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蒙古帝國的興起及其在中國北部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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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與鐵木真,1150&mdash1206年 種族分布 1236年底,大批蒙古軍隊在大将速不台的率領下越過伏爾加河,右翼向北進入不裡阿耳領土和斡羅斯諸公國;左翼則進入北高加索和欽察草原西部。

    到1241年軍事行動奉命停止時為止,斡羅斯諸王公已被征服。

    也許蒙古人看來更重要的是對他們進行抵抗的歐亞遊牧部落最後一部分&mdash&mdash大批欽察部落已經被置于他們的控制之下。

    從中國東北到匈牙利,所有&ldquo毛氈帳篷下的人&rdquo,無論是主動或者是被迫,現在都已成為一個龐大的遊牧民族統治下的成員。

     13世紀在蒙古人推動下的草原部落的空前統一,與12世紀的分裂和紛争形成鮮明的對比(見地圖24)。

    那一時期政治和社會融合的水平,常常是單個部落,或者充其量是各部落之間小而不穩定的聯盟。

    這些部落聯盟中最強大的,是西邊的欽察和準噶爾地區的哈剌契丹。

    它們确實能夠控制草原的幾個部分和鄰近它的内地。

    但是,它們隻不過是古代龐大的遊牧帝國&mdash&mdash如匈奴人、突厥人或哈劄爾人所建帝國的蒼白無力而且不完善的翻版而已。

    缺乏政治上的統一同樣也是草原東半部的特點。

    蒙古高原的某些部落(亦兒堅,irgen)保持了它們内在的凝聚力,但其他部落則分解成部落的組成單元&mdash&mdash氏族(斡孛黑,obogh),而後成為獨立實體,他們為了牧地、政治領導權和他們農耕鄰居的支持而你争我鬥。

    雖然構成成吉思汗帝國内在基礎的蒙古主要部落的曆史資料很有限,但對于它們的地理分布和它們的内部融合程度,我們還是能夠知道其大概。

    [1] 地圖24 草原世界,1190年 最西邊的部落為乃蠻,有可能起源突厥。

    他們居住在阿爾泰山脈的南坡和也兒的石河(今額爾齊斯河)的上遊。

    乃蠻是一個有着固定首領(罕)的相當凝聚而穩固的群體,直到12世紀末,統治家族的内讧才切實地破壞了他們的統一。

    由于乃蠻最接近位于吐魯番盆地和天山北坡的回鹘文化的中心,所以總體上他們在文化方面比蒙古中部和北部的部落要較為先進。

    乃蠻從他們南面的先進的定居近鄰畏兀兒那兒學到了各種各樣的行政管理方法。

    他們也共有相同的宗教傳統,即受到土生土長的薩滿教習俗強烈影響的基督教聶思脫裡派。

     克烈,在乃蠻的東面,在他們鄰居的影響下也信奉基督教聶思脫裡派。

    在整個12世紀,他們擁有穩固的統治地位和一定程度上的政治統一。

    他們領土的核心在色楞格河與斡耳罕河(今鄂爾渾河)流域的上遊。

    這一地區由于戰略上和觀念上的原因,在東部草原所有成功的遊牧部落聯盟的形成過程中,起着關鍵性的作用。

     蒙古高原東南部地區,是戈壁地區的心髒,居住着說突厥語的汪古部。

    他們的主要居住地天德&mdash&mdash馬可·波羅筆下的Tenduc&mdash&mdash剛好位于靠近戰略要地鄂爾多斯沙漠的黃河拐彎處的北面。

    這兒構成了金朝和唐兀或稱西夏王朝的邊界。

    顯赫的汪古部王室,是聶思脫裡派的堅定信徒,他們認為他們自己至少在名義上是女真人的臣屬。

     弘吉剌,亦作翁吉剌,在汪古的北面,占據着大興安嶺西坡。

    他們在12世紀晚期與金朝保持着聯系,而且在那時,他們由幾個不同首領相當松散地進行統治。

    弘吉剌與他們西邊的近鄰&mdash&mdash蒙古部保持着經常性的通婚關系。

    這一習俗在蒙古帝國建立之後,依然繼續。

     怯綠連河(又名龍駒河,今克魯倫河)南面的草原地區,屬于蒙古高原更強大和更富于侵略性的部落之一&mdash&mdash塔塔兒人。

    在金朝的煽動下,塔塔兒在草原政治生活中,扮演着非常活躍的角色。

    女真人為了保持遊牧部落的分裂狀态和他們自己邊界的安全,積極挑動塔塔兒與鄰近部落,特别是克烈和蒙古的沖突。

    由于這一政策的巨大成功,由大規模的屠殺而造成的各個部落之間的長期不和,成為12世紀中葉所特有的現象。

     成吉思汗自己所在的部落&mdash&mdash蒙古,生活在克魯倫河與鄂爾渾河之間,正好位于塔塔兒的北面。

    在12世紀50年代初至70年代的25年裡,他們自身陷入彼此不共戴天的分裂狀态,這樣,就常常成為他們的鄰居進行劫掠的犧牲品(見後面&ldquo蒙古人的早期曆史&rdquo節)。

    在所有東部草原部落中,蒙古也許是最分裂,而且看起來最不會産生能夠統一&ldquo毛氈帳篷下的人&rdquo的領袖人物。

     蒙古的西北面,是三姓蔑兒乞的領域。

    三姓蔑兒乞,正如他們的稱呼,共分為三支,每一支都有自己的首領。

    他們分布在色楞格河的下遊,貝加爾湖的南邊。

    雖然三姓蔑兒乞偶爾也聯合起來發動對鄰部的襲擊,但他們像其他居住或靠近于森林地區的部落,如謙河(今葉尼塞河)上遊的吉兒吉思和生活在貝加爾湖附近的斡亦剌一樣,并沒有高程度的凝聚力。

