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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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釋〕我們也許可以說,在我們的時代,哲學是不可能歡享什麼特殊寵愛的,起碼不可能像先前那樣得到承認,認為哲學研究必須構成其他一切科學教養和專業研究不可缺少的先導和基礎。

    但不管怎樣,有一點無疑可以認為是說得正确的:自然哲學正在遭到特别巨大的厭惡。

    我不想詳盡談論這類反對自然哲學的偏見在多大程度上格外有理,不過我也不能完全避而不談這個問題。

    自然哲學觀念,如它在新近時期已經展示出來的那樣,可以說當它的發現給人以最初步的滿足時,就被那些生手草草抓去了,而沒有得到思維理性的精心保護,而且它與其說是遭到自己的反對者的沉重打擊,還不如說是遭到自己的擁護者的沉重打擊1;在一個思想大振奮時期,常常出現這種情況,這是難免的。

    自然哲學觀念在許多方面,甚至絕大部分,已被變成一種淺薄的形式主義,被颠倒成一種供膚淺思想和虛幻想象力使用的沒有概念的工具。

    理念,或者更正确地說,理念的被扼殺的形式,已被用于離開正道的行徑,這種行徑我不想更詳細地描述。

    早在《精神現象學》前言者,我就已經談了很多這方面的情況。

    因此,無論是較有見識的自然直觀,還是粗糙的經驗主義,無論是由理念引導的認識,還是膚淺抽象的知性,都不再理睬這類既離奇又自負的無謂做法,就不足為怪了。

    這種做法甚至把粗糙的經驗主義和未經理解的思想形式,把完全任意的想象和最平庸的表面類比方式,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并把這樣的雜拌湯冒充為理念、理性、科學和神聖認識,把缺乏任何方法和科學性冒充為科學性的最高頂峰。

    由于這種欺詐行為,自然哲學、尤其是謝林哲學就信譽掃地了。

     但因為對理念的這類乖離和誤解而抛棄自然哲學本身,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經常有這種情形發生:那些對憎恨哲學着了迷的人,是盼望濫用和颠倒哲學的,因為他們正在利用這種颠倒的東西,以诋毀科學本身。

    他們給抛棄這種颠倒的東西作論證,也是想用含混不清的方式證明他們已經擊中了哲學本身。

     鑒于對自然哲學現有的誤解和偏見,闡明這門科學的真正概念,也許看來首先是适當的。

    但我們一開始就遇到的這種對立,可以看作是某種偶然的和外在的東西,而我們也可以立即把那一套做法放在一邊。

    這種更多地會變成論戰的讨論,本身并不是什麼快事;這種讨論中可能包含的有教益的東西,一部分會歸入科學本身,一部分也不會那麼有教益,可以更多縮減這部百科全書的篇幅。

    對于這部百科全書豐富的材料來說,現有的篇幅本來就很有限。

    因此我們隻好限于業已作出的陳述,它可以看作是對那類研究方法的一種抗議,可以看作是一種申告,說明在本書的闡述中是不能期望有這樣的自然哲學思考的。

    這種哲學思考常常顯得光輝奪目,引人入勝,至少也令人驚奇,而且能夠使那些竟敢自認在自然哲學中看到燦爛火花,因而可以不動腦筋的人們心滿意足。

    我們在這裡所做的,不是想象力的事情,不是幻想的事情,而是概念的事情,理性的事情。

     因此就這一方面來說,我們在這裡是不能讨論自然哲學的概念、任務和方式方法的。

    不過在論述科學之前事先規定它的對象和目的,規定其中應予考察的内容和考察這種内容應使用的方法,總還是需要的。

    如果我們對自然哲學的概念作更精确的規定,自然哲學和它的颠倒形式的對立就将自行消除。

    由于哲學科學是一個圓圈,其中每一環節都有自己的先行者與後繼者,而自然哲學在這部百科全書裡僅僅表現為整體的一個圓圈,所以自然界之産生于永恒理念、自然界之創造,以至自然界之必然存在的證明,就都包含在前面講的東西裡了;在這裡我們必須假定前面講的東西已為大家所知。

