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革命的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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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整個戰争進程的有趣提議。

     這種可能性本來很小。

    克林頓脾氣不算太壞,習慣把無所作為歸咎于衰老無能的阿巴思諾特上将。

    他在寫給英國一位朋友的信中說,如果有位稱職的将帥,&ldquo那麼可以對這個戰役期望很高,但對這位老紳士什麼也不能指望:他每時每刻都會忘記事情,老是自言自語,對我的信也不做回複&rdquo,他也許心腸不壞,&ldquo但是腦子不行了&rdquo。

    在亟須海軍的時候,英國海軍卻堕落到了這種境地,由于政治紛争,海軍軍官都由那些過時的耆老之輩充任。

     戰利品經常是紛争之源,此時亦未能例外。

    由于羅德尼成了英國在美洲的最高海軍指揮官,這意味着阿巴思諾特在分配戰利品時将失去主要一份。

    對此,羅德尼還一本正經地向海軍部報告說:&ldquo在我看來,阿巴思諾特先生怨恨的真正原因實在讓我難以啟齒,不過有确鑿的證據表明,是因為戰利品。

    &rdquo他還轉來了相關文件作為證據。

    呈交國王之後,國王對這海軍将領間的不和所做的裁斷是支持羅德尼。

    他說羅德尼的行為&ldquo一如既往值得嘉獎&hellip&hellip(而且)暗示戰利品&rdquo乃是原因&ldquo似乎言之有據&rdquo。

    盡管克林頓和羅德尼都威脅除非撤回阿巴思諾特,否則他們都要辭職,但海軍部沒有任何行動,顯然不願意再得罪一個人。

    最後是阿巴思諾特因為自己的年紀&mdash&mdash也許還因為同事的敵意&mdash&mdash主動提出辭職後,才解除了他的職位,在1781年由諾斯勳爵的一個表親接任指揮在美洲的海軍。

    海軍部直到此時仍然執迷不悟,沒有意識到已經到了危急關頭,那些老朽的老水手已經難當此任。

    他們繼續在狹小的老水手圈子裡挑選,結果選上了托馬斯·格雷夫斯爵士。

    他67歲了,在那個時代算是高齡了,早已華年不在,也過了參加海戰的最好年齡。

    格雷夫斯最大的特點便是高度謹慎,他過去的職業生涯差一點兒就毀于軍事法庭對他的&ldquo失職&rdquo指控&mdash&mdash賓上将受到處決的同一個罪名,但最終被判為&ldquo判斷失誤&rdquo。

    這項指控本來也可能是緻命的。

    如果說消極的個性也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的話,那麼格雷夫斯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根據羅德尼的看法,在美國的最糟糕錯誤便是從羅得島撤退這一&ldquo緻命舉措開始的&rdquo。

    克林頓于1779年10月放棄該島,以便集中兵力用于南部戰役&mdash&mdash或者像他後來聲稱的,這是他在阿巴思諾特上将的&ldquo強制性&rdquo建議下實施的,因阿巴思諾特說,羅得島&ldquo對海軍來說毫無用處,況且他甚至騰不出一艘艦船用于該島的防禦&rdquo。

    英國人離開後紐波特落入法國人之手,導緻了納拉甘西特(Narragansett)陷落這個嚴重後果。

    羅德尼把納拉甘西特稱為&ldquo美國最好、最宏偉的港口,足以容納整個英國海軍&rdquo,他還卓有遠見地說,海軍從這個港口可以在48小時内&ldquo封鎖美國的三個州府&mdash&mdash波士頓、紐約和費城&rdquo。

     最讓羅德尼感到受挫的是,盡管他&ldquo竭盡全力&rdquo,但仍然未能說服同為将官的克林頓和阿巴思諾特發動攻勢重新奪回羅得島。

    阿巴思諾特不願将海軍置于這樣危險的境地,他和克林頓之間的敵意也注定他們不可能同意采取一緻行動。

    一位海軍軍官聲稱:&ldquo艦隊再也看不到羅得島了,因為将軍痛恨上将。

    &rdquo克林頓說現在為時已晚,法軍在重新占領後已經構築了堅固的工事,如果說之前需要6000人能攻下該島的話,那麼現在就需要1.5萬人,而他無法調派這麼多部隊,因為預計華盛頓的部隊會對紐約發動進攻。