     社會等級 與草原遊牧部落的一般情況一樣,這些蒙古部落是由不同數量的假定有聯系的氏族&ldquo斡孛黑&rdquo組成。

    這些氏族通過父系追溯到稱為始祖的祖先。

    [2]因為其全體成員被認為是一個骨頭(牙孫,yasun),即同一祖先的後裔,所以氏族本身是實行族外婚制的實體。

    它的領導成員決定遷徙路線、分配牧場、組織狩獵和劫掠,而且作出有關加入或退出部落聯盟的決策。

    這些氏族的一個明顯特點是常常容易分成許多分支:當氏族在數量上增加或經曆了内部的傾軋後,他們分裂為氏族分支,這些分支依然能夠繁殖而發展成新的氏族。

    由于不斷有氏族分支脫離原始的主系形成為另一個氏族,而且由于取得軍事成功的大氏族具備了部落的許多特征,所以,史料對這些氏族的命名相當模糊和混亂,這使我們很難确定某一時期某個分支的确切形态或它同其他諸分支的關系。

     雖然家族關系很明了,但氏族和部落本質上是由單個人組成的政治實體,這些人的血緣紐帶常常是虛假多于真實。

    在草原,共同的政治利益被典型地演繹成宗族關系。

    所以,古老的蒙古人(和其他部落的人們)的宗族血統是意識形态上的宣傳,而不是生理學關系方面的可信描述,目的是加強政治團結。

    這就說明了以這種氏族和部落(它們本身就是任意地臨時構成的)為基礎的政治組合為什麼天生就是變動的、靈活的和不穩定的。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部落聯盟和帝國結合得如此之快,而後在内部紛争與外部壓力之下又迅速瓦解。

    [3] 在氏族和氏族分支之下是遊牧部落的帳落&mdash&mdash阿寅勒(ayil),這是蒙古草原經濟的基本生産單位。

    阿寅勒通常由一個大家庭構成,它有自己的氈帳(格爾,ger)和牲畜。

    為了協作勞動或地方防衛,幾個阿寅勒也許會臨時組成一個古列延(gǜre&rsquoen),意為&ldquo圈子&rdquo,也就是以氈帳和套車環繞而成的營地。

     除了分成血緣群體外,蒙古社會還被分成幾個松散的組成階層&mdash&mdash貴族、平民和奴隸。

    貴族們宣稱,他們這個氏族的名稱是從他們祖先的名字得來的,作為其直系子孫,他們享有貴族這種地位。

    這個階層為氏族和部落提供政治領導。

    然而,對于權力的繼承或任命沒有嚴格的規定,選擇首領有相當大的随意性,主要根據個人貢獻和經曆,通過氏族重要成員的非正式一緻同意而産生。

    良好的家世資格當然是有利的,但不是必須的,貴族出身總是被認為能夠培養成為有能力的成功的首領。

    要成為部落或部落聯盟的統治者,要通過更加正式的程序&mdash&mdash召開由貴族和有聲望人士組成的會議,或稱忽鄰勒台(khuriltai)。

     血緣集團的下層和旁系組成的平民,被稱作&ldquo黑發&rdquo或&ldquo黑頭&rdquo,構成人口的大部分。

    雖然貴族們占有大量牲畜并使用最好的牧場,但這兩個階層之間既沒有明顯的社會差别,也沒有生活方式上任何巨大的不同。

    社會階層的底層是孛斡勒(bo&rsquool),即奴隸或仆從,他們通常是從對鄰近部落或定居居民的掠奪中獲得的。

    個人和整個血緣集團都能夠成為其他人或血緣集團的仆從,也就是說,單個人能夠成為他的捕獲者的個人奴隸,而一個氏族或其一部分,如在戰争中失敗,也都會成為獲勝的斡孛黑的奴隸或被保護者。

    無論是個人或者是氏族的一部分,都有義務為他們的主人從事家務、畜牧或者農業勞動。

    在戰争期間,他們要拿起武器為主人戰鬥。

    雖然孛斡勒明顯處于從屬地位,但他們常常被看作家庭的組成部分,甚至沒有正式解放也能得到事實上的自由。

     重要氏族首領或部落汗的那可兒(NÖkÖd,單數為NÖkÖr),或被譯為&ldquo伴當&rdquo,在古代蒙古社會中是另一個重要的階層。

    他們構成有雄心壯志的首領或汗的扈從,為他提供軍事和政治建議,一般說來還要執行主人發出的任何命令。

    從追蹤迷失的牲畜到外交談判中擔任個人的使者。

    作為對他們效勞的回報,那可兒可以得到保護、物品和食物。

    作為真正的密友,他們和主人一起戰鬥、生活、飲食。

    那可兒是從各個社會階層招募的。

    有一些那可兒是貴族成員,他們和不屬于他們自己部落或氏族的統治者保持着自由的關系。

    有一些是在戰場上表現出能力和忠誠的孛斡勒,比如說著名的木華黎統帥,成吉思汗把他從奴隸階層提升到伴當階層。

    那可兒雖然有着種種不同的社會背景,但他們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據我們所知,他們同他們的主人沒有血緣關系。

