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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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的不滿、氣惱、仇怨都沒有了，或者說都減弱了。
他現在考慮的不再是别人以及别人的想法，而是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
可憐，而且可笑。
他就是個給自己制造了二十多年幻想的一無所有的白癡。
這不就是他們想對他說的話嗎？ 他是一家連鎖大超市的管理層，能見到施瓦茨先生這樣的人物。
怎麼解釋他們會委以他今時今日的職務呢？ 讓他一直清洗地闆直到退休不是更好嗎？一些有擔當有膽識的人就在那些犄角旮旯生活了一輩子。
他自己就在超市裡雇傭了一個六十八歲的男人，一輩子隻幹搬運的活，别的什麼都沒幹過，所有人都喜歡他尊敬他。
大家都已經習慣叫他老爹，幾乎沒人記得他真名是叫什麼。
難道他也本應當如此？ &ldquo你都知道了？&rdquo他問妻子，将幾乎沒怎麼動的餐盤推開。
她想撒謊，但不敢。
&ldquo是，&rdquo她隻能承認，&ldquo但我不知道審理團具體哪天開會。
&rdquo &ldquo誰告訴你的？&rdquo &ldquo比爾·卡尼。
&rdquo &ldquo什麼時候？&rdquo &ldquo上周，我去藥房給你買藥劑的時候。
&rdquo &ldquo他跟你說了什麼？&rdquo &ldquo說我最好準備些新款的化妝品，去鄉村俱樂部的舞會時用得着，他還說一定要跟我跳第一支舞。
你知道他這人。
他認為我肯定知道你的所有事。
&rdquo &ldquo你怨恨我嗎？&rdquo &ldquo沒有。
&rdquo &ldquo現在也沒有？&rdquo &ldquo不會的。
&rdquo &ldquo你也認為大家都在笑話我？&rdquo 時間過去兩三秒，她才回答： &ldquo為什麼要笑話你呢？&rdquo &ldquo我不知道。
有人投了個黑球。
&rdquo &ldquo到處都有死心眼或者嫉妒的人。
&rdquo &ldquo弗洛倫斯很惱火嗎？&rdquo &ldquo她在這個年紀，對什麼都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一直對賈維斯的挑釁無動于衷，所以賈維斯這次就抓住機會嘲弄她。
我相信她現在已經不再想這件事了。
&rdquo &ldquo看着我，諾拉。
&rdquo 她将因為懷孕而皺紋沉澱得更深的臉慢慢轉向他。
&ldquo怎麼？&rdquo &ldquo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你可以答應我如實回答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他竭力控制住已經到了眼眶的淚水。
他突然特别動情，比諾拉決定和他執手一生那晚更甚。
這是一種來自内心更深處的感動。
&ldquo你是怎麼想我的？&rdquo 他沒法繼續看着妻子，轉過頭。
&ldquo你很清楚，沃爾特，你是所有男人中最好的。
&rdquo 這說明不了什麼，還讓他害怕。
她不願正面回答問題，編出了這種不痛不癢的答案。
&ldquo除此以外呢？&rdquo &ldquo我不明白。
你對所有人都那麼好。
你總是在幫助别人。
你充滿勇氣。
你能為了家庭犧牲自己。
&rdquo 諾拉的聲音此時也哽咽了，她現在和丈夫一樣激動。
她往後推開椅子，想要站起來，肚子使她有點笨拙。
她靠近丈夫，彎腰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脖子，從後面懷抱他。
&ldquo我愛你，沃爾特。
&rdquo &ldquo我也是。
&rdquo &ldquo我知道。