    他的這個消息是從親英派人士那裡獲得的,他們在截獲有關信函後轉交給他。

    也有被截獲的信件是關于發動最後聯合戰役的計劃。

    多年來有傳言說,這些信件是華盛頓為了迷惑克林頓而設下的圈套,但是之後的研究推翻了華盛頓使用欺詐手段的說法。

     羅德尼有了個把法國人從羅得島上驅趕出去的主意。

    這個主意新穎、離奇,體現了羅德尼喜歡不考慮成命、自行其是的性格特點。

    在他和克林頓的一次讨論中&mdash&mdash克林頓對該讨論做了記錄&mdash&mdash他建議讓一些英國艦船冒用法國旗幟出現在布洛克島附近,因為當時大家都相信有一支法國艦隊正趕來加入在紐波特統帥的法國海軍的特耐。

    冒充的艦隊應該在風向有利于特耐出港的時候出現,假裝與阿巴思諾特的艦船展開戰鬥。

    自然,特耐會出來幫助他所他誤以為是同胞的艦隊,一旦他上當出來,羅德尼和紐約的艦隊就可以聯手徹底殲滅之。

    顯然,如果讓這個人冒用法國旗幟去攻打聖尤斯特歇斯島,那麼他也不會心存什麼顧慮的。

    無疑,這個計劃對于慣于求穩的克林頓和阿巴思諾特來說太異想天開了,因為後來再無下文了,羅德尼大視野中的&ldquo宏偉的海灣&rdquo也依然置于法國控制之下。

     離開北美時,羅德尼在寫給桑德威奇的報告中說,這場戰争中&ldquo每一個部門都懈怠得讓人難以想象&rdquo,并特别指出了克林頓的惰性。

    截獲的華盛頓的信件&mdash&mdash不管這是真的還是欺詐手段&mdash&mdash像高效安眠藥一樣,讓克林頓在此後最為關鍵的幾個月中都陷入無所事事的狀态中,如果他立即增援,本可以避免後來約克鎮的緻命結局。

    但是當時英國人毫不擔心,因為美國人的命運已經岌岌可危,似乎很快就要崩潰了。

     1779年到1780年這個階段非常艱苦,是美國革命的最低潮。

    美國人指望德埃斯坦率海軍幹預的希望落空了,又丢了查爾斯頓,在福吉谷(ValleyForge)和莫裡斯敦(Morristown)經曆了冬季的嚴重匮乏&mdash&mdash由于國會提供的援助太少,也沒有民衆的熱情支持,匮乏更形嚴重。

     就在沮喪快要變成絕望的時候,1779年12月,華盛頓寫道:&ldquo毫無疑問,我們現在的前景比此前戰争的任何階段都要糟,除非有纾解困境的妙法并能立即實施,否則由于匮乏而難以為繼的部隊之解體将無可避免。

    部隊有一部分已有數日沒有面包了。

    &rdquo在卡羅萊納和佐治亞的戰鬥雖然取得了局部勝利,但後來局勢逆轉,帶來了南方可能與北方殖民地分割開來的緻命危險。

    1780年5月,局勢更為嚴峻了&mdash&mdash查爾斯頓陷落,5000名美國士兵和4艘船被俘,是這場戰争中最慘重的失敗。

     1780年9月,本尼迪克特·阿諾德(BenedictArnold)的背叛,讓華盛頓個人承受了更大的打擊。

    阿諾德計劃叛逃到扼守哈德孫谷(HudsonValley)的駐西點(WestPoint)的英軍那裡。

    由于他與英軍聯絡的中間人、克林頓的助手安德烈少校(MajorAndré)的偶然被捕,挫敗了他的叛逃計劃,而這時距離将要塞的鑰匙和圖紙轉交給敵方僅相隔幾個小時。

     從1779年到1880年,新澤西莫裡斯敦營地的情況比此前一年的福吉谷還要糟糕。

    那些本已饑腸辘辘、在風雪中瑟瑟發抖的士兵的配給再次被削減,僅相當于正常量的1/8。

    為平息暴動,康涅狄格團帶頭抗議要求得到全部供給和欠薪的兩個士兵被絞死。

    1781年1月,賓夕法尼亞團嘩變,與新澤西的部隊一道開小差,等到脫逃被控制的時候,兵力已經減員了一半。

    在邊遠地帶,在親英分子帶領下,印第安人從森林中走出來焚燒農場、家園,屠殺平民。

    就連讓士兵駐守陣地也成了一個大問題,因為民兵中的士兵需要請假回家收割莊稼,如果得不到準假,他們幹脆就開小差。

    部隊的普魯士籍訓練官馮·施托伊本将軍(GeneralvonSteuben)說,在這種情況下打仗,哪怕是&ldquo恺撒和漢尼拔也會顔面盡失的&rdquo。

     華盛頓桌上的信函堆積如山,都是陣地将領寫來的,訴說他們多麼缺乏各類軍需品:食物、軍火、戰場設備、常規運輸所需的馬和車&mdash&mdash所有這些都需要軍隊從當地民衆那裡征得,這必然會引起地方愛國勢力的反感。