     最後,從結構方面而言,12世紀蒙古諸部是非常複雜的實體。

    通常,這樣一個部落的核心是由氏族和氏族分支組成,為了政治需要,這些氏族和分支根據一個公認的但卻是人為設計的家譜而宣稱有一個共同的祖先。

    隸屬這個核心的是各種無血緣關系的人:氏族之間通過婚姻關系,單個奴隸和附屬氏族通過軍事征服和捕獲而被奴役,而那可兒則從不同的外來渠道中吸收。

     經濟狀況 蒙古高原居民的基本職業是放牧畜群。

    蒙古人擁有的牲畜共有五大種類&mdash&mdash馬、綿羊、駱駝、牛和山羊,其中的每一種都有它特殊的用途,這五種牲畜的價值有着公認的高低順序。

    馬,是草原遊牧部落驕傲的财富,可用于軍事活動、遷徙和管理畜群。

    沒有它們,就不可能有幹曠草原遊牧部落的粗放性、流動性的經濟。

    居第二位而且數量最多的牲畜是綿羊,它們和最末種類的山羊一起,提供肉食和羊毛。

    居第三位的是駱駝,主要用來在南面荒涼的戈壁地區運載貨物。

    居第四位的是長角的牛,也有豐富的數量,用來提供肉食、牛皮和運輸。

    運載部落首領帳篷的有名的大輪車(格爾·帖列格,gertergen)即由一隊牛群來拉。

    所有的牲畜都提供乳汁,乳類的副産品如阿剌亦黑(ayiragb,發酵的馬奶,突厥語稱忽迷思,kumis)、酸乳酪和各種幹乳酪是蒙古人飲食中的主要食品。

    即便是牲畜的糞便也有用處,當它幹燥後,是荒蕪草原上燃料的主要來源。

     為尋找水草而進行的經常性遷徙放牧既不是毫無目标也不是漫無邊際的。

    每年有一個從春天經夏天到冬天駐營的固定的周期。

    冬天營地經常由幾個有關聯的阿寅勒共駐,通常位于受到保護的河谷,有較為永久性的設施。

    因為蒙古人的畜群很複雜,由具有不同行進速度和對飲食要求差異很大的牲畜組成,所以遷移時,牧民必須精确地盤算每天遷徙的距離、選取的路線、預期的季節狀況等等,以适應畜群的不同需要。

    這樣,他們龐雜的畜群(加上人和财産)的每次重要遷移都成為一個複雜的後勤供應問題,需要仔細計劃和實施&mdash&mdash這對蒙古人是一種訓練,後來在遠距離的軍事戰役時,他們能很好地加以運用。

     由于嚴酷的環境狀況和由此而形成的蒙古高原有限的維持畜群的能力,遊牧部落合理地分散到所有可利用的草場去放牧,就顯得很必要。

    氏族極其重要的作用之一,就是幫助和平地分配草場,裁定有關牧地的内部糾紛,在與外敵的競争中保護本氏族成員。

    所以,單個的牧民會認為,有保障地、季節性地使用氏族的部分領地,比個人、永久擁有土地會更好;換句話說,即收益權比所有權更好。

     雖然蒙古人對草原遊牧有着很強的依賴,但狩獵在他們的經濟生活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這增加了他們的食物供應,提供了用以穿衣和交易的皮毛,有利于控制食肉動物的數量,特别是對他們的畜群有着經常威脅的狼群的數量。

    以氏族或氏族分支為單位進行的狩獵起到軍事訓練的作用,這加強了個人的技能,提高了不同親緣集團所組成的隊列間的協調。

     在南西伯利亞的森林地區,部落經濟中狩獵的相對重要性要大大增強,以至于古代蒙古人通常把&ldquo林木中百姓&rdquo(槐因·亦兒堅,hoi-yinirger)和那些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區别開來。

    雖然狩獵是他們的支柱,但西伯利亞的部落&mdash&mdash斡亦剌、八剌忽、豁裡秃麻和其他部落&mdash&mdash也有馬匹,按照遊牧的(雖然不是草原的)生活方式,亦總是被看作基本的勞力來源,正在擴張的以草原為基礎的部落聯盟常從中抽取人力。

     農業不是遊牧家庭經濟的一個獨立的部門,但對蒙古地區的居民來說并不陌生:西伯利亞的部落,至少葉尼塞河地區的部落,在土地上種植,就像沿着長城的汪古部一樣。

    實際上沒有一個歐亞大草原的畜牧民族是純粹的遊牧經濟而不與定居世界聯系或接觸。

    的确,純粹的遊牧經濟是一種假設的概念,而不是一種社會現實。

    我們最好把草原遊牧生活看成一種統一體,它既包括近乎定居的遷徙生活,又包括幾乎固定的理論上可能、但現實中卻從未實現的&ldquo純粹&rdquo遊牧社會,這種社會從自己的畜群中獲得每一件使用或消費的東西。

    [4]對所供給的冬季食物和牲畜飼料的需要,以及對茶和絲料之類奢侈物品的渴求,也曾在遊牧部落中出現。

    由于他們自身的經濟永遠不能徹底滿足對這些物質的需求,所以遊牧部落必須被迫轉向他們的定居鄰居索取農業産品。

    就蒙古地區的部落而言,這就意味着要承認和中國保持不斷的經濟聯系。

    得到所需産品最好的方法是以皮、毛、馬或其他東西向漢人&ldquo進貢&rdquo來換回諸如谷物、金屬制品和奢侈品之類的&ldquo贈品&rdquo。

    如果自給自足的中國人拒絕交易的話,那些遊牧部落就會以武力相威脅。

    簡言之,草原居民用戰争和戰争威脅來強行索求向中原王朝交納貢物的權力。

     這一經濟交往總是使遊牧部落陷入錯綜複雜的與漢人的政治聯系網中,漢人為了自身的目的,利用納貢體系作為控制或操縱野蠻人的一種方法。

    這樣從漢人的觀點來看,贈與貨品、貴族爵位或賄賂的目的,從總體上來講,政治大于經濟。

    [5]這種性質的交互作用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推動力,在草原人民中促成了國家的形成,雖然這對漢人來說是極不情願的:遊牧部落形成了更大的政治聯合&mdash&mdash部落聯盟,而且産生了形式上的國家結構,其基本作用是處理與定居國家的關系,擺脫它們的威脅。

    主要的遊牧帝國總是産生在定居國家的邊界附近而不是在歐亞草原的最深處,這就是原因所在。

    [6] 蒙古人的早期曆史 成吉思汗自己的部落以及蒙古的種族起源的大緻輪廓和早期曆史,已有了一緻的确認。

    [7]Mongol(更确切應為Mongghol)的族名,最早以&ldquo蒙兀&rdquo的形式見于唐代史書的記載。

    在這些記載中,蒙兀總是被描繪成漢人熟悉的一個龐大的種族群落&mdash&mdash室韋的一支。

    在可确定的他們最早的家鄉小興安嶺附近的阿穆爾河南部地區,室韋通過原始農業、養豬、狩獵、捕魚和放牧等手段來彌補貧乏的生活。

    雖然室韋以出令人畏懼的勇士而聞名,但他們很少給鄰居造成威脅,這是因為沒有部落的中央集權:缺少至高無上的首領,所以政治領導權被廣泛地分散在數不清的傳統酋長手裡,他們的權力無法擴大到當地的部落之外。