    如果我們想大體确定自然哲學是什麼,那麼把自然哲學同其确然相反的東西分開,便是我們的最好辦法,因為作任何規定都需要兩個方面。

    我們首先看到自然哲學和一般自然科學,和物理學、自然史、生理學,有一種獨特的關系,自然哲學本身就是物理學,不過是理性物理學。

    從這一觀點來看,我們就必須理解自然哲學,特别是确定它和物理學的關系。

    有人這時可能以為這種對立是新的東西。

    自然哲學也許首先被看作是一種新的科學;這從一種意義上說,當然是正确的,但從另一意義上講則不然。

    因為自然哲學是古老的,同一般自然考察一樣古老;自然哲學與一般自然考察沒有區分開,甚至比物理學還要古老,例如亞裡士多德的物理學,就主要是自然哲學,而不是物理學。

    兩者互相分離,不過是近代的事情。

    我們在一門科學内已看到這種分離,這門科學在伏爾夫哲學裡已作為宇宙論和物理學區分開,并被認為是關于世界或自然的形而上學,然而這種形而上學還限于完全抽象的知性規定。

    這種形而上學與我們現在理解的自然哲學相比,确實離物理學更遠2。

    關于物理學和自然哲學的這種區别以及它們相互對立的規定,我們首先必須指出,兩者的互相分别并不像起初想象的那麼大。

    物理學和自然史,首先被叫作經驗科學,自命完全從屬于知覺和經驗,因而同自然哲學,即這種從思想出發的自然知識相對立。

    但事實上首先必須向經驗物理學指出的是,經驗物理學包含的思想比它承認和知道的要多得多,它的情形比它想象的要好;或者說,如果經驗物理學認為自己包含的思想幾乎完全是某種壞東西,它的情形就比它想象的要壞。

    所以物理學和自然科學并不是像知覺和思維那樣相互區别的,而是僅僅通過思維的方式和方法相互區别的;它們兩者都是對自然界的思維的認識。

     這就是我們首先打算考察的問題,即思維何以首先在物理學中存在;于是第二,我們就必須考察自然界是什麼;然後第三,必須作出自然哲學的劃分。

     A考察自然的方法 〔附釋〕為了找到自然哲學的概念,我們必須首先指明一般自然知識的概念,其次說明物理學和自然哲學的區别。

     自然界是什麼?我們想用自然知識和自然哲學來回答這個一般的問題。

    我們覺得自然界在我們面前是一個謎和問題,一方面我們感到自己需要解決這個謎和問題,另一方面我們又為它所排斥。

    之所以說我們為自然界所吸引,是因為其中預示着精神;之所以說我們為這一異己的東西所排斥,是因為精神在其中不能找到自己。

    因此亞裡士多德才說,哲學是以驚異發端的3。

    我們從知覺開始,我們搜集有關自然界的各種各樣的規律和形态的知識;這樣的做法本身就可以向外、向上、向下和向内達到無窮的細節,正因為在這些方向上看不到終點,這種做法就不會使我們滿意。

    在所有這些知識财富中都會在我們面前重新出現或正好産生這個問題:自然界是什麼?自然界仍舊是一個問題。

    當我們看到自然界的過程和變化時,我們就想把握它的單純的本質,強使這位普羅丢斯停止他的變化,在我們面前顯現自身和說明自身4。

    這樣,這位普羅丢斯就不僅會向我們呈現多種多樣的、常常是新的形式,而且會以較簡單的方式通過語言使我們意識到他是什麼。

    這種關于存在的問題,有各種各樣的意義,而且常常隻能有一種名稱的意義,像人們問這是一種什麼植物時那樣,或者,如果已經有了名稱的話,也隻能有直觀的意義;如果我不知道什麼是羅盤,我就請人把這種工具指給我看,于是我就說現在我知道羅盤是什麼了。

    同樣地,當我們問這位是什麼人時,這裡的系詞&ldquo是&rdquo也具有等級的涵義。

    但是,當我們問自然界是什麼時,就不是這個意思。

    在我們想要認識自然哲學時,我們在此想要研究的,正是我們從什麼意義上在此提出&ldquo自然界是什麼&rdquo這個問題。

     我們很想能立即飛向哲學的理念,說自然哲學應給我們提供自然界的理念。

    如果我們這樣來動手,事情就可能變得不清不楚。

    因為我們必須把理念本身理解為具體的,從而認識它的不同規定,然後把這些規定總括在一起;因此,為了獲得理念,我們必須經過一系列的規定,隻有通過這一系列的規定,理念才會對我們形成。

    如果我們現在把這些規定歸入自己所熟悉的形式,并說我們是想用思維的方式對待自然,那麼,首先還有其他一些對待自然的方式。

    在這裡我提到這些方式,不是為了周詳求全,而是因為我們從其中會找到一些基礎或要素,它們對于認識理念是必不可少的,并分别通過其他自然考察方式很早就為我們意識到了。

    這樣,我們就将到達一點,在那裡我們所從事的活動的固有特點會突出顯示出來。

    我們對待自然界的态度,一方面是理論的,一方面是實踐的。

    通過理論的考察,會給我們顯示出一種矛盾,這種矛盾将從第三方面把我們引向我們的觀點。

    為了解決這一矛盾,我們必須附加實踐關系所特有的東西,這樣,實踐關系就會同理論關系統一起來,聚合為總體。

     §.245 人以實踐态度對待自然,這時自然是作為一種直接的和外在的東西,他自己是作為一種直接外在的、因而是感性的個體,不過這種個體也有理由把自己規定成為同自然對象對立的目的。

