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法蘭西的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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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發布了一些命令。

    命令規定,未婚但以夫妻名義住在一起的男女,要麼結婚,要麼馬上分手。

    死者的屍體要立刻入葬,墓坑至少深六英尺。

    葬禮上不允許敲任何鐘。

    屍體不再運往教堂做聖事。

    葬禮上,隻把棺材放在地上就行。

    葬禮後,不得在死者房子裡聚集。

    周六午後及周日全天禁止一切工作,同時禁止擲骰子作樂及咒罵他人。

     人們焚燒被黑死病奪去生命的人 這些法令持續了一段時間,但病人仍然在增多。

    聖馬修節[56]那天,法令又規定不再允許敲鐘,任何葬禮不得超過兩人參加,不允許穿黑色衣服。

    吉勒·利·穆伊西斯認為,當局的做法是非常有益的。

    他說,就他所知,許多原來同居的人結婚了,詛咒罵人的現象明顯減少了,人們幾乎不再用骰子了,制骰子的手工業者把&ldquo四四方方的骰子&rdquo制成&ldquo人們用來計算念了多少祈禱文的圓圓的東西&rdquo。

     吉勒·利·穆伊西斯盡力把自己知道的記錄下來,&ldquo以便讓後代相信,圖爾奈曾發生過一次這麼嚴重的死亡。

    聖誕節期間,我聽許多人聲稱圖爾奈的死亡人數超過了兩萬五千。

    并且非常令人奇怪的是,非富即貴的人死得尤其多。

    那些喝酒的、盡量遠離污濁空氣及避免探視病人的人,幾乎都活了下來。

    但那些去過或經常光顧病人房子的人要麼病重,要麼死亡。

    市場上以及窮人所住的地方死亡數量要遠多于廣闊寬敞的地方。

    房子裡一旦有一個或兩個人死亡,房子裡其他人馬上或在很短時間裡也死了。

    一家裡十口人或更多口人死在一起的現象非常常見,甚至有的人家貓貓狗狗都死了。

    無論富人、中等人家還是窮人,沒有平安無事的。

    每個人都在日複一日地等待着上帝的安排。

    死者還包括那些聆聽死者忏悔、為死者主持聖事的助理神父或專任神父[57],甚至跟着神父去探視病人的堂區執事。

    他們的死亡數量也很多。

    &rdquo 河岸一側的幾個堂區的死亡情況和圖爾奈一樣嚴重。

    一般來說,盡管死亡是突如其來的,但大多數人都能接受臨終聖事。

    聖馬丁修道院院長用了與彼得拉克和薄伽丘同樣的語言,來描述死亡來臨得多麼快。

    頭一天晚上人好好的,還能一起說話,第二天便死了。

    聖馬丁修道院院長特别提到了那些探視病人的神父的死亡[58]。

    他還提到,城牆外新設了兩處墓地。

    一處在德瓦勒麻風醫院附近的田地裡,另一處在聖十字會修道院裡。

    說來也怪,吉勒·利·穆伊西斯提到,新設墓地作為預防措施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

    吉勒·利·穆伊西斯說,人們之所以埋怨,是因為不允許把他們埋葬在自己家的墓穴裡了,而且地方當局的立場非常堅定。

    随着疫情發展,當局在新設墓地挖了深坑,數不盡的屍體源源不斷地被埋進去,每層屍體之間隻蓋着一層薄薄的土[59]。

     許多人懷疑,當時作者的記錄一定過度誇大了歐洲人死亡的數字,并且懷疑14世紀中葉時的歐洲人口沒那麼多,要低于他們所記錄的死亡數量。

    一方面,很顯然,大多數記錄中出現的整數,至多隻是對确切死亡數量的一個估計,1348年及接下來幾年的瘟疫疫情嚴重,範圍廣泛,那些目睹了如此災難的人,更傾向于将死亡數字誇大,而不是将死亡數字縮小。

    另一方面,盡管我們承認,大多數情況下記錄的數字隻是對實際死亡數字的猜測,代表了當時的人們對那場瘟疫危害之大的認識,但我們一定要承認,當時意大利、法蘭西等歐洲國家的人口數量,要比我們現在所認為的多。