    根據唐代的材料,室韋被認為是突厥汗國的臣民,而後者在553&mdash745年統治着蒙古高原。

     在10世紀的某一時期,室韋的組成部分蒙兀開始向西面的斡難河(今鄂嫩河)遷移,在那兒他們成為與他們語言上有聯系的契丹的屬民。

    [8]他們向西向南繼續他們的遷移,最後于11世紀在鄂嫩河與克魯倫河一帶建立起了他們自己的家園。

    蒙兀從東北北部到東蒙古地區的遷移,使他們在混合經濟中更加依賴草原經濟。

    新的牲畜&mdash&mdash駱駝和綿羊,加入了他們牛群和馬群的行列。

    森林地區部分季節的、有限的草原經濟,轉變為草原地區一年四季的、完全的草原經濟類型。

     蒙古人自己有關他們起源的傳說沒有點明他們原來的家鄉,隻是暗示了使他們來到鄂嫩河&mdash克魯倫河的遷移。

    根據記載在《秘史》中的神話[9],蒙古人的祖先是上天降生的一條蒼狼(譯者注:孛兒帖赤那)和一頭來源不明的白雌鹿(譯者注:豁埃馬闌勒)。

    這對夫妻離開一個不為人知的地區,越過同樣不知名的海或湖,然後占據了不兒罕·合勒敦(Burkhankhaldun)周圍的地區。

    不兒罕·合勒敦是一座山,現在認為即是鄂嫩河與克魯倫河河源附近肯特山脈的大肯特山。

    在這兒,他們的惟一子嗣巴塔赤罕降生。

    他是所有的衆多蒙古部族的始祖。

     我們獲知,巴塔赤罕的第十一代孫名叫朵奔蔑兒幹,娶了豁裡剌兒部的一位年輕女子阿闌豁阿。

    她丈夫在世的時候,她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朵奔蔑兒幹死後,她與駕着月光的神人又生了三個兒子。

    三個兒子中最小的叫孛端察兒,是孛兒隻斤斡孛黑的創建者,這是蒙古氏族中最古老的氏族,鐵木真,即後來的成吉思汗,就出生于此氏族。

     雖然成吉思汗早期祖先的譜系充滿了奇異和神秘的成分,但它仍透露了有着重要曆史内涵的蒙古社會結構的一些有趣特點。

    首先,巴塔赤罕與成吉思汗之間的聯系,并不是人們所想像的,隻是建立在惟一的父系血統基礎之上。

    根據蒙古人自己的&ldquo官方&rdquo記載,阿闌豁阿這名婦女,是從虛構的過去曆史存在的血緣系統鍊上的一個關鍵環節。

    她在其他均為男性的血緣線中的重要和尊貴位置清楚地表明了蒙古社會中婦女的崇高地位,預示了她們後來将要在帝國的出現和鞏固中所要扮演的重要角色。

    其次,部落和氏族有着虛構的祖先。

    雖然從理論上講,蒙古部落和它的高貴氏族孛兒隻斤的所有成員都有親緣關系,但每個部落或氏族的成員都包括非男性親屬的群體。

    外來成分的融合&mdash&mdash他們是出于政治目的而聯合起來的依附氏族或群體&mdash&mdash在蒙胧的和傳說中的過去,僅僅用&ldquo發現&rdquo共同的祖先這一權宜之計而實現。

    這樣,正如我們先前所探讨的,部落和氏族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為産生的,是用編造系譜、用神話傳說的祖先給血統上無關的各部分提供虛構的血緣親屬關系來實現的。

    這樣的做法使無關的種族群落間有了後來制造出來的共同血統(也就有了相互的義務),它是草原遊牧部落間國家形成過程中的一個共同與必要的因素。

     在成吉思汗的祖先中,海都似乎是史料最全的第一人。

    在老一輩世系中,他是孛端察兒的玄孫。

    根據拉施特保存的材料[10],海都在幾個蒙古氏族之上實行了松散的宗主權力而且成功地使一個沿克魯倫河從事遊牧生活的部落&mdash&mdash劄剌亦兒處于他的控制之下。

    雖然沒有提供确切的時間,但海都顯然在遼王朝(907&mdash1125年)的最後幾十年中都很活躍。

     然而,人們通常認為海都的孫子合不勒建立了最初的蒙古&ldquo國家&rdquo。

    他使用可汗的稱号而且統治着所有的蒙古人。

    [11]拉施特告訴我們,在合不勒時代,蒙古人和女真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加劇了,後者顯然把蒙古團結一緻的發展看作對他們安全的威脅。

