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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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十二點半。

    陽光斜斜地照進第一個餐廳,此時的舊櫃台看起來就像是個道具,不是真的。

    客人跟木偶戲劇場裡的人已經差不多多了。

    如約瑟夫所言,這裡看上去真像個舊貨市場。

     費爾南德穿着黑色的裙子,剛剛爬上自己的高凳上,在收銀台後面的衣帽間裡,利澤洛特将裙子弄到大腿處,調整絲襪。

     有十幾個顧客。

    于連·貝爾努跟助手們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着。

    就像在劇院裡,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主角和配角都已經就位。

    就像一天演兩場的戲,所有的演員都熟悉了自己的角色。

     安托萬穿着花襯衫,手裡拿着一張黃色菜單,走向一對夫妻。

    約瑟夫總是把菜單說成節目單。

     星期六的生意總是清淡些,因為大人物喜歡從周五就開始過周末。

    巴黎的街道也空曠了些。

     飯店的玻璃門被打開了,不是客人,而是貝爾納·邁徹。

    他身穿駝毛大衣,頭戴一頂米色的帽子。

     他往前走了兩三步,然後站在屋子正中央一動也不動。

    他沒看嫂子一眼,而是直直地盯着哥哥,希望哥哥能看到他。

     安托萬向玻璃隔間走去,通過遞菜小窗口将他剛剛寫下的菜單遞給主廚。

    他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了弟弟。

    他皺了皺眉,向弟弟走去。

     &ldquo嗨,貝爾納&hellip&hellip妮可總算是找到你了?&rdquo &ldquo我剛下飛機&hellip&hellip她在奧利機場等我,跟我說了&hellip&hellip&rdquo 他的呼吸裡有很強烈的酒氣。

    但是他并沒有醉,他每天都會喝些威士忌。

    對于像他這樣經常出入酒吧的人來說,這很正常。

     他在日子過得很順的時候,也就是有錢的時候,不常喝多。

    反而是一倒黴,他就會喝得特别多。

     他的臉因此越來越虛胖,肌肉也越來越松弛,眼睛越來越濕潤。

    喝酒能給他勇氣和自信。

    說到底,他是個弱者。

    他這種人在戰場上最容易投降。

     安托萬看着他,有點尴尬。

    時間點也很尴尬。

    一群客人進來了,在到處找空桌子。

    安托萬給約瑟夫遞了個眼神,讓他領他們去找座位。

     &ldquo過來吧&hellip&hellip&rdquo 他把貝爾納帶到那個通往走廊和樓梯的小門。

    貝爾納在費爾南德面前經過的時候,沒有跟她打招呼。

    這是個不好的征兆。

     他是家裡唯一一個胖子。

    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圓墩墩的,其他孩子總是嘲笑他的肥臀。

    他的嘴唇很厚,像女人的,幾乎看不到下巴。

    他二十歲的時候,曾留過幾個月的絡腮胡,以掩飾這個缺陷。

     &ldquo你想看看他嗎?&rdquo 貝爾納沒有說話。

    他不能拒絕看父親,但是他似乎并不是為此而來。

    他還穿着大衣,臉色陰郁地站在床腳,一句話也不說。

     &ldquo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嗎?&rdquo &ldquo是的。

    她還是老樣子。

    &rdquo &ldquo我有話要跟你說。

    &rdquo 安托萬不想在二樓說話,因為客廳緊靠着爸爸躺着的那個房間以及媽媽睡覺的地方。

     &ldquo去上面吧&hellip&hellip&rdquo 剛到三樓,貝爾納就變得咄咄逼人。

    他已經準備了很久,不是在奧利機場,他在藍色海岸接到妮可的電話時就開始準備了。

     &ldquo找到錢了嗎?&rdquo &ldquo脫下大衣。

    坐下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問你問題&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們還是一無所獲,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找&hellip&hellip我們總不能把爸媽的房間搜個底朝天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說得倒輕松!&rdquo貝爾納冷笑着,脫下了大衣。

     &ldquo你想說什麼呢?&rdquo &ldquo你搬回這個房子已經有二十多年,我跟費迪南已經不認識這個家了&hellip&hellip你跟爸爸住在一起&hellip&hellip你們一天到晚都見面&hellip&hellip請原諒我會好奇你居然不知道他把錢拿去幹什麼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了解他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好意思!我小的時候是了解他&hellip&hellip我給費迪南打過電話了&hellip&hellip他剛回家&hellip&hellip我覺得他比我放心不到哪裡去&hellip&hellip&rdquo 他點燃一支煙,在找煙灰缸,似乎還在找喝的東西。

    他的手顫抖着。

     &ldquo你說得真是輕松&hellip&hellip爸爸突然死了,屋子裡就剩你跟費爾南德&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輕聲矯正他: &ldquo事情是當着三十多個人的面發生的&hellip&hellip而且,從那個時候起,勒德呂太太就一直沒有離開過&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是誰雇的她呢?&rdquo &ldquo是我。

    &rdquo &ldquo這就是了!你過了兩個鐘頭才給費迪南打電話,才想起來要找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當時不能離開飯店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約瑟夫不能替你一下嗎?&rdquo &ldquo那天晚上很難&hellip&hellip因為我當時有一些重要的客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有,費迪南到的時候,爸爸已經裹好了,兩邊點上了蠟燭&hellip&hellip&rdquo 他之前喝的酒此時開始産生後勁,能看出他有些站立不穩,在努力克制着不讓自己吐出來。

    安托萬一句話也沒有說,在一個裝滿酒的小櫃子裡拿出一瓶威士忌,然後在小圓桌上放了一個空杯子和一杯水。

     &ldquo你不喝嗎?&rdquo &ldquo我從不在工作的時候喝酒,你是知道的。

    &rdquo 貝爾納現在懷疑一切。

    但他還是給自己倒了杯酒,直接一大口吞下,沒喝一點水。

     &ldquo我昨晚也沒怎麼睡&hellip&hellip生意夥伴們把我帶到了賭場&hellip&hellip你今天早上又找了嗎?&rdquo &ldquo我沒有時間&hellip&hellip我得先照顧飯店的生意,還要負責葬禮的事情&hellip&hellip費爾南德已經寫好了報喪信&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周二嗎?&rdquo &ldquo我問過費迪南的意見。

    他急着要把日期定下來。

    他希望最好是早上九點&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誰負責遺産的事情呢?&rdquo &ldquo你想說什麼?&rdquo &ldquo聽說除了這塊地産,還有一百萬塊錢&hellip&hellip我們是三個人&hellip&hellip這些都不是小事&hellip&hellip按照慣例,應該有個公證人來處理,并且監督事情按照法律程序進行&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知道爸爸有沒有公證人&hellip&hellip&rdquo &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