     法國文物研究者西梅翁·呂斯專門做過一個大瘟疫時期法蘭西人生活狀态的研究[60]。

    這裡簡要引用一下其結論是非常有益的。

    西梅翁·呂斯的研究表明,1348到1349年的大瘟疫和英法百年戰争[61]之前的法蘭西總人口和19世紀法國總人口數量相當。

    在法蘭西,數不盡的村莊曾星羅棋布,但現在已經看不到當時的痕迹了。

    法蘭西農村人住的房子,更确切地說是茅舍,很少有石造的結構,大部分用黏土建成。

    牆有時用柳枝做襯,縫隙用幹草或稻草填充。

    一般來說,茅舍僅有一層,盡管酒館之類有時會有兩層。

    屋頂用茅草、木頭或石頭覆蓋。

    一般沒有窗戶,個别有窗戶的也隻是在泥牆上開個口,再用木窗闆遮一下。

    即使是當時制造的粗糙、不透明的玻璃,一般農民也用不起,就連巴黎富貴之家也隻是用蠟布或仿羊皮紙來糊窗戶。

    茅舍的門用木門闩闩住,門上面一般會有木窗闆以通風采光,卧室燒柴産生的煙也通過木窗闆排出去。

    農村茅舍的生活狀況就是這樣,這就容易理解為什麼農村地區的房子不能阻止瘟疫的傳播了。

    這樣的房子如果沒人住,即便是很短一段時間,房子也會塌掉。

    大瘟疫過後,許多人都提到了農村房倒屋塌一片荒涼的樣子,原因就在這裡。

     英法百年戰争中的克雷西之戰 英法百年戰争中的納傑拉-弗裡薩特之戰 農村茅舍中的家具非常簡單,和現在農村房子裡的家具非常相近。

    當時的一份物品清單顯示,大部分家裡有銅制、錫制和玻璃器皿,沒有個把件銀制器皿的人家幾乎沒有。

    大部分人吃的是面包和粗磨粉做成的湯[62]。

    但即便是14世紀,人們也不知道白面包是什麼東西。

    人們吃的肉主要是豬肉,豬養在林子裡。

    各家各戶幾乎都有烤肉叉,偶爾會烤上一次腌制好的雞肉。

    作料以芥末為主,大部分人家都用,盡管不是家家戶戶用。

    即使是最貧寒的家庭,吃飯時也會鋪上桌布。

    喝的東西有鄉間自釀的葡萄酒以及諾曼底盛産的蘋果酒。

    飲料裡一般會加上些許姜汁,鋪天蓋地的酒館裡更是如此。

    人們穿各式皮毛。

    大瘟疫時期,用亞麻襯衫做貼身衣服已經非常普遍了。

    人們睡覺的地方是黑暗無風的凹進處。

    脫去衣物後,人躺在草墊子上,有時在羽絨褥墊上休息。

    與許多有頭有臉的人想象的不同,有證據表明,洗澡非常普遍,村民們經常洗澡。

    即便是個小村子,也有公共洗浴的地方。

     本章關于法蘭西疫情的描寫,可以以一兩個瘟疫後農村土地所有權困境的例子作結。

    1349年8月16日,查理四世[63]向列日主教區聖特龍修道院的佃戶發布谕旨,敕令他們服從教會管轄。

    谕旨提到,租用修道院土地的人及其他依附于修道院謀生的人現在為所欲為,要求自定租期,結果造成修道院院長及修道院成天世俗事務纏身[64]。

    第二個例子是拉昂的聖約翰修道院。

    法王查理六世[65]緻修道院院長和修女的公函中說,聖約翰修道院收入減少,已經不能維持日常的教堂儀式。

    公函雖然寫于14世紀末&mdash&mdash1392到1393年,但卻将修道院财政困難及衰落的原因追溯至&ldquo1349年發生的大死亡&rdquo及由此導緻的什一稅及其他收入的銳減。

     法王查理六世 最後再舉一個例子:&ldquo1352年7月5日,阿拉斯鎮的居民受賜救濟,因為戰争及世界上普遍發生的瘟疫,該地人口減少,房屋朽爛,收入及其他物品亦見減少,日益荒涼。

    &rdquo[66] *** [1]菲利普·拉貝:《圖書館抄本新編》,第1卷,第343頁。

    &mdash&mdash原注 [2]夏爾·安哥拉達:《大瘟疫研究》,第432頁。

    &mdash&mdash原注 [3]《諾伊恩堡的馬修編年史》,見于約翰·弗裡德裡克·伯默爾,《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261頁。

    &mdash&mdash原注 [4]《羅勃多夫的亨利編年史》,見于約翰·弗裡德裡克·伯默爾,《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560頁。

    另一份記錄說,瘟疫襲擊馬賽後,&ldquo人口銳減&rdquo&ldquo鄰近城鎮死者數千&rdquo。

    《布拉格編年史》,見于《奧地利史料》中的《意大利史料集成》,第1卷,第395欄。

    &mdash&mdash原注 [5]讓·阿斯特呂克:《蒙彼利埃醫學院史》(蒙彼利埃1862年版),第184頁。

    &mdash&mdash原注 [6]夏爾·安哥拉達:《大瘟疫研究》,第432頁。

    &mdash&mdash原注 [7]當時人寫的關于1348年瘟疫的小冊子,見于《法國檔案學院文獻》,系列1,第2卷,第201到243頁。

    &mdash&mdash原注 [8]大齋節,亦稱封齋節,是複活節前為期四十天的齋戒及忏悔,以紀念耶稣在荒野禁食。

    &mdash&mdash譯者注 [9]亨利·馬丁:《法國史》,第4版,第5卷,第109頁。

    &mdash&mdash原注 [10]阿德裡安·菲利普:《黑死病史》,第103頁。

    &mdash&mdash原注 [11]夏爾·安哥拉達:《大瘟疫研究》,第431頁。

    &mdash&mdash原注 [12]雷納夫·希格登:《諸國編年史》(史料彙編版),第8卷,第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