    為了緩解來自這方面的危險,女真人決定通過談判使蒙古人進入他們的納貢網。

    他們邀請合不勒來宮廷,但外交行動失敗了。

    這個蒙古首領,先在一次盛宴上飽餐一頓,之後開始大醉,在激動之餘,他用手抓住皇帝,揪了他的胡子,接着被人制服。

    最初,金朝皇帝(蒙古和波斯史料中的阿勒坦汗或&ldquo金&rdquo汗)決定寬恕這一魯莽行為,允許合不勒回去。

    然而,出于另外的考慮,他又派官員去追趕,要把這個自命不凡的首領追回宮廷進行嚴懲。

    皇帝追趕合不勒的動因僅僅是為了誘使他進入陷阱而殺死他。

    當這些事件後不久合不勒死去,女真人才沒有進行報複。

     在漢文史料中沒有關于這一插曲的直接印證,但是金代編年史記載了1135&mdash1147年間由于蒙古人不斷地騷擾北部邊界而被迫采取強硬的軍事對策。

    [12]雖然女真人與合不勒流産的外交談判和蒙古人的襲擊看起來似乎是有聯系的,但這并不能夠确确實實地肯定:金朝的記載從沒有把合不勒這一名字同邊界騷亂聯系起來。

    人們僅能根據大體上的年代推斷,他是這有問題的10年中蒙古人的首領,故而有可能是襲擊的發動者。

     不管怎樣,合不勒死後,女真人和蒙古人之間的仇恨持續不減。

    不久以後,蒙古人通過他們與弘吉剌部的婚姻關系,卷入了與塔塔兒人的嚴重糾紛。

    女真人向後者提供支持以削弱和分化他們桀鹜不馴的鄰居。

    面對這些難以對付的敵人,蒙古人迅速地召開忽鄰勒台,選舉俺巴孩作為他們的新汗。

    作為泰赤烏氏族的建立者,俺巴孩是海都的第二個兒子察剌孩的後裔,這樣,他就是已故合不勒的從兄弟。

    他的統治時期顯然很短暫,當他被塔塔兒人捕獲并移交給金廷後,即行結束。

    在那兒,他被釘在木驢上緩慢而痛苦地死去。

    以後,蒙古人選定合不勒的第三個兒子忽圖剌作為俺巴孩的繼承人。

    汗位回到孛兒隻斤氏族使俺巴孩的子孫泰赤烏氏族産生了怨恨,這是以後的日子裡,兩氏族之間發展起來的深仇大恨的根源所在。

     忽圖剌統治時間,我們僅僅知道他為了報複塔塔兒人參與害死俺巴孩而對塔塔兒人開始了一系列不成功的進攻。

    他死時周圍的環境和是否有一個繼承人都沒有被提及。

    蒙古人力量和團結的衰落和瓦解,不管是否由他的死亡而引起,可以相當肯定地确定在12世紀60年代,即鐵木真出生的那10年。

     雖然在合不勒、俺巴孩和忽圖剌統治下達到的暫時統一構成了向國家形式邁進的第一步,但這隻不過是一個不穩定的試驗性步驟,是一個意義易被誇大的步驟。

    這三個人從本質上講,是在戰争期間被推舉的部落軍事首領或汗。

    他們并不是《秘史》記載的永久性的皇帝或可汗(Khaghans),《秘史》錯誤地記載了年代。

    而且,甚至沒有恰當的證據暗示這個時候出現過任何類型的行政機構或者獨立的、與傳統的血緣結構相對立的權力系統。

    [13]對這一短暫統一的經驗和回憶也許對蒙古民族的團結有益,但對于後來蒙古帝國賴以建立的有關制度方面的基本原則來說,它沒有留下任何遺産。

    初步的工作必須從頭開始。

     鐵木真的家庭和青年時代 成吉思汗的父親也速該是合不勒汗的次子巴兒壇把阿秃兒的第三子。

    也速該是孛兒隻斤氏族的分支乞顔牙孫的一名成員,這個分支顯然是由他的直系祖先建立的。

    也速該在有關蒙古人反對塔塔兒的戰鬥中首次被提到。

    我們獲知,在12世紀50年代或60年代俺巴孩被俘獲和被處死的時候,也速該把他後來的新娘,即弘吉剌部的诃額侖,從同她訂婚的一個蔑兒乞人那裡綁架走。

    娶了這位心甘情願的诃額侖後,也速該參加了針對塔塔兒人的襲擊行動,這些行動也許就是由他的叔叔忽圖剌發動的。

     他在一次攻擊後剛回來,诃額侖就在鄂嫩河谷的某處,生下了她四個兒子中的長子鐵木真。

    有關鐵木真早期的孩童時代,原始資料中沒有提供更多的情況,甚至沒有提供确切的出生日期,雖然實際上可以肯定他于1167年來到這個世界。

    [14]在8歲的時候,鐵木真被帶到他母親所在的氏族&mdash&mdash弘吉剌,以挑選合适的妻子。

    也速該為他的兒子選中了弘吉剌首領之一德薛禅的9歲女兒孛兒帖。

    出于真誠的表示,也速該留下鐵木真與他未來的嶽父在一起,自己則離開而返回自己的營地。

    在回來的路上,他碰到了一群塔塔兒人并加入了他們的筵席。

    招待他的主人認出他就是大規模進攻他們的首領,決定暗地裡進行報複。

    他的食物被摻入毒藥,當也速該過了三天回到家裡後,他病倒了,而且在他的長子被帶來見他之前就死去了。

     也速該的死很快證明了這不僅僅是他家庭的個人不幸。

    在也速該活着的時候,他雖然不是一個富有的和有影響力的人物,但仍有一小群跟随他的部下,而且顯然對孛兒隻斤氏族的領導有某種發言權。

    他大概死于1175年或1176年,他死後,他的親屬和支持者開始瓦解。

    自從忽圖剌當選之後就對孛兒隻斤氏族懷有忌妒之心的泰赤烏氏族首先逃走,也速該的近親和屬民,在俺巴孩的不滿的寡妻鼓動下,不久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盡管诃額侖堅定地努力阻止這一叛逃,但看來蓄謀已久的孤立鐵木真家庭的企圖最終還是成功了。

     诃額侖、她的四個兒子和一些忠誠的部下被抛棄在鄂嫩河上遊地區自謀生路。

    沒有了牲畜和親屬的經濟支持,他們處于靠捕魚和挖草根維持生計的境地。

    鐵木真和他的兄弟們就這樣在貧寒和極度匮乏的條件下,過早地成熟了。

     正是在這段艱苦磨煉的時期裡,年輕的鐵木真在與他的兩個同父異母兄弟别克帖兒和别勒古台(他倆都是也速該一個妾的兒子)的激烈沖突中,第一次顯示出了冷漠自私的性格和殘忍果決的處事能力。