所以，幹嗎浪費心思，在意别人怎麼想？&rdquo 這不是他想從妻子那兒聽到的話，這沒有減緩他的一絲不安。
&ldquo那弗洛倫斯呢？&rdquo &ldquo弗洛倫斯終究還是個孩子。
而且你要相信我，弗洛倫斯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rdquo 他不應該任由自己到這一步。
妻子本想給他打打氣，但結果讓他更郁塞。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
妻子的意思是，别人不接受他無關緊要，她永遠站在他這邊。
楓葉街上的這幢新房子花費了他們半輩子的積蓄，他們還得繼續努力十二年。
他們住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他們是下等人嗎？他們衣食無憂，可那又怎樣？他們和其他人不同，不配參加這裡的社交活動？ 諾拉也反應過來自己沒對準症結，反而使他更受折磨。
但她找不到别的好話可說，歎了口氣，放棄了，坐回自己的位子，開始削梨。
他們共同生活的這二十年間，同時短暫釋放情緒的情況少有。
弗洛倫斯在産科醫院降生那一小會兒；枯死的樹葉噼噼墜地、踩上去崩脆作響的秋日早晨，他們一起開車送她進幼兒園，那時候她四歲。
他們對下面三個孩子就習慣了。
還是會有感動，但已經不像對弗洛倫斯那樣純粹與真切，有高低多少之分。
他們目光交彙時，看到對方的眼裡既有歡欣也有感傷。
孩子們先後進了幼兒園。
他們安家在威廉森後，學校放假前的小小節慶活動總在同一片草地上舉行，在同一排白色房屋前，唱同樣的歌，說同樣的祝詞。
戴夫是第一個男孩，笨頭笨腦，肚子圓滾滾的，頭發幾乎被剃光了。
接着他的弟弟亞奇出生。
又過了很久，伊莎貝爾才出生。
他們依次分别在兩所學校，然後又分别在三個學校上學。
每個人從一所學校念到另一所。
在學校的活動和合唱隊中取代哥哥或姐姐位置。
總會聽到已經年邁的學生家長宣告： &ldquo沒我的事了！我最小的那個今天畢業了。
&rdquo 但是他們的工作尚未完成，諾拉又懷孕了。
等伊莎貝爾進公立小學，坐在他爸爸現在操辦着的新一屆校委會教學樓内
他現在考慮的不再是别人以及别人的想法，而是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
可憐，而且可笑。
他就是個給自己制造了二十多年幻想的一無所有的白癡。
這不就是他們想對他說的話嗎？ 他是一家連鎖大超市的管理層，能見到施瓦茨先生這樣的人物。
怎麼解釋他們會委以他今時今日的職務呢？ 讓他一直清洗地闆直到退休不是更好嗎？一些有擔當有膽識的人就在那些犄角旮旯生活了一輩子。
他自己就在超市裡雇傭了一個六十八歲的男人，一輩子隻幹搬運的活，别的什麼都沒幹過，所有人都喜歡他尊敬他。
大家都已經習慣叫他老爹，幾乎沒人記得他真名是叫什麼。
難道他也本應當如此？ &ldquo你都知道了？&rdquo他問妻子，将幾乎沒怎麼動的餐盤推開。
她想撒謊，但不敢。
&ldquo是，&rdquo她隻能承認，&ldquo但我不知道審理團具體哪天開會。
&rdquo &ldquo誰告訴你的？&rdquo &ldquo比爾·卡尼。
&rdquo &ldquo什麼時候？&rdquo &ldquo上周，我去藥房給你買藥劑的時候。
&rdquo &ldquo他跟你說了什麼？&rdquo &ldquo說我最好準備些新款的化妝品，去鄉村俱樂部的舞會時用得着，他還說一定要跟我跳第一支舞。
你知道他這人。
他認為我肯定知道你的所有事。
&rdquo &ldquo你怨恨我嗎？&rdquo &ldquo沒有。
&rdquo &ldquo現在也沒有？&rdquo &ldquo不會的。
&rdquo &ldquo你也認為大家都在笑話我？&rdquo 時間過去兩三秒，她才回答： &ldquo為什麼要笑話你呢？&rdquo &ldquo我不知道。
有人投了個黑球。
&rdquo &ldquo到處都有死心眼或者嫉妒的人。
