿着一根手杖,當他走出城門的陰影時,便拄起手杖回頭望着&mdash&mdash好像是一直向着她立的地方望着&mdash&mdash并且還在招手。

     向她招手嗎?唔,不是,謝上帝,不是向她招手;這時她恐怖極了,如果他再走近一些可怎麼辦,應該狂喊救命,還是應該從她躲藏的地方趕快逃走呢?正在遲疑的時候,圓拱裡又走出了另外一個人影子&mdash&mdash是一個男孩子的影子&mdash&mdash他的背上還扛着一隻箱子。

     &ldquo快一點,小鬼!&rdquo奎爾普說,擡頭望着那古老的城門,在月光之下,他好像是一個妖怪從壁龛裡跳出,回頭望着它的故居似的,&ldquo快一點!&rdquo &ldquo東西真夠沉的,先生,&rdquo那小厮答辯道,&ldquo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我已經走得夠快了。

    &rdquo &ldquo照現在的情形來看,你走得夠快了!&rdquo奎爾普反唇相譏,&ldquo你簡直是爬行,你這個狗東西,你簡直是慢慢地挪,你像蛆一樣地蠕動。

    現在鐘響了,十二點半了。

    &rdquo 他駐足傾聽,然後突然地、兇暴地轉到小厮身邊,使他大吃一驚,問他倫敦驿車什麼時候從路角經過。

    小厮答道:&ldquo一點鐘。

    &rdquo &ldquo那麼,快走,&rdquo奎爾普說,&ldquo不然就太遲了。

    再快一點&mdash&mdash你聽見了嗎?再快一點。

    &rdquo 小厮使盡吃奶的力氣走着,奎爾普在前面帶路,不斷回頭威吓他,催他趕快趕快。

    耐兒連動也不敢動,直等到看不見他們的影子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這才慌慌張張地回到她外祖父睡的車子,心裡覺得好像矮子就在離他很近的地方走過,也會使他受到驚駭似的。

    但是他睡得很酣,她便悄悄地退走了。

     在她走往自己床位的時候,她決定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也不想追問矮子到這裡來究竟是什麼目的(她害怕一定是來尋找他們的),但是既然他問起倫敦驿車,顯然他是向着回家的路上走;并且因為他是經過那個地方,如果說他們在這裡比在旁處更不容易被他調查得出,這想法也十分合理。

    但是這樣考慮并不能消除她的恐怖;因為她受驚過甚,很難一下子就平靜下來,她覺得好像被一群奎爾普所包圍,便是空氣裡面也充滿了這些人。

     那位貴族和士紳階級的寵兒和受皇族贊助的人,借着僅為她本人所知的縮身法,已經蜷伏到行軍床上,發出平靜的鼾聲;那頂大帽子已經細心地放在鼓上,在車頂上搖擺着的一盞昏黃燈光底下,顯得更美觀了。

    女孩子的床鋪早在地闆上搭好,她一進門就聽到撤去梯子的聲音,并且知道,這樣一來車子外面的人和銅環之間的交通可就完全斷絕了,這對她可真是一個很大的安慰。

    一種從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不時透過車底闆傳送上來,同時還夾雜着幹草的沙沙響動,明白地告訴她禦夫就睡在下面的地上,更給了她一種額外的安全感。

     盡管有這些保障,她還是通夜沒有睡好,一直擔心着奎爾普,驚醒了很多次,在這些使她不得安甯的噩夢中,奎爾普好像同蠟人是分不開的,或者他自己就是蠟人,或者又成了乍萊太太和蠟人,或者又是他本人、乍萊太太、蠟人和一個手風琴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但又辨不清誰是誰來。

    最後,快到天亮的時候,由于疲勞和過分警惕,她不覺沉沉入睡,這不是一種意識,而是難以抗拒和抵制不住的享受呀。

     *** [1]&ldquo批準&rdquo(critical),直譯為&ldquo批評&rdquo,是&ldquo标準&rdquo(classical)的諧音,乍萊太太想不起&ldquo标準&rdquo這個字來,說成&ldquo批準&rdquo了。

     [2]&ldquo港湖派頭&rdquo(wagrancy),系&ldquo江湖派頭&rdquo(vagrancy)的訛音。

     [3]蓋雨布,鋪鋸屑,指一般露天棚帳的雜技場,一遇陰天,便需要雨布遮蓋,鋸屑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