    他們最初是為了争奪抓到的一隻雲雀而發難的。

    當這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即别克帖兒和别勒古台從鐵木真和他的大弟弟拙赤合撒兒手中奪走他倆捕獲的一條魚之後,深受委屈的鐵木真決心報複。

    在拙赤合撒兒的幫助下,他誘騙别克帖兒來到俯瞰他們營地的一座小山。

    鐵木真和拙赤合撒兒從相反的方向,用弓箭冷酷地射殺了冒犯過他們的異母兄弟。

    诃額侖對他們倆殺死她繼子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痛斥,看起來主要是因為在他們容易受到外來進攻的時候,這一行為削弱了家庭的力量。

    鐵木真默默地承受了母親的斥責,但從沒有對這次恐怖事件表示過任何悲痛或負罪感。

    正如在以後的生活中鐵木真經常表現出來的那樣,他不是一個能輕易容忍任何冒犯他尊嚴的男人,那些向他的地位提出挑戰或者阻礙他通向權力之路的人總是要為他們的冒犯行為而受到嚴厲的懲罰。

     被孤立的五六年光陰,在别克帖兒死後不久出乎意料地暫時結束了。

    正如诃額侖預見,泰赤烏人害怕報複,就又回來查看也速該的兒女。

    當發現六個兒子中的五個活下來并已長大成人時,泰赤烏人包圍了他們,要求他們交出長子鐵木真,也許是作為人質以擔保其他人的行為。

    鐵木真當時14歲或15歲,他逃離母親的營地,在一片密林中隐藏了九天。

    饑餓最後驅使他走出森林,等候已久的泰赤烏人立即撲向了他。

    被帶上了枷具後,他作為一名囚犯在泰赤烏人中待了一段時間,每晚上由不同的阿寅勒輪流看守。

    當鐵木真在泰赤烏的一個屬民,好心的遜都思部人鎖兒罕·失剌的幫助下成功地逃走後,這種羞辱和難熬的境遇才結束。

     鐵木真回到家裡重新團聚後,在不兒罕·合勒敦南面的群山中避難。

    這裡的生活依然艱難&mdash&mdash他們的食物主要由土撥鼠和田鼠構成&mdash&mdash而且不太安全。

    盡管他們很貧窮,但他們的财産不久還是引起了某些過往強盜的注意,他們偷走了幾匹閹割的公馬。

    鐵木真出發去追尋歹徒,在經過各種磨難之後,帶着失竊的馬匹勝利地返回了對他十分感激的家中。

    這次曆險特别值得一提,因為在追尋過程中,鐵木真得到了他第一個追随者和戰友博爾術,從而開始了建立私人扈從的曆程。

     而且,這段插曲似乎極大地增強了鐵木真的自信心。

    不管怎樣,不久以後,他到弘吉剌地界去迎娶了幾年前與他訂婚的未婚妻孛兒帖。

    德薛禅毫不猶豫地承認了他與死去多年的也速該的誓約,把女兒嫁給了這個意志堅定的求婚者。

    通過這次聯姻,鐵木真不僅得到了一位妻子(她的聰明和堅強性格是他通向權力之路的巨大财富),而且又重新建立起了與老盟友弘吉剌的聯系。

    他家族的被孤立與被抛棄時代終于結束了。

     作為盟友的王汗 鐵木真的婚禮一結束,他就把注意力轉到與另一個鄰近部落克烈建立友好聯盟關系方面。

    他親自去見他們的首領脫斡鄰勒,此人更以他的頭銜&ldquo王汗&rdquo而聞名。

    他用孛兒帖的嫁妝&mdash&mdash一件黑貂皮大衣作為見面禮。

    鐵木真提醒這位首領,作為他已故父親也速該的安答,即&ldquo生死朋友&rdquo,王汗現在對他來說,就&ldquo像一位父親&rdquo[15]。

    王汗承認了這一請求的合法性,而且願意出力幫助他的新的被保護者鐵木真招集離散的部衆。

    他以王汗身份做出這樣的保證,這一做法立即産生了顯著的效果:也速該死後離散的部衆開始回歸舊部,鐵木真追随者的人數大大增加了。

     在與王汗會面回來後不久,蔑兒乞部民在脫黑脫阿的率領下,襲擊了鐵木真的營地,劫走了孛兒帖,以作為對也速該劫走诃額侖的最終的報複。

    當進攻開始時,鐵木真不光彩地跑到了不兒罕·合勒敦山的安全地帶,自然而然地轉向他的保護人尋求幫助以确保孛兒帖安全釋放。

    王汗同意了,并建議他們還要去請求鐵木真的孩提朋友和安答劄木合的支持。

    劄木合是蒙古氏族之一劄答闌部的首領。

    制定詳細的計劃之後,在1184年,孛兒帖被劫走後大約九個月,鐵木真、王汗和劄木合的聯合部隊向駐營在色楞格河的一個支流勤勒豁河畔的蔑兒乞部進發。

    由于幾乎沒有敵軍進逼的預先警報,蔑兒乞人沒有能夠發動有效抵抗就徹底失敗。

    孛兒帖被重新找到時平安無恙,并且獲得了許多擄獲物。

    許多蔑兒乞人被俘或被殺,但其骨幹力量則在脫黑脫阿的率領下避開搜尋,躲到南西伯利亞的森林避難去了。

    獲勝的結果使大量部衆開始聚集到鐵木真麾下。

    其中一些人是同一氏族分支乞顔牙孫的親屬成員,而其他非親屬成員也試圖在鐵木真迅速發展起來的扈從中找到位置。

     鐵木真和他的安答劄木合最初打算繼續他們的軍事合作關系并一起行動。

    然而,對屬民的争奪和潛在的對分裂的蒙古諸氏族再統一的權力的争奪,使二人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