&rdquo &ldquo弗洛倫斯很惱火嗎？&rdquo &ldquo她在這個年紀，對什麼都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一直對賈維斯的挑釁無動于衷，所以賈維斯這次就抓住機會嘲弄她。
我相信她現在已經不再想這件事了。
&rdquo &ldquo看着我，諾拉。
&rdquo 她将因為懷孕而皺紋沉澱得更深的臉慢慢轉向他。
&ldquo怎麼？&rdquo &ldquo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你可以答應我如實回答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他竭力控制住已經到了眼眶的淚水。
他突然特别動情，比諾拉決定和他執手一生那晚更甚。
這是一種來自内心更深處的感動。
&ldquo你是怎麼想我的？&rdquo 他沒法繼續看着妻子，轉過頭。
&ldquo你很清楚，沃爾特，你是所有男人中最好的。
&rdquo 這說明不了什麼，還讓他害怕。
她不願正面回答問題，編出了這種不痛不癢的答案。
&ldquo除此以外呢？&rdquo &ldquo我不明白。
你對所有人都那麼好。
你總是在幫助别人。
你充滿勇氣。
你能為了家庭犧牲自己。
&rdquo 諾拉的聲音此時也哽咽了，她現在和丈夫一樣激動。
她往後推開椅子，想要站起來，肚子使她有點笨拙。
她靠近丈夫，彎腰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脖子，從後面懷抱他。
&ldquo我愛你，沃爾特。
&rdquo &ldquo我也是。
&rdquo &ldquo我知道。
所以，幹嗎浪費心思，在意别人怎麼想？&rdquo 這不是他想從妻子那兒聽到的話，這沒有減緩他的一絲不安。
&ldquo那弗洛倫斯呢？&rdquo &ldquo弗洛倫斯終究還是個孩子。
而且你要相信我，弗洛倫斯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rdquo 他不應該任由自己到這一步。
妻子本想給他打打氣，但結果讓他更郁塞。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
妻子的意思是，别人不接受他無關緊要，她永遠站在他這邊。
楓葉街上的這幢新房子花費了他們半輩子的積蓄，他們還得繼續努力十二年。
他們住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他們是下等人嗎？他們衣食無憂，可那又怎樣？他們和其他人不同，不配參加這裡的社交活動？ 諾拉也反應過來自己沒對準症結，反而使他更受折磨。
但她找不到别的好話可說，歎了口氣，放棄了，坐回自己的位子，開始削梨。
他們共同生活的這二十年間，同時短暫釋放情緒的情況少有。
弗洛倫斯在産科醫院降生那一小會兒；枯死的樹葉噼噼墜地、踩上去崩脆作響的秋日早晨，他們一起開車送她進幼兒園，那時候她四歲。
他們對下面三個孩子就習慣了。
還是會有感動，但已經不像對弗洛倫斯那樣純粹與真切，有高低多少之分。
他們目光交彙時，看到對方的眼裡既有歡欣也有感傷。
孩子們先後進了幼兒園。
他們安家在威廉森後，學校放假前的小小節慶活動總在同一片草地上舉行，在同一排白色房屋前，唱同樣的歌，說同樣的祝詞。
戴夫是第一個男孩，笨頭笨腦，肚子圓滾滾的，頭發幾乎被剃光了。
接着他的弟弟亞奇出生。
又過了很久，伊莎貝爾才出生。
他們依次分别在兩所學校，然後又分别在三個學校上學。
每個人從一所學校念到另一所。
在學校的活動和合唱隊中取代哥哥或姐姐位置。
總會聽到已經年邁的學生家長宣告： &ldquo沒我的事了！我最小的那個今天畢業了。
&rdquo 但是他們的工作尚未完成，諾拉又懷孕了。
等伊莎貝爾進公立小學，坐在他爸爸現在操辦着的新一屆校委會教學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