    華盛頓在他1781年5月1日的日記中寫道:&ldquo我們沒有作戰所需的任何東西,相反,我們一無所有。

    擺在我們面前的不是一場輝煌的進攻戰,而是一場混亂、暗淡的防禦戰&mdash&mdash除非我們能從慷慨的盟友那裡得到強有力的艦船、登陸部隊和錢财的支持,但眼下這種支持太靠不住了。

    &rdquo 在如此沮喪的形勢下要想不垮掉,并能夠支撐危局,需要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一種高貴的氣質,這是華盛頓所擁有的,但在曆史上那些将軍身上難以見到。

    這接近&ldquo沉默者威廉&rdquo的某些氣質,擁有這種氣質的人勢必成為總司令一職的當然人選。

    美國的另一個天才本傑明·富蘭克林和熱情的拉法耶特将這種氣質傳達到國外後,路易十六&mdash&mdash舊制度枯幹上的最後一片枯葉&mdash&mdash被說服了,他将皇族的信念和命運寄寓于在森林中對抗權威和王室的叛軍身上,這些王室還曾支持他保有王位。

    拉法耶特魅力十足,這種魅力讓華盛頓待他像對自己父親一般敬愛有加,讓國會把他任命為上将,讓美國兵心甘情願地在他的指揮下沖鋒陷陣&mdash&mdash他們通常是不樂意受外國人指使的。

    在拉法耶特之後,年輕的法國貴族紛紛自願參加美國革命。

    他們原來生活在宮廷的真空中,因無聊而躁動不安,唯一能讓他們激動的事情便是争得戴着塗粉假發、酒足飯飽的國王的颔首,或者邀請他們出席國王早上在更衣室的例行儀式的微微擺手。

    他們渴望在軍事操練中體驗真正的男人的感覺,傳統上這也是通向獎賞的道路,同時又有機會将他們的勇敢獻給具有魔力的自由女神&mdash&mdash她在令人厭倦、充滿紛争的舊世界裡也打開了人們的心扉。

    美國《獨立宣言》中所承諾的&ldquo政府的正當權利是經被統治者同意授予的&rdquo仿佛具有魔法,讓多少代以來置于君主和貴族專制統治下的臣屬們的思想和心靈都為之振奮。

    這種承諾似乎就體現在美國這個為了建國而戰鬥的年輕民族身上。

    他們感覺到,一旦這個國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它必預示着舊歐洲将迎來自由、平等和理性的新秩序。

    對于熱愛自由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把武器和财富緻力于促成這樣一個事件更加崇高的事業嗎? 還有一個不那麼崇高的願望:為失去加拿大報仇。

    自11世紀諾曼人威廉找到了一個争執的理由後,法國人的骨子裡一直有想與英國人幹仗的沖動。

    國王及精明又不屈不撓的外長韋爾熱納,一直想讓北美殖民地的戰争繼續下去,這在法國與英國的争霸戰中是可以利用的。

    通過增強叛軍的資源,他們可以挫敗英國的銳氣,并為自己在北美争得好處。

    此外通過騷擾英國的海上力量,奪取一兩個産糖的小島,他們甚至可能擊潰防禦英國的艦隊,入侵英國本土。

     韋爾熱納為法國所構想的意圖不是幫助北美殖民地獲得勝利,或者使他們強大到英國想要與之媾和的程度,因為這會使英國重新騰出手來,縫合其帝國這件織物上出現的裂縫,再次全力對付法國。

    确切地說,法國的目标是通過增援北美殖民地而使他們能夠繼續戰鬥,牽制住英國人。

     所以,正是出于想要取代英國成為霸主的渴望,波旁法國和曆史開了一個大玩笑,它利用自己的财力、物力和軍火增援叛軍,而這些叛軍所捍衛的理念和原則将會開啟民主革命的時代&mdash&mdash它和被它耗盡的法國财力,共同使得舊時代轟然垮掉,這永遠地成了舊世界和現代世界的分水嶺。