    在孛兒帖的堅決要求下,鐵木真最後與他的老夥伴決裂并開始獨立行動。

    鐵木真的前迫害者泰赤烏人與劄木合結盟的決定則更加擴大了裂痕。

     決裂之後,鐵木真移到克魯倫河上遊地區。

    在那兒,他的追随者,主要是他的親屬,于闊闊納浯兒即&ldquo藍湖&rdquo的岸邊,召開了一次忽鄰勒台大會。

    這次集會是在1187&mdash1189年的某一時間舉行的。

    會上,鐵木真獲得了汗這一稱号[16],而且表明了他想做全蒙古人領袖的意圖。

    雖然按嚴格的世系來說,鐵木真的家系上溯為合不勒汗的次子巴兒壇把阿秃兒,名義上較合不勒汗的長子斡勤巴兒合黑的子孫資格要淺,但這并不構成新汗權力道路上的嚴重障礙。

    他自身的家庭,因其背景,有着充分的威信,完全能夠奠定實現他領導權力要求的基礎,而這些要求在與對手進行的政治和軍事鬥争方面,能夠被檢驗與證實。

     為了向他的朋友和敵人同時顯示他目的的嚴肅性,新汗立刻着手建立适應他新地位的王室機構。

    從他的夥伴(那可兒)中,他任命了司廚、司牧、箭筒士、車夫和管家。

    他最早的夥伴當中的兩位,博爾術和者勒蔑,被任命為那可兒之長。

    汗室和它的成員照顧新汗的個人需要和經濟利益,而且充當了後來形成的帝國衛隊和帝國行政的核心。

     鐵木真稱汗的消息被傳送到王汗處,他聽說後很高興,而劄木合則相反。

    兩個對手之間的沖突不久就發生了。

    劄木合由于自己一個年輕的親戚被鐵木真的一個追随者所殺而受到傷害。

    他率軍向蒙古首領的奧魯(營盤)前進。

    戰鬥在靠近色楞格河的克魯倫河流域的一個地方答闌版朱思進行。

    這次戰役的結果在原始資料中的記載不同,但這一天的勝利極有可能屬于劄木合。

    不過,他的勝利絕不是決定性的,隻不過是以後漫長的悲慘鬥争中的第一個回合。

    而且,戰役一結束,劄木合自身的行為疏遠了他的許多支持者,由于這個緣故,忙兀與兀魯兀的首領們率領他們各自的部落投奔到鐵木真方面來。

    他們的叛投必定被認為是鐵木真的一次政治收獲,這在戰敗後給了他和他的支持者一定的安慰。

     答闌版朱思戰役發生于12世紀80年代晚期,在以後的年代裡,我們很少知道鐵木真的活動或他的行蹤,直到1196年他才作為金朝的同盟者又出現在舞台上。

    由于資料的模糊和混亂,要證實介于這些年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是很困難的。

    然而,有一個重要的插曲,即王汗暫時的倒台,可大體确定在這些年發生。

    根據對這些事件的重新整理,我們得知,在也速該生前(即1176年以前)曾經經曆過這樣一次厄運的王汗,面臨他自己家族内部的叛亂,又一次被迫逃離自己的領地。

    這一次,他離開了蒙古,到哈剌契丹避難。

     經曆了一次漫長但不為人知的流浪生活後,王汗在無助和窮困潦倒的情況下回到了自己的家園。

    由于他過去提供過幫助,在1195年或1196年的某一時候[17],鐵木真友好地接待了這位不幸的流浪者,并幫助他恢複了對克烈部的統治權力。

    不管王汗流浪的确切時間怎樣,他肯定是在1196年之前回到了蒙古,因為在那一年,他和鐵木真聯合發動了對塔塔兒人的進攻。

    [18]金朝在1195年與他們舊有的聯盟反目,這是極好向他們的共同敵人塔塔兒人複仇的機會。

    塔塔兒人,正如鐵木真對王汗所說的,他們&ldquo殺害了[我們的]祖父和父親&rdquo[19]。

    這一建議被接受後,在1196年春天,克烈人、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聯軍在鄂嫩河&mdash&mdash克魯倫河地區大敗塔塔兒諸部。

    勝利後,他們獲得了屠殺戰敗者和充實自己屬民的機會,同時他們也獲得了名義上的封賞:作為對他們為金朝服務的回報,女真人授予王汗&ldquo王&rdquo的封号(漢語為王,蒙古語則為ong),而授予鐵木真相對較低的封号:劄兀惕忽裡,它的意思不是太清楚。

    [20]雖然這些頭銜就其性質而言顯然是榮譽性的,但它們賦予了被授予者們一種威望,在草原的政治文化中,任何提高個人形象的事情都是必要的。

     戰役剛結束,鐵木真就首次在沒有克烈部的支持下單獨發動了一次進攻,即對主兒勤氏進行懲罰。

    主兒勤是他以前的盟友,但他們背棄了參加進攻塔塔兒的誓言。

    鐵木真徹底打敗了他們,處死了他們的首領并收降了幸存者。

    這不僅在忠誠與軍事紀律方面給了他人一次難忘的教訓,而且根除了主兒勤的統治階層,他們是合不勒汗長子斡勤巴兒合黑的子孫。

    鐵木真為自己完全除掉了僅有的在他之上的蒙古顯貴家族(見圖表6)。

     草原諸部的統一 雖然鐵木真獨自成功地處置了主兒勤氏,而且現在享有獨立于王汗的穩固地位,但在處理較重大的事情方面,他仍需要他的保護者的支持。

    1199年,他們倆聯合發動了對西部人數衆多但處于分裂狀态的乃蠻部的戰争。

    [21]劄木合表面上與他的安答和解,跟随他們一道行動,他們對付的是兩個乃蠻汗之一的不亦魯黑,他統治着阿爾泰山北坡乞濕泐巴失海子的山地乃蠻部落。

    乃蠻的抵抗不久即被摧毀,不亦魯黑向北逃到葉尼塞河上遊。

     平地乃蠻部的統治者為太陽汗,他早先拒絕幫助他的兄弟與對手不亦魯黑,現在卻感到了威脅,并過遲地調集援軍去抵擋蒙古與克烈軍隊的進一步入侵。

    勝利者們在凱旋的路上,于杭愛嶺南山腳的一條河巴亦答剌黑,與新的乃蠻先遣部隊遭遇。

    由于雙方部隊相遇時天色已是黃昏,戰鬥被迫推遲到第二天早晨進行。

    如果《秘史》記載可靠的話,劄木合仍然暗地裡對他的安答懷有忌心,他狡詐地勸說意志軟弱的王汗抛棄鐵木真,讓後者單獨面對乃蠻部隊。

    夜幕降臨時,克烈人悄悄離去,隻是在天亮時,他們的背叛行為才被發現。

    然而,陰謀者們的計劃并沒有得逞,乃蠻援軍并沒有像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去進攻鐵木真,而是乘正在退卻的克烈首領不注意,向他們發起了進攻。

