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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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這裡,植根在世界的中心,向上凝視,透過灰色的流水,還有它們那閃爍不定的波光以及倒影&hellip&hellip要不是因為有《惠特克年鑒》&hellip&hellip要不是因為有&ldquo尊卑序列表&rdquo! 我要跳起來,親自去看那牆上的斑點究竟是什麼&mdash&mdash一枚釘子、一片玫瑰花瓣,還是木闆上的一個裂口? 這又是本能那自我保護的老把戲。

    這一連串思緒讓她感到,不僅有耗費精力的危險,還和現實有某種沖突,因為有誰會對&ldquo惠特克尊卑序列表&rdquo指指點點呢?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後面是大法官,大法官的後面是約克大主教。

    每個人都在某個人的後面,這就是惠特克的哲學,重要的是要知道誰在誰的後面。

    惠特克知道,本能忠告你說,就讓它給你安慰吧,不要動怒。

    而如果你無法得到安慰,如果你非要打破這平靜的時刻,就想想那牆上的斑點。

     我了解本能的把戲&mdash&mdash她敦促人采取行動,以終止任何使人興奮或痛苦的思緒。

    因此,我想,我們對實幹家的輕視怠慢随之而來。

    因為,我們認為這類人都不思考。

    然而,借着注視牆上的一個斑點,來為令人不快的思緒畫上一個句号,這沒有什麼不好。

     确實,當目光集中在它上面時,我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大海中的一塊木闆;我感到一種惬意的現實感,并且,這現實感立即就把兩位大主教和大法官化為了幻影。

    這是某種确定的、真實的存在。

    正因如此,從夜半的噩夢中驚醒,你會慌忙打開燈,然後僵直地躺着,崇拜衣櫃、崇拜堅實的物體、崇拜真實、崇拜客觀世界,因為它證明除了我們還有其他存在。

    那正是你想要明确的&hellip&hellip木頭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思考對象。

    它來自一棵樹,而樹獨自生長,毫不關注我們,在草地、在森林、在河邊&hellip&hellip這些都是我們樂于思考的一切。

    炎熱的午後,奶牛在樹下嗖嗖地甩動尾巴;樹把河流染得那樣綠,以至于當你看到一隻雌紅松雞潛入水中,你會想象它再浮出水面時羽毛會全都變成綠色了。

    我喜歡想象魚兒在溪流中如迎風招展的旗幟一般保持平衡,還有水甲蟲在河床的淤泥裡慢慢地拱起小土堆。

    我還喜歡想象樹本身&mdash&mdash首先是緊密幹燥的木質感,然後是風雷雨雪的刮磨,接着是緩慢滲出的芳香的樹液。

    我還喜歡想象,在嚴冬的夜晚,它矗立在空曠的原野之上,卷起所有葉子,不把哪怕一點脆弱之處暴露于寒月的鐵幕之下,猶如大地上的一支光秃秃的桅杆,整夜搖擺&hellip&hellip搖擺&hellip&hellip六月鳥兒的鳴叫聽起來一定又聒噪又奇怪,爬在上面的昆蟲的腳想必會感到很冷,你看,它們或艱苦地爬進樹皮的褶皺中去,或靜伏在葉子搭成的薄薄的綠棚上曬太陽,它們鑽石切面般的紅眼睛直望着前方&hellip&hellip在寒風霜劍的嚴威下,它的纖維一根接着一根折斷,終于,随着最後一陣暴風雪的到來,它倒下了,樹頂的枝丫再一次深深地插進了泥土。

    然而,生命并沒有就此完結,一棵樹還與上百萬堅忍而清醒的生命相連,可能在全球各地,在房間、在輪船、在人行道、在男男女女下午茶後坐在裡面吸煙的隔間裡。

    關于這棵樹的思緒,全都那樣甯靜而愉快。

    我想要把它們分開來一個個單獨地想象&hellip&hellip但有什麼東西打斷了我的思路&hellip&hellip我在哪裡?它都是關于些什麼的?一棵樹?一條河?唐斯丘陵?惠特克年鑒?長春花綻放的原野?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一切都在流轉、在倒塌、在滑落、在消失&hellip&hellip事情起了巨變。

    有個人正在看着我,并說&mdash&mdash &ldquo我要去買份報紙。

    &rdquo&ldquo嗯?&rdquo &ldquo雖然報紙也沒啥好看的&hellip&hellip什麼也沒發生。

    這該死的戰争,讓它見鬼去吧!&hellip&hellip還有,我真納悶為什麼牆上會有一隻蝸牛。

    &rdquo 啊,那牆上的斑點!原來是一隻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