    按這種關系考察自然,就産生有限目的論的觀點。

    在這種觀點中我們看到一個正确的前提,即自然本身并不包含絕對的終極目的。

    但這種考察是從特殊的有限目的出發,這時它一方面就使這種目的成了前提,這些前提的偶然内容本身甚至可以是無足輕重的和乏味的;另一方面,目的關系本身則要求有一種比按照外在有限關系進行理解更為深刻的理解方式,即概念的考察方式。

    概念就其本性來說,一般是内在的,因而是内在于自然本身的。

     〔附釋〕對自然的實踐态度一般是由利己的欲望決定的;需要所企求的,是為我們的利益而利用自然,砍伐它,消磨它,一句話,毀滅它。

    這裡立即進一步出現了兩種規定。

    &alpha)實踐态度隻是同自然的個别産物有關,或者說,同這種産物的個别方面有關。

    人的必需和智慧曾發明無數多的運用和征服自然的方式。

    索福克勒斯說道: (世上沒有什麼比人更能幹,他做什麼都不會束手無策。

    )5 不管自然展示和發出什麼力量&mdash&mdash嚴寒、猛獸、洪水、大火&mdash&mdash來反對人,人也精通對付它們的手段,而且人是從自然界取得這些手段,運用這些手段對付自然本身的;人的理性的狡計使他能用其他自然事物抵禦自然力量,讓這些事物去承受那些力量的磋磨,在這些事物背後維護和保存自己。

    但人用這種方式并不能征服自然本身,征服自然中的普遍東西,也不能使這種東西服從自己的目的。

    &beta)實踐态度的另一特點在于,這裡的終極東西是我們的目的,而不是自然事物本身,我們把這些事物變成手段,其使命不取決于它們本身,而取決于我們,例如我們把營養物變成血液時,就是如此。

    &gamma)産生的結果就是我們的滿足感,我們的自我感覺。

    由于缺乏某種東西,我們的自我感覺曾陷于紊亂。

    饑餓時存在于我之内的對我自身的否定,同時也是作為一種與我本身不同的東西,作為一種需要消耗的東西而存在的。

    我的行動就是要揚棄這一對立,因為我可以使這種他物與我同一,或者通過犧牲事物來恢複我與我自己的統一。

     先前如此為人喜愛的目的論考察,雖然也以同精神的關系為基礎,但隻是堅持外在的合目的性,從有限的、囿于自然目的的精神所具有的意義上去理解精神。

    由于這類有限目的陳腐無味,而這種目的論考察卻指明自然事物對這類目的有用,所以這種考察就辜負了自己展示神智的信用。

    但目的概念并不是單純外在于自然的,像我說&ldquo羊毛之所以存在,隻是為了我能用以給自己做衣&rdquo時那樣;這裡确實經常出現一些蠢事,例如有人就像《諷喻短詩》中說的那樣來贊美神智,說上帝讓軟木樹為做瓶塞而生,讓本草為治病胃而生,讓朱砂為制胭脂而生6。

    目的概念,作為内在于自然事物的概念,是這些事物的單純規定性。

    例如植物的種子,就現實可能性來講,包含着會在樹上長出的一切,因此作為合目的的活動,也隻是趨向自我保存。

    亞裡士多德就已經在自然界認識到了這個目的概念,并且把這種活動稱為事物的本性7。

    因此,真正的目的論考察在于把自然看作在其特有的生命活動内是自由的,這種考察是最高的。

     §.246 現在稱為物理學的東西,以前叫作自然哲學,并且同樣也是對自然界的理論考察,而且正是思維考察。

    一方面這種考察并不是從外在于自然的規定出發,如從那些目的的規定出發;另一方面它是以認識自然界裡的普遍東西為目标,即以認識力、規律和類屬為目标,所以這種普遍的東西同時在自身也就能得到規定;其次,這樣的内容也不應該是一種單純的集合體,而是必須分為綱目,呈現為一種有機體。

    既然自然哲學是概念的考察,所以它就以同一普遍的東西為對象,但它是自為地這樣做的,并依照概念的自我規定,在普遍的東西固有的内在必然性中來考察這種東西。

     〔說明〕關于哲學和經驗科學的關系,我們在全書導論中已經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