    被劄木合所抛棄并受到痛擊的王汗不得不向他剛剛背叛過的同伴要求幫助。

    鐵木真派兵援助,成功地把王汗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後者自然對他的援救者非常感激,并請求原諒。

    鐵木真令人費解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恢複了克烈的财産和部衆,以後雙方停止了紛争。

     對乃蠻作戰之後,鐵木真與他的老對手,脫黑脫阿率領的蔑兒乞人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非決定性的戰鬥,然後即将注意力轉向泰赤烏人。

    1200年,蒙古領袖在王汗的幫助下,進攻了沿鄂嫩河畔的他的近親,使他們遭受了巨大損失。

    他們落到蒙古人手中的首領們立即被處死,剩下來的主要是婦女和兒童,鐵木真把他們分給了他的追随者們。

     面對鐵木真的不斷勝利,又成為公開敵人的劄木合,組織了一個以他為首的對立同盟。

    1201年,在鄂爾渾河,12個部落的聯盟授予劄木合古兒汗(衆汗之汗)的稱号。

    這些部落包括劄答闌、蔑兒乞、乃蠻、斡亦剌和泰赤烏的殘部。

    劄木合計劃立刻發動進攻。

    鐵木真得知他的企圖後,與他的不太可靠的老盟友王汗一同去迎戰他的對手。

    随後的戰鬥在一次遮眼的暴風雨中沿克魯倫河展開。

    在這次戰役中,蒙古首領發動了一次決定性的和及時破壞性的進攻,瓦解了由乃蠻不亦魯黑汗指揮的對方先頭部隊。

    等到劄木合與他的部隊趕到戰場時,鐵木真勝局已定。

    看到局勢已無法挽回,劄木合轉而進攻他的被擊敗并陷入了混亂的同盟軍,劫掠了他們,然後向鄂爾渾河逃竄。

    王汗追趕反複無常的劄答闌部,鐵木真則集中力量尾追和消滅泰赤烏殘部。

    戰鬥最後沿土拉河展開。

    雖然鐵木真在戰役中身負重傷,但他仍指揮軍隊取得了輝煌勝利。

    泰赤烏人又一次被擊敗,他們的領導成員被有計劃地根除,泰赤烏部最終被消滅。

     1201年到1202年的冬天,鐵木真安心于休整部隊以預備與可恨的塔塔兒人作最後攤牌。

    在戰鬥的前夜,他向軍隊發出明确指令,嚴厲地提醒他們,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殺死塔塔兒人,而不是取得戰利品,任何人在戰鬥結束前被發現有搶劫行為的,将遭受嚴厲的懲罰。

    這次進攻發生在1202年的秋天,沿喀爾喀河的塔塔兒人遭到緻命的失敗。

    幸存者被趕到一起關起來,而後被毫不留情地殺死。

    隻有婦女和兒童得到幸免。

    又一個舊恨得到雪恥:也速該的仇報了,他的兒子現在已成為東部蒙古的主人。

     鐵木真名望和權力的迅速崛起需要重新調整他和王汗之間的關系。

    克烈部一旦正确地了解到形勢的變化,就最終意識到蒙古首領不再是自己的附庸,而是一個單靠自身意願就能實現長遠目标的平等地位的人。

    王汗不願意與他以前保護的人決戰,甯願尋求妥協。

    應王汗的要求,鐵木真與他在1203年初在土兀剌河(今土拉河)河畔舉行莊嚴的儀式,重申父子之盟。

    為使鐵木真作為義子的地位正式化,王汗提議讓這位蒙古首領作為他的法定繼承人。

    這樣,老王汗可以在平靜與榮耀中度過剩下的日子,而他的野心勃勃的&ldquo兒子&rdquo也可及時地繼承中部蒙古部衆的所有權。

     鐵木真當即答應下來,但毫不奇怪,這項提議引起了王汗的親生兒子與原定繼承人桑昆的妒忌。

    後者試圖勸阻他父親把協議最後定下來,而且吵鬧着反對把他的妹妹察兀兒别乞嫁給鐵木真的長子術赤這一早已定下來的協議。

    當桑昆的最初規勸遭到父親的斷然拒絕後,他即陷于無處不在的劄木合的影響之下。

    劄木合慫恿桑昆按照他自己的利益去保證他合法的繼承權。

    桑昆認定鐵木真必須要被除掉,但沒有他父親的同意,他對采取行動猶豫不決。

    因此,他在這一問題上力勸他那非常優柔寡斷的父親,直到為此厭倦了的父親讓步,至少暫且同意了兒子提出的殺死野心勃勃的蒙古首領的建議為止。

    随後,桑昆将其計劃付諸實施。

    1203年春天,他宣布不再反對他妹妹嫁給術赤,以引誘鐵木真參加慶祝筵席。

    在那兒,他圖謀殺死他讨厭的新&ldquo兄弟&rdquo。

    然而,鐵木真在去參加慶祝筵席的路上獲知了這一陰謀,并在桑昆的陰謀得逞之前就逃脫了。

     此處這些事件的前後順序,就各種原始資料而言,有些混亂,但似乎有理由重新整理為以